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1  ☪ Chapter 69「直接说吧」

    兰尼预约的牙科离他住的公寓有25分钟远,坐电车才能到。

    P区是伦敦市主要的教育和医疗保健中心,临近大学附属医疗中心,教学医院,皇家儿童医院等地,周围都是药店、小诊所,也有眼耳鼻专科医院。

    这算是不错的选择。

    可专门跑到另一个区里面治牙齿,这可见兰尼是有决心要避开让221B公寓的人知道他出门治牙齿了。

    然而,这种事在夏洛克眼皮底下根本藏不了太久。

    显而易见,兰尼要么是自信自己可以瞒天过海,让夏洛克一丁点都察觉不到;要么是在兰尼真的是就是打算自欺欺人。别人信不信由他们,反正他信了。

    兰尼很喜欢在一些无关紧要的地方犯傻。

    这种呆子的气质有时候又藏在他不苟言笑的皮相下面。他确实有时候会过分认真,对事情有自己的讲究。可以为他很认真的时候,他又其实是在发呆。

    像是说他有时候会被叫去代替夏洛克参加一些业界的讨论会,他们会更新每天伦敦市各区的数据,比如说犯罪率,失踪率,报告数量等。主持人说记住这些数据会让侦探顾问们显得更加专业,能更好地获取警察或者委托方的信任。

    随后,主持人因为兰尼算是整个讲座里面比较有名望的人,所以想着他可能是最擅长回答问题的人。结果在抽问兰尼的时候,兰尼一个数字也说不出来。

    兰尼在周围惊讶的视线里面,显得也不太在意,结束后,才说这种数据既然在网络上都找得到就没有必要记,而且时不时都会变化,就意味着哪怕现在记下来也很快就会被更换,根本没有专门记的必要。另外,一般来说,大家都是专业人士,根本不需要什么时候别人专门去科普最近的每日数据变化,这只是无聊没话找话的行为。

    兰尼是不太习惯做科普行为的,除非是合作的那人确实记错一部分知识,或者需要帮忙,兰尼才会开口纠正或者解释说明他的话说得言之凿凿,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可事实上,他只是在掩盖自己刚才没有认真听的行为。兰尼并不是那种主动会挑战别人权威的人,大部分都会很好地配合。他知道的话,自然就是说一句话解决问题,不会让主持人哑言。

    兰尼甚至也会在夏洛克推理的过程中走神。最近一次,他就是在夏洛克做推理的时候,干脆在看手机。苏格兰场的人注意到这件事,可也没有怎么说。毕竟站在他旁边的夏洛克也完全没有在意。

    夏洛克从很早的时候就很关心兰尼的事情。

    从第一天认识兰尼的时候,夏洛克就对他感兴趣,干脆找麦考夫去调查他的身份,还让赫德森太太专门把人留下来。之后更是对兰尼的要求一一满足。以麦考夫的观察来说,夏洛克是对这个人产生了好奇。而后随着时间变化,麦考夫也渐渐看出了夏洛克对新室友的在意和关心,哪怕他那弟弟可能根本意识不到自己对室友们的心态的变化。

    麦考夫也深知夏洛克对兰尼的态度中也夹杂着一种较劲,与莫里亚蒂家次子,威廉较劲。

    在大部分人看来,兰尼总是能够巧妙地处理自己和室友夏洛克、师长威廉·莫里亚蒂的关系。

    可在麦考夫眼中,兰尼是一颗墙头草。

    只有夏洛克在的时候,他就听夏洛克的话。

    只有威廉·莫里亚蒂的时候,他就听这个教授的话。

    如果两个人都在,兰尼就会表现得两个人说的事情都和自己无关;假装自己和这件事并没有太大关系。

    兰尼做得那么明显狡猾,这让麦考夫完全不了解夏洛克为什么有时候会顺着兰尼的心思走。

    就在想着,兰尼从电车走了下来,一眼就看到了早在街道旁的长椅上坐着的麦考夫。兰尼一边发愣,一边朝着麦考夫的方向点头致意。

    英国伦敦的气候条件让它并没有所谓的夏天,哪怕到7、8月份,伦敦的天气也是在20度上下,更别说天气有风有雨,降温也是很经常的事情。于是,兰尼也穿着一件淡蓝色的棉麻衬衣,称得他本人五官越发清爽隽秀,在一群欧美人中显得格外抢眼。

    麦考夫并没有动,只是让兰尼自觉地走到他跟前。

    明知道自己是过来嘲笑他的,兰尼也没有想过绕着他跑。

    不得不说,兰尼这人还是有点神奇。

    在他走过来的时候,麦考夫意识到兰尼要比最早来伦敦的时候,褪去有些稚气的婴儿肥。然而,整张脸还是小小的,面庞线条流畅,脸部轮廓不会变宽变方,预感未来脸型似乎不会发生太大的变化。兰尼又特别讲究本人的整洁。麦考夫预感十年到十五年后,他都是一副这股大学生的气息,在别人看来,年轻得不像话,又漂亮得不像话。

    东亚血统显人年轻的优势被兰尼完全占尽了。

    或者简单讲,兰尼就是从小到大都是这种好看的胚子,看着倒是赏心悦目。

    “麦考夫先生。”兰尼靠近时,再打了一声招呼,“你来这里多久了?”

    麦考夫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其实他也没看几点,来之前就知道到底用了多少时间,也知道自己在长椅上无聊坐了十几分钟,现在只是装模作样地做个不急着回答兰尼的话的动作而已。

    “无聊坐了一会儿,你来得挺快的?”

    兰尼解释的时候,顺便回头望了一眼电车站牌的滚动着的时间条,说道:“没有,电车晚点,多等了八分钟。”

    麦考夫只是开了个头,并没有打算就这个无聊的话题继续深聊下去,“这几天休假,我就暂时去221B看一眼情况。”

    “可以可以。”

    麦考夫还没有等兰尼继续说,面庞冷峻,口吻毫不客气道:“话说,兰尼这人是不是很无聊?一般人不会做这么无聊的邀请。你有没有想过,连别人的休息日还要干涉,这显得你狂妄自大,自以为是。”

    “那你拒绝不就好了吗?”兰尼十分疑惑,“或者不理,假装看不到就好了。我也不介意。”

    麦考夫一噎,良久之后,“…跟夏洛克待久了,嘴皮子也利索了。”

    “……”

    兰尼沉默了一会,对他的话也不放在心上,又说道:“麦考夫先生过来做客的话,会带甜点吗?221B有一个星期连块饼干都没有了。”

    麦考夫一瞬间就明白了兰尼到底为什么会邀请他做客,既无语又好笑,“你想吃什么?直接说吧。”

    272  ☪ 第 203 章.「看看我说什么了!」

    我牙齿只是中龋。

    我本人并没有觉得很痛,只是吃到冰冷的饮料时,牙齿有一颗会觉得又酸又疼,有点麻麻的感觉。可说到难受到让人一点东西吃不下,是不可能的。

    事情发生后,让目前的我比较后悔的是,我第一时间就去找华生了。

    这个故事告诉我,以后不能身体一感觉到不舒服,就立刻告诉华生。

    华生一直以来都很控制我的零食量,结果我一说不对劲,他二话不说直接告诉赫德森太太和夏洛克。还没有得到医生确诊,他们就把零食全部收走了,连果篮里面的香蕉都收走了。

    谁说牙齿黑了一条线就是蛀牙了?

    请不要告诉我教科书就是这么说的。

    难道教科书就没有出过错吗?

    华盛顿砍樱桃树这个故事不是造假的吗?

    公牛看到斗牛士的红布会被激怒也是个伪事实。因为牛是色盲,根本看不到颜色。

    还有,饮食里面的三秒原则——掉在地上三秒内的食物重新捡起还可以吃,这只是一种心理安慰和侥幸心理。掉了也就是掉了,脏了就是不能吃了。难道掉进卫生间里面的食物还可以吃吗?

    我觉得,华生这么断定,是对我不公平的。

    我那么一个讲究健康卫生习惯的人,也不可能会长蛀牙。

    我个人来说还是长了智齿而已。

    不过,这套说辞说久之后,周围的人反而开始坚持我长的是智齿。不仅是221B公寓的大伙,连莫里亚蒂教授他们也这么说。他们自然而又笃定的态度,把我搞得迷迷糊糊的。

    因为智齿不可能长在原来牙齿的位置,智齿又不会黑。

    这种三人成虎的状态给我弄得开始怀疑自己了。

    华生说帮我找了一个专业的牙科医生帮我检查牙齿。

    我怕就是蛀牙,我一辈子都翻不了身,所以根本不想让用华生介绍的医生,而是另外找了一一个区。看着网上评价不错的诊所,我就打电话预约了看牙齿。

    我这种是中龋,只要把黑线磨干净,然而再补补牙就好了。之后我就可以正大光明地说我根本没有蛀牙。我的零食还可以照常吃。

    因为找的诊所挺有名的,可预约的时间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宽松。我得等一个星期才能轮得到我。

    这一个星期比我想象中还要难捱。

    想我来英国之前从来都是不吃任何甜食的,那些蛋糕、饼干、巧克力对我来说都是过眼云烟。我最多就是看一眼,也从来不会放在心上。我都不记得我多久没有吃过糖了。可是,现在应该断糖,我整个人就变得不像是我自己了。

    一开始没吃糖的时候,我也没有觉得有什么特别的,专心读书的时候就可以了。

    可是时间一长,我就到处摸我的口袋和书包,莫名觉得那里有一颗糖,但是总是摸不到,找不到,来回做了好多遍。晚上吃完晚饭之后,我也会觉得自己什么都没有吃,嘴巴很寂寞,想要用什么东西填一下,最好是甜的,至于是软是酥是脆,还是是硬;是热是温是凉,还是冷,这都是无关紧要的。我会在整个公寓走来走去,翻柜子,甚至看着白砂糖发呆。

    以前说过,我们室友间生活都是主打不打扰各自生活,除了工作之外,只有吃饭的时候会聚在一起。最近又没有太大的事情,住在楼下的华生先生也不会来二楼,于是,夏洛克就看到我在二楼到处漫无目的地晃悠着。

    “就跟行尸走肉没有什么区别。”

    夏洛克的嘴巴厉害得很。

    我每次听到的时候,就想过要把夏洛克的香烟、雪茄、烟斗、火柴和打火机都给藏起来。

    可是我真的太好脾气了,就在心里想想而已。

    被他说了一下之后,我也觉得我的行为不对劲,压制自己强烈的翻东西的冲动。每次觉得嘴巴没味道,我就翻开漫画看我在过去吃了哪些好东西。

    然后,我惊讶地发现大部分好吃的东西都发生在和莫里亚蒂教授有关的事件里面。

    想想看,我和莫里亚蒂教授他熟起来的第一餐就是去外面喝了茶,然后甜点,然后晚餐外烩,之后好吃的每次都会扎堆出现,吃也吃不完。可是,教授和他们阵营的人聊天的时候,背景都很普通,连点吃的都没有。

    这件事让我后知后觉,教授对我真好。

    不仅让我看《小行星力学》初稿,让我追更,还给我吃了那么多好吃的。

    等英国教师节到了,我要给教授写一封感谢贺卡,上面还要装点上剑兰,郁金香和康乃馨。

    离见医师的预约时间就只剩下一天的时候,我都觉得我已经开始习惯没有糖果和甜食的日子了。我那天晚上梦见了童话故事中森林里面的糖果屋。这个糖果屋不像是故事书中写的那样外壁只是用简单的面包做成的,它是货真价实的黑森林蛋糕。

    我只吃过一次好吃的黑森林蛋糕。

    个人来说并不算是特别喜欢巧克力的味道,尤其是只有甜味的的巧克力。可那个黑森林蛋糕很香,口感非常绵密,因为奶油的关系留在嘴巴里面有点滋润感,巧克力奶油里面有着淡淡的酒味,但是更多的是一种水果的香气,而发酵的味道像是水果临近熟透的甜度最饱满的时候。因此,它很香,足以达到口齿留香。而在这之中,最美味的则是那酸度恰到好处的樱桃酱,整个点亮了黑森林蛋糕的整体口味和口感。

    那个黑森林蛋糕是在莫里亚蒂教授家吃到的,我到现在都不知道在哪里买的,导致我在外面买蛋糕的时候,都会下意识点一下黑森林蛋糕,然后一次比一次失望。

    而梦里的黑森林蛋糕就是我最喜欢吃的那个。

    上面还有个非常夸张的樱桃做装饰。

    如果放在现实生活,我一定会质疑这种变异的巨型水果能不能吃。可是,在梦里面的那个大樱桃就看起来好香。我满脑子都觉得这个一定很好吃,又香又甜果肉还有点硬实的脆感。

    梦里面的我开始啃蛋糕,啃着啃着,世界变得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大了起来。

    我不仅长了耳朵,还长了大尾巴,坐在地上。

    我还在茫然地看着自己的变化,却仍对这些改变无知无觉。我恍惚之间,觉得我中了巫师的圈套了。可是我满嘴都是东西,两只手还拿着甜点,没有空闲空出一只手撑着地板站起来,从原地逃跑。

    警惕心在美味中被慢慢麻痹。

    我的脑袋里面想着我吃完这个就跑。

    我一边吃,一边想着,趁现在没有人发现,我可以每天再过来吃一点,可是在屋子后面钻个洞,就没有人意识到这个屋子里面被人咬了。

    啊,我那么聪明。

    就在我吃一口又吃一口,想着嘴巴里面还要保留一口,多赚几笔在跑路的时候,一个旁白从天而降。

    「松鼠可比兔子肉和鸡肉要细腻美味得多,全身上下没有多余的肥脂,还有自带一种甜味和坚果味。如果这只松鼠还是被养起来的话,那它的味道就可以由饲主决定,可能吃起来就有股核桃、杏仁或者水果、蔬菜的味道。」

    「欧美部分地区都很流行,亚洲的新加坡也会吃松鼠肉。」

    我眨了眨眼睛,感觉好像有人在说我。

    接下来草地上传来清楚的踏草声,这次我终于警惕起来了,回过头看到一个拿着黑漆漆的□□的黑发猎人站在我身后,一和我对视,他就嗤笑起来。

    “原来这里有只笨蛋松鼠。”

    我吓得大吃了一口,好像知道他会一口甜点都不会给我吃一样。

    然后……

    我意识到这就是可怕的真相,当场就惊醒了。

    接下来的半夜也没有睡得着,赤着脚在客厅里面翻沙发垫,开始找有没有掉在垫子下面的巧克力或者糖果。

    可是怪我平常收拾得太好了,一点东西都没有找到。

    不得已,我摸到厨房冰箱里面的牛奶。

    之前也有提过,我不喜欢喝纯牛奶,公寓里面的纯牛奶都是他们在喝,我只会喜欢咖啡里面的牛奶,平常的时候,我是喝燕麦奶或者是豆奶比较多,我也喝过ricemilk,在欧美也很流行的一种糙米做成的奶制品。可是自从我有“智齿”之后,大家就把我喝的那些饮料都收走了。

    公寓冰箱里面只留下他们喝的纯牛奶。

    他们也不怕我喝,因为我说过我不喜欢喝了,而且他们跟我说过,在“智齿”治好之前,是不能够喝咖啡的。我在外面也不能吃或者喝任何外人看来都会觉得与甜相挂钩的东西。

    我偷偷地小声地打开冰箱。

    我把杯子极轻极轻地轻放在地板上。现在任何一点声响都会刺激我敏感的神经,蹲在地上给自己倒了一小杯。因为我怕我不喜欢,于是我只倒一点点。

    好吧,我说实话。

    其实是倒牛奶的声响,第一声的“吨”,吓得我立刻停手,左看右看,确定周围没有变化,才继续倒了一点,结果第二声“吨”在夜晚的221B简直就像是在夏洛克面前试图撒谎的罪犯一样,无可遁形。

    我连忙及时止损,只喝这一口,反正也不知道这好不好喝。

    结果,也不知道是因为天气其实算是闷热,还是因为我太久没有吃到这种实实在在的白给的甜,这一口下来我整个人就像是久旱逢甘露的小草一样,瞬间活了起来。

    于是,我又偷偷地捏了捏纸盒口,试图通过物理改变瓶口设计,改变牛奶的发声模式,结果那声音变成“哗啦啦”,我内心一边叫救命,一边谨慎地倒牛奶。也不知道是我的技术原因,还是牛奶就是和我作对,倒牛奶的时候根本止不住半点动静。

    夏洛克又是那种敏锐的家伙,如果我不尽快处理好事态的话,他就会把牛奶也给收走了。

    于是,我想到了一个办法。

    我拿着牛奶和杯子跑进洗浴间里面,一边放着花洒的水,一边正大光明地倒牛奶喝。要是有人问起来,我就说天气太热,我起来洗个澡。

    完美!

