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黑空,零星闪烁,月亮并没有露面。
身着黑斗篷的背影隐入在黑夜,漫长等待下终于迎来了他想见的人。
脚步声渐近,玉璟玖还没开口,他便转过了身,抬手褪下头上的帽子。
两人的双眼都映出熟悉的面容。
相对无言,但总得有人打破沉默,“殿下,好久不见”,连声音都那么熟悉。
看着他身后站着的那群黑衣人的装扮,玉璟玖想到昨晚的搜查,他冷声质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该来的总逃不掉,他也不想再欺骗他,想必萧迟曜也早就告诉他了。
“东离国高升王府世子夏纾。”
玉璟玖笑起来,笑容却有点冷,“还是凌书这个名字好听。”
“殿下想怎么称呼我都行。”
夏纾看他的眼神痴迷留恋,让玉璟玖不得不想起往事。
他一念离开,走上了不同的道路,当他意识到,他不能离开,想返程的时候,夏纾阻断了他的路。
当时的凌书深情地凝视着他:“殿下,我会带你去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那里没有璟曜,没有过去那些伤心的事,我们重新开始,往后都有我陪着你……”
多年来密不透风的感情似乎窥见一点缝隙,倾情流露,不再埋藏心底。
玉璟玖哀求他,让他放自己走,得到的,只有他的囚禁。他问他要去哪,他说穿过中云去北燕。
他们朝夕相见,因为玉璟玖的排斥,凌书没有把凌诗赶走,只能让凌诗照顾他的日常起居。
可是打算离开南云镇时,玉璟玖生了场大病。
他们在南云镇的客栈里定居下来,大夫看了,药也吃了,玉璟玖却始终不见好。拖了一个多月,在他再一次陷入昏迷时,凌书请来了一位善于针灸治疗的老游医。
当他们褪下他的衣衫,凌书看见了他锁骨下的蓝花。
一眼看去,那花衬得他更清雅脱俗,他想着,如果那双眼睛睁开,又该是怎样的高贵动人?
他看呆了,凌诗问他那是什么花?
他说不知道,其实他心里一清二楚,嫉妒得发疯。
在东离山抑或将军府,他都发现过玉璟玖身上暧昧的痕迹,但没有哪一次是这样刺眼。
他像自虐一般盯着那花看。
老游医名叫苏迎,见多识广,他说的病因让他措手不及。
他忘了,玉璟玖懂医又懂毒。他为了逃离,以身冒险,归根结底还是他害的。
看着玉璟玖痛苦的样子,他突然想:放手吧,他就是他幻想的一场镜花水月的美梦。
摊开掌心,可以被光照耀,并拢五指,手里便只握黑暗了。
但是怎么能舍得呢?
就在他深思熟虑是不是该放他回去时,一伙人打上了玉璟玖的主意。
凌书眼看着陷入被动的局面,来了个以假乱真。
他顺走了玉璟玖的挎包和衣服行李,假扮成他,老游医的徒弟苏鸣假扮成自己。他们和凌诗在晚上大摇大摆地离开了客栈。
月黑风高,那伙人果真继续跟踪,凌书在客栈时已传信东离的势力,等那群人发现不对劲时,东离的人也到了。
原来那伙人是西楚的探子,他们想抓玉璟玖去换秦歌。
虽解决了西楚人,但他因调动了自己的人马,不得不返回东离。
他定然不会一个人回去,等派人去接应玉璟玖时,他早已踪迹全无。
凌书走后,玉璟玖迅速治好了自己的毒。
苏迎爱才心切,想向他切磋讨教。
短时间的学习交流让苏迎既涨了知识,又同情心泛滥,最后他只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玉璟玖逃跑时苏迎给了他许多银两,他不敢贸然离开,只在南云镇躲着。他开始使用人皮面具,然后在街上大胆行走。
他遇到了一个被欺负的小孩。第一印象不是她有六个指头,而是她那眼睛可真大。
她开始赖着他,他起初并不想留她,他照顾自己都困难,又怎么领着一个孩子?
拿着画像找他的人一直忽隐忽现,他不知道他们都是些什么人,只打算自己回南墨,别人虽认不出他来,但带着她或许有个照应。
兜兜转转半年,等他终于进入南墨时,他多多少少听到些消息。
城门内刚进城的人聚作一团,众人你一言我一句的畅谈起来。
一个背背篓的大汉问旁边的老头:“南墨最近在征兵吗?”
老头摇摇头,“唉,听说这只是陆家人的意思,因为皇帝认回了那个前朝皇子,已经和陆家彻底闹翻了。”
老头的儿子好奇插话,“你们说咱们皇帝是什么意思?
大可以给那皇子封个官好吃好在的暗处养着,如今南墨人都对承启帝感激涕零,他又有个儿子,恢复了身份,那他岂不是也可以做皇帝了?”
一个读书人开口:“就算不做皇帝,既然全南墨皆知了,那封王封地也少不了。
而且我们予安太子是个温润有礼的廉洁之士,继位后也不会亏待那前朝皇子的,荣华富贵,美人在怀是肯定少不了。”
老头的儿子又问:“所以那前朝皇子是可能继位的吧?”
