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楚营帐内,秦歌正与他的军师吴有道商量讨论目前形势。
秦歌生的魁梧高大,他低头看吴有道,粗声质疑,“已经七日了,有道先生的办法怎么还不奏效?”
“陛下莫急,应该快了。”吴有道信誓旦旦答他。
“军师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实施下一步计划了?”
营帐被掀开,走进来一个身穿战甲,剑眉星目的年轻人,他近身行礼,问道:“父皇,什么计划?儿臣怎么不知道。”
吴有道忙对秦歌摇头,秦舒洋这小子凡事只凭一腔热血,若是让他知道这些歪门邪道,自己断然吃不了兜着走,而且他还没达到目的呢。
见秦歌不说话,秦舒洋继续问:“父皇,已经是第七日了,我们究竟在城外等什么?直接再攻一次城,我不相信他们还抵挡得住,再说我们还有北燕做后援。”
“大殿下,北燕人不可全信,万一等我们来个两败俱伤,北燕就可坐收渔利了”,吴有道心机深沉的告诉秦舒洋。
“那我们就等着吗?粮草有限,外面的士兵可等不了多久。”
秦歌拍拍他肩膀,“舒洋,不着急,咱们再等等,快了。”
“父皇,那子沐那边,我们怎么回复?”秦舒洋忧心。
兵临城下第五日,一位自称是南墨皇子的人,派人送来了秦子沐的贴身之物和一封书信,用秦子沐威胁他们,若是继续攻城,就把秦子沐的人头送来。
他们起初很惊慌,但随即想到南墨和北燕不是一伙的吗?北燕王后还是南墨皇子的姑姑,看来贴身之物也并不能说明什么。
一拖就拖到了现在,秦舒洋刚走出营帐就又有人送来了一个包袱和一封信,和上次同样的方式。
秦舒洋慌张起来,接过东西又回到帐内,三人打开信件一看,言简意赅,五个大字,“下次送人头。”
他们迅速打开包袱,一只被暗器穿过的血淋淋的手,手臂中露出的暗器秦舒洋认识,他给秦子沐派的都是中等武力的暗卫,保护他绰绰有余,看来抓到他的人更厉害。
看到无名指指节上的黑痣时,秦歌眼前一黑,跌坐到椅子上。
他平时最是疼爱自己的小儿子,导致他在西楚境内无法无天,去南墨前他还多次叮嘱他要收敛性子,没想到啊,居然变成了这个样子。
秦舒洋也气得很,没想到平时追着他跑来跑去的弟弟居然被人砍了手,他派的暗卫可真是废物,他又悲伤又愤怒。
吴有道在旁边思考,他是不是要再添上一把火,这个情形,他们选择秦子沐的可行性更大。
三人各怀心事坐在一起,久久不能平静。
而另一边,璟曜正带着南云镇的士兵赶赴云中城,除了南云的护云军,还有“叶影阁”。
竹叔和梅婶曾经告诉他,这是他父亲留给他的势力,虽多数都留在了当年的国公府,但他六岁的遭遇也警醒了他们轻影卫必须再次壮大起来,这些年梅婶和江朝他们都在扩充轻影卫的势力。
看着南墨渐渐安定下来,保护许国公的一部分轻影卫自行离开,拉拢起了千叶阁的残余势力。
陆时彦当初歼灭的大多是静寒山的穷苦百姓,由于萧千叶自投罗网,千叶阁便在江朝的带领下从千叶山转移。
等待千叶阁和轻影卫逐渐汇合,他们又组成了一个更大的组织“叶影阁”。
待到璟曜十六岁时,叶影阁为了跟随他,大多伪装成青年加入了他在南云镇操练的护云军,而另一部分则继续藏在暗处,如今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兵临城下的第九日夜里,璟曜带领队伍到了云中城郊外,他们在间隔西楚军一定距离的地方停下休息。
赶了好几天的路,前几日他心如刀绞,时刻害怕玉璟玖出事。
直到三日前他收到了凌书传来的消息,玉璟玖已安全返回云中城,但他还是心慌不止。
玉佑泽为了玉璟玖的安全,让他带他去了南墨,没想到兜兜转转还是在攻城之时回了云中城,他也只能抓紧时间往云中城赶。
此时的云中城已空空如也,家家户户闭紧门窗,百姓们不敢走出家门。
因为云中城正在蔓延着一场可怕的疫病,这场灾难已经持续了一个多月。
兵临城下第五日,玉璟玖回到了云中城。
虽然从秦子沐口中得知西楚军已经要攻打云中城的消息时,他不相信,但等他日夜兼程赶回来时,看到的就是他无法形容的场景。
曾经的繁华落幕,被萧条取代。
去到城楼时,一碧如洗的天空下是惨绝人寰的悲痛。
看着那个陌生的地方,玉璟玖流下了眼泪。等终于见到玉佑泽时,他直接痛哭流涕。
玉佑泽把他抱在怀里,心疼地听着他的哭声,他的小玖怎么能承受这样的情景呢?