    然而出浴室门的时候,我注意到夏洛克的房间门缝处有一线灯光。明显是里面的人醒了。

    “…………………………………………”

    这下我可更睡不着了。

    ※※※

    第二天,我很早就起床帮忙处理早餐用的吐司。

    夏洛克起床后,就拿着报纸坐在餐厅处一言不发。

    这种氛围就像是突然间来到了高海拔地带,让我觉得缺氧缺得厉害。我感觉自己快要窒息而死了,于是开了口,主动破冰,“昨天晚上有点闷,对不对?”

    夏洛克连头都没有抬。

    我巴不得我刚才一句话都没有说,在内心里面默默地流泪,就不该喝那么一大杯牛奶的。

    打破我们之间僵局的是早起,高高兴兴地给我们做早饭的赫德森太太。

    早餐是炒蛋,香肠,蘑菇和培根,还有一大片鹰嘴豆。

    我这次把豆子全吃完了,一句话都没说。

    夏洛克什么都没有说,甚至也没有多嘴问一句牛奶的事情,好像一切都是我在大惊小怪而已。

    上午的时候,我收到一个陌生来电。

    我本来不想理会的,可是对方发了一条短信,自称是麦考夫·福尔摩斯的秘书。我觉得没有人胆子会那么大,会这么说自己的身份,而且那人又再次打了第二次电话,于是我接了起来。

    确实是麦考夫秘书的电话。

    我之前有见过她,也还记得她的声音,非常像是电视台主持人纯正的广播音,她说麦考夫先生今天放假了,连续三天假期。

    “然后呢?”

    这种事为什么要告诉我?

    又不是轮到麦考夫他生日了。

    秘书微微一笑道:“那位先生有可能要见夏洛克先生。你可以帮忙吗?”

    哦哦哦,弟控!

    这种暗示,我可太懂了。

    “好的,我积极邀请,一定会让他过来的。”

    我合上电话之后,寻思着弟控的生活一定很忙碌,连放假的时候还在千方百计想着和夏洛克见面。像我,要是放假了,就想在家里躺着。

    要不是上次假期约好要去锻炼身体,我其实也是想在公寓里面一直躺着的。每天收拾完屋子之后,然后就在房间里面躺着一动不动。

    于是,我翻了翻我们这次周末的出行表,跟夏洛克他们说能不能邀请麦考夫先生一块去玩。

    华生和赫德森太太的目光都投向夏洛克,我也看向夏洛克。

    夏洛克在众人视线里面,慢慢地翻了一页报纸,头也不抬地说道:“你们自己做决定。”

    华生和赫德森太太便都说,让我自己做决定。

    那我就帮他们做决定了。

    于是我码了一长串字,发出去之后,寻思着麦考夫应该不会拒绝跟弟弟一块玩的诱惑。然后,我突然后知后觉一件事,麦考夫如果会过来的话,他是会带好吃的过来的!就算他很忙不过来,他每次都会送礼物过来。

    他每次送的东西都是只有我在吃。

    啊啊啊啊啊啊——

    我一定要顺着他!

    然而收到回信之后,剧情莫名其妙地发展成麦考夫要和我一块去看牙科医生。问题是他就是来看我笑话的。

    我觉得为了这点吃的,我牺牲有点大。

    可是,要是真不能捞到一块蛋糕,我可太可怜了。没想到麦考夫是大好人,给我买了很多三天内不吃就得坏掉的小蛋糕,到时候大家迫于保质期一定会给我吃的。他还教我说,一开始进门的时候要告诉别人说自己不吃,然后见别人在吃的时候,你就小声问一句「好吃吗?真的那么好吃吗?」就可以了。

    “一般不会有人拒绝你的。”

    麦考夫,你是我的人生导师!

    “我一定会试试。”

    麦考夫说道,如果周围人开始接受我吃蛋糕了,那慢慢地其他甜点就会回来了。

    我点头如捣蒜,“好的好的。”

    麦考夫其实解决了我一大件隐患问题。我之前一直在坚持智齿的说法,可大家都还是把我的零食收走了。我就算未来牙齿治好了,那要怎么把原来的零食要回来呢?

    夏洛克说不准就算了。

    华生也说不准。

    华生说不准,赫德森太太跟我说一句“兰尼,你要听话”,那我怎么办好呢?

    我好久没有光顾学校的咖啡馆了。

    我好久没有为大学经济出一份力了。

    我没有喝咖啡的一天,这个世界都要少一份咖啡豆、牛奶和糖的输出。

    种咖啡,养牛,和种甘蔗的农场主们的产品就多了那么几克到几十克的滞销,他们知道的话,会多痛心。

    麦考夫真的为我解决了一件燃眉之急。

    因为那时间还早,麦考夫还提前带着我去逛蛋糕店,味道香得不得了。麦考夫买单的时候,把袋子递给我的时候,我心中忍不住跟着感激起来。

    他的一系列建议和举动带给我的是温暖,也是安慰,还有对未来的希望和祝福——那就是要多少,可以吃多少。

    我甚至想过,我和麦考夫先生可以建立更加真挚而持久的革命友情,毕竟我们都那么喜欢吃甜点。我们还可以未来一块去看牙科。

    麦考夫问我要不要先吃一块,因为补完牙齿之后,至少两个小时内都不能吃东西。

    我说没关系!

    区区两个小时,我怎么会忍不了?

    我都忍了一个星期了。

    随后,我去看牙医的时候,居然又遇到了一件好消息。

    医生检查完我的牙齿之后,说道:“你也知道你的情况吧?”

    我说我知道我蛀牙了。

    医生点点头,说道:“是的。”

    然后他给我调了拍口腔牙齿的全景片,说道:“…你看你的龋齿旁边是不是还有一颗倾斜度有点奇怪的小牙齿?”

    我顿时一愣,这难道是……?

    “智齿。”医生肯定我的想法,“一般来说,存在阻生智齿的时候,会经常性诱发龋齿。你来得更早,没有等智齿开始完全长出来,把前牙顶出一个龋洞出来,就过来看牙齿了……”

    我说什么了——

    我说我长的是智齿!

    我要给夏洛克发个消息。

    我摸着手机说道:“医生,我可以给朋友发一条消息吗?他们都不相信我长智齿了。”

    医生估计从来没有听到我这么奇怪的要求,见我还挺高兴的,于是笑了笑说道:“没事,你发吧。”

    我兴致勃勃地给夏洛克一条短信,见他没回,我还想催一催。

    【福尔摩斯先生,医生说我长的是智齿。开心.jpg】

    【idiot】

    他竟然这么冷漠?他难道不知道这对我来说是个大好消息吗?

    太过分了!

    他一定是不想承认自己判断失误的人,害怕自己的失败。

    或者,他其实是抖S,见不得我开心。

    他根本都不知道,这医生的判断就意味着我其实平时的饮食状况是丝毫没有问题的,我还是可以吃好多零食,我根本不需要忌口。

    夏洛克一点都不懂我。

    我一定要指责他。

    就在我准备措辞的时候,夏洛克又发了一句话【你得拔牙了,idiot】。

    这句话一落,我心口顿时一凉,脑海里面闪过了拔牙手术室阴冷的场景。只是这一瞬,我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我就好像是自己把自己关进了笼子里面,还喜不自胜的笨蛋。

    牙科医生见我停止了发短息的手,便帮我挪到他们的钠灯下,跟我说道:“之前预约的时候,也说过这次牙齿治疗是要一次性解决对吧?那我们准备开始拔牙了。”

    “我…我只是蛀牙了而已……”

    我试图开始解释,我觉得我的声音都在因为我内心的恐惧而颤抖了。

    医生听完之后,点点头,说道:“一定也会帮你补牙的,放心。”

    见我还要抬手发短信,医生跟我温和且强势地说,手机放一边去。

    我内心的小人顿时嚎啕不止。

    ※※※

    我先说一下这次拔牙的结果。

    我的智齿还是一颗没有完全长出来的牙齿,为了未来不会更严重,医生把牙齿用机器切成两半,然后在我牙龈里面钻洞,清理牙根,不然智齿又会长出来,还得再拔一次。

    拔完牙齿后,我的脸肿了六天。

    别说糖了,我连基本的食物都吃不了,伤口动不动就流血。

    我当初就不该忍,就该先吃一口小蛋糕的。

    我每每想起来,肠子都悔青了。

    273  ☪ 第 204 章「泰酷辣」

    拔牙后的这个周末,我在221B公寓成为了唯一的留守室友。

    赫德森太太、华生、夏洛克和麦考夫去伦敦郊外玩了。赫德森太太还给我拍照,拍他们去哪里玩了,还说他们去吃了烤肉。那烤牛肉有点柴,但是撒了盐之后,滋味就更好吃了。华生约了玛丽一块,所以我还可以看到男友视角的N个玛丽。

    夏洛克和麦考夫两个人自然是不会跟我分享一星半点的。

    赫德森太太和华生都没有打电话给我。

    因为拔牙之后,我的脸的一侧已经完全肿了起来。真的并不是在夸张,我的腮帮子就像是塞了一个鼓鼓的乒乓球。除此之外,我还时不时能尝到嘴巴里面那股子铁锈味。他们离开前一天,麻药的药劲过了,我疼得不能说话,而且第二天没有减轻,只感觉更严重了。

    我这周六一整天,便不太想说话了。

    他们以为我说不了话,所以都是用短信联系我。

    赫德森太太一日三次都会问我在公寓里面有没有好好地吃饭?有没有喝南瓜羹?现在我的情况不能吃半固体最好是流体的食物。南瓜羹是比较适合我这种情况的。

    最关键的是,这很好喝。

    可这做法有点麻烦,要先把南瓜蒸得熟烂。南瓜没有那么多纤维,因此加牛奶煮出来之后,它整个会变成很细腻的糊状。赫德森太太教我的时候,这道汤品就很完美,可我煮的时候,总是有成块的南瓜,时不时地用汤勺压一压,用物理方式让它变成糊糊。

    我做一道南瓜羹一般要花一个多小时。做了一次之后,我就不太想继续做了,也不想点外卖,反正也没有食欲,就只是在221B公寓的沙发上躺着。

    生病会影响心情是一件客观事实。

    我自从拔牙之后,我就感觉我的灵魂都多出了一个无可填补,无法修复的空洞,总觉得空落落的。再加上疼好久,还有诸事不顺——喜欢吃的东西都吃不到。我整个人心情就很沮丧,就很忧郁。在这种无名的悲伤的情境下,我会翻出我的小牙齿开始看,仿佛在看我灵魂里面的一部分。

    事实上,牙科医生在我离开前,给我碎掉,已经冲洗干净的牙齿做纪念。那个牙齿就放在一个小小的透明塑料袋里面,上面有张贴纸写着我的名字「XUEHE」,透着一股研究所的严谨简单又有点其实根本不太重视的气息在。

    我起初是想要扔,可是又觉得这是个证明我真的有智齿的证据。

    毕竟我带着麦考夫,也许夏洛克会怀疑是麦考夫做的假证明。要知道,麦考夫是那种可以随便在公民放点东西,把他们送进警察局的某个政府高层。区区修改一张牙科诊所的证明,对麦考夫来说,并不是难事。

    结果夏洛克对我的牙齿不屑一顾,把这个证据放在了一堆的无关紧要的证物堆里面,就是在他那个从来不整理的抽屉里面。

    我以前在里面找到过蓝宝石的那个抽屉,后来我把那块宝石找个精致的盒子单独收起来了。

    没有人觉得夏洛克这个人其实很随便吗?

