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乐陷入了深深的沉默,有种黑历史被当众揭穿的社死感。


    他以前真有这么随意吗?连谭明似也说是最好的朋友的话,也未免太饥不择食了吧?


    他板起脸,就算是真的也坚决不能承认:“你不会是在趁机占我便宜吧?想听我说一句最好的朋友,我肯定要收费的。”


    没想到谭明似说:“对啊,你就是收费了,一句20呢。”


    又双叒破案了,原来是在赚钱。


    那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保持一句二十的价格,也太良心商家了,简直童叟无欺!


    原本谭明似说了这话后,时乐莫名感觉自己像那种出轨被抓包的,现在这种感觉已经一扫而空。


    他话是对谭明似说的,视线却理直气壮地看向季酌和谢不渡,“那没事了,反正不是谢不渡专属就行。”


    为了避免谭明似再爆些什么他不记得了的料出来,时乐当机立断挂断了电话。


    谢不渡的眼神顿时又变得幽怨起来,试图再争取一下:“但你没收我费。”


    时乐:“那可能是忘了。”


    季酌脸色变得好看了许多,其实他早就知道谢不渡跟时乐关系没有谢不渡说的那样亲密。


    毕竟如果真的关系好,时乐不可能没有跟他提过谢不渡这个人。


    既然谢不渡在现场,那时乐遇上诡异就有他的一份责任,季酌针对谢不渡,只是因为他厌恶所有让时乐置身危险的人。


    虽然他一直在看着时乐,时乐真有生命危险,他会第一时间出手。


    就比如刚刚死亡新娘要攻击时乐,季酌都已经准备把死亡新娘一键抹除了,只不过被谢不渡捷足先登罢了。


    现在看到时乐对谢不渡避之不及的态度,季酌终于放下心来,这个人还不足为惧。


    关于“最好的朋友”属于谁这场纷争终于可以告一段落。


    时乐只想赶紧把谢不渡这尊大佛送走,然后回归到今晚的主线任务——找死亡新娘的珍贵之物。


    “谢不渡你不是受伤了吗,虽然现在没事了,但还是去医院看一看吧,不要感染了。”


    他边佯装关心谢不渡,边用余光向地上死亡新娘消散时遗留的白裙扫去。


    难道裙子就是死亡新娘的珍贵之物?那他总不能吃裙子吧,他又不是异食癖。


    应该会是更合理一点的东西。


    谢不渡察觉到了时乐的目光,神情顿时多了几分警惕。


    他是一路尾随时乐的上来,当然知道时乐想要做什么,但他不可能放任时乐去做这种九死一生的事情。


    况且时乐为什么要拥有异能呢?乖乖被他保护不就好了吗?


    [对!我们会保护时乐!]


    [老婆只要乖乖待在巢穴里就好了]


    [我们可以给时乐喂饭]


    [时乐也可以对我们亲亲抱抱举高高]


    黑影们又从暗处伸出,从裙子底下偷偷卷走了一朵蔫蔫的白花,而后聚拢缠绕在一团,兴奋又滔滔不绝地幻想了起来。


    它们想把时乐圈养起来,时乐每天吃什么、做什么通通由它们来决定,它们拥有对巢穴里的老婆绝对的控制权。


    时乐会永远待在那个逼狭、阴暗、潮湿、不见天日的巢穴里,随时随地接受它们粗暴的、温柔的、滚烫的、冰冷的、干涩的、湿润的……各种各样的牵手、拥抱、亲吻。


    当它们用吸盘去丈量时乐雪白而薄韧的腰身时,黑发青年会敏感地全身颤抖起来,耳垂、后颈、锁骨都纷纷染上羞赧的红晕,仿佛一副艳丽而靡嫚的油画。


    “闭嘴,谁允许你们臆想时乐了?他有我一个人保护就足够了。”


    谢不渡的眼眸变得极为幽暗,宛如黑压压的夜空。


    黑影们可不惧怕谢不渡,纷纷讥诮起来。


    [我们就是你,这都是你自己想做的事情]


    [装什么正人君子,不要脸]


    [我们和你是一体的,要保护时乐还不是要动用我们的能力]


    [就是就是,所以老婆也要一起共享!]


    谢不渡眉眼不悦地稍压,狭长的眼尾泻出几分轻蔑,“谁跟你们是一体的,你们还没有吞噬我的意识呢,充其量只能算是共生。”


    旋即,他的神情冷沉如冰,还流露着丝丝危险的气息,语气甚至染上些许疯狂:


    “你们再没经过我的同意触碰时乐,就算要去掉半条命,我也要把你们抽筋剥骨烧成灰烬。”


    黑影们知道这个疯批真的说到做到,顿时噤若寒蝉,卷着那朵白花缩回了阴影里。


    谢不渡神情变得缓和了许多,对着时乐露出了一个笑容:


    “原来你一直在担心我的身体,谢谢关心,我回去休息一下就好了。”


    只是他没注意到黑影表面渗出了一层湿漉漉的薄雾,正一点点蚕食、啃噬着白花花瓣。


    时乐却根本不在意谢不渡的回答,此时他心里只有一阵深深的悲痛,因为他发现白裙子竟然化成光点消失了!