玉佑泽说要派人送走他,他苦苦哀求,看着父皇瞬间苍老的面容,他不想离开,也不会离开。
玉佑泽只得把他关在屋子里,让护云楼的暗卫守着。
城中疫病流行,药铺的药材早被洗劫,宫里的太医也已经把皇宫里的药材用光。
然而城中人多,病情传播速度快,还是很多人难治而死。
兵临城下第七日,皇帝玉佑泽收到了一封信,只要他在城楼上宣布投降,西楚便会停止攻城,并救治云中城的百姓。
第九日,玉佑泽回信,希望西楚信守诺言。
西楚军营内,吴有道将云中城皇帝愿意明日投降的消息告诉秦歌。
面对这样有利的条件,秦歌手里拿着南墨皇子送来的,第三封威胁他退兵的信,决定暂时放弃秦子沐,进攻云中城。
第十日早,玉佑泽心思沉重地走上城楼,他不禁想起:小玖还被他关屋子里呢,此一来,生死难料。不知道他们一家还能否再团聚?
云中城的百姓遭此横难,他不忍心,战争就是这么残酷,但他也曾迷惑,百姓的家就要牺牲他的家来换吗?
现在他懂了,身在皇家,既享了无上权贵,就得受住无边孤寂。
他被命运的枷锁扣住,只能被推攘着往前。
璟曜一直派人暗中注视着西楚军营的动态,得知他们要攻城,他立刻带了一队人马进城,捎上了秦子沐,若是他们执意进攻,他不介意解决了他。
玉佑泽站在城楼上,看着下方的西楚军队,抬头望望天,接着声称:“愿意归降,愿意退位。”
他想与秦歌认真谈判,因此并没有注意到有人已经把羽箭对准了他。
速度之快,三四支羽箭齐发,箭箭直穿肩膀和心肺,他吐出几口鲜血,扶上城墙。
在低头的一瞬间瞥到了那个他永远也不可能忘记的人。
他此刻就在秦歌的旁边,他们对视,一双眼里藏满仇恨,一双眼里只剩震惊,半响,玉佑泽趴在城墙上,双手垂落。
城墙下,秦歌也在追问是谁射的箭,现在已来不及追究是非对错。
俞卓和守城将士们受了刺激,激愤不已,已做好誓死守城的准备。
俞卓一声令下,两军交战,只余厮杀。
他带领云中城的士兵攻出城外,而叶影阁的人也已渗透到西楚军队后方,城外一片混战。
喊声震天,行至半路,玉璟玖慢下脚步,心里闷疼起来。
“殿下,我们还是回去吧,城楼上很危险”,凌书劝他。
“凌书,谢谢你带我出来,父皇在这儿,我必须去看看”,说完他加快脚步朝城楼奔跑而去。
凌书看着玉璟玖的背影,衣袍鼓动,墨发飞舞,像一只翩翩而去的蝴蝶。
他当不了捕蝴蝶的人,也做不到袖手旁观,只能默默跟随。
玉璟玖费力爬上城楼,目之所及,骤然沉寂。
城墙下的声音远去,旁边的士兵不断开口,他却什么也听不见,视线只紧盯着中箭靠坐在墙边的玉佑泽,血迹晕开,一片嫣红。
时间仿佛停止了,是他看到的这样吗?