    要不是我有好好打理屋子卫生的话,夏洛克迟早会跟神夏剧情那样喝到泡有眼球的咖啡。

    我本来也不太在意。在他们不在的时候,我反而又想起自己的牙齿,拿出来观察了一下,牙齿是多个牙根,有个牙根是短短的还弯弯的。

    我无聊的话就喜欢用手指戳戳它,然后嫌弃吐槽自己是有多无聊。

    话说,我好久没有一个人独处了,就特别能感觉到屋子里面沉淀下来的安静。这份安静并不是那种平静舒适,而是一种压抑的,令人窒息的静默。

    白天的时候还好,因为外面有阳光,有熙熙攘攘的城市声音填充着整个房间。可是到了晚上,尤其是八、九点,甚至更晚的时候,房间里面的静谧就显得更加明显。没有灯光的角落就好像有压抑的空气凝结成一层看不透的沉重的黑暗,让人不敢轻易涉足。

    因为夏洛克的脾性总是得罪人,所以我们221B公寓的窗帘也是长时间拉上去的,用来隔绝外面的视线。现在这一点显得我们屋子更像是那种电视里面讲述的有未知的神秘力量的古怪英式老房子,充满未知和谜团。

    在这种环境里面,我感觉自己就像是被一双无形的眼睛紧紧盯着,每个细微的动作都被无声地观察着。

    我平常也不是那么胆小的家伙,可能就是因为疼痛的关系,我的神经陡然间变得更加纤细了不少。医学和心理学也都曾说过,疼痛作为身体的警示信号,是能够引起人体生理和心理的变化,会让人对周围的环境更加敏感的。

    而这其中也包括是警觉性和个人情绪状态。

    于是,我想了想,从冰箱里面找个人来陪我。

    我从冰箱里面拿出一个人头N号出来放在客厅里面。

    这人头一放,我就安心好多,一种强大而莫名的自信就填满我的心间。

    首先要说明我不是那种心理变态,我不是那种什么恋尸癖之类的,或者真的把人头当做陪伴型布偶来对待。

    我纯粹只是知道绝大部分人都会害怕尸体。如果对我有敌意/恶意的人见到我跟尸体在一块的话,认为我是个精神病患者,自然而然就会对我也产生恐惧,不会对我轻举妄动。

    我只是利用人的基本心理弱点而已。

    反正我又不怕人头。

    这其实跟养狗狗当保镖是一个道理的。

    不过,我得说这次的人头不是特别新鲜。据说是在冰库里面冻死的人,再被送过来之前,也曾急冻处理不当过。所以肉眼可见地,人头的皮肉变得有些粗糙和干燥。这些都是急冻和解冻过程时导致人体水分流失的证据。

    肉色明显得发灰。

    赫德森太太说,如果再不处理的话,很可能会开始生霉菌。

    我之前没有太放在心上,因为赫德森太太偶尔说话就喜欢很夸张。

    比如说,我有时候熬夜学习的时候,她过来就会说现在已经12点,快到一点了,问我怎么还没有睡。然后我低头一看手表,上面显示是才晚上11点。这不止一次发生,所以赫德森太太有时候的话也不完全可信。

    不过这次我拿出来的时候,确实闻着有点淡淡的腐朽的气息,还有一种酸败的味道。

    我仔细找源头,看到脖颈处的血管切口有明显的紫红色淤血现象。这是血还没有放干净的表现。

    要知道,血是让肉容易发臭,容易滋生细菌的重要原因之一。

    我也不是不能解冻后,重新再把血给清理了。这只要用常温水浸泡,把血管表面凝固的血块软化了,我再用工具清洗一下就好。可是,我现在也是病号,没有想干活的心情。

    我正在想着是不是该跟夏洛克联系一下,这个人头不能用了,会把我们的冰箱搞臭的时候,我的手机响了起来。

    那是熟悉的铃声,一听就是漫画论坛更新预告了。

    我一边去厨房抽出保鲜膜盒打算重新包装一下人头,一边拿出手机检查漫画。

    要知道福尔摩斯探案集有56个短篇,4部长篇,林林总总加起来,包括没有成功的,也有60个案子,每个案子一个月的话,要全部走完那至少要5年。更别说还有原创的案件。我现在都不知道这案子会什么时候结束,什么时候到关键的主线剧情。

    比如说,夏洛克要逼近犯罪卿的身份的真相的案件之类的。

    作为读者,我个人是非常希望快点展开惊心动魄的剧情的,毕竟书中剧情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可作为局内人,我都不敢想象我平静的生活会发生怎么样天翻地覆的改变。哪怕这个事实没有办法最后规避,我也希望以最低的风险,最小的伤害结束一切。

    我也能够理解,无论最后事件结果会多么惨烈,莫里亚蒂阵营和福尔摩斯阵营的大家都是坚强的,能够接受最后结局的人。

    可能只有我不够那么坚强吧。

    又或许,这就是让我才有漫画论坛的原因?

    我才刚准备打开漫画论坛,就注意到窗帘外闪过一片警车的红蓝相间的光芒。紧接着我们公寓的门铃跟着响了起来,我并没有急着开门,而是站在窗口的位置观察楼下来的是什么人。会来这里的警察很少,除了雷斯垂德警探之外,我根本想不到会有谁会专门过来一趟。

    这里可是整个苏格兰场最不喜欢来的地方。

    我见外面等的并不是熟人,也更不急,用手机调动前门的摄像头,先读取警车的车牌号后,发给雷斯垂德警探帮我查一下有没有警车盗用问题,得到确定安全之后,我从客厅房间里面拿出合金钢伸缩棍放在口袋里面,一边用保鲜膜包着人头,一边慢条斯理地走到玄关处。

    “咔——”

    在我强烈的建议下,我们公寓前门一共有两道门:一是普通的木门,二是金属制成的防盗门。在我开出第一扇门后,就可以用防盗门的指头宽大的间隙和那名中年警探聊天。

    我是第一次见到这个人。

    我打量他的时候,他也在审视我。然而,当他的目光从我脸上移开,下意识地视线下移,落在我手上的人头后,他的眼睛陡然睁大,半天说不出话来。

    “我叫何学。”

    我知道我的名字不好念,但是我偶尔也会难为那些打扰我的人,让他们知难而退。

    “请问你是谁?警车都在门前了,警察证可以先给我看看吗?”

    除了我的名字学不来之外,他还是知道我在说什么,没有被我肿起来的腮帮子弄出来低沉含糊的声音影响到。

    这个警察是刚来苏格兰场不久的警探斯图里奇。

    警车,警察证号和照片都是雷斯垂德跟我验证过,是一致的。

    我问道:“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我们想要找福尔摩斯侦探。”

    我意识到“我们”这个字眼,便问道:“「我们」是什么意思?”

    斯图里奇警官礼貌地让出一条道,让我清楚地看到,在他的车子里面,还坐着一名浓眉大眼,西装革履的金发青年。他朝着我的方向微微点头,一副社会精英的姿态,“没错,如你所知的,坐在车后座的是7月份过来参加法案修正议会的众议院译员亚当·怀特利。”

    完全不认识……

    我发现关于政治人物,我只认识麦考夫。

    “抱歉,我不看政治新闻。”

    我当场就回绝了他要试图拉近我们距离的话术。

    这个时间段的议员来我们公寓找夏洛克,肯定是麻烦人带麻烦事,吃力不讨好。我继续口吻平淡地说道:“我们侦探事务所的营业时间并不是7天24小时,现在已经结束营业了。再来,我们侦探今天也不在公寓里面。请周一再过来吧。”

    我这话刚说完,正打算把大门关上。斯图里奇警官连忙说道:“福尔摩斯侦探不在也没关系,找你也可以。”

    简直毫无原则了!

    我一听就不乐意,更是毫不留情地“啪”的一下直接把门给关上了,转身随即点看漫画论坛。

    刚开头还是漫画预告,我还没有读正文内容,就看到几条吸引我注意的弹幕。

    【从预告尾巴回来,兰尼这次太高深莫测了,全程姿态都是单手撑着侧脸,一副幕后大Boss的作派】

    【从上一话X的身份显露之后,兰尼终于开始不装了,是吗?!】

    【拿出自己的小板凳,等着看兰尼大展身手。】

    【苍蝇搓手.jpg好兴奋】

    【瞧瞧兰尼的侧脸,在莫里亚蒂和福尔摩斯两人都不在的情况下,他用超级抖S的、不耐烦的蔑视对待外人,三言两语就在怀特利议员面前摔门,我超爱~~】

    【我也爱看这个,好期待兰尼骂人】

    【他不是有一次说婕米是疯子吗?真的那一下戳中我心巴】

    【兰尼快,快甩我脸色!!!!泰酷辣!】

    “……”

    我就不该这么认真地读的。

    274  ☪ 第 205 章.「你是不是要我们帮你叫救护车」

    我忽视弹幕,先扫了两眼漫画,发现里面都是我不认识的人之后,暂时也提不起劲,也没有立刻顺逻辑,就先把漫画软件关了。

    不是有那种吗?

    就是在剧情开始的时候,就先插入一大段他人视角的故事,然后再慢慢地引入熟悉的主角视角,才正式展开剧情。这种叙事手法,让读者自发自觉地开始期待或者等待「未知」如何和「已知」相连接相交织,就像是在等待着命运轮盘转动一样。

    漫画预告内容其实能讲的东西并不多。

    画面首先聚焦在议员怀特利的黑车上,被恶意炸弹袭击后的残骸还在冒着黑色的烟雾,周围一片混乱,唯有怀特利面容沉静,目光透着更深沉的锋锐和决然,仅仅一个画面就显现出这人性格坚毅,让人感受到他内心的强大和不可动摇的决心。

    紧接着下一幕插进了回忆杀——议员怀特利站在众议院的讲台上发表演讲,周围旁坐的议员们的交谈声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目不转睛的注视,那些注视怀特利的眼睛里面透出一种忌惮和警惕,既不想错过任何细节,又不敢直接对上怀特利的视线。

    于是画面又很快地转到了夜晚。从警车下来的保镖兼警探斯图里奇,身体笔挺,面容不苟言笑,快步走到221公寓门前。门前的光线昏暗,阴影中也透露着一种神秘而紧张的氛围。

    短短几个画面,就告诉了我基本的人物信息。

    即将在七月份议院提起修正案,且现在正炙手可热的议员怀特利,刚经历过一场汽车爆炸案,毫无疑问他的提案损害了部分人的利益。于是,他的保镖兼警探斯图里奇送他来到221B的公寓门前,寻求帮助。

    这显而易见是一场有关权力、危险和阴谋的故事。

    故事还没有结束,在探长斯图里奇的车辆停在公寓前,镜头又聚焦在公寓里面的黑发青年上。青年正单手撑着侧脸,神情中流露着冷漠与疏离,眼神里面透着打量。而在他的视线范围内的一张小桌子上,正摆着一个发灰的人头。

    两方就像是正在彼此对视一般,冰冷地对峙着。

    突然间,门铃的响声打断了他的思绪。黑发青年不慌不忙地拿起桌子上的人头,转身走向一楼门口的方向。门口开启的时候,青年只露出半张脸,目光透过门,落在斯图里奇警官的身上。警官在这个青年的脸上停留了半刻,不知道是吃惊于青年的年轻,还是亚洲面孔,似乎是怕自己的视线太过失礼,被对面读取,于是他视线下移,正好对上了黑发青年手中的人头。

    警官就像是触电似的,瞳光不可遏制地微微颤抖着。

    看到这一幕的我陷入了沉思,事实上,我并没有发现他的表情很奇怪。

    不管如何,漫画预告故事是以青年冷漠的拒绝就结束了。

    我听门后还没有半点动静。

    事实上,我已经在想,他们是不是从来没有思考过会被拒绝的可能。也许,他们在思考该怎么处理现在的情况。

    实话说,我拒绝最大的理由在于,他们太高调了。

    怀特利从白天或者前几天遇到事故后逃生成功,这就意味着还有人持续在关注他。而就在这个档口,他明明有警探的帮助了,还要主动来找221B。

    这个主动还不是背地底坐着车私下探访,而是正大光明地亮了一下警灯来找,生怕全剧本的人都不知道他到了。

    我对这种看起来会惹麻烦的人并不是特别感兴趣。

    这个议员会这么做的原因,要么是夏洛克主角光环太盛,大家遇到事情就上门来找;要么就是这人觉得夏洛克背靠麦考夫,可以曲线得到麦考夫方面的帮助,至少麦考夫是不会看着夏洛克出事的。

    在门口再等了两三秒后,我重新回到一楼的客厅,坐在沙发上细细地看弹幕的情况,打发时间。有时候漫画就算有我出现,我也不一定是主要人物。我会根据弹幕提供的信息,选择我自己要不要参与,要怎么参与这个剧情。

    弹幕虽然无厘头的时候很多,但是或多或少总是有些帮助。

    这次漫画标题是《伦敦的白骑士》。

    白骑士如果指的是西欧文学形象的话,应该指的是某类品行高洁,乐善好施,会协助他人渡过难关的救助者。然而如果从心理学角度分析的话,白骑士又有其他的延伸意义。

    美国临川医学家玛丽·C·拉米亚曾经说过「白骑士可以是任何年龄段任何性别的,试图通过拯救别人来拯救自己的人」。

    白骑士分四种情况:

    第一类会与他人共情,通过救助他人来显示自己的重要性,与此同时无法离开求助者。

    第一类从小在批评声中长大,必须要得到他人的认可才能够满足自己的需求,因此会在救助者面前刻意展现自己的强大。

    第三类是会通过制造恐惧、暴力等恶行,将主动折磨受害者,让受害者无法离开在自己的保护圈之内。

    第四类则是正常的好人。

    按照漫画篇幅来说,如果不是指议员这一案存在着某个病态的白骑士的话,那就是221B公寓或者莫里亚蒂阵营里面存在着一个白骑士,要不就是这个白骑士就是普通的正义使者形象,否则故事要展开会比较麻烦。

    我划拉着弹幕,终于抓住了一个有认识剧情的人。

    【我前面还看得喜滋滋的,觉得再这么发展下去。这个故事就成了乐高版的福尔摩斯平行世界一样,有探案有悬疑有搞笑有死敌,但是没有多余的阴谋。我们会轻松地结束这个故事的。结果还是迎来这一案。吐血.jpg】

    我顿时皱起了眉头。

    【《伦敦的白骑士》不就是靠近《最后一案》的前一案吗!】

    等等!这么快的嘛?

    我完全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我是不是现在就得给教授打个电话?

    下个月跟我一块出门,暂时不要留在伦敦了,要不先搬到美国的米福家里面?可是他要是跟米福fall最后一案了怎么办?仔细想想我的交际圈如此之窄?

    【别瞎说,如果走忧国莫里亚蒂的时间线的话,还有《四签名》和《两个犯人》,才到《最后一案》吧。更别说,案子走的方向不一,神夏的案子也没有走完,米福有七季。这本应该是主侦探日常吧?】

    看这条弹幕,我又重新冷静了下来。

    【我倒觉得不会走那么多案子。仔细看下来都有一条很明显的线索,那就是神夏与忧国莫的对峙,从第一案开始,忧国莫就有开始插手。到现在为止,夏洛克应该都是在收集证据吧?最后来个致命一击吧?按着这个角度走,这个世界的中心就是围绕着这两个人而存在的(个人看法)米福在这里也不是真的福尔摩斯,应该不会有太多的剧情,所以不用太考虑。】

    我看着这条弹幕陷入了思考,“……”

    从目前为止走过的案件剧情来说,确实还是跟我想象中的那样,这个故事舞台就是给福莫准备的。《最后一案》还是会经历的。

    我还是很赞同这个走向的。

    然而,现在对我来说,这段剧情还太早了。我现在才刚开始铺犯罪卿其实是好的形象。这件事是从上一案的遗嘱开始铺的。现在苏格兰场都跟着夏洛克的推断,认为这个破案关键的遗嘱是犯罪卿放的。与此同时,在讨论白教堂一案的论坛网页,我也放出这样的声音。

    因为我之前说过我不会参与犯罪卿的案子,夏洛克现在完全都不会在我面前提相关的线索和进展。而从漫画里面追寻的话,我也看不到夏洛克在收集什么线索。所以,也可以说,我现在不知道夏洛克的进度如何。

    我之前看过弹幕说,在忧国莫里面,教授的身份被揭露的直接原因是米尔沃顿公开设计暴露的。而根本原因还是「教授是主动暴露的」。因为他本人觉得时机成熟了,他作为这个世代的恶,人民公敌,将所有阶级的矛盾集中他自己身上,从而实现阶级差的消失,达到和平的目的。

    可目前为止,至少我觉得教授再走他们原来的路线是不对劲的。

    在这里,他们没有根深蒂固的阶级差。而社会不公和不平等,是历史命题,是社会命题,与制度,与经济结构,与民族性也都有关系,根本不是靠一个人牺牲就可以解决的。这需要更广泛的政策变革和社会努力来实现的。

    如果真的走上忧国莫的路线的话,我只能判断是因为教授有心病。

    那还是回到我最初就很关心的心病上。

    不过这方面要怎么完全解决,还是个问题。

    我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意的是哪个地方。

    我也不是在谈论教授的事情性质是好坏,或者他该不该受到惩罚。这些事情都是由法庭最后敲定的,也不是我能说了算。

    等等!