    苦苦寻觅了一整晚,还差点被咬要去打狂犬疫苗,最后竟然竹篮打水一场空!


    俗话说得好,时间就是金钱,他为了找到诡异忙忙碌碌到大半夜,到底浪费了多少钱。


    痛,太痛了!这才是最痛的一集!


    他强忍悲伤,对着谢不渡应道:“那你赶紧回家吧,别让你家里人担心。况且太晚就没有小巴送你到校门口了,只能自己走三十分钟出去。”


    谢不渡笑意盈盈地说了句“晚安”,又冷冷地剜了季酌一眼,才提步离开。


    时乐终于松了口气,随后望向季酌,发出邀请:“要一起去吃个夜宵吗?”


    现在只有美食能够抚慰他的心灵,刚好他和季酌也一整个暑假没见了,聚一聚也好。


    季酌有些心动,但沉吟片刻,还是选择了拒绝:“不了,我还有工作。”


    刚刚还这么热闹,结果现在却一个能和他吃夜宵的都没有,时乐阴阳怪气道:


    “好辛苦呀季酌哥哥,这么晚了还要工作。”


    这声“哥哥”落入季酌耳中,却显出了一丝撩拨的意味。


    季酌蓝色眼眸中竟少见地浮现出了一丝慌乱,但很快又被他克制了下来,归于平静:


    “吃完早点休息,年年。”


    “嗯嗯嗯。”时乐敷衍道。


    当代大学生怎么可能这么早睡觉,夜晚就是他们的兴奋剂懂不懂,当然要拉着游杰来两把刺激又惊险的王者荣耀。


    他要把失去的都夺回来,不是,他要在墨家机关道狠狠血虐游杰出气。


    季酌好像看穿了时乐内心所想,淡淡道:“再熬夜打游戏,我就告诉骤哥。”


    时乐顿时撇撇嘴,怎么都成年了还来告家长这一招!


    他举手投降,“哪敢呀哥哥,我肯定听话回去就乖乖睡觉。”


    这声茶里茶气的哥哥让季酌心神又起了波澜,差点保持不住这幅正经的模样。


    他的视线没再直视时乐,匆匆叮嘱道:“注意安全,我走了。”


    不知道是不是时乐的错觉,他竟然觉得季酌离开的背影有些仓促。


    时乐终于出了404教室,顺道在走廊探出头往下看了一眼,发现自己竟然还是在金字塔顶层,而没有回到正常的四楼。


    这深不见底,还狂风呼啸的高楼仿佛在跟时乐招手说:“是男人就下一百层!”


    然而时乐的答复是:“下你*!”


    他按照虞寒州的指示,从楼梯右侧的应急通道下去了,果然下了四层楼后,就见到了写着数字“一”的大门。


    看着教室门前的“101”和地面中央的花坛,时乐不由得感叹:“还能看见你们真好。”


    他已经想好等会要点几串烧烤犒劳自己了,却突然感受到了一阵劲风袭来。


    时乐敏锐地扭头躲过,黑影几乎是擦着他的脸颊飞过去的,最后竟猛然撞到了墙壁上。


    伴随着“咔嚓”的碎裂声,那块“101”的牌子被生生砸出一个凹陷的大坑。


    怎么回事?难道还有高手?


    时乐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转身便毫不犹豫向教学楼出口跑去。


    时乐的速度已经很快了,上次那个a级社畜堕化后的触手都追不上他,死亡新娘也是追了差不多半分钟才追上他的。


    然而这条黑影速度竟比之前所有诡异都要更快,甚至超越了时乐!


