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1章 敲锣打鼓:要治眼睛了!

    陆泽的出租屋旁生着一丛攀枝白玫, 在不久前的凛冬,这片贫瘠狭小的土壤上是漂过似的枯白, 死气沉沉,不见丝毫生机。

    玫瑰本是娇生惯养金贵的花品,需得精心照料,才会开出艳丽的花,然而这丛本该枯死于凛冬的白玫却在春日奇迹般地活了过来,不受约束的枝叶野蛮生长, 贪婪地夺取着春日的养分。

    可这出土壤实在太过贫瘠,就算卯足了劲拼命汲取生机,白玫丛仍旧算不上健康,它自泥泞昏暗中向上攀爬,墙壁上攀附的扭曲枝干是它苦苦挣扎留下的痕迹。

    两月前, 这丛熬过了严寒的野生白玫迎着春日绽放了第一朵花苞, 那朵花被陆泽摘下别在了莱茵的胸前, 作为加纳晚宴上他对莱茵的钟情象征。

    莱茵记得那朵幽香。

    他伸手推开了微微敞开一道缝隙的窗户, 指尖摩挲着寻到了攀附在窗沿上的枝干。

    玫瑰本就生着荆棘,能熬过严寒野蛮生长的白玫根根尖刺遍布, 莱茵的指尖被一根长刺戳破,鲜红的血珠立刻涌出,滴在了漆黑的枝干上。

    好似错觉, 沾染了血珠的枝干陡然震颤,一朵花苞从枝叶中颤巍巍地生出, 贴上了莱茵的指尖。

    正要收回手的莱茵猛然一震, 像是不敢置信一般, 他轻轻触碰着指尖的花苞,他的动作极为仔细小心, 带着试探再三确认后,那张漂亮沉静的脸上忽然涌现出一种极为狂烈的情感。

    好似失而复得后的欣喜若狂,那情感太过剧烈,拉枯摧朽一般,倚靠在窗前的身影不得不伸出手撑住自己,才不至于因为剧烈的冲击而软倒下去。

    半分钟后,白皙修长的手掌再度抚摸上了窗沿边布满尖刺的枝干,尖锐的长刺瞬间刺破了手掌的皮肉。莱茵没有收回手,反而张开手掌包裹上覆盖着尖刺的枝干,更多的鲜血流出,不断沿着枝干滑落滴入土壤,隐没不见。

    下一刻,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莱茵手下的漆黑的枝干微微颤动,连带着满丛的枝叶都发出沙沙声响,发黄卷曲的叶子变得油绿,萎缩的花苞重新鼓胀,颤巍巍地吐出了花蕊,这丛算不得健康的白玫在此刻焕发了前所未有的生机。

    仍在滴血的手掌轻轻拂过震颤的花枝,柔软的幽香缓缓涌入鼻尖,闭着双眼的莱茵眼睫微颤后,缓缓勾起了唇。

    “莱茵,你在做什么?”

    洗漱完毕的陆泽从卫生间走出来,就看见莱茵握着一根两指粗细、布满尖刺的藤蔓,鲜红的血珠不断滴落,那艳色刺痛了陆泽的双眼,他大步走去,将窗边的莱茵直接拉了回来。

    陆泽摊开莱茵的掌心,果不其然全是尖刺的划痕,他皱着眉:“为什么要伤害自己?”

    莱茵嘴角挂着笑容,像是没有感觉到疼痛,他急切地凑近陆泽寻求答案:“雄主,花开了吗?开了几多?”

    陆泽皱眉,他对莱茵让自己受伤的行为很不高兴,但是看着面前满脸期待的莱茵,他还是瞥了眼窗外的白玫做出了回答:“花开了,有很多。”

    莱茵低下头,声音中难掩欣喜:“恢复了,恢复一些了。”

    “什么恢复了?”

    陆泽被这没头没脑的话惹得直皱眉,他拍了拍莱茵的脸示意他安静些:“乖乖坐着,我去拿医药箱。”

    “不用,雄主,您看……”

    听到莱茵的拒绝,起身要去拿医药箱的陆泽面上闪过些许不愉,他扭头正要说话,就看见莱茵把手伸到他面前,下一刻,被刺破了皮肉的手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恢复。

    莱茵的声音带着惊喜:“雄主,我的能力恢复一些了,治愈能力回来了!您摸摸看,是不是全好了,一点伤都没有?”

