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是一秒,“1”又再次掉回了“0”。
虞寒州白色的眼眸依然充斥着淡漠,仿佛从未出现过一丝波澜,“不需要。”
时乐心里咯噔一下,感觉自己好像说错了话。
片刻后,又听到眼前的男人用他那冷冽的嗓音说:“安全词更适合你。”
?
时乐凤眼划过一丝意外,他这是——
被调戏了?
但男生诡异的胜负心在此刻莫名燃烧了起来,他不甘示弱:
“可毕竟等会要求停下的是你,不是我。你总得给我一个指令吧?”
唉?
这样一说怎么感觉他从s变成了m?
虞寒州直视起了时乐,眸中寒芒似乎消散了些许。
虽然他这个人已经活了上千年之久,任何人事物对他来说不过沧海一粟,但偶尔,也会记住几个特别的人。
比如时乐。
即便已经过去了将近十年,时乐这双眼睛仍然与从前一样,明亮、清澈、又带着丝丝不服输的倔强。
他其实一眼就认出时乐来了。
只是,当初那个看到他脸还会害羞的男孩,现在已经变得这么野了吗?
“操作很简单,只要是智力正常的人都能进行,不需要我发号施令。”
时乐仔细辨别了一番虞寒州的表情,想知道这是阐述事实,还是暗讽他智力不正常。
可惜这人活太久面部神经坏死,变成纯24k面瘫了,什么情绪都观察不到。
时乐凑近了几步,到了虞寒州跟前:“行吧,学生帮老师忙是应该的,刚好我也来尊师重道一下。”
他真是先天路人甲圣体,到哪都要打杂。
泪目了。
虞寒州又瞥了他一眼,才将针剂打入血管中,再次陷入了沉睡当中。
时乐脑中突然冒出一个想法,要是他来给虞寒州打针,那算不算是虐待老人?
他被自己逗乐了,忍不住笑出了声,虞寒州却似乎听到了他的声音,突然动了一下,吓得时乐赶紧噤声。
这时,他才专心看起了显示的数值和跳动的计时器,顺便打量了一番虞寒州俊美却冷冰冰的眉眼。
果然是冻龄,竟然和小时候见到的他没有丝毫差别。
不过相比前一次实验,他的表情缓和了许多,也许做的不再是噩梦了。
不老、不生、不死、不灭,到底是一件好事吗?
但子非“虞”安知“虞”之乐?这种事也只有大佬本人能评判。
男人白色长发散在手术床上,如同悬崖上密集的冰霜,还有一缕长发意外落到了时乐手腕上,很快又随着时乐抽离的动作挂在床边缘上,一摇、一晃、一坠。
这种触感既像风拂过,又像有人往那雪白而敏感的手腕上吹了一口冰凉的气息,故意激起漂亮黑发青年一阵细密的颤栗。
时乐轻轻咬了下唇,温热的指腹在手腕上挠了几下,留下三两道浅淡而瑰丽的红色划痕。
好痒。
“嘀嘀”一声响起,时乐原以为是10分钟到了,结果发现竟然是显示器数值发生了变化,变化还远比之前要大!
“0”居然跳动为了“10”!
虽然时乐不知道这具体代表了什么,但起码证明虞寒州的实验有了效果。
时乐掐准十分钟,说了一声干脆的“停”。
虞寒州迅速睁开眼睛,纯白的眼珠里竟无一丝沉睡过后的迷茫,已经全然清醒。
呃……现在应该说些什么?
时乐抑制住想说“你醒啦,手术很成功”的冲动,斟酌片刻,问:“我可以走了吗虞教授,我等会还要回寝室选课。”
虞寒州站了起来,白大褂也随之垂落,显得整个人气质更加干练。
他比时乐高出半个头,可以轻易看到他毛茸茸的黑色发顶,上面还有一个小旋。
“可以,但你这学期有我的必修课,记得预习。”
时乐:啊……啊?!