    仅仅一秒,黑影就已经闪现在了时乐清瘦的脊背附近,它像毒蛇捕捉猎物一般“咻”地弹射出去,紧紧勒住了时乐柔韧纤细的腰身。


    黑影迅速将他卷了回来,拉进了101教室里,仿佛是将猎物拖进了自己的巢穴里一般。


    时乐只感觉到自己突然腾空了,再一眨眼,就被带到了昏暗的教室里。


    银白的月光透过玻璃窗户倾泻进教室,映照出了黑影的全貌。


    数百条黑影时而缠绕在一团,时而像是恶心的章鱼触手一样四处挥舞,数量之多之庞大几乎要填满教室的每一个角落和缝隙,如同一只庞大而狰狞的远古巨兽。


    而这只巨兽,正在对时乐虎视眈眈,每条黑影都似乎蓄势待发,只要一声令下,就会把时乐吞噬得干干净净。


    当它们相互碰撞摩擦时,更是能发出窸窸窣窣的,令人及其牙酸的可怕响声,仿佛什么动物在暗暗爬行。


    而正中央站着一个极为熟悉的人,穿着普通的白衬衫和黑色长裤,还生了一张无可挑剔的脸。


    ——是谢不渡。


    谢不渡没了平日里的笑容,却不显得冷漠,反而像是压抑着什么,隐隐流露出被污染的疯狂,琥珀色的眼眸里也毫无理智,充斥着蔑视与狂躁,仿佛世间一切都不过是微不足道的蝼蚁。


    一旦与之对视,san值狂掉!


    他逐步向时乐靠近,浑身都散发着令人战栗的危险气息,仿佛要凝结成具有强烈攻击性的风刃,数量庞大的黑影也在此时簇拥起他来,仿佛在向国王表示臣服。


    不是兄弟,原来你真被感染了啊?!


    时乐几乎窒息到喘不过气起来。


    他终于直面了被无限流千万观众称作“渡神”的人有多强大,真的如同邪神一般充满着不可名状的恐怖感。


    可你却无法感到一丝惧怕,因为你早已经被邪神力量进行了强烈的精神震慑,陷入思维混乱状态,无法思考。


    原来今晚上的真正大boss是谢不渡!


    时乐吞了口唾沫,感觉喉咙几乎要干涩得说不出话来。


    眼看谢不渡就要走到自己面前,才强迫自己说出一句话:“hello,你……你还知道我是谁吗?”


    谢不渡居然真的能在被污染后失控的状况回话!


    只是语气与之前的阴阳怪气迥然不同,像是平静下隐藏着狂风暴雨:


    “不知道,但我的大脑告诉我,我要亲你。”


    什么鬼!这位渡神大佬是不是疯了啊!


    原著里也没写谢不渡发疯的时候会亲人啊?


    时乐立刻慌乱了起来,这可以称作是他从末世重生回来之后最为茫然无措的时刻了。


    他想逃离,腰上那条黑影却缠绕得更紧,仿佛要把它的躯壳通通融进时乐的骨血里一样。


    不仅如此,为了防止时乐挣脱,他手腕、脚踝上又各多了一条黑影。


    黑影在白皙的腕骨和踝骨上来回摩挲、揉捏,触感像是蛇鳞滑过般冰凉怪异,很快又被摩挲得微微发热了,连皮肤上黛青色的血管都仿佛染上了淡淡的洇红。


    下头新郎那无形的绳索比起现在都只能算是小儿科了,这才是真正的捆绑play。


    时乐不适地蹙起了眉头,长长的鸦羽颤了颤,试图欺骗谢不渡:“我们其实是宿敌,你不能亲我!”


    谢不渡琥珀色的眼眸凝睇着那红润的张张合合的唇,目光顿时变得有些幽暗:


    “宿敌怎么了?”


    看着谢不渡离他越来越近,时乐心中更加慌乱:“你是不是不知道宿敌的定义,就是老死不相往来那种,我们关系很不好明白吗?你怎么能亲宿敌呢?”


    宿敌就是宿敌,是不可以变成妻子的。


    时乐这首歌想到下一句是“不然就要就要一起躺进欲/望与爱的温床里”,顿时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绝望,难道他就要折戬在此?


    这种事补药啊啊啊!


    但谢不渡清醒的时候都我行我素,现在失控状态下更是随心所欲想干什么干什么,根本不会听时乐的话。


    他只觉得时乐很聒噪,想要立刻封住那张喋喋不休的嘴。


    于是他就这么做了。


    “谢不渡你清醒一点!你看看我是谁行吗?”时乐全身都散发着抗拒的气息,用力地挣扎起来。


    他此时才真真正正感觉到自己和大佬之间的差距有多大,平日里比普通人要大的力气,要快的速度,这些优势都在这里荡然无存,发挥不出一点效用,全方位都被彻底秒杀。


    现在还只能像是阶下囚一般,毫无还手之力。


    这种耻辱、不能自控的感觉令时乐极为憎恶,他死死咬着嘴唇,似乎还品尝到了一丝血腥味,同时心中要获得异能的渴望更加强烈了,就算是99%的死亡率,他也要去拼一把!