    现在想想,我为什么会这么理所应当地烦恼这些事情呢?

    我突然精神一振,是啊,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把教授的事情当做我的事情烦恼的。而且我好像烦恼了相当长的时间,都让我忘记为什么要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我记得当初我是为了保命才要对教授示好,假装从来没有怀疑过他们,从来都不知道他们的身份;之后我又是担心夏洛克出事情,和莫里亚蒂阵营打起来……

    “……”

    我不对劲!

    我很不对劲。

    我不能再管这件事了。

    我只是个普通的大学生。

    一切随缘吧!

    反正我对教授的敬仰之情不会改变的。

    在我心中,他永远都是我敬佩的数学之光。

    要是教授真的死了,我每年也都会送上我的康乃馨。

    既然这个案子是和忧国莫有关系,那我就不要管了。我不能变得盲目起来。我已经消除了莫里亚蒂对我的怀疑,而夏洛克又确定是有主角光环,不用担心。那我只是个看客,不能因为自己的喜恶哀乐插手。

    过去的我实在太不理智,太不客观了,就不该趟这个浑水。

    做的好不好都是找骂,吃力不讨好。

    我正打算关上手机论坛,这个时候刚好有一条弹幕就从我面前飘过。

    【这就是威廉动手杀人,从此走上不归路的一案,对吧?!】

    然后一堆弹幕紧跟其后。

    【是的,小教授当众杀了怀特利,从此犯罪卿的名声下跌,人人喊打的程度。】

    【当时小教授也是为了实现社会平等才做出的决定吧,谁来做都不可以,他必须是最后的加害者和牺牲者。】

    【啊,怎么可以这样!兰尼这个角色应该有用的吧?】

    【兰尼、兰尼你想想办法!】

    这个弹幕像是在我内心反复出现的独白。我就像是被人窥探了我内心的想法,一时间心神不宁起来。

    与此同时,窗外传来一阵低沉的引擎轰鸣声。我的心情顿时紧张起来,因为我感觉他们要准备离开了。

    顾不得思考,我急忙站起身,差点被面前小桌子绊了一跤。走在一楼的窗户前,我用力拉开了窗户,呼啸的夜风从窗外扑面而来,也吹飞了窗帘。

    “等等!”我大声喊道,声音在夜空中回荡,“你们先别走!”

    他们似乎也听到了我的声音,及时地停了下来。我正要高兴起来,就感觉到我口腔撕扯的疼痛。一口血也跟着大喘气顶了上来,我居然还被自己呛到了。咳了老半天,掩住口鼻的手也染上了血。

    好在这出血量并不多。

    只是这一幕被从车里面探出头的怀特利撞见了,我莫名有种不祥的预感。

    我们直线相隔不到几米,我可以清楚地能看到他满脸写着慌张和震惊,但是他心理素质很强,立刻拿出手机说道:“你是不是要我们帮你叫救护车?”

    这话一落,我全身的血就从身上往头顶涌,“不用不用。”

    还没有等我反应,怀特利已经在拨999了,“不行,你都吐血了。”

    啊,不用不用不用!都说不用了!

    你不要那么热心。

    我急死了。

    275  ☪ 第 206 章.「总有"家长"要找老师聊」

    第二天,周日。

    化验室。

    茉莉小姐本来打算给我倒了一杯咖啡,但是被我拒绝,于是她盯着我脸上的感冒专用的白色口罩,问道:“兰尼,感冒了吗?”

    我咳了咳,掩饰自己的心虚,“有一点着凉。”

    不过,我确实觉得早上有点凉凉的!

    茉莉小姐十分关心地说道:“太可怜了,在华生他们出门的时候感冒了。我听你的声音也有点哑了。有在药店里面买药吗?”她的语气里面带着亲切。

    我囫囵吞枣似的随便应了几句,然后先感谢茉莉小姐借了化验室给我用,她周日明明可以休息的。

    “所以,兰尼,要用化验室做什么呢?”

    这件事就说来话长了。

    >>>>>

    昨晚在窗口叫怀特利议员回来之后,我一宿都没有睡。

    倒不是他告诉我的案件背景有多复杂,牵扯的上层人物可能会有多恐怖。他有基本常识,他这么讲的话,他就能确定我不会接这起案子。而我要是听了,还愿意接,那我绝对心怀不轨。

    只有小说里面那种热血的正义少年,才会因为案件的黑暗而激起挑战欲望。

    我就不是那种当主角的材料,否则我也不会总是犹豫不决,在莫里亚蒂教授的事情上,到现在也没有拿定自己的态度,完完全全没有自己的立场。

    不过我现在也看清了,我就是个苟活的路人小角色,不要对自己要求那么高,反正也没有人要求我。至少要让自己的日子过得舒服一些。

    我没睡的原因,纯纯只是我深陷在丢脸的情绪中不能自拔。

    请告诉我,到底有谁会因为牙龈出血,被人误会成肺结核之类的吐血情况,需要送去急诊?

    幸好在救护车过来之前,我及时阻止了议员的电话,才挽救了我那一张薄弱的脸皮。

    讲真,他会这么想也无可厚非。自己设身处地地想想,原本一个对自己爱答不理的人突然间冲到窗口让对方别走之后,陷入差点喘不过气的咳嗽以及吐了一口血,大部分人都会觉得是不是这人要死了。

    “……”

    我发现,我每天要么在丢脸,要么在丢脸的路上。

    议员怀特利和警探斯图里奇离开的时候,他们两个还关心了我一下我的身体,让我更没办法开口解释,我只是拔了智齿,因为大声喊话的时候,不小心牵动了伤口。

    因为我睡不着觉,只能把怀特利给的资料和他本人相关的视频都看了一遍。

    他们上门的目的很简单,说是要我帮忙查爆炸案的真相。至于找到真相之后,他们要拿着我查到的真相做什么,就是另一回事了。

    做侦探不就是这种工作吗?

    拿了钱为人办事。

    至于对方到底是什么目的,是好是坏,都不是我需要在意的了。

    从给我的卫星影像来看,可以清楚地看到汽车爆炸到焚烧的全过程。从屏幕中也可以看到,议员在上车前就因为闻到奇怪的味道,而注意到车底下面的炸丨弹。

    我在这里面有一个推断——那就是「目前的爆炸只是一种警告」。

    因为在我的理念里面,真的想要置人于死地的话,肯定要神不知鬼不觉,根本不可能会被人闻到味道。再来,我觉得割刹车线造成车祸事故的成功率更高,成本更低,女人小孩都能够做,非常容易上手。

    可事实好像并不是这样的。

    怀特利认为凶手一定是想要在当时就置自己于死地。

    于是,我询问过怀特利议员在爆炸案之前是否收到过恐吓信。毕竟,如果没有任何预告,就在公众场合做那么粗暴的警告行为。从犯罪心理图像来说,这是个热爱大制作的动作犯罪类电影,个性偏好追求刺激,且身居高位的急性子和自大狂。

    不过,怀特利议员说他自从提出选举法修正案之后,收到恐吓信以及猫狗的尸体是每天日常的一部分。他从两个月起,就已经和苏格兰场的警官请求帮助,现在一直都有信任的警探随身保护他和他的家人,也稍微让那些施暴者收敛了一些。

    这起危及他人生命安全的炸丨弹案发生之后,怀特利议员也当场抓捕了炸丨弹犯。只是这名犯人在被逼问出真相的时候,就已经自杀了。

    我觉得这个案子到底都有问题。

    第一,怀特利议员当时说完整个案子的过程时,问我为什么一点都不惊讶。

    因为我认为这是个无聊的问题,所以没有理。

    我觉得没有什么好惊讶的。

    这是很常见的套路。电影、电视剧、小说上基本都这么演。

    要是那个炸丨弹犯在苏格兰场声称是「怀特利议员让他做的」,那我还要惊讶一下。

    这个炸丨弹犯真的绝!

    这样他的死还可以在污人名声一把,这招又损又绝。

    不知道为什么,我特别喜欢看到坏人使坏的样子,就好像看到他们的智慧被点亮了一样。

    于是,怀特利议员的这个问题让我觉得疑惑。

    他希望我惊讶什么这可能是我个人想太多了。

    可这里出现了第二个问题。我翻着笔录和报告明细,发现少了一件事,“录像中帮忙开门的保镖笔录中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并没有看到任何人装了炸丨弹。”关于他们的笔录,到这里就结束了。

    我问过斯图里奇是否这就是全部内容。

    警探斯图里奇说这就是全部内容。

    “那么有个奇怪的问题,当时最靠近车子的人就是这两名保镖。身为保镖,相信他们比怀特利议员有更高的敏觉度和更强的危险意识。为什么他们当时都没有闻到任何硫化氢的味道,或者听到异常的响声?”

    怀特利议员面色一白,可是他很快就反应过来,“如果他们是暗中协助的话,他们的站位太危险了,难道不是吗?”

    从录像来看,两个保镖神色自然,而且为了方便为议员上车。一人做了打算开门的动作,另一人则做了一个手臂圈护议员上车的动作。从物理距离上,看得到两个人除非是影帝,否则不可能做得那么自然。最后爆炸的时候,两人也是离爆炸源最近的,目前都在医院里面疗伤,短时间不能复工。

    “可以查一下他们账户是否有奇怪的转账。”

    “如果没有的话,可能要检查他们遇到了什么人,当天是否接触过降压药或者抗生素等会影响嗅觉的药物?或者在你出来之前,他们是否有在吸烟?”

    烟草烟雾会影响大脑对于气味和味道的分辨。

    第三个疑点在于为什么要选在爆炸案发生的第二天,即周六晚上来找221B咨询。

    正常来说,在与苏格兰场合作了长达两个月,再次发生了爆炸案让怀特利议员失去了对他们的信任,所以来找我们咨询。那么,为什么不案发当天来找呢?而是要等等一天,再失去信任?

    这些疑点都是可以被解答的。

    比如说第三个疑点,完全可以这么回答——「因为没有想到第二天炸丨弹犯居然死了,这种失控的事态让怀特利议员觉得情况越发严重,必须要找外援。」

    这个回答其实并不难。

    可是问题是,怀特利议员和他信任的斯图里奇警员都没有办法立刻回答。

    不管怎样,我先让他们先去调查银行账户的事情。

    而我打算检测一下爆炸后的残留物。

    ……

    “想要检测炸丨药的来源。”我说道。

    即使是同类型的炸丨药,但是制作产地也有所不同。

    根据同位素分馏效应,即分析氢、碳、氧、氮、硫等元素,可以精准地跟踪来源,真实性以及追踪身份。像之前,夏洛克有一次分析灰尘找出嫌疑人去过地方,就是用了这种稳定同位素分析技术。

    之前有研究分析,在分析炸药中的硝酸丨铵中,氮同位数对硝酸铵产地的区分别能力有限,结合氢与氧的元素会有效。

    茉莉小姐疑惑地问道:“不过,爆炸中留下来的都是残余物。虽然这不是我研究的方向,但是针对爆炸残留物的稳定同位素分析应该很少吧?爆炸现场复杂会影响到同位素的分析,实施难度大,且论文不足。”

    我这方面自然是知道的,一般残余物都很少,又受到周围环境和物质污染,可能会有难度。

    “以前也有爆炸案,苏格兰场都有留底,我可以把它们当做样本集中起来做研究,这就足够建立一个数据库。再来这次用的是无机炸药,工作量比想象中的少。”我顿了顿,说道,“我们可以将铵根离子和硝酸根离子进行进一步分析。”

    我得说一个好消息,“我现在将会有456个硝酸丨铵样本。苏格兰场帮了很大的忙,让全国各地的警察局都送一点过来,今天陆陆续续会到59个。”

    茉莉小姐似乎并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开心,反而有点担心道:“这个要做多久?你明天不是要上课吗?”

    “接下来有福尔摩斯先生接手。”我说道,“他是专业的。”

    这可是研究了243种烟灰,还专门写了一篇论文的人啊!

    我早上才提了一下这个想法,毕竟我对化学这种不是专业的,感觉应该是跟研究烟灰差不多的方法,但是关注的同位素不同。

    我今天就主要做分类工作,之后甩给夏洛克做。

    茉莉小姐听完之后,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也不知道这里有什么好笑的点。

    茉莉小姐一眼就看出我的疑惑,说道:“没想到夏洛克会愿意给你当助手。”

    这、这应该是合作吧?

    没有主次之分。

    茉莉小姐继续说道:“看得出你和夏洛克越来越好了。”

    我觉得跟平常没有什么区别。

    仔细想想,上个月因为华生认识玛丽之后,我跟夏洛克说,以后要对他好一点,结果我完全多做什么。我也没有什么可以表现的机会,夏洛克也不缺什么东西。

    “我们是合作关系,当然出力最多的会是福尔摩斯先生。我只是提出个想法而已。”

    茉莉小姐这次笑得眉眼整个都弯了起来,这笑意极为饱满,“现在一听,你好像是把夏洛克当做主力军了。可是,夏洛克在你来借化验室的时候,有电话提到会过来「看看」。这不是在说,特地来当你助手吗?”

    特地来当我助手吗……

    我听得莫名有点恍惚,也不知道怎么应答。

    我们的闲聊也没有持续太久。

    我又继续专心做分类工作,提前分类做好对照组以及防爆措施。事先做好所有预防工作,才最安全,毕竟我可是和一堆危险的化学药物待在一起。

    话说,在这堆样本里面,还有年初恐怖组织制造空袭后残留的□□。

    上午将近十一点的时候,我就已经做好准备工作,也没有事情干,打算去苏格兰场问问昨天爆炸案的始末,问做笔录的警察有没有注意到什么事情。然而,我刚打算离开,就接到了夏洛克的电话。

    夏洛克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直截了当,“结果怎么样?”我被夏洛克问得一头雾水,“什么结果?”我知道他问的是什么,但是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问。不过,听到他的声音,一股熟悉的心安就跟着涌上心头。

    夏洛克惜字如金,“炸丨药。”

    “我知道。”我理所当然地坦然回应道,“不太会用,想等你回来弄这些机器。”

    夏洛克因为我这句话沉默了一下,似乎明显在无语中,说道:“你真不客气。“

    他这话说得让我突然间想笑,然后我也真的笑出声。

    可还没有笑两下,夏洛克很快就让我笑不出声了。

    他说:“你会这么主动做这些事,是因为那个教授吗?”

    这话落下来当真就是午时斩首示众,我连忙拿出刀下留人的作势,急中生智地解释道:“不是不是,这是我一门作业,要写论文的。”议员怀特利一案从上到下,从外到里都和莫里亚蒂一家没有关系。我这时表露出这件事和教授有关,那我可是相当可疑了。

    夏洛克听我说要写作业,态度和缓了一些,“你系里面还要你研究化学相关的内容?”