    陆泽:“……”

    亲眼见证了违反人类医学原理的陆泽默然了,他拿起了莱茵的手掌端详抚摸了片刻,确定刚刚那些划破的皮肉肌理确实恢复了,冰冷镜片后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暗芒。

    陆泽曾亲眼见过莱茵的治愈能力,在纷飞的硝烟中,悬浮在高空的身影浸透在血液中不断释放着生命能量,那是属于S级王虫的特殊能力,陆泽来到这个异世界时就接受了他的照拂——在那次惨烈的救援活动中。

    但是这个与生俱来的强悍能力在那此救援后逐渐消失,像是一个常年超出负荷工作的机器在完成一次大功率高强度的工作后彻底报废了。

    陆泽知道在加纳晚宴时莱茵的状态有多么糟糕,靠着药物吊着命、急需雄虫信息素否则熬不过发|情期的可怜雌虫。

    陆泽的视线滑过仍旧沉浸在能力恢复的喜悦中的莱茵身上,这些时日,莱茵身体状态似乎好了不少,尖瘦的下巴被养出了肉,双颊红润有了血色,最初时偶尔咳血的毛病也早就好了。

    莱茵确实有按照医嘱按时吃药,药还是从前的配方,但是效果却明显不同。

    陆泽缓缓摸过莱茵恢复如初的掌心,心中一个想法悄然定型,他摸了摸莱茵的眼角,思索片刻后缓缓出声:“莱茵,我们再去一次工作室。”

    陆泽和莱茵再一次来到了研究所的工作室,但是和先前的玩闹不同,此次他们带着疑问和探索的心,似乎还有些许忐忑不安。

    莱茵在陆泽的安抚下躺上了机器台,冰凉的仪器贴上他的身体,他放在身侧的手指不安地搅动着,他喊了一声雄主,随后得到了安抚的吻。

    “别怕。”

    隔着医用橡胶手套,掌心熟悉的温度贴上了莱茵的脸颊,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消毒水味,莱茵闭上了眼睛。

    机器被调成了消音模式,嗡鸣声几乎不见,陆泽感受着握着自己的手逐渐放松了力道,麻药起了作用,莱茵陷入了昏睡。

    机器显示屏上排列着莱茵血液的分析结果,坐在工位上的陆泽低着头,他已经一刻不停注视着高倍镜下的培养皿长达三小时了,一旁的微型记录仪闪着微弱的红色亮光显示着正在工作中。

    不知道发现了什么,显微镜前的陆泽终于抬起头,他撤下左手上套着的橡胶手套,右手拿起了试验台上的手术刀,手起刀落,鲜红的血液瞬间从被划破的手掌中流出。

    陆泽拿出烧杯将血液收集,随后用胶头滴管去了些许滴入了培养皿中,高倍显微镜下,接触到血液的残损的组织正在以一种极其缓慢速度修复。

    饶是心中早已知道不能用人类经验来体会虫族世界的种种,当确认了自己的猜想后,陆泽还是再一次被虫族某些奇葩但是神奇的能力震惊到了。

    雄虫信息素,竟然还有如此妙用。

    其实待在研究所的这一月中,陆泽得到了不少资料,他心中隐隐也有了猜想。

    莱茵的眼睛是打娘胎里头落下的病根,因为是私生子,孕期本该接受大量雄虫信息素灌溉的雌虫得不到慰藉,导致信息素紊乱,十月怀胎不仅耗死了自己的精血,连带着孩子也受了影响。

    莱茵的眼睛是因为在母胎中没有足够接受足够的雄虫信息素。既然是因为雄虫信息素不够,自然后期补上足够的雄虫信息素。

    这病因虽然奇葩,治病方法也不复杂,但是为何过去这些年中从未有医生弄清楚莱茵的病因,陆泽认为原因有二。

    首先,莱茵是雌虫,唯一能接受雄虫信息素的机会除了雄父在其仍为胎儿时的滋养,就只有发|情期时接受雄虫的抚慰,将发|情期拖到不能再拖的莱茵很显然不是随随便便接受雄虫的性格。

