时乐拍拍萧驿的肩膀:“没事,我绝对不会拖你后腿的,要是实在很危险,你就自己一个人保命逃走。”


    说是这么说,但他坚信大佬不会抛下他的,场面话总要有。


    萧驿从小就生活在一座清心寡欲的深山上。


    这里的欲指的是物欲、口腹之欲,可以说从识事开始,就被灌输“人淡如菊”的观念。


    也因此,他也很少在意周边人的情绪变化,就连自己的情绪也漠不关心。


    然而当时乐歪解了他的话时,萧驿心中却瞬间涌现出了一股解释的冲动,但话在嘴边蛄蛹半天,也没想到合适的说辞表达出来。


    只能干巴巴道:“我没有嫌弃你。”


    平日里就不爱说话的人,在关键的时候也会词穷。


    毕竟说话也是一种要持续锻炼的能力。


    时乐眼里写满了“我懂你兄弟”,萧驿碍于舍友和同学关系,肯定也不好直接说。


    他便转移话题:“我们先找到那只鬼在哪吧,这里现在变成无限循环了,再上一层楼估计也会回到原点,你有方法能打破这个循环吗?”


    “这不是循环。”萧驿的注意力果然如时乐所料跟着一并转移了,他把自己的发现说了出来:


    “越往上,楼梯台阶数越少,整个楼层也越来越窄,鬼只是把每层楼都复制粘贴了很多次。我们是在一直往上走的,没有回到原点。”


    听萧驿这么一说,时乐也察觉到扶手上的那个记号似乎的确离原来的位置偏移了几毫米,原先有一道锈迹在记号左侧,现在却到了右侧。


    他快步走到护栏上往下看去,一阵阴寒的风扑脸而来,吹起额前几缕黑色碎发,露出那双如黑珍珠般的双眸,也刮得脸颊刀割似的生疼。


    而目光下坠,却堕入了无尽深渊。


    教学楼中间的花坛已经远到只能看见模模糊糊的一团黑影,楼层重重叠叠不断往上,又不断收窄,构成了颇像金字塔的形状。


    一瞬间,时乐仿佛置身于山城,你以为自己还在四楼,但从另一个角度看,你已经抵达了八十八楼,伸手即可触碰云霄。


    当然,现在是黑夜,他也看不清楚云在哪,但也不免感到一阵窒息和头晕目眩。


    这时候很适合唱一首《high歌》,因为真的很high。


    时乐赶紧把头缩回来,深呼吸拍拍胸口,真是吓死宝宝了!


    说话的时候,声音都还隐隐发抖:“那我们一直往上走,总能走到顶层吧。”


    “嗯。”萧驿应道,他看着时乐有点苍白的脸,语气似乎多了丝丝担忧:“但你的体力支撑得住吗?”


    又被大佬嫌弃了。


    时乐捏捏拳,挺起腰板:“放心,我在其他方面都是当国家一级废柴的料,但体力还不错,我一千米两分钟就跑完了。”


    说起来也奇怪,小学的时候时乐身体还是实打实的虚弱,特别是心脏跑两步就要感觉要爆炸了,被起绰号叫“药罐子”的那种。


    但自从上了初中,他身体就变得倍儿棒,好像满血复活了一样,怎么造都不会再生病,都不能说强壮如牛了,应该说可以一拳打爆地球。


    穿上跑鞋,还能体验飞一般的感觉,至今他在初中运动会保持的记录都没有被别人打破。


    “那出发吧。”萧驿回想起下午时乐跟他一起救人时的画面,稍稍放下了心。


    两人迈上了楼梯,爬了大概一个半小时,还是没有到顶层,而且从教学楼收缩的程度来看,估计还有很久。


    过程中,萧驿还顺手除了十几只在教学楼停留不走的幽魂。


    有冬天在楼道下过夜被突然来袭的寒流冻死的食堂阿姨、高空作业时不慎摔死的大叔、也有为情所困跳楼的男孩,和想不开一起殉情自杀的女孩……


    夜已深,幽魂都出来放风呼吸新鲜空气了,数量多得能够组一个足球队去挑战国足。


    怎么不算好事呢?起码它们不用吃海参,也不用领高薪,还很敬业,每个都很主动地尽到反派职责向两人面门杀来。


    也许他们也想早点回到老天奶的温暖怀抱里。


    但超度完这些幽魂,又马不停蹄爬了一个半小时楼梯,饶是萧驿这样天天在山里爬上爬下的此时都有些累了,他周身的光好像明亮了些,仿佛多了一圈功德金光。


    他不由得瞄了一眼身侧的时乐,眼睛瞬间睁大。


    时乐脸上竟无一丝疲态,仍旧昂首阔步、健步如飞,呼吸还保持着非常稳定的频率,喘都不喘一口气,仿佛爬一个半小时楼梯对他来说就只是走了几米路一样。


    这年头身体素质这么好的年轻人已经不多了,很适合带上山跟着师父一起修炼。要知道他们这一脉一直人丁稀少,少到现在就只有他和师父两个独苗苗了。


    有个小师弟,好像也不错?