    我倒豆子一样地直接聊起我的专业课,“我这不是选修了犯罪学吗?最近在看教学大纲,顺便理一下学期要做的作业。这个居然还要做小组作业,然后还得弄演讲。选修的这门课好多讨论课……”

    “等等,”夏洛克打断我的话,“选修课的教授是谁?”

    “……”

    “我要跟你那个教授聊聊。”

    276  ☪ 第 207 章.「往好的想」

    夏洛克他们周日晚上回来,麦考夫让华生给我带一小箱雪糕。

    华生说这可以给我拔牙后止血止痛的。

    简单说就是类似于冰敷疗伤。

    不过,我牙齿很痛,疼痛影响我的胃口,让我不太想吃。华生知道我一般说这些都不是在客气,是真的吃不下,就把雪糕放在一楼的冰箱里面。他跟我说,在这个星期里面,只要我想的话,一天可以吃两支,但是这个星期之后,也就是我应该不会再受拔牙之苦的时候,就只能一天吃一支。

    我很心动,可是我也很没办法。

    因为我还在看夏洛克眼色,所以华生一回来,我就跟小尾巴一样总是跟着他到处走,不断获取安全感。这有种在小游戏里面,要打关卡Boss之前,得不断地多准备生命果和治疗药水一样。

    华生跟我见我在他后面走来走去,只是笑,放回行李之后,又让我摘口罩,给他检查一下拔智齿之后牙洞的缝线情况。我用的是可吸收线,之后不用回诊所拆线,大概一个星期左右,线就会溶解。华生嘱咐我如果觉得还有哪里不舒服的话,随时跟他说。

    然后他跟我讲了一个恐怖故事。

    他之前在诊所遇到一个病人,刚好也说起补牙的事情。

    这里提一句,华生的病人好爱和他聊天。

    哦哦哦,我想起之前听到的一个故事,也说一下。

    我很喜欢这个,就是——

    华生他的病人边看病,边跟华生分享自己妻子的事情。他病人已经50多岁了,跟他妻子差不多,快50岁了,两个人都结婚快25年了,一直没有孩子,他们也试过三四次试管婴儿,结果一直都没有成功。两个人都很沮丧,今年打算试最后一次,毕竟50岁高龄了,科学上说只要女性身体健康,50以上的高龄也可以做试管婴儿。可他病人觉得还是有风险,打算是最后一次。

    然后,那天他妻子照例去做试管婴儿的身体检查。妻子对这些流程轻车熟路,结果她当天做普查项目的时候,也就是心电图胸片之类的被拒绝了。妻子当时很惊慌,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担心自己的年龄已经超过了医生说的安全年龄。结果,护士跟她说,因为她怀孕了,所以才不能继续做胸片普查。

    妻子当场就哭了,停也停不住,边哭边做了检查,确定拿到最后的结果后,打了电话给华生的病人。

    华生的病人当时在上班,接到紧急电话的时候,就收到了妻子的哭声,心里想的是果然是不能再继续试了吗?他虽然很难过,但是知道妻子现在很崩溃,还是想要安慰妻子,说没关系,这辈子和孩子没有缘分而已。

    然而妻子跟他说,她怀孕了。

    这话一落,病人也哭了,两个人抱着手机哭了一上午。

    华生的病人那天还申请早退了。

    我很喜欢这个故事。华生那么多病人故事里面,我尤其是喜欢这个,就感觉很幸福。

    现在回到华生说的恐怖故事上面,华生说那个病人补牙的时候,找的是信得过的牙医,是大学教授介绍的,也聊过好几次。然后,这个病人做牙冠的时候,医生给他弄了金属材质的牙冠。

    我听得懵懵的。

    华生笑道:“兰尼想之后也有一个金牙吗?”

    我连忙摇头。

    要是被其他人知道的话,我不到20岁就有一颗金牙,真的就是一辈子的阴影了。当然我后来知道,因为金合金的牙齿硬度接近天然牙,对磁共振成像检查也不会有很大的影响,通常是做后牙冠的选择。毕竟,其他人是很难看到自己的后牙冠的。

    可是教授他们就会很奇怪地想要看我的牙齿,要是被他们发现我有一颗金牙的话,我希望世界立刻裂开一条缝,哪怕是恶鬼也好,快把我扯下去。

    华生接着说道:“那要好好保护牙齿。”

    哦!

    我点点头。

    华生见我听话,笑容里面装着十足的满意。不过,等看到我穿短裤时露出来的膝盖上的淤青,他脸色又变了变,担忧地问道:“你撞到什么东西了吗?”

    我之前去追怀特利议员的时候,撞到了桌子,当时只是红了一片,现在看已经是一片可怖的青紫,真的不难想象他们有时候就是把我当作脆皮来看的原因。我随口说道:“没什么印象了。”

    华生半信半疑地看着我,但还是放过我了,“你想不想擦点药?”

    “不用了,过几天就没了。”

    就是一点淤青而已。

    我装作不知道,就在他旁边绕,看他又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结果华生在收拾行李的时候,忍不住笑道:“在我这里瞎转悠什么?你是不是又惹夏洛克生气了?”

    见我说不上来,他又装模作样地算一算,“是不是因为莫里亚蒂教授的事啊?”

    华生简直不要太了解夏洛克和我了。

    “这次又做了什么?”华生完全不怀疑莫里亚蒂教授有其他身份,现在就是有种综艺点评的专家的姿态,反正他自己没有参与其中,所以都很轻松闲适。

    我就把我这学期选修课做了莫里亚蒂教授那门的事情,在华生面前说了出来。

    华生听完十分惊讶,“你也太喜欢那个教授的课了吧?为了他还选修犯罪学。”

    我在莫里亚蒂教授面前不敢说实话,但在华生面前直接说了,“我其实不想去上那门课的。我又不喜欢犯罪学,感觉学了也没有太大用处。我更喜欢数学课。”

    自从教授不做数学之后,我都觉得教授没有之前有意思了。

    “你现在掌握的知识面和技术确实比在校生要强,从基础读起来。确实有点在浪费时间。”华生点点头说道,“所以你什么要选这门课?”

    “教授让我看看的。我想着也不是不行……”

    华生一听,嘴角全是调侃和不信任,让我说不下去了。我只好咳了咳,解释了上次教授想看我牙齿,我为了应付搪塞教授,于是信口答应下来了。

    “反正只是一门课而已。”

    华生说道:“感觉你教授还真的挺看重你的,你那门课叫什么?”

    “犯罪学与数据分析,就是学一些软件,绘制一些图像,做可视化数据。”教授给我推的是大一和大三的过渡的课程,基本该学的都会学了。

    “…挺对口的。”

    华生的这个想法让我不太赞同,我说道:“我还是喜欢纯数学课。莫里亚蒂教授最近都不在我面前提《小行星力学》了…”

    “可能你教授有其他想法吧?”

    我很郁闷,可是郁闷一会儿,我又反应过来了,“教授是不是以为我会剽窃他的学术成果啊?!我怎么会做这种事!”当然我也很理解。

    这叫什么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我很理解。

    这句话给华生给整没声了。他说道:“也不至于这样。不过,兰尼你也不要太听教授的话了。不想去就拒绝吧,反正开学前三个星期都可以自由退课。你这个周末前都还可以退。”

    我当下有点犹豫。

    华生继续说道:“我其实也觉得兰尼你和那个教授保持一点距离会比较好。”

    从华生的话里面听到这些,我是惊讶的,也觉得很困惑。

    华生不是之前还很支持我和教授交好的吗?

    现在他怎么也变卦了?

    是因为夏洛克吗?

    “为什么啊?”

    华生也没有说让我自己去悟,直接说了自己的想法,“你不能每次都回应一个人的期待。万一有一天你不能兑现了,那该怎么办?”

    他这么说反而让我安心下来了,“我也没有说什么都答应下来的。我一开始也有拒绝。”

    我还是很清醒,很有理智的。

    “不是…”华生抓了抓头,说道,“我是认为,莫里亚蒂教授对你好像有一种期待。我个人觉得,他希望你能为他完成一件事,所以他在你身上投注了很多关心和心血。”

    我对华生说的话,完全没有感觉,感觉是在说别人的故事一样。

    我总觉得他之所以把我放在他身边,是故意要和夏洛克作对。他们两个人斗来斗去,也不是第一天了。

    “不太懂。”我坦白地说道。

    华生犹豫了一下,解释道:“我觉得,他可能是希望你可以调查犯罪卿。”

    不可能。

    他顿了顿,望着我的眼睛说道:“我的直觉是这么告诉我的。”

    华生说得太笃定了,我更加不相信他的话了。虽说他平时也会用直觉判断事情,但是他不会像是拿了答案一样地跟我说。

    我几乎是在他话刚落下,就反应道:“难道是教授跟你说的吗?”

    在我的视线里面,华生原本还想要对这句话退避,最后还是选择点了头。

    “莫里亚蒂教授之前在美国的时候,我们单独聊过。不过他也跟我说过,希望我不要跟你提这件事,怕你有压力,反而会躲着他,不愿意见面了。毕竟你不是很久之前就说,你根本就不想调查犯罪卿吗?而教授他现在最关心的案件就是犯罪卿了。”

    华生顿了顿,说道:“教授他还是很希望得到你的帮助的。”

    我从华生说他们见过面后,内心警铃打响。之后我就听不进他的话,满脑子都在想:华生怎么会单独和教授聊天呢?他们两个人什么时候接触的?漫画上面根本没有提过。

    我自然也能理解,漫画也不是全知视角,我能把事态全部拿捏在手上。可是,我现在实在大惑不解,且有莫名的紧张。

    还没有思考这个紧张的来源到底是因为事态不在我手心上,还是因为教授和华生见面,还是教授那句话的目的,华生继续说还没有说完的话。

    “上次在酒吧里面问你怎么和教授关系那么亲近,你酒量太浅,把自己给喝醉了。我后来也没有找到机会问。刚好碰到和莫里亚蒂教授同住一屋檐的机会,就干脆去问怎么说,对你是什么想法了。”

    这话让我一时间脑袋空白,完全不敢想象华生到底怎么把话给说出口的。

    “可是…可是你从来没有跟我说……”

    这么大的一件事,都快过去三个月了!

    “不好意思,我忘记了。”华生歉疚地说道。

    啊!

    怎么可以忘呢?

    我喉咙都快干了,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我小心翼翼地说道:“所以,教授怎么说我的啊?”

    虽然教授不可能说我的坏话,可能也是为了误导华生才说他希望我去调查犯罪卿,但我还是觉得我得听到原句,才能做出最准确的判断。

    我才不是想听到任何来自教授的夸赞。

    我还没有得到答案,夏洛克的声音就从楼上传来,“兰尼,你上一楼来。”

    哎!

    等等嘛!

    我假装没有听到,专心致志地看着华生,期待他的回复。

    “兰尼,夏洛克在喊你。”

    “你还没说教授怎么说我的。”

    华生摇头,“你听了,肯定不太喜欢的。我还是不说了。”

    啊……

    我大失所望。

    教授你为什么要这么伤我的心?

    你明明在漫画说我让你很开心的。

    你骗我了!

    “我不信。教授怎么会说很过分的话呢?”我有点不太甘心。

    我们要做分析的。

    你看看教授他本人,小至他的礼节、气度、品行,大到他的智慧、格局、对人心的洞察透彻,他怎么会让自己当众说出不好听的话呢?

    我都不会随便说人坏话的。

    教授比我还优秀,他根本不会说人坏话。

    华生在我的言语威逼下,终于说出来。

    “他说,你是他见过那么多人里面最可爱的一个。”

    “我知道你不喜欢别人说你可爱,会让你觉得自己在他人看来,有点幼稚,不够成熟稳重。”

    “往好的想,教授就只是在说你可爱。”

    华生“哗啦啦”讲了一堆,我红着脸“嗯”了一下。

    277  ☪ Chapter 70「我们这边有威廉在维持就好了」

    今年六月份是英国政治中一个非常敏感的时刻。

    这对于世界来说也许也是在见证历史的一刻——七月份即将迎来一项重要议案:选举法修正案,针对的议员不仅仅是众议院的资格,也有上议院成员的审核和任期。距离上次选举法修正案被驳回已经过去了五年,在当时甚至引起了一场暴乱。

    这次,大势所趋的选举法修正案再次得到了广泛的支持。

    而众所周知,上议院作为英国政治体系中的一部分,拥有审议和通过立法的权力。简单说,他们有权再次否决下议院提出的提案。现在这种权力根深蒂固,其实也引起了不少政论家对英国政治体系守旧和腐败的质疑。

    可想而知,这次年轻议员将会遇到来自上议院保守的贵族阶层怎样顽固的反抗。

    阿尔伯特从陆军退伍回来之后,因为伯爵身份,自动被编入上议院议员成员。若是他只是闲着喜欢享受生活,不追求实权的的贵族N代的话,大概此刻就可以轻飘飘地说了一句「要是成功了,那就是见证了历史」。

    然而,阿尔伯特即使不追求实权,这个时刻的他也不会选择作壁上观。

    毫无疑问的,莫里亚蒂家族是会推动这次提案的成功落实。

    上周五,议员怀特利险些遭遇车祸爆炸,当时便迅速地和苏格兰场取得了合作。尤其是那时候炸丨弹犯还自杀,让案子成了悬案。而刚好威廉又在苏格兰场。于是,在这种情况下,笛墨警探向怀特利议员推荐了威廉。然而,怀特利议员在听到威廉·詹姆斯·莫里亚蒂的姓氏之后,就拒绝了。

    “显然这位议员是事先做了调查的,对上议院成员很清楚。”阿尔伯特平静的视线落在旁边的水杯上,宽大的手掌跟着无意识地轻轻摩挲着杯沿。他的语气虽然轻缓,但是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严肃和思量,透露着他本心里对局势的强烈控制欲。

    威廉合上自己手头上的报纸,随后注视着阿尔伯特。他很自然地接着阿尔伯特的话,往下说道:“对上议院成员没有信任感,很正常的事情。不过,他在议院信誓旦旦地说这次一定会让提案通过,恐怕应该不会只是想着用热情、正义感和意志力来完成的。”

    谁都想得到能够爬上众议院代表这个位置,就绝非是那种好运加持,满腔热血的正义勇士。

    言下之意,威廉也很清楚怀特利本身有着自己的计划和决心。

    “他会做什么?”阿尔伯特开口问道。

    阿尔伯特既是问自己,又是问威廉,还有身边心思沉重的路易斯。

    核心团队还是他们三兄弟。这倒不是不相信其他几人,这主要是威廉的想法。万一东窗事发,威廉也想着把他们安置在「被人操控」,「无意识犯案」的位置上。现在随着阿尔伯特在MI6站稳脚跟,莫兰、弗雷德和杰克也被安上了特工的身份。

    阿尔伯特其实注意到路易斯有点分神,特意问问题点他。

    路易斯并没有发现到这一点。

    事实上,他现在在想的是兰尼早上发的短信。

    他之前听说兰尼会去做了拔牙的手术,可周五做完之后,早应该在二十分钟内就止血了。然而,问起来的时候,兰尼还说嘴巴里面有血腥味,很痛。兰尼向来都是有话直说,实话实说。想到兰尼连书房门都开不了,之前住在他们这里就感冒发烧呕吐了,现在拔牙也多灾多难,再加上221B公寓的人又集体出门了……

    兰尼说他什么也吃不下。

    路易斯心思有些混乱,仿佛短信里面的兰尼就像是路边濒死的一条小猫,周围都是走过的路人,没有人停下脚步喂它一口饭。可是,尽管他想要伸出援手,比如说送食物,又觉得自己特地登门拜访,有点太过关心对方。

    兰尼说吃不下的话一般都不是客气,也没有要委屈可怜的意思在。若是自己因为他一条短信的话,就想要去关心对方,会不会被认为自己在同情可怜他,或者施舍。

    最关键的是兰尼也没有说过路易斯可以到他家里去。

    路易斯想了大半天都没有想到该怎么回复他那句话。现在过得时间过久了,连是否要回复都成了一件难事。太久才回复似乎显得自己不太耐烦兰尼说的事情似的。其实他也可以完全学兰尼,没话说的时候就不回应了。

    在路易斯印象里面,兰尼回短信都是干脆利落,不拖泥带水,跟他性格很相近,是个从不会轻易害羞扭捏的人。路易斯觉得自己也应该向兰尼学习才是。

    “路易斯?”