    所幸谢不渡的吻落下来的时候,时乐正好偏过了头,薄唇擦着那柔软的唇边印下,邪神最后只亲到了猎物雪白光洁的脸颊。


    时乐松了口气,旋即狠狠地瞪向谢不渡,漆黑的眼眸因为怒火,反而显得闪亮且熠熠生辉,如同炽烈的太阳一般。


    但语气最终还是软了下来,他想赌一把谢不渡吃软不吃硬:“我不想被亲,你能放过我吗?谢不渡——”


    黑发青年轻轻喊出了谢不渡的名字,像是情人耳鬓厮磨间的呢喃。


    他表情可怜兮兮的,眼眸里似乎还有几分乞求,配上苍白的脸色和被他自己咬得痕迹斑驳的红唇,反倒让人更想有狠狠疼爱一番的欲、望了。


    [别答应他!]


    [老婆亲亲怎么了!]


    [没错,老婆就是用来疼爱的!]


    黑影们急了,都到嘴的鸭子了怎么能让它飞了,纷纷反对起来。


    但是它们忽略了谢不渡对它们的厌恶,也忽略了谢不渡对于时乐的珍视。


    谢不渡眼眸里的暗色瞬间如潮水般褪去,浮现出几丝清明,他声音有些喑哑:“我不亲你。”


    时乐心中的大石才堪堪落下,便听到谢不渡接着说:“只要你让我咬一口。”


    什么?!


    时乐都还来不及惊愕,谢不渡就不容置喙地咬上了那一直在摇晃、仿佛在勾引他的雪白后颈,堕化后的锋利獠牙从温热的口腔中伸出,深深插进了柔软滑腻的皮肉里。


    男高中生将黑发青年压在教室的讲台前,张开薄凉的唇瓣,犬齿紧紧抵住那如同天鹅颈般修长漂亮的脖颈上,血液的腥甜味在嘴里一点点弥漫。


    这简直就像是一头雄兽在标记着比他年长些许的雌兽,激素与荷尔蒙都直线上升,空气仿佛也在因此而慢慢升温,变得滚烫而黏稠。


    他的动作以下犯上,横冲直撞,一发不可收拾,却又透露着些许青涩和躁动,还那样暧昧、缠绵、藕断丝连。


    漆黑夜色下,交叠重合的两道身影映射在墙上,仿佛两头交颈到至死不渝的天鹅。


    时乐发出“嘶”地一声轻呼,猛地扬起头颅,尖俏的下巴绷得紧紧的。


    他感受着脊骨传来的源源不断的颤栗感,仿佛有什么东西猛地灌进了他的血肉里,泛起一阵火辣辣的痛感,又藏着深入骨髓的痒意,让他冰火两重天。


    很快,时乐痛到不能思考了,后背已经被冷汗打湿,连呼吸都泛着一阵辛辣的刺痛,全身的血液仿佛都沸腾了起来,变成了一个滚烫的火炉将时乐压在里面闷煮。


    好热……好痛……这是怎么回事……


    “谢……”


    时乐想喊谢不渡的名字让他停下,可却一点力气也提不起来。


    随后,一阵更为猛烈的痛感强势席卷了时乐每根神经,他眼前瞬间发黑,像是损坏的电视机一样快速连续闪屏。


    难道……这就是……被诡异污染的感觉吗……


    视线彻底坠入黑暗前,时乐感受到眼前猛地亮起了一道白光,仿佛旭日在此时东升,驱散了整个午夜的黑暗。


    他竭尽全力掀开眼皮,往亮光的地方看去——


    朦朦胧胧中,好像看到了一把巨大的剑裹着狂烈的劲风和冲天剑意,猛地从天而降。


    以及——


    被狂风吹起的雪白发丝下,那双像是高山覆雪的寒冷眼眸。


    *


    污染监测中心。


    一名身着白大褂的研究员正隔着一层特质玻璃与神情淡漠的男人相望。


    当他对上那双平淡却似乎暗藏杀意的眼眸,还是忍不住深深发怵,但还是壮着胆子厉声道:


    “近一个星期,全球诡异诞生数量比之前足足翻了三倍,几乎相当于去年上半年出现的诡异数量了,目前造成的人员损失也不少,你这是要撕毁和国家签订的契约吗?”


    听着这一连串让人惊心动魄的数据,季酌表情却毫无波澜:


    “我说过很多遍,我无法阻止天灾入侵,只能拖延,七年已经是极限了。”


    研究员声音颤抖了起来:“你是说……天灾马上就要降临了?!”


    季酌微微垂眸,望向惨白的毫无亮色的地板,“看情况。”


    研究员终于忍不住怒火:“这种人命关天的大事,你却说看情况?!你要想想天灾降临之后,你那位竹马还能不能活下来!”


    这话在季酌听来是赤/裸/裸的威胁,他像是被触碰到了逆鳞,神色顿时冰冷如霜,周身也浮现出浓厚的杀气:


    “谁动他,谁就死。”


    监测中心的管控台各项数据猛然变得赤红,发出尖锐的警告声——“全城污染值正在飞速上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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