虞寒州瞥了下显示器,眼中浮现出一抹异色,又迅速被他掩藏了起来:
“现在教学楼已经断电,如果你不想摔成骨折,就走楼梯右侧的应急通道下去,那边装备了应急电源。”
要是小眼镜助手还在这,肯定会诧异于虞寒州竟然能跟时乐说出这么长一段话。
毕竟虞寒州惜字如金,一天下来都跟他说不了五句话,他一直觉得虞寒州是按字收费的。
*
这层同样没有什么异常,也没有他发现那位道士舍友的踪迹。
时乐继续往上一层走去,在踏上楼梯时,往扶手上做了个记号。
但当他再往上搜寻了两层时,发现楼梯扶手上居然出现了同样的记号。
更让时乐费解的是,教学楼明明只有四层,并且他现在也已经抵达四楼了,但这条楼梯仍旧能够盘旋通往上一层,入口弥漫着深渊般的黑暗,好似无穷无尽。
这座教学楼仿佛成为了一座巨大的迷宫,将时乐困囿其中,无论怎么走都会循环到最初的起点。
诡异在此刻已经初现端倪。
时乐猛地心神一震,顿时感觉到后背也传来了阴风阵阵。
他迅速转过头去,发现走廊上正站着一个白衣飘飘的女生,脸被漆黑如瀑布的发丝完全遮挡,而白色裙底下,竟然没有双脚!
是,是飘着的!
女生,应该称呼为“女鬼”的喉咙仿佛加装了扩音器,声音不大,也能让时乐听得清清楚楚。
她在一遍又一遍重复着:
“实习、毕业论文、考研、考公、然后月薪三千……实习、毕业论文、考研、考公、然后月薪三千……”
像是入魔了一般。
女鬼学姐你说的话比你现在的模样可怕多了,时乐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结果女鬼似乎能听到他在心里说她坏话,一个扭头盯上了他,黑发缝隙中露出两只猩红的眼睛,血丝多得像是熬了七天七夜通宵复习期末考试一样。
时乐心脏一缩,糟了!
一只手却突然从背后捂住了时乐的嘴巴,将他拉进了最近的一间教室中。
两人缩在教室讲台底下,手手脚脚全都贴在一起,有些汗津津的,温度好像都变得火热了起来。
青年温热的吐息扑打在时乐耳侧,伴随着些许桃木的清香,声音低沉:“别说话,屏住呼吸。”
时乐听话照做,瞬间大气也不敢出,白衣女鬼在走廊上徘徊游荡了一会,果然没有进教室仔细搜查。
在时乐肺中氧气差不多耗尽时,身后的人终于又出了声:“她走了,你可以呼吸了。”
时乐顿时大口地喘气起来,他回头望去,借着月色看清楚了这人的脸。
淡眉、薄唇、下三白眼。
果然是萧驿。
时乐松了口气,“她怨念好深,说的话让我都恐惧了。”
萧驿似乎对他出现在这里没有多大反应,淡淡道:“她是数月前跳楼的一个学生,死后一直停留在这里成为了幽魂。”
啊……这件事时乐有所耳闻,听说后来宿舍几个人都保研了。
“原来如此,你要抓的鬼就是她吗?”时乐询问。
他没用“眼”app进行扫描,但他觉得这鬼应该等级不会很高,可能只是一个小喽啰。
萧驿果然摇了摇头:“不是,我要抓的那只还没找到,她还只能算是幽魂,连鬼都称不上,顶多能在深夜时显形挑个人吓一吓。”
随机挑选一个幸运儿是吧?
解答完时乐的疑惑,萧驿终于问道:“那你呢,你也来抓鬼?”
时乐语焉不详,含含糊糊:“差不多吧。”
很快他眼睛又亮了起来,“你不用怕我拖你后腿,我带了无敌的道具。”
萧驿挑了下眉,好奇道:“什么?”
时乐像多啦a梦一样从怀里掏出了一本书,月光映照着它赤红色的封皮,赫然是一本《红星照耀华国》。
“还有和它搭配的。”时乐点开网抑云,一股强劲沸腾的音乐瞬间奏响,充斥了整间教室。
“听吧新征程号角吹响,强军目标召唤在前方!”
每个被军训折磨过的学生都不会陌生,正是军训必练曲目《强军战歌》。
萧驿有些惊讶,哇哦,这精神状态还真是——很超前。
“不行还能再换一首。”时乐继续道,葱白的指尖在屏幕上一敲,切换了《团结就是力量》。
建国后妖怪不许成精,诡异也要一视同仁!
要他说什么黄符玄学驱鬼都是虚的,只有红色力量是真枪实弹,哪个诡异见了不敬畏?