    路易斯突然注意到阿尔伯特点自己的名字,立刻反应过来,“我在想。”他其实也有在听,只是中间分神而已。

    阿尔伯特对着路易斯摆出半信半疑的表情,然而他内心其实是根本不相信的,只是想让路易斯觉得自己起码是听信了一半,并且并不愿意立刻追究。否则,他现在大可问一句“路易斯,我们刚才聊的是什么?”阿尔伯特之所以不理会,是因为路易斯也并不是经常会犯走神这种错误的人,而且在他被点名之后,路易斯就没有再走神过了。

    阿尔伯特也不想难为他。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小插曲,威廉并没有表现出在意,而是继续专注地发表着自己的看法:“应该是想要趁此机会,彻底抓住上议院那些老贵族的把柄。”他的思绪似乎在快速地转动着,手指下意识地点了点扶手,像是在为这件事定性。

    路易斯为了表现出自己的参与,也开口说道:“那个车祸爆炸会不会是他的自导自演?从案件结束时,获益最多的是怀特利本人。他不仅赢得了及时发现炸弹的聪明名声,还把自己迅速摆在受害者的立场上……”

    这番话是有道理的。

    “如果真的是他做的,”威廉并没有立刻下结论,只是顺着路易斯的思路说道,“那么炸丨弹犯自杀这件事就很难断定是自我奉献的性质,还是受议员的驱使?”

    威廉细想着后者的可能,嘴角浮起一丝难以言喻的笑意,可这微笑中并没有太多的温度。当他轻微眨动眼瞳的时候,可以看得落雪般的光芒,似乎能让人感觉到其中冰冷的寒意,也莫名给人一种冰雪融化时的温暖。这种模糊的感觉让人捉摸不透,给人一种若即若离的感觉。

    阿尔伯特忍不住观察得专注起来。

    事实上,威廉本身其实有很多面具,但是每层外露的面具都能够讨人喜欢,是天生充满人格魅力的人。如果没有犯罪卿的身份,应该是在各行各业之中都可以大放异彩的人物。

    相处那么久,阿尔伯特自然知道威廉对这样非常规手段的人哪怕能接受,也并不是特别喜欢。威廉就算是犯罪卿的首脑,也有自己的道德底线。阿尔伯特和威廉相处到现在,只知道威廉明确不喜欢什么,可仍然并不太清楚威廉正确的喜好。

    相对应的是,路易斯的喜好就很好猜测,因为他本人虽然警惕心非常高,但本质几乎是非常直白单纯的人。

    阿尔伯特顺势看了一眼路易斯,注意到路易斯的手机震动了一下,路易斯的手也跟着瑟缩了一瞬,似乎在压制自己想要看手机的冲动。不过,路易斯也没有真的放纵自己的想法。阿尔伯特顺势看了一眼背后的钟表。

    他们在聊天室里面已经待了超过一个小时,通常他们会讨论最近会发生的事情,而怀特利议员刚好是最后一件事。

    “今天就先到此为止吧。”阿尔伯特先主动开了口,“路易斯,你要忙的话可以去忙了。”

    他这话说完之后,就看到路易斯点点头,转身离开,还没有离开房门就要掏手机。

    阿尔伯特突然因为这个动作而感到心中起了一阵警惕不安的波动。下意识地,他不由自主地说出了一句,“路易斯,你还是不用太过亲近兰尼这个人了。”说这话时,他感觉内心的理性和感性仿佛是两个齿轮,疯狂地在脑海中转动,甚至可以感觉到正发出明显生硬的摩擦声,或者拉扯声。

    理性在告诉他必须向路易斯发出清晰的警告——告诉他路易斯已经开始脱轨了,需要及时止损。可感性又在强烈要求他不要言语过于刺骨,不要因为不当的语气伤害两人之间的关系。

    这种内心的挣扎在情感和理智的边界之间来回拉扯着。

    因此,话语间转了转,阿尔伯特用了比较柔和的语气,甚至之后带着笑意,像是在聊家常似的,“本来以为这人帮助会很大,结果看麦考夫先生的意思并不是很喜欢别人跟兰尼有太多的联系,尤其是我们这边身份比较复杂的。”

    阿尔伯特并没有让麦考夫接触到自己为犯罪卿的身份,不过他们这群老贵族,既在军队有身份,又是MI6的特工,与一个留学生交往过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对他身份并不是特别有利。

    官话话是这么说的,但是实际上阿尔伯特明白,麦考夫对他们莫里亚蒂家的警惕,这种警惕也许并非空穴来风。

    阿尔伯特并没有太细究,只是用着很没有办法的语气,轻松地说道:“被上级警告别用小心思了。”路易斯感觉自己口舌很干,话语里面有点僵硬,甚至脑袋有一瞬空白,并不知道他应该怎么回应。他应该得很理所当然地答应就好了。

    就在他准备答应的时候,阿尔伯特另一句话也响了起来。

    “如果是为了感谢之前兰尼救过你的事情……”

    路易斯突然意识到是啊,兰尼救过自己。

    他还没有还过。

    这得还吧?

    路易斯好像有了更多开口的理由和冲动,阿尔伯特朝着他微微笑道:“我们这边有威廉在维持就好了。”

    路易斯顿时没话说了,甚至觉得自己没有立场开口。与此同时,他能感觉到一股情绪的洪流从自己心口中喷涌而出,这种情绪甚至还没有被自己认清,路易斯就为突然起来的情绪化感到羞愧和心虚。

    他既不想去看阿尔伯特的眼睛,又不敢去看威廉的眼睛。

    生怕被别人知道自己这种不合时宜的情绪的心理动因的同时,他也感觉现在的自己很狼狈很丢脸。

    本来他就没有立场去表达自己这些与莫里亚蒂家事业无关的情绪,甚至他现在怕阿尔伯特告诉威廉,自己曾经多么讨厌兰尼。

    “…我知道。”

    路易斯说完之后,匆匆忙忙地走了。

    阿尔伯特看着路易斯在视线里面消失后,余光处发现威廉正盯着自己,似乎在探询为什么会突然说这些没有边际的话的理由。

    果不其然,威廉轻声说道:“没有规定谁该与兰尼联系,谁不该,说这话是为了什么?”这话里面听不出有什么情绪变化,也不知道他怎么想。

    阿尔伯特也不介意,迎上威廉的视线说道:“路易斯对兰尼太认真了,容易干一些没有意义的事情,也容易分散情绪和注意力。”

    威廉对这句话有其他的想法,然而阿尔伯特说道:“兰尼还不知道路易斯有犯罪卿的身份。现在对他太用心。你知道他的性格,以后路易斯能够轻易地全身而退吗?”

    阿尔伯特轻轻摇头,“威廉,你别赌。”

    不得不说,威廉突然发现,如果让兰尼知道自己是犯罪卿,对于兰尼会对自己会有什么情绪和反应,自己也没有赌赢的把握。

    阿尔伯特还没说完,他的声音继续在这个没有窗户的房间里传开,“路易斯最听你的话,你也可以跟他说一下,让他早点明白该断了。”

    “…我知道了。”

    278  ☪ Chapter 71「有没有人觉得你很讨厌」

    周六被阿尔伯特提点了之后,威廉明显感觉到路易斯比先前沉默了很多。即使他的面部表情依旧平静,没有写太多的情绪,可威廉依旧能够清晰地感觉到他内心的变化。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威廉才意识到自家弟弟路易斯内心里面还住着没有长大的孩子。

    路易斯从小就很乖顺,一路跟着自己相依为命。他很少会表达自己的需求。于是,在外人看来,路易斯从小就是一个早熟可靠,不吵不闹,省心省力的孩子。

    然而,在那些表现得很懂事的孩子中,有多少是被迫着长大,知道自己需要通过顺从才能得到长辈的关心和夸奖?他们当中有多少人是自愿成为懂事的孩子?谁又不羡慕那些只要哭一下,就能得到糖果吃的孩子?

    威廉知道那时候他们年幼,他们的力量薄弱,贫穷孤儿的身份让他们处处受制。

    然而当他们被老贵族莫里亚蒂家收养之后,这些情况也没有得到半点改善。

    路易斯经常受到阿尔伯特亲弟弟欺凌和威胁,甚至有经历过被拿着刀具正对着的威胁和辱骂。然而,对于这些,路易斯总是逆来顺受,从不诉苦,也让路易斯内心既充满了脆弱,也全是倔强。

    在某些人眼中,那时的路易斯确实软弱可欺,平凡得无足轻重,扔在人群里面也毫不起眼,不值一提。

    可事实是,在他心脏还未痊愈的时候,路易斯也毅然决然地选择了在火场上自愿毁容,以洗清三兄弟的嫌疑。

    威廉在火场死里逃生后,也注意到路易斯坚定的目光,感觉自己仿佛见证了一只蝴蝶从茧中解脱的过程。然而,这种成蝶的蜕变并没有给他带来欣慰,而是更多的痛苦和折磨。

    威廉知道,路易斯从那时候开始,就更习惯了隐藏自己的情感,彻底学会了忍耐和承受。

    可这种承受并没有让他变得坚强,反而让他更加脆弱。他对待世界的态度变得越来越消极,对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失去了信任,甚至怀疑自己是否配得上幸福和友爱,只是把自己的一辈子全都搭在莫里亚蒂家这条船上。

    他想过从此不会再让路易斯受到任何委屈和难过的。现在的路易斯难得交到一个跟自己年龄相仿的朋友。

    威廉深知这样的友情难得而珍贵,不应该去破坏他们之间的感情,尤其是威廉也认可兰尼会是非常值得结交的人。

    可是他们中间还隔着一层「犯罪卿」。

    这也让威廉认为路易斯确实不应该和兰尼继续来往了。

    威廉并不是担心阿尔伯特所说的——兰尼会因为犯罪卿的事情而远离他们,忌惮他们,甚至产生反感。

    之前威廉和兰尼一块去唐人街吃晚饭的时候,威廉就曾经旁敲侧击过,要是身边的人是犯罪卿,兰尼会怎么做。他自然不会做得那么明显,而是就着『夏洛克当时在警局做的白教堂杀人事件一案分析,说送第一个死者遗嘱的人是犯罪卿』这件事,威廉在聊天时问兰尼,“有没有想过其实这是福尔摩斯侦探的自导自演?”

    当时兰尼一愣,对这个问题听得入神,似乎是想知道威廉本身为什么会这个想法。

    兰尼是比较吝于表达自己想法的人,因此很少人能够试探出他内心真实的想法。就算在面对威廉的那种推测,兰尼也没有表现出任何有偏向性的想法,比如说惊讶,或反感,或厌恶的情绪。

    “他这么做有什么目的吗?”

    威廉并没有直接给出答案,只是说道:“不是所有人都认为福尔摩斯先生是神探吗?他的能力非常人所能想象的。如果这一切都是事先安排好的,包括这件白教堂事件也是在计划之内的……”

    从威廉的观察来看,福尔摩斯侦探并不是那种追逐名利的人。索要报酬有时候只是为了拒绝那些无端来打扰他的人,让他能够安心地继续他的生活。福尔摩斯本身就是一个低调的人,喜欢深入简出,不喜欢社交场合的打扰。对他而言,为了在别人眼中展现自己的聪明才智而特意设计犯罪事件,只会增加他的精神负担和内耗。

    这种怀疑对方自导自演的话实在太蠢了,连威廉都不愿意说得太直白,显得自己真的认为这就是真相。若是在苏格兰场的话,或许有些人会信以为真,威廉都不至于会在说这种话的时候感觉到尴尬。

    这并不奇怪,威廉也会觉得卖蠢是一件丢脸的事情。

    在兰尼面前说这种逻辑前后不搭,证据链不足的话,威廉只会觉得有损自己的形象。他只能说一点藏一点。

    果不其然,兰尼说道:“不过,福尔摩斯先生并不是表演型人格。而且,这种自己设置的谜题,第一个解开,拿着明牌炒高智商人设,被人知道的话会比想象中的更丢脸吧?“

    “如果他是犯罪卿的话,那一切就说得通了。”威廉轻轻地说道。

    兰尼皱起眉。

    从一开始,这个思路的跳跃性有点大。

    “想要第一时间内掌握所有犯罪资料,并且因势利导,成为警察,或者协助警察的侦探顾问,难道不是很简单快捷的方法吗?而要迅速获得警察的信任,难道不是破一桩桩悬案奇案就可以解决的事情吗?”

    威廉说道:“这世界上又哪里有那么多犯罪小说那般诡异奇特的案子呢?”

    威廉想起第一次和兰尼合作的时候,在调查大学学阀案时,他们就又说过类似的话题。如何从无变有,并且能将事态准确地控制在自己手上,最简单的方法就是由自己来创造事件。

    简单几l句话,就完成了一个基本的逻辑闭环。同时威廉也巧妙地从讨论「犯罪者性格」转移到「犯罪动机」。

    “所以,教授觉得,福尔摩斯先生是犯罪卿吗?”兰尼从对话间察觉到教授本身保留的态度。

    威廉对兰尼直白的一问,被打断了自己诱导的节奏。然而他没有忘记得很快地回应,表现出对这些问答上的游刃有余。

    “起码我觉得现在不是。”

    威廉不可能现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泼兰尼朝夕相处的室友一盆脏水。

    这不明智,也并不符合威廉基本的礼仪标准,和处事原则。

    “但我希望你怎么想的?”

    如果真的发现自己身边的人是可疑的犯罪者,兰尼会怎么做?

    所有的话其实都是在为这句问话做铺垫。

    这也许是一件很可笑的事,他之所以当时会想着问兰尼这些事情,还是源自于夏洛克对自己说的那句「Iamwatchingyou」。

    这句话让威廉想起英国作家奥威尔的《1984》那本书。

    在那本政治讽刺小说除了那句「Bigbrotheriswatchingyou」之外,其实刚好在某一章节里面讨论过一件事,即「招供不是出卖」。只有背弃了感情,才叫做真正的出卖。而这过程中,人依旧理性地做出自己觉得正义的事情。

    那么兰尼是否不会夏洛克?