过了许久他才恢复知觉,双腿无力,跪到地上。
他手脚并用爬到玉佑泽面前,伸出双手,想碰又不敢触碰,只挥舞着,眼泪大个大个的掉落。
他呜咽着,语不成声,字不成句。
他好想喊一声:“父皇,你快起来啊”,却只能张着口,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学医数年,如今面对没了生气的玉佑泽,却动不了手。
救得了别人却救不了自己人,多么可悲。
每一秒都这样难熬,凌书看到他这样,于心不忍,小心地跪到他身后,用手劈晕了他。
璟曜带着秦子沐赶到城楼时,就看到昏睡在凌书怀里的玉璟玖,他忙跑过去,凌书简短讲述了近来重要的事。
璟曜轻轻跪下,碰了碰玉璟玖的脸,慢慢抚平他皱着的眉,温柔又小声,“凌书,你先把阿玖送回玖曜宫,然后看好他”,听完这话,凌书背上玉璟玖快步离开。
璟曜留恋的多看了几眼他们的背影,转头又看到了玉佑泽。
他想起离开前玉佑泽说的话,没想到那一别真的是永别。
他吩咐士兵看顾好玉佑泽的遗体,接着转身朝城楼下跑去。
混战激烈,西楚军由秦舒洋在指挥,而秦歌已经被十多名士兵护送着撤向后方,璟曜带着秦子沐和一队人马去追赶。
两方人马相遇在秦歌回营地的半路上,秦歌看到已经快不成人样还在昏迷的儿子,悲愤交加。
“就是你抓了我儿子,他的手是你砍的?”
秦歌大言不惭:“现在放了他,否则等我们西楚踏平中云,就把你碎尸万段。”
璟曜也不多说什么,拿下背上的弓箭,搭上两把羽箭瞄准了秦子沐,语气冷酷:“为什么谋害我们陛下?”
秦歌大喊,“别别别,你别冲动,刚才属下禀告给我,射杀你们皇帝的是吴有道和他的人,你没必要这样对我儿子呀”,秦歌惊慌地阻止。
璟曜笑两声,“你不是已经放弃他了,对吗?”然后毫不犹豫的松开手。
秦歌眼睁睁看着儿子被射杀,恨得咬牙切齿,璟曜带来的人着实厉害,没一会儿自己的人就快被解决完,形势不利,他想逃跑,但没跑成,他被抓到了。
秦歌没想到这厮居然懂毒,过了几招,他还没出力就已双手无力,没想到就这样被绑,是天要亡他。
璟曜带着被捆的秦歌返回云中城时,战争还没有结束,他押着人上城楼,已经杀红眼的秦舒洋不得不停下手中兵器。
他大喊着让璟曜放人,璟曜也声音嘹亮地喊:“可以,先把吴有道交来,然后剩下的条件我们再慢慢谈。”
西楚军看着皇帝被绑了,不少士兵都没了斗志,云中城的将士们则士气高涨,看样子,已然分出胜负。
秦舒洋迟迟等不到北燕出手,看着攻势越来越强的敌军,他只能下令撤退。
西楚军陆续逃走,俞将军忙叫人回皇宫向厉知年报信。
厉知年和玉珘瑨几日前就回到了皇宫,回宫后看到是玉瑞瑄在主持大小事物,稳定群臣,内心难免一惊。
原来他一直都在隐藏锋芒,细想也是,在皇后和玉珩琛的阴影下,谁都不能好好生活,但他却聪明得装作软弱无能。
现在的他们已经不想再追究这些,只要云中城能挺过这次,那一切都会是最好的安排。
当西楚撤退的捷报传来时,大臣们喜极而泣。
厉知年却高兴不起来,撤兵在意料之中。这南墨的人来的也过于慢了些,还好有璟曜调来的南云军。
许百海带着南墨人赶到时,西楚已经撤退,厉知年便让他们驻扎在城外,顺便恐吓住北燕。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城中的疫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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