然而萧驿却说:“这鬼成形于建国前,你这个应该不管用。”
靠,真有清朝遗老。
就说这世界上活的最久的是清朝人吧,至今还能再网络上看到他们的踪迹呢,老当益壮!*
也不对,他刚刚见的那位教授好像活的更久。
时乐不爽地撇撇嘴:“那就只能用planb了。”
萧驿有些意外:“你还准备了别的计划?”
时乐耿直道:“一秒钟前刚想的。”
萧驿抿抿唇,还是摆出了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说说。”
“鬼是哪个朝代的,我就放哪个朝代皇帝的纪录片。”时乐摩挲了两下下巴,“应该同样能起到震慑效果吧!”
萧驿沉思一会,认真道:“我觉得它可能更想起义。”
“这倒也是。”时乐鬼点子多,但对付鬼的点子不多,他左思右想也想不出别的好方法了,索性两手一摊开始摆烂:
“没逝的,横竖大不了一死,反正现在这生活活着也跟死了没区别,早点死说不定也能早点去地府考个公务员。”
“你不止想抓鬼,还想要试试觉醒异能吧?有你这种想法的人我见的很多,成功率很低。”萧驿一眼看穿时乐心中想法,分析道:
“普通人强制觉醒异能一般就两个方法,一是吃掉鬼珍贵之物,或是它们的心肝脾肺脏,抑或是其余对它们有特殊含义的物品,死亡率就70%左右;二是承受鬼的一次攻击,死亡率也不超过80%,所以你不一定会死,但大概率会疯就是了。”
萧驿去异能者医院的时候经常能看到这种不自量力的普通人,多数都变成了痴呆傻子,天天流口水,要不就是趁精神医生不注意在后面偷袭医生一脚。
他真诚道:“70%死亡率和80%死亡率,前者更赚,我建议你选第一种。”
“你数学真好,这数据都能给你算出来。”时乐捧场地鼓鼓掌,脸上却没有什么笑容。
萧驿你简直是在危言耸听!
70和80有什么区别吗?都是过半的死亡率,他就是个没有多少运气的路人,这概率放他身上不就是一个大写的“死”?
但身为华国人,“来都来了”,岂能空手而归?
萧驿欣然接受时乐的“夸赞”:“我高考数学150。”
“……”时乐失语。
你说得对,但是有一个小问题:谁问你了?我的意思是,谁让你炫耀了?我告诉你,根本没人问你,在我们之中0人问了你,我把所有问你的人都请来party了,到场人数是0个人,谁问你了?whoasked?誰が聞いた?谁问汝矣?*
两人没再插科打诨,一前一后出了教室。
走廊已经恢复了平静,只有皎白清冷的月色和晚间徐徐清风。
两人正准备继续向上面一层进发,白衣小姐姐又突然出现在他们眼前。
这次她没有在左顾右盼停留,而是直冲两人飞来,黑色长发仿佛化为了铺天盖地的蜘蛛网。
萧驿“刷”地抽出桃木剑,剑气带起了阵阵劲风,他锐利的眸中猛然绽起白色光芒,如同燃烧起了两抹明亮火焰。
桃木剑在空中画了一个完美的弧形,精准从根部斩断了幽魂的所有头发,而萧驿左手捏起黄符,抓住机会一把贴在了幽魂的额头上,顿时,异能生效——
黄符上的纹路如同捕猎的蟒蛇般迅速蔓延直幽魂全身,将她死死锁在原地。
“天地自然,秽气分散。灵宝符命,普告九天。斩妖缚邪,度人万千。凶秽消散,道炁长存。”*
萧驿话音刚落,幽魂就轰然碎裂成了万千白色光点,飞向看不见星星的沉闷夜空。
而他本人将桃木剑上黑发用劲道一甩,剑刃就重新变得锋利光洁起来,再捏着桃木剑挽了个漂亮的剑花,收进了后背。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帅气四溢。
时乐“啪啪啪”鼓起掌来,正准备夸“大佬牛逼”,却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
“不对啊,你怎么刚刚怎么不超度她?反而要带我苟起来?”
萧驿被问住了,沉吟片刻后道:“不知道,我第一反应是要保护你。”
时乐了然。
懂了,觉得他弱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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