    哪怕送对方入狱,也依旧对他保持同样的感情。

    威廉想要知道听到兰尼的回答。

    原以为这是一件非常困难的道德难题,可是没想到兰尼的回答比想象中的简单直白,“这不是我该做的事情,法律会解决这个问题。我最后也只能接受结果不是吗?”

    这个「所有事情与自己毫无关系」的态度让威廉僵了僵。

    注意到威廉表情上微妙的变化,兰尼也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简单地继续吃了几l口饭。在餐桌上的沉默让空气也变得凝固起来。兰尼过了一会儿,才说道:“如果福尔摩斯先生做了坏事,我是没有办法做出伤害他的事情的。我会选择沉默。这才是我真实会做的事情。我知道这不是所有人会喜欢听到的答案,不够正直高尚,过于自私自利。”

    “如果作恶的事情会因此无法停止呢?”

    兰尼说道:“我愿意花时间来替他赎罪。”他的目光不容置疑,有一瞬间让威廉意识到如果真的发生的话,兰尼真的会花时间,哪怕这需要一生的时间,他都会去做。

    威廉一时间不知道如何言语,犹豫了好一会,“没想到你对福尔摩斯侦探的感情那么深……”

    还没有等说完,兰尼对着威廉说道:“我对教授也是一样的。”

    威廉的情绪翻涌起来之前,手下意识畏冷一般地缩了缩。他能知道,自己很多时候表达对兰尼的好感和亲近其实只是在拉拢他的一种手段,他当然也希望得到兰尼的维护。可是,他现在才发现,自己原来连兰尼万分之一的认真都承担不了。

    如果兰尼知道自己是犯罪卿的话,就等同于是把兰尼也跟着拉进地狱里面。

    ……

    在知道路易斯原来会这么亲近兰尼之前,威廉只是为自己后期的计划而烦恼。

    因为威廉想要兰尼揭发自己是犯罪卿。

    这个计划是他想了很久。

    他一直想要脱离罪恶的深渊,但在何时离开才是最佳时机,这一直是他思考的问题。他希望有人能揭发自己,同时也希望这场揭发能给对方带来一些好处。

    他一开始想的就是兰尼来做这件事。

    上次聊天之后,威廉意识到兰尼的回避之后,更觉得兰尼必须是承担揭发自己身份的人。否则知晓自己身份,隐而不报,兰尼最后只是生活在活地狱里面。这辈子只会更加艰难。

    兰尼能说自己交给别人做决定,那就说明兰尼本人根本就没有做过这样的道德难题,他不知道轻重,以为所有的事情只要靠心情如何就可以解决了。

    心情好就做,心情不好就不做。

    然而,事实并不是这样的。

    生活并没有那么简单。

    知道兰尼成熟坚强的外表下藏着这么一颗天真,单纯且幼稚的想法,无疑是在增加了威廉内心的焦虑和痛苦。

    威廉的脑海里充斥着关于兰尼的计划和挣扎。

    他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只要放弃对兰尼的计划就好。也许自己也对兰尼存着私心——无论自己是善是恶,他都希望兰尼可以不会忘记自己。

    现在,面对路易斯对兰尼的情绪,威廉陷入了更深的困境。如果兰尼成功抓住他,那么兰尼和路易斯之间的关系将面临更大的考验。

    兰尼对路易斯来说,将不再只是自己的朋友,还是抓捕自己哥哥的人。这对执拗又倔强的路易斯来说,将是极大的痛苦和折磨……

    因此,在周六晚上,路易斯私下找威廉,抱着侥幸心理,单独询问他,自己是不是不能再和兰尼来往。威廉能觉得自己对这个问题的束手无策。

    他无法给出一个明确的回复。

    他没办法顺着唯一的弟弟的想法走。

    现在看到路易斯郁郁不乐的沉默神情,威廉心中涌起了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

    周一回大学办公室的时候,威廉还没有想到该怎么面对兰尼,自己的办公室先被敲开了。

    这并不是很有礼貌的敲门方式,又沉重又急促。

    当威廉打开门时,立刻看到站在门外,面容不虞的福尔摩斯侦探。

    这位素以冷静与智慧著称的侦探很少会有这种心情不愉快的时候。

    可是也许所谓的能量守恒,威廉原本微蹙的眉头,在看到这位一直以来都是他的竞争对手的侦探时,不自觉地松开了。

    “早上好,福尔摩斯侦探。”

    威廉的声音里透露着一丝轻松,但夏洛克对教授这种像是什么都不知道的笑意盈盈的态度,面色更是沉了沉。

    “这位教授,有没有人觉得你很讨厌?”

    威廉望着夏洛克的表情,觉得这个答案呼之欲出。

    279  ☪ 第 208 章.「我真是好孩子」

    周日的时候,因为有华生陪我一块在客厅坐,夏洛克就没有对我很凶。不过很可怕的是,他说周一要去我们学校一趟。

    我觉得我知道他要去做什么,但我不敢问。感觉我问了的话,他会拉我一块下水。

    我现在最怕他们两个同时在场的场合了。

    也许有人会说,反正两个人也只是口舌之争,也不会打起来。

    这有什么好吓人的?

    很好,我也许可以再举个例子。站在他们中间,就像是站在两只领域意识很强的狮子中间。这两只狮子甚至还都没有被关在笼子里面。只要中间的人随便动弹一下,就会挑动两者的神经,让路人意识到自己随时都会被撕成碎片。

    这是很恐怖的事情。

    我记得上次在苏格兰场的时候,有人就是不长眼地加入了他们的话题,被夏洛克抖出了他最近同时交往的三名女友的出轨情史,其中一个在场的被教授微笑地点了出来。两个人听说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撕得很厉害。

    但凡是有长眼睛的,都知道不要轻易地插入他们的对峙之中,除非你完全没有秘密,完全没有会让自己社死的黑历史,又或者不会被人精神攻击到严重内耗的强素质。

    那么,请勇敢上。

    反正我每次在他们中间都有种死去活来的感觉,生怕他们两个真的对我动真格,让我当场社死,再也不愿意见人了。

    因为夏洛克也没有叫我跟着去,我是没有胆子敢去问清楚他要做什么。

    更别说,周一确实还有课。

    新课的讲师是出了名的挂科率贼高的教授。

    每年出的期末试卷都主打一个出其不意,题型变化多样的同时,往年期末试卷也从不公开,还特别喜欢压分数。我听卢西安说,读这门课的学生一半以上都要在外面再上一下补习班,才能追懂上课的内容。

    我之前还翻过这堂课的教材,觉得自己还能掌握,结果第一周第一堂大课就跟我说换教材了,要新增黎曼几何这方面的内容。

    我还不知道他要教得多深。

    不过,好消息是,这门课全是笔试考试,考试模式还比较单一,没有那么多花里胡哨的测试模式让我安心了不少。

    我旁边还是卢西安。

    现在基本上他是看我选什么,就跟着我读什么课。第二学期的时候,卢西安还要纠结好久该不该选大二的课,读了三个星期才最后下决定哪些要退课。这次刚开学就问了我课表,他毫不犹豫地选了我要读的课。

    大课中间没有任何休息时间。

    连续的两个小时里,教授滔滔不绝地在讲,我们全程一直在听,做笔记,时间过得非常快。大课结束后时间是10点27分左右,提前3分钟下课。在大家都在收拾背包和课本。我则趁机拿出手机查看短信,等待夏洛克召唤。

    旁边的卢西安问我,中午要不要去弗里达打工的意大利餐馆吃午饭。

    “不用了。”

    我现在脸颊还没有消肿,也不愿意被人看到,所以中午是绝对不会为了一口饭,摘下口罩去吃的。

    我顿了顿,继续说道:“我现在还感觉不舒服。”

    发现夏洛克还没有回信,我犹豫地在思考,会不会发生什么不可扭转的流血事件?可是真的有这种事情发生,卢西安他小道消息那么多,在上课的时候,估计各种社交软件上的短信都炸了吧?

    我又在纳闷夏洛克是不是自己回去了,不跟我说。

    这完全是他干得出来的。

    工作的时候也是这样,他经常把我扔在案发现场或者化验室,自己就不见了。每次我都是等得感觉不对劲了,发个短信才知道他人早就不在了。

    大部分的时候,我都会习惯夏洛克这种我行我素的作风。因为我在等的时候,也在做事情,并没有浪费时间。当然,有时候我也会恼他。毕竟我也是不好欺负的。

    回公寓的时候,我就不理他,一晚上不跟他说话。

    有一说一,夏洛克这个时候是最烦,总是来找我说话。可能是谈案子,也可能是说公寓的事情,反正绝对不会是和我本人有关的,不是我可以选择不回答的那种。结果一说多了,我自己又慢慢忘记自己为什么不高兴了。

    我总是过了一两天之后才觉得不对劲,发现自己必须得生气才对,可是事情都结束那么久了,我再生气就没意思了。

    我就又不生气了。

    我有深刻地怀疑过我自己,是不是太好被欺负了。

    可是生气这件事真的很累人。

    为了生气而生气,我感觉这种事情更累。??

    于是,我发了短信问夏洛克人在哪里,余光注意到卢西安还在旁边一动不动,转过头去看他的时候,卢西安装乖一样地笑了起来。我直接开口说道:“你是有什么话想说的吗?”

    卢西安自然不是那种有胆子跟我提摘口罩的人,他甚至不敢提要看我牙齿。

    果然他见我主动开口,便立刻接过话茬,说道:“我们去学习室说一下。”

    ※

    学习室是整个学校不被打扰的地方,一般就在图书馆才会有。

    听说新的教学楼也会有设学习室,不过都是那种三面玻璃墙的。在图书馆要是有预约的话,可以预定到那种全封闭型的。

    “我朋友让了一个预约的学习室给我。”卢西安跟我说道。

    卢西安的朋友遍布整个学校,也不知道他哪来那么多时间精力处理这些关系。当然,这样确实给他带来不少好处。只要他需要,总是能轻轻松松地得到别人花一月才能等得到的东西。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我第一学期的学习室大部分情况下都是卢西安默不吭声地帮忙定下来的。

    我们在的学习室果然是全封闭式的,只有一处排风扇。屋子里面开了空调,进屋时就听到“嗡嗡”的声响,房间十分凉爽。

    不等我开口,卢西安便坐在桌子上,跟我开口说了起来,他表情有点急,语句表达还很清晰,像是已经打了很久的草稿了。不过我没有认真听,只是说道:“你不要坐在桌子上。”

    卢西安被我这么一说,话头也被卡住了。他又乖乖地坐回椅子,抬头看向我的方向,重新再说了一遍,说道:“我听说那个亚当·怀特利去找你们221B帮忙查案子了。你可千万不要接!好多人恨他的,连带着会搞你的。”

    听到怀特利议员的名字是从卢西安嘴巴里面冒出来,我忍不住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起来。原来卢西安还居然会去关心政治新闻。

    “我以为你不会翻新闻,结果没想到你不仅看,还挺会阴谋论的。”

    这已经上升到帮忙查案的人也会跟着遭殃。

    卢西安对我慢吞吞又事不关己的回应更急了,“什么叫做不仅看,还阴谋论?那些老议员来我家做客,我偷听到的。再说了,这个人早在年初的时候就很有名了吧?!根本不关心政治的人只有你吧?”

    我确实不关心政治新闻,不过最近我也是有在留意移民政策的。

    “他们说要搞我?”我还是皱了皱眉,“他们要怎么做?我一穷二白的。”

    卢西安说道:“因为我爸还没有直接表态,所以他们也没有说得很明白,也有所保留。我是听到了这点风声,才立刻跟你说的,怕你遭罪。”他说得极其认真,全程眼睛都盯着我,完全不容我敷衍或者听不进去。

    我又说道:“会不会只是因为你父亲职位不够高,所以……”没机会听到?

    “我爸虽然是子爵而已,但是也算是英国前十,好多贵族来倒贴我们家的。”卢西安生怕我不相信他家很有权势,说道,“我爸在上议院里面当任过议长的副手。这次怀特利说要废除上议院议长由贵族内荐的机制,选用下议院选举,他们肯定回来找我爸讨论的。”

    “你也说你父亲是「当任过」?”

    卢西安听我这么说,不得不抛出杀手锏,说道:“等我毕业后,差不多25岁左右,我也会通过内荐,成为上议院议员。你说,我说的话真不真?值不值得信?”

    “……”

    英国这样真的太腐败了,确实需要改革了。

    我也没有说话,卢西安突然一脸受伤地看着我,“我这么关心你,还主动泄密和告诉你内部消息,你居然一脸「要是卢西安这样也能当上上议院的议员,英国确实没救了」的表情。你对我好过分!”

    难道我表现得那么明显吗?

    还是卢西安跟着我久了,也会一点微表情的分析?

    我相信是后者。

    “我明白了,那你能把探访的名单告诉我吗?”

    卢西安显得很困扰,犹豫了好久还是说道:“这我没办法给,毕竟是相信我爸保密能力的人,我不能陷我爸于不义。我偷偷告诉你,已经是我的不对了。要是直接就调查他们,大家肯定会认为我爸是叛徒,那我爸经营起来的人际关系都毁了。”听他这么说,我没想到卢西安想得还挺细的,“没事,那我最近小心一点就是了。”

    卢西安见我这么说,也没有觉得安心,还是皱着眉头,似乎还在纠结自己到底该怎么办。我觉得他愿意这么告诉我已经仁至义尽了。毕竟抚养他长大的又是他父母,而我也只不过是他人生中的一个过客,根本不值得花费太多的心血和努力。

    我刚想再说几句,这个时候手机里面传进了怀特利的短信——

    「紧急,何先生能够立刻来着地址一趟吗?」

    「我家里出事了。」

    我记得弹幕里面说过怀特利一案中,他全家都死于非命,总不会是现在就发生了吧?

    我优先回问道「你和警察联系了吗?」

    然而这个短信石沉大海,没有半点回应。

    我感觉有点不太妙,于是又说道:“我先去怀特利一家那里,他发了短信找我。”

    卢西安赶忙也说道:“那我也去看看,万一有什么事情,他们也不敢对我怎么样。我还是认得很多议员叔叔的。”

    “我怕有凶杀案。”

    上次他见到尸体都快要吐晕了,现在脑袋里面还想着能够心平气和地坐下来好好聊天吗?