    第二就是因为那些打着治疗为名,实际上进行活体实验的畜生根本就没打算医治莱茵,不仅没有治疗莱茵的眼睛,反而看上了他身为S级雌虫强悍特殊的能力,以此满足他们的私欲。

    陆泽清理掌心的伤口,取来一块防水胶布贴上,他朝着不远处白色床单上尚在昏睡的莱茵走去。不知是不是因为在特定的场景中又想起了从前不甚愉快的场景,即使是在昏睡中,莱茵的眉头仍旧皱的很紧。

    陆泽缓缓伸出手,指尖点上莱茵眉心的褶皱,缓缓抚平。

    一下、两下,轻轻地,柔柔地,反复抚平,对待莱茵,陆泽似乎总有着用不完的耐心。

    像是感受到了熟悉的气味和温度,莱茵眼睫轻颤后缓缓睁开了眼睛:“雄主?”

    “我在。”

    陆泽将贴着胶布的手掌背在身后,用着完好无损的右手蹭了蹭莱茵的脸颊,语气温柔:“睡醒了吗?”

    莱茵下意识贴上陆泽的手背,点头:“雄主……”

    意识到陆泽就在他身边,莱茵明显放松了,他像是撒娇一样地哼了一声,软软地念着叫着陆泽。

    陆泽缓缓擦过莱茵眼角的湿润,神情难测,他的语气很轻:“做噩梦了?”

    莱茵身形微微一僵,他像是意识到什么一般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湿的,他在梦中哭过了。

    莱茵眨了眨湿润的眼睛,试图用这点小动作将泪水收回去好掩饰他偷偷在梦中哭过的事实,他抿了抿唇:“您说过的,梦都是反的。”

    陆泽伸手将莱茵抱进怀中,拍了拍他清瘦的背脊:“对,醒来就好了。”

    莱茵趴在陆泽的肩膀上深深吸了一口气,刺鼻的消毒水味道被陆泽身上的味道替代,隐隐不适的腹部终于得到缓解,他缓缓吐出一口气:“雄主,您在我身边真好。”

    陆泽瞥了眼好似没有骨头一般埋进自己怀中的莱茵,指腹揉上了莱茵的发:“不问问我发现了什么吗?”

    莱茵闭着眼睛格外亲昵地蹭了蹭陆泽的脖颈:“您想说吗?”

    想说,莱茵就问,若是不想说,莱茵就不问。

    陆泽听出了莱茵话语中的未尽之意,他抚摸莱茵长发的手指在发间穿梭,像是在思考着如何开口,许久后缓缓出声,他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你的身体在好转,能力也就随之逐渐恢复。”

    莱茵低低嗯了一声,这点他猜到了,因此并不意外。

    救援力竭之后他在医院里待了两个星期,那两个星期中他体会了什么叫做心有余而力不足,自他成年之后他从未如此狼狈过,他感受不到四肢,无力操控能力,他的身体像是破了个洞一般不断流失生命。

    这那两个星期中,他清晰地明白了一个事实,他活不长了。

    可能一年可能半年,他在数着日子过活,他本以为自己会死的,但是他遇见了雄主。

    他不知道自己残破的身体为什么会重新恢复生机,但那有什么重要的呢,他对现在的结果很庆幸。

    现在的他真的很惜命,能力回来之后他真的很高兴,因为他还能再多陪雄主一会儿,哪怕是多一年多一月甚至只是多一天,他都高兴。

    陆泽感受到了莱茵的喜悦,他指尖微顿:“很高兴?”

    莱茵弯起嘴角,下巴抵在陆泽的肩膀上,抱紧了他的腰,声音说不出的缱绻温柔:“莱茵想多陪您一会儿。”

    陆泽微微挑眉:“在这?”

    陆泽记得莱茵第一次进麦克考的研究所,闻到消毒水都会反射性干呕,现在怎么进步飞快,都能在这里抱着他撒娇卖乖了?

    莱茵像是撒娇的猫儿一般蹭着陆泽的脖子:“在哪都行,只要雄主在。”

    陆泽缓缓眯起眼,他觉得莱茵在勾|引他。

    原本还有些严肃的心情被莱茵一顿撒娇卖乖冲淡,陆泽伸手在莱茵的额头上轻轻一弹:“不是说要听我讲话的吗?坐好。”

    闻言,莱茵不情不愿地从陆泽怀中爬起,坐直了身体。

    陆泽将莱茵的小表情尽收眼底,微微勾唇,将心中斟酌已久的话语说出:“莱茵,还记得我先前和你说我准备一个月后进行你的眼睛手术吗?”

    莱茵点头:“记得。”

    陆泽缓缓抚摸着莱茵的眼尾,这一瞬间他是曾在鬼门关前拉回无数病患的神医鬼手,低沉的嗓音让人不由自主地信服:“莱茵,准备准备,你眼睛的手术刻要提前了。”

    第072章 但求一个心安

    今天是周六, 研究所每周做六休一,今天刚好是工作日的最后一天, 不远处墙壁上挂着的时钟已经显示着即将到达五点,还有半个小时就是下班时间。

    不过这些对于已经请好一星期假的陆泽并不重要,至于他为何会在假期中途回到研究所再三查看确认数据的原因,我们暂且不得而知。

    工位前,光脑显示屏投射的幽幽蓝光反射在冰冷的镜片上,依稀可以辨认出是极其复杂的数据, 陆泽的视线透过冰冷的镜片落在面前密密麻麻的数据上,深邃的眼眸之下蓄着两抹明显的青黑,他的脸色有些白,唇色浅淡。

    自从知道了莱茵的病因,陆泽的进展突飞猛进, 显示屏上是陆泽借助模型推演出来的治疗的成功概率, 这些冷冰冰的复杂的数据和图形就是这些天陆泽最为重要的研究成果, 也是莱茵眼睛能否治疗成功的关键。

    不远处的试验台上弥漫着些许腥甜味, 尚未清洗的试管和烧杯壁上粘着几滴猩红的血液。

    陆泽拿出优盘将数据备份后关闭了电脑,抬手取下眼睛按了按额角, 眉宇沾染了不少疲惫之意,宽大的白大褂随着他的动作垂落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大号的防水胶布下隐隐露出几道渗血的划痕。

    锋利狭长, 伤口很深,由此可见下手不轻。

    陆泽按压着有些发胀的太阳穴, 缓缓吐出一口气, 忽然手腕上的光脑上发出震动, 陆泽垂眸看了一眼,是珠宝商店的号码, 陆泽思索片刻,想起他先前购买了婚戒和手链时还定制了其他饰品。

    陆泽点击光脑接通了通话,旋即光脑中响起了珠宝店员热情的声音:“路德阁下,打扰了,您之前在我们店内订购的脚链成品已然完成了,请问您是到店取还是由门店快递员专门配送到家?”

    近些日子忙昏了头,陆泽差点都忘记了自己买了一条银色脚链,他抬头看了眼钟表上显示的时间,思索片刻给了店员回答:“我现在过去取。”

    店员:“好的,那我们在店内恭迎您的光临,祝您生活愉快,再见。”

    挂断电话,收起光脑,陆泽戴上眼镜起身走出了工作室,珠宝商点距离帝国第一军校不算太远,开车大约二十分钟,现在是五点差三分,此刻去取了银链,刚好在六点前到家。

    黑色的天鹅绒布上一细长的银色脚链静静摆放其中,宛如缠枝藤蔓,特殊繁复的做工使得这条银链子仿佛带着细钻般闪耀。

    店员在一侧满面笑容:“阁下,请问我们的成品还符合您的要求吗?”

    陆泽伸手拿起了那条银链,入手冰凉,纤细的手感让陆泽想起了莱茵的脚踝,他曾经不止一次扣住过那处。

    虽然等待的时间有些久,但是陆泽很满意,他点了点头,利索地付完了尾款。

    店员见状,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了,他将银链小心装进首饰盒,配上精致的外包装后递给了陆泽:“阁下,感谢您的信任,希望您下次光临。”

    陆泽点了点头,接过礼盒后朝门口走去,走了几步后突然扭头看向乐开了花的店员:“这附近最近的花店是哪家?”

    被问的店员一愣,随后立刻热情地给陆泽指路:“我们家楼下就有一家花店,下了自动楼梯右转走个两百米大约就能看见了。”

    陆泽点头致谢,转身离开,这次没有任何停留。

    陆泽按照着店员的说法果真找到了花店,一进门里头的店员就迎了上来,陆泽直截了当地说出了目的:“有玫瑰花吗?”

    花店店员:“当然,您看这些都是今天下午刚刚摘下来的红玫瑰,新鲜的很,花瓣还舒展着嘞!”

    花店店员看着陆泽的视线落在红似火焰的红玫瑰上,脸上并没有什么中意的表现,他正向再说点什么推销一波,就看见陆泽伸手朝拿起了一朵白玫。

    花店店员乘机推销:“您的眼光真好,这是我们的镇店之宝,是极其稀有的铂金玫瑰,这偌大的一家商场只有我们家才有这种珍贵的花品!”

    陆泽低头轻嗅着手中的铂金玫瑰,初闻香味浅淡,但深吸一口就会发现一股幽香萦绕鼻尖,直击心头。

    陆泽抬眸,望向一脸期待的店员:“有九十九朵吗?”

    陆泽捧着花束走出了花店,身后花店店员弯腰鞠躬眉开眼笑,陆泽朝着出口而去,余光不经意瞥到了一家蛋糕店,脚步微顿,门口的店员见状立刻迎上来:“您好,我们家的蛋糕口味众多,香甜可口,今日我们家还推出了能带来幸运的好运蛋糕,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哦!”

    陆泽从来不迷信,若是一个蛋糕就能带来好运,那么世界上就不会有那么多苦苦哀求神明垂怜的人了,但是莫名其妙地他还是停下了脚步。

    莱茵眼睛的治疗已经正式开始了,就在昨天陆泽完成了耗时长达十小时、格外艰巨的初步治疗。

    陆泽曾听闻当患者进手术室前,他们的亲属总是会去求一个开了光的符或是一串降福过的手链,其实真的有什么功效吗?无非是求一个心安。

    求一个心安吗?

    十五分钟后,陆泽提着新出炉的蛋糕迈出蛋糕店的大门,快步将蛋糕店内笑容可掬的店员抛在身后,他没有继续逗留,直接乘坐商城的电梯来到地下室,将花束,蛋糕以及首饰礼盒放在副驾驶座位上。

    幸运蛋糕是基础款的奶油蛋糕,最顶端用巧克力酱写着的“心想事成,幸运降临”几个小字,字不算丑,勉强入眼,其实所谓的幸运蛋糕仅仅是在普通蛋糕上加上这么一句简短的祝福语。

    鲜花,蛋糕,礼物……

    这些东西和他完全不搭,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买来这些东西,就像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再一次回到研究所重新调出已经检查确认过数遍的数据。

    陆泽垂眸看向自己握着方向盘的手,这双手修长有力,沉稳得可以让充满气的气球后在插|进一根针后仍完好无损,可就是这双引以为傲的手在昨日重新回到手术台前却发了抖。

    陆泽无声地勾了勾唇,像是自嘲,他再一次看向副驾驶位置上的那个幸运蛋糕。

    这些东西曾和他的人生理念全然无关,若是从前有人告诉他,他会堕落到相信鬼神或是幸运女神之说,他绝对会以为那人疯了,可是如今……

    冰凉的镜片后,那双灰色的眼眸浮现些许几乎称得上柔和的亮光,陆泽插上钥匙启动了悬浮车。

    无非是求一个心安,现在的他终于体会到了这是一种什么感觉。

    那是理智无法控制心念,明知昏头也会去做的感觉。

    *****

    陆泽并没有回别墅,他和莱茵近期都住在出租房,研究所的工作室里有陆泽需要的一切,方便是一个原因,至于第二个原因,陆泽镜片后闪过一丝冷芒,透过后视镜他看见了一直跟在后头鬼鬼祟祟的黑车,他冷嗤一声后踩下油门。

    黑色的悬浮车在几个假动作后再一次甩掉了紧追不舍的臭虫,稳稳地停在了帝国第一军校附近的出租房外不远的停车位上。

    停好了车,陆泽看了眼时间,刚好是六点整,他拿起副驾驶上的东西,推门下车。

    出租房内,莱茵已经等候多时,当陆泽把钥匙插|进门锁,听到清脆的咔哒声时,莱茵笑意吟吟地朝陆泽问好:“雄主,您回来了。”

    看着面前双眼裹着一层厚厚纱布的莱茵,陆泽低低嗯了一声。

    莱茵伸着手,像是往常一样想要伸手帮陆泽脱下外套,然后他的怀中多了一束花。

    “雄主?”

    陆泽伸出得空的手牵着莱茵往里头走:“路上顺手买的。”

    陆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撒谎,他向来是不屑于撒谎的,况且这谎言实在太过拙劣,且不说店员曾告知这束花非常珍贵罕见,少有花店售卖,单单是九十九朵这个数量,恐怕也并不是路边顺手能买到的。

    谎言的拙劣性,他们心知肚明,莱茵并不戳破。

    怀中的幽香非常好闻,莱茵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陆泽放在他怀中的是什么,他伸手轻轻摸了摸花瓣,柔软的触感让他下意识勾起了唇,再抬起头时他看着陆泽脸上的欣喜根本遮不住:“这是您给我的礼物吗?”

    将蛋糕轻轻放在茶几上,陆泽偏头看了眼捧着花傻乐的莱茵,伸手将他拉到怀中:“这么喜欢花?”

    莱茵点了点头而后又摇头,陆泽微微诧异地挑了挑眉,觉得雌虫的反应有些好玩,伸手想要摸了摸他的额头探探温度,耳畔陡然响起了莱茵的解释:“因为是雄主送的,所以喜欢。”

    陆泽的手指顿住了,他注视着莱茵,缓缓收回了手。

    简单直白的话语往往最能打动人心,陆泽发现莱茵有一种能力,能把平平常常的一句话说的好似告白,撩拨他心弦。

    天色已经有些暗淡了,客厅的大灯没有打开,只有一盏散发着暖光的台灯,雌虫低头嗅着鲜花,唇角带笑,暖光落在他的脸庞像是给他镀上一层温润的光泽,隔着纱布,陆泽看不到莱茵的眼睛,但是他觉得那双漂亮的眼睛如果没有裹上这层层纱布,一定也是在笑的。

    莱茵埋头轻嗅着花朵,眼角眉梢的笑意更加动人:“雄主,这是什么花?是什么颜色的?”

    陆泽的手指在莱茵顺滑的发丝中穿梭,他注视着莱茵的笑容,缓缓开口:“铂金玫瑰,银白色,和你的发色很像。”

    莱茵轻笑出声:“所以雄主才买下它的吗?”

    陆泽穿梭在莱茵长发中的手指顿了顿,他确实在买花的时候想到了莱茵,不过不是他的发色,而是他的肌肤,他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莱茵抿着唇,笑得越发好看了,他将怀中的花束放到身侧的沙发上,缓缓贴上陆泽的身体,他坐上了陆泽的腿上,柔软的腹部轻轻蹭过陆泽的腰,趴在陆泽耳边吐气如兰:“那蛋糕也是雄主顺手买的吗?”

    正准备扣上莱茵腰肢的陆泽闻言一顿,他将怀中诱惑他的雌虫捞出来,果不其然在他脸上看到了一闪而过的笑意,像是一只计谋得逞的小狐狸。

    他倒是忘记了,虽然莱茵看不见,但是嗅觉是一等一的好,幸运蛋糕的奶油味怎么可能逃得过他的鼻子。

    陆泽的反应让莱茵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猜想,他趴在陆泽的肩膀上笑出了声。

    陆泽:“……”

    陆泽从怀中捞起笑得直不起腰的莱茵,脸上闪过一丝类似谎话被揭穿的窘迫:“就这么高兴?”

    莱茵使劲点了点头:“不知道为什么想到您特意去挑选了蛋糕和花朵,但是却说是顺路带的,就觉得有点别扭的可爱。”

    别扭的……可爱?

    陆泽挑眉,看着笑软在他身上的莱茵,伸手拍了拍他的屁|股:“胆子挺大的,竟然敢打趣自家雄主来了,就不怕我罚你?”

    现在并不是在床上,莱茵被陆泽不轻不重的一巴掌拍的脸蛋发红,他缩了缩肩膀,但是却伸手按住了陆泽的手,让他感受着丰满的弧度,朝陆泽乖巧一笑,说的话却越发没谱:“要是雄主您口中的惩罚就是这个,莱茵倒是求而不得。”

    陆泽眼眸渐深。

    面前的雌虫笑着,晃着柔韧的腰肢,把屁|股上的软肉蹭到他的掌心中。

    看来不是他的错觉,这几天莱茵倒是越发得会勾|引人了。

    陆泽并没有如莱茵期待的那般将他抱起直接开启漫漫长夜,相反,他毫不拖沓地收回了手。旋即,陆泽看见了莱茵毫不掩饰的惊讶和失落,他勾起了唇。

    “雄主?您不……”

    陆泽没说话,只是将黏在他怀中的雌虫捞出来,起身走到厨房的洗手池前洗干净手,取出刀叉盘子后重新回到了沙发前。

    被迫离开陆泽怀抱的莱茵此刻抿着唇,他像是一只不知为何惹了主人嫌弃的小动物,可怜巴巴地朝陆泽仰着头。

    不高兴了?

    冰冷镜片后的灰色眼眸中快速闪过一丝笑意。

    还真是,恃宠而骄。

    陆泽掩去眼中的笑意,拿起刀叉轻轻敲了敲盘子,像是没有注意到莱茵的失落,声音淡淡:“吃蛋糕。”

    陆泽和莱茵同排坐在沙发上,陆泽并不爱吃甜食,幸运蛋糕太甜,他尝了一口就将盘子放了回去,偏头垂眸,他身侧,端着盘子的莱茵此刻满脸写满了心不在焉,餐盘内只动了几口的蛋糕上依稀还能辨认出“幸运”二字。

    蛋糕是陆泽切好分的。

    陆泽将盘子放回茶几上,抽出两张纸巾擦了擦嘴:“不喜欢吃?”

    正在冥思苦想为什么自己的招数对陆泽不再有用的莱茵啊了一声,暴露了他正在神游天外的事实。

    陆泽瞥了眼莱茵手中餐盘内被叉子拨弄的已经看不出字的蛋糕,伸手握着莱茵拿着叉子的手直接挖了一口:“张嘴。”

    莱茵下意识张开嘴,然后就被塞了一口奶油。

    看着唇边沾了奶油的莱茵,陆泽伸手替他擦去,声音听不出太多情绪:“不喜欢蛋糕吗?”

    莱茵微微一愣,他感到手中的餐盘被轻轻托起,赶紧用了些力气,飞快摇头:“当然不是。”

    莱茵其实没有特别喜欢的事物,对于军雌而言很多时候事物就是填饱肚子用来充饥的东西,至于味道,挑剔的雌虫在一天一瓶营养液的作战区可是活不下去的。

    先不说这是香甜的奶油蛋糕,就冲这是陆泽特意买给他的这一点,哪怕是黄连莱茵都能面不改色的吃下去。

    为了证明自己非常喜欢陆泽买的礼物,莱茵拿着叉子捞起一大口,他吃的有些急,又太心贪,嘴角粘着不少奶油。

    陆泽眼眸微深,正要伸手擦去,一条殷红的舌尖飞快地从唇畔中探出,正巧和陆泽的手指不期而遇。

    香甜,柔软,温热……

    莱茵笑着舔了舔唇,凑近了陆泽,他们之间的距离格外的近,陆泽能闻到莱茵的呼吸,带着奶油的香甜的味道,多了些许粘腻的诱|惑。

    陆泽的呼吸微微重了些。

    莱茵听见了那陡然变化的呼吸声,他微微仰起头,准确无误地找到了陆泽的嘴唇,将带着奶油香味的柔软印了上去。

    灵活的软舌在唇齿之间飞快地扫过,好似欲擒故纵,陆泽像是感受到了什么一般,缓缓垂眸,