    萧驿有些心动了。


    萧驿打算跟未来小师弟提前打好关系:“听游杰说你有个哥哥?”


    时乐歪歪脑袋,好奇道:“是啊,怎么突然问我这个?你对我哥感兴趣啊?”


    明明这两人还没交际呢,怎么萧驿就打探起时骤的讯息来了?


    这难道,就是宿敌/死对头之间的特殊雷达?


    “?”


    萧驿有点搞不懂时乐的脑回路,他这明摆着是对时乐感兴趣啊,师父教过他要了解一个人就要了解他的家庭背景。


    不然万一时乐哥哥不同意时乐跟他一起上山怎么办?


    “那他是做什么工作的?”萧驿继续问道。


    要是在公检法那种坚决杜绝“迷信”的机构就职,他很可能就要真的跟小师弟saygoodbye了。


    这种事情,还是不要发生为好。


    “我不知道唉,”时乐摆出一副迷茫的表情,“我没去他工作的地方看过,哥哥也从来没有告诉过我,但是他总是早出晚归,偶尔身上还会有血淋淋的伤口。”


    说到此处,时乐眼中多了几分担忧:“如果可以,我真的很想让哥哥辞职来着。”


    这是时乐真心话,和其他大佬不同,时骤毕竟是从小抚养他长大的哥哥,他们之间有着不可切断的牵绊。


    比起在特异局出生入死、危机四伏的生活,时乐更盼望时骤能过得安安稳稳一些。


    萧驿思索片刻,小心翼翼猜测道:“有可能是放高利贷,暴力催收的?”


    如果是白道的工作,应该没什么需要跟家人隐瞒的吧?


    黑&道其实好办多了,那里信玄学、信道神佛的人比较多,毕竟越做亏心事的人越想得到佛祖菩萨神明的保佑,恨不得一天24小时每个小时都去拜一拜。


    时乐忍不住“噗”地一声笑了出来,这话要是让他哥听到得气死。


    死对头真是无解的克星,不认识都能无意识进行诋毁,这两人命里犯冲啊!


    看着萧驿稍显不解的眼神,时乐脸色很快变得正经了起来:“那我是不是要做好考不了公的准备了?”


    萧驿被问住了,有些僵硬地安慰:“不会的。”


    只要上了他们山,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下山包分配,肯定能有份公职。


    所以来当他小师弟吧!


    “唉?我们好像到了。”时乐突然停住了脚步。


    萧驿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原本应该通往上一层的楼梯变成了结实的天花板。


    他微微皱起眉头,用桃木剑往天花板处戳了一下,发现上面有一层隐形透明的屏障。


    “看来就是这一层了。”


    时乐发现他们又到了“4”楼,401,402,403……


    一间一间教室巡查过去,但404notfound.


    一个又一个“4”叠加起来,仿佛化作了一个个“死”的字眼,散发着浓浓的阴翳与不祥气息。


    如果学校有忌讳的话,的确会特意避开建造“404”教室,就像某些酒店也会有类似的举措。


    但槐安大学以“开放、包容、接纳、创新”的学风而闻名全国,这些封建迷信的观念领导层一概不信,的的确确是建了404这间教室的。


    但是为什么它现在凭空消失了?


    “404原来是什么教室?”萧驿问道。


    他好几天没来军训,自然也没有参加班里的学校游览活动。


    “让我想想。”时乐回忆了一下,“一楼是多功能教室和大阶梯教室,二楼是实验室,三楼和四楼都是普通的小教室,404应该也只是一间小教室,能容纳顶多40个人那种。”


    “哦,我想起来了,游杰跟我说过404是情侣圣地,因为我们这届校长和他妻子就是选了同一门在404教室上的课然后认识的,后来举行婚礼的时候还来这间教室拍了婚纱照。”


    游杰这个人特爱吃瓜,一有点什么风吹草动耳朵就竖起来了,吃完瓜立刻就来跟时乐分享。


    时乐继续道:“因为比较浪漫,所以很多校园情侣都会效仿他们做过的事,算是打卡了。”


    萧驿沉思,笃定404必有古怪,鬼应当就藏在其中。


    此时,夜空中的乌云全数散去,月亮像是一块巨大的发光圆饼挂在天边,银霜般皎白的月光却微微泛着诡异的猩红。


    教学楼塔顶的大时钟发出“嘀”地一声响,时针猛然跳动,指向午夜十二点。


    鬼门大开,小鬼怯,大鬼出。


    只见两人眼前坚硬的墙壁突然裂开了一道幽深的缝隙,像是怪物张开了血盆大口,一道阴森的、幽幽的声音从中传来:


    “我的新娘去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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