    卢西安一听到凶案,表情就变得难看了几分。

    我说道:“你帮我联系苏格兰场就好了,让他们比我先到怀特利家,以免我到场的时候孤立无援。”

    虽然我也心系这件事的发展,但是我完全不会把自己处在抢风头的位置上,当那出头鸟。卢西安点点头,顺势要跟我去停车场。

    我们跑去停车场的路上,还刚好遇到走向教授职工办公楼的路易斯,也不知道他最近又遇到什么事情,情绪很紧绷的样子,整个人的身影都比平时暗淡了不少。

    我本来不想理会的,也没有时间聊,我又不是那种擅长安慰人的性格。

    于是我假装没有看到,不过卢西安也看到了,下意识说了一句,“路易斯也在那里,他今天怎么了?看起来比平常可怕了不少,怪吓人的。”

    之前在美国住过一次之后,卢西安这个自来熟也和路易斯拉近了关系。

    “不知道。”我简单说了一下。

    最近是非常时期,再加上卢西安还特意送警告了,我上车前花了三分钟之后认真地检查了刹车线之类的问题。从五层高的停车楼转下来之后,我看到路易斯在对着路尽头的环岛发呆,显得情绪不宁。我想了又想,我还是将车头转回去,朝着路易斯的方向,打算跟他示意,顺势轻轻地鸣了一下喇叭。

    路易斯显然是被我吓了一跳。

    我觉得他今天真的精神特别脆弱,这都能一惊一乍的。

    于是我趁着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开口提醒说道:“打起精神来,小心看路。我从后视镜都看到你心神不宁的。”

    路易斯的眼瞳顿时闪了闪,又欲言又止,但是视线就是没有正对着看我。经过数秒的沉默之后,见我还在路口没有离开,他有些不耐烦地说道:“离我远点,别多管闲事!”

    这话一落,我下意识抿了抿嘴唇,“……”

    我最讨厌别人对我凶巴巴的了。

    有一说一,被他说的那一下,我自己也有一瞬间的烦躁。虽然我不会大声回话,但是我也可以瞪他。不过,我突然想到夏洛克有时候面对我的冷战,还会想办法转移我的注意力。

    也不是所有人在我不愉快的时候。会让我。

    尤其是,我是那种对方对我不理会,我也就懒得回应的人。

    我能和夏洛克一直处下来,也是因为我们朝夕相对,我自己也会下意识要去磨合这段关系,潜移默化间,那些小小的摩擦就成了无关痛痒的日常了。可是,我和路易斯见面的机会又少。这次不欢而散,之后我好不容易才经营起来的饭搭子友情,估计就要无疾而终了。

    因为我懒得跟不理解我、不尊重我的人交往,也没有心思去维系一段单方面的感情。

    可,我也知道路易斯不是故意的。也许路易斯只是今天心情不好,无意中发泄在我身上。我要是跟着生气,我就太坏了。

    交友实在太麻烦太复杂了。

    我忍不住想着。

    不管怎么样,我快速地压下心中的不快,确定后面没有车,迅速停下引擎,飞快地抱了一下路易斯,顺势拍拍他的背,假装我刚才一点都没有被气到,还很善解人意。

    我真是个好孩子。

    “我之后给你打电话,你要是不按时接的话,我就把你的秘密抖给你哥哥知道。”

    到时候你就完蛋了!

    看到路易斯原本苍白的脸,白了一瞬又飞快地涨红,表情异常丰富,我就知道我的威胁起了作用。

    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威胁完之后,我也不等他回复,立刻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要是被人发现我违规停车,肯定要吃罚单的。

    得快走!

    280  ☪ 第 209 章

    怀特利议员所在屋子外观上就是21世纪的现代设计,墙壁都是那种混凝土。

    我到的时候,从苏格兰场来的警察却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多,他家门口只停了一辆例行问事的警车。

    因为怀特利家附近是马路边不好停车,我绕了好大一圈,才找到一处公共停车位,付了5英镑,只能停30分钟。想想之后,自己还得过来挪车位,我就觉得折腾。尤其是我还得花4分钟走了过去。

    要是现在是晚上,我就毫不犹豫地停进怀特利家里面了,不再费那么多周折。毕竟,从他家再单独走回我停车的地方,不仅有点太远,还得担心是不是不太安全。偏偏现在是大白天,我感觉车子才停进那扇铁门之内,就随时可能看到车子原地爆炸,心里面就总有一些担忧。

    车子上现在还贴着一张我刚买的一年的学校停车楼停车票。我也只为它买了第三方险。

    我不得不忧虑,要是真的被炸了,我应该怎么开口让他赔?要是他让我去找凶手要,那该怎么办?

    我脑袋里面总忍不住有各种疑惑和纠结。

    ※

    等我到的时候,斯图里奇警探还在和苏格兰场的警察聊天。

    他们之间的对话声清楚又轻松,似乎只是在路上碰上熟人,于是就顺势闲谈两三句。

    当我安静地靠近门边时,斯图里奇警探的目光突然停留在我脸上,满是疑惑。然而,他的嘴角却依然挂着友好的微笑,仿佛对我的到来毫不意外。“兰尼先生,你总算来了。”

    他说的同时声音中透露出一丝不解,“听说你专门报警让苏格兰场的人过来一趟,为什么要报警呢?怀特利先生只是想特别邀请你过来而已。”

    他的话语让我微微皱着眉头。这声音中带着我无法理解的情绪。

    首先,我确实能理解他的困惑。

    正常人在收到短信后,回信没有接到回复,打电话也没有得到回应,估计就会在想着对方很忙,之后再联系就好。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可是,这位怀特利议员前些天才收到恐怖袭击,现在突然发出这样莫名的短信又没有任何回应。对我来说,报警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对苏格兰场的警察来说,也很正常。

    为什么斯图里奇警探会用这种话回复我呢?

    这是我不太理解的事情。

    难道他想要搪塞警察,想大事化小,解决这件事吗?

    我的思考并没有停下,也没有让话头停下。我回复道:“如果警察也认为这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也不会在一小时内出警。”

    我不理解他为什么会一点放不在心上。

    就算是一场误会,也不该这种不以为意的态度。

    我朝着苏格兰场的警察示意,说道:“感谢你们特别过来一趟。”

    我确实知道斯图里奇警探也是苏格兰场的人。

    如果怀特利议员发生不测的话,相信很多人都会第一时间联系保护议员的警探,第一时间确认他们的安全。假设这里面有危险的话,相信也可以通过联络,得到第一手情报,调动足够的苏格兰场人员。

    因为我对他的话并不直面回应,斯图里奇警探原本轻松自在的表情,就显得有些尴尬。

    我想,这是因为他也听说过,我要求不管在议员身边的警探如何解释,在这种非常时期,苏格兰场的人都必须要派人亲自过来检查一下,确定议员本人无恙。

    我知道,我的决定可能会引起一些怀疑或者困惑,也会伤警探的颜面。

    毕竟我的话像是在怀疑他的能力一样。可我必须要表现出,我只是坚定地站在我认为正确的立场上发表言论,这样才会让人把重点集中在「保护议员」的重要性上,而不是警探和咨询助手在搞话语权的政治斗争上。

    至于我为什么会这么小心谨慎。

    可不是因为斯图里奇警探就是在原著中几乎杀了怀特利全家的凶手吗?

    在看预告漫画的时候,弹幕已经剧透了大部分的信息。

    整个《伦敦的白骑士》案子其实就是一场政治角逐的背景下的悲剧。

    怀特利议员的选举法修正案明显是动了上议院的大蛋糕,引发了上议院的巨大争议和不满,他因此成为了众矢之的。尽管面对着种种威胁,怀特利议员也并没有退缩,反而努力地寻找着摧毁对手的机会,让部分的上议院成员都能够同意他的行动,以确保自己的政治目的能够顺利实现。

    就在这个关口,上议院成员之一阿尔伯特·詹姆斯·莫里亚蒂主动把上议院成员与黑手丨党勾结的证据交到了怀特利议员的手上,以这种意想不到的方式介入了两方的博弈斗争之中,助怀特利议员一臂之力。

    就在大胜既望之际,米尔沃顿的加入又给这个局势带来了戏剧性的转折。

    米尔沃顿通过绑架斯图里奇警探的妻子和孩子,用他们的生命安全来威胁他服从自己的命令。

    斯图里奇警探被迫杀了怀特利唯一的弟弟,屋中无辜的女仆,怀特利的秘书以及自己的同事。最后斯图里奇的任务就是让议员亲自制裁自己。

    怀特利议员当场被逼疯,直坠地狱,一刀杀了对方,彻底陷入米尔沃顿编织好的绝望的陷阱中,只求死亡来解脱。

    而为了这个选举法能够顺利推行,即便想要赴死,英雄依旧是英雄的局面,教授以自己的方式参与其中,牺牲自己的名声,当众杀人,将犯罪卿第一次出现在人前。

    这是整个案子的来龙去脉。

    可是我从上帝视角来看,就觉得这个案子很没有道理。

    我听下来。

    教授的行为实在匪夷所思。

    要不是教授内心执着于自我解脱,他也根本不会陷入这么荒谬的局面。毕竟,以教授他的才能,他完全可以通过更加谨慎地方式达到目的。

    莫里亚蒂阵营能拿到上议院与黑丨手党合作的把柄,再找个上议院成员贪污腐败,杀人犯法的恶事,根本不算是难事。

    这其中也许有更为复杂的层面,是弹幕没有透露给我知道的。也有可能是原著作者在赶结局,才导致了教授这么仓促的行动。只是这种草率的结局让人对整个情节产生了很大的疑惑。

    总而言之,我对斯图里奇警探警惕心很强。

    想想,一人杀四人,而且尸体出现在不同的地方,有一具尸体就是坐在走廊处。如果当时确实是出其不意,那就算了。要是有人报警求救过,但是过程被斯图里奇拦下了呢?

    我认为,不能让苏格兰场的警察太信任斯图里奇警探。

    ……

    我能感觉到我身后的两名警察也在关注着我们之间的对话。

    “如果真的没问题的话,怀特利议员应该也不会介意和关心他的警察们见一面吧?”我平静地质问道,眉头微微拧起,“你何必推三阻四呢?”

    斯图里奇警探听到我的话哑然失笑,试图解释道:“我只是不想要把事情搞得太复杂而已。兰尼先生你对我的信任也太低了吧?我好歹也是苏格兰场的警探。我至于骗你吗?”他的声音虽然平静,但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不悦,似乎对我的怀疑感到不满。

    他现在也许正拿着好人牌,但是谁又知道他什么时候变成凶手牌呢?

    虽然斯图里奇警探的话语里充满了无奈,但我对他的回答并不完全信服。

    见旁边两个警察开始因为斯图里奇警探的话也犹豫起来,于是,我轻轻说一句,“我只是觉得,现在情况特殊,我们不能掉以轻心。怀特利议员曾遭受了恐怖袭击,我们必须保持警惕。”

    斯图里奇警探的表情略微僵硬,他努力保持着微笑,“我明白你的担心,但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们已经采取了必要的安全措施。”

    我没有被他的回答所打动,继续说道:“你阻止我们进入查看的举动,不会显得有些奇怪吗?尤其在这种时候,我们应该共同努力确保怀特利议员的安全。”

    斯图里奇警探感到有些为难,但最终还是妥协道:“好吧,我去亲自叫议员出来,你们等着。”

    他转身走向怀特利议员的住所,步履匆匆,似乎有些焦虑。

    我转头看向身边的警察。

    两名警察果然在思考着刚才的对话。其中一人小声对另一人说道:”斯图里奇警探也没理由要骗我们吧?他可是经验很足的警探,品性在苏格兰场上也是有目共睹。要是他觉得有问题,也会立刻指出来。”

    我听到他们的低语,仍然坚定地表达了自己的担忧:“我们关心他的安全。议员还要生气的话,这就说明他对苏格兰场的信任值不够,对自身安全没有一点概念,这种情况要和他签署一纸免责文书,以免他自己搞砸事情,还怪在我们头上。”

    我说话间,心里也开始思考着可能发生的事情,担心剧情走向的突变。尽管我并不是真的害怕面对凶手,但想象着弹幕讲述的那种场景还是令人心生畏惧。我长这么大,还没有真的见过杀人现行的现场。

    我想起一路开车过来的紧张心情,忍不住嘀咕道:“生气?他要是生气,我就得批评他了。”

    就在这时,我身后响起了一道轻快爽朗的声音,“兰尼先生,没想到你还专门找苏格兰场的人过来。都说你做事认真,现在一看你可比我想象中严好多啊!”

    我回过头,就和怀特利议员对上了视线——他满脸笑意。怀特利议员在带着我进屋前,解释道:“我之前临时来了客人,所以没有来得及回复你的短信和电话,给你造成误会了。实在抱歉。”

    这苏格兰场的警察见他安全无碍,又是一场误会,安下心就彻底离场了。

    他们车子一走,我也想跟着走了,“看斯图里奇警探的反应,应该这位客人还在您屋子里面,现在也不方便见面,改天再换时间吧。另外,有事在苏格兰场约见,就不私底下……”

    我抬头看向他家的屋子,说道:“见面,以免冲撞了你从上议院来的客人,耽误你的正事。”

    怀特利议员听到我这么一说,声音一顿,倒也不太在意,笑道:“你怎么知道是上议院的客人?”

    他这么敲定答案之后,我就更觉得没必要对他客气了。

    我直接开口道:“这个时间段有哪些人需要秘密和你会见?肯定不会是下议院的议员。若是一些身份诡异,作奸犯科的恶徒,你也不会让斯图里奇警探知道他的存在。他之前不让我们进屋查看,遮遮掩掩,怎么想都应该是上议院的人,怕会提前暴露你与上议院某些人的关系?”

    想来过程应该是这样的。

    我报警的时候,苏格兰场的警察也跟斯图里奇取证。

    斯图里奇知道这过程中没有什么危险,就回应他们不用过来。可能在这个阶段里,斯图里奇也没有跟怀特利议员讲。

    然而,在我要求下,警察们还是例行公事过来查看。于是,怀特利便让斯图里奇把这些警察赶走就是了。

    可问题就来了——

    如果斯图里奇通知有警察来的话,那怀特利可能也知道这警察来的原因,居然都不给我回个电话或者短信。

    平白让人着急。

    如果不是他自己的主意,肯定是那个客人的主意,想看看我会怎么做而已。

    怎么听都不觉得「严厉」这个词可以用在我身上?

    一定是有人在编排我,然后怀特利学了过去。

    我虽然不再继续深聊了,但是我一定要和怀特利议员说:“等这次选举法修正案结束后,和你合作的上议院议员保持距离。”

    怀特利立刻就笑:“说得你好像知道是谁一样。”

    “不就是阿尔伯特·詹姆斯·莫里亚蒂吗?”

    怀特利议员当场一愣。

    反正看漫画,阿尔伯特好像不敢惹麦考夫,可他又总是找我事。我一定要挫挫他的威风。

    “还麻烦怀特利议员转告阿尔伯特先生一句,做事风格还是不要太明显了。”

    怀特利议员满脸写着疑惑。

    我点点头,确定了他的想法,“我跟他……”

    不对,我跟他不熟。

    我说道:“我跟他不太熟,但跟他家人很熟,我经常去他家里做客。”

    怀特利议员从我的话里面听出了一些意思来,就是我不会往外透露阿尔伯特在怀特利议员家密探的事情。就算我知道他们在做交易,也没有关系。

    怀特利议员笑道:“可是听起来,你对他熟得很?还说什么做事风格太明显了?”

    “……”

    请你不要被我的聪慧蒙蔽了耳目,错判了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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