老头摇摇头,“陆家不会罢休的,陆丞相可是我们陛下的舅舅,他定会站在自家这边,还是予安太子继位的可能性大。”
一个稍胖的中年人反驳,“不是还有许家吗?可别忘了,许家现在可是有两个将军,那前朝皇子可是许家花了多少年才认回来的孩子。”
旁边人嗤笑,“这你就不懂了,那两个将军也是予安皇子的舅舅,手心手背都是肉啊。”
……
听完这些人的议论,玉璟玖抬头望了会儿蔚蓝的天空,万里无云,也没有一只鸟儿飞过。
好久好久后,他转变角度,看见了太阳。不知道是不是光线太耀眼,他流下了眼泪。
泪流完后,他闭上了眼睛,他不该如此望太阳的。
六个多月了,他的孩子也要出生了。
他已经成了他高不可攀的人,而他一无所有,回去后该如何?
他当真会是皇帝吗?他会怨他吗?自己若就这么回去了,还能回到最初吗?他能争得过萧惗倾吗?……
东离山……东离山……遥不可及。
至此蠢蠢欲动的心终得平歇,他毫不犹豫转身,刚进城又出城,越走越远。
身旁的小孩迷惑的直摇头,最后还是尾随他而去。
夏纾走到玉璟玖面前,“殿下,我一直都在找你,你过得好吗?”
玉璟玖不理他,不看他的眼睛,只冷漠的问:“昨晚你身后这帮人搜查的是谁?”
夏纾也不恼,“你见到他了,是吗?”
夏纾看着他微肿的眼睛,猜测他昨晚一定哭得很厉害。
“你说谁?”
“昨晚我们搜寻的逃犯。”
“逃犯是谁?”
“一个中毒的将死之人。”
玉璟玖在袖子里双手握拳,“你们有解药吗?”
两人的目光对在一起,夏纾眼里含笑答他:“可以有,也可以没有。”
“那请问世子殿下,怎么样才可以有解药?”
夏纾思考会,“我不喜欢世子殿下这个称呼,殿下大可以直呼我名字,我不会介意。”
他又继续道:“殿下,我以后也不这样称呼你了,我以后就喊你小玖怎么样?”
“阿玖”这个称呼他还不敢喊,他怕惹怒了他。
玉璟玖不想与他废话,瞪他一眼,“你不要转移话题,我问的是解药。”
夏纾递给他一个瓶子,“这个可以暂时压制,解药我没有。”
“那谁有?”
见玉璟玖不接,他解释,“本来我们想把他交给秦舒洋,但他要逃跑,我表哥夏绝不得不用这一日笑,解药在他那里。”
“如果你们找到他,还要交给秦舒洋吗?”
“可以交,也可以不交。”
玉璟玖恼了,吼他:“你非要这么说话吗?”
“哟,吵什么?”
屋里走出来一个穿黑袍的青年,从那衣服上繁复的花纹和金线,也能看出他身份不一般。
夏纾收回手,朝那青年走几步,然后行礼,“皇叔。”
玉璟玖视线转到那人脸上,皇叔?年纪也不大吧,凭他的行医经验来看,怎么都没有三十岁。
那人也平静从容地打量他,看眼睛,想必爱哭,看眼神,应该还涉世未深,看穿着,蓝色?忧郁孤独,面容高贵。
“小纾,这位是?”
“山里的大夫”,夏纾不想多说。
“山里会有如此……的大夫吗?”他从上到下指了指玉璟玖。
没人说话,他笑起来,“美人清冷,小纾,不介绍介绍吗?”
夏纾没理他的要求,刚刚他和玉璟玖在院里说的话他在屋里肯定听见了,他只问:“皇叔怎么会到这来?”
“自然是来带你们回东离,听小缨说你们设计抓了南墨的皇帝?”
“路上跑了”,夏纾懊恼。
他眼睛盯向左面的一座高山,“是吗?我的人告诉我,他就在那座山上。”
玉璟玖暗想,还好追雨没和他一起来院里,不知道他能不能听见,然后回去报信。
夏纾震惊,“皇叔怎么知道?”
“哈哈哈,小绝的人早已被山里埋伏的人解决完了,说不定他已经落到了人家手里。”
“你们真以为人家堂堂皇帝是吃素的?”
他把一张写有消息的纸递给夏纾,“真到了西楚,小绝也只有被人家玩的命。”
夏纾皱眉看完,“对不起,皇叔。”
“你来这一趟,宁沉初给你什么好处了?”他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出这个名字。
“宁丞相没找我,是我自己请愿去南墨的。”
他观察着他,“月出说你此次来南墨的目的是找人?人找到了吗?”
夏纾低头,“皇叔恕罪,我没有当面与你告辞,人还没找到。”
看着这两人在院子里你一问,我一答的,玉璟玖渐渐迷惑起来,院里这么多人,他逃跑的概率几乎没有,怎么办?最好就当自己是个透明人。
“小纾,这位美人大夫你打算怎么办?”他再次看向玉璟玖。
玉璟玖:“……”
夏纾紧张起来,东离国人人都知道彧王爷爱好美男子。玉璟玖这长相必定勾起了他的兴趣。
“皇叔,这大夫救过我,我会妥善安置他。”
“是吗?”
玉璟玖更紧张,这人盯他的眼神和秦子沐虽不一样,还是让他心惊。
就在他们都一筹莫展的时候,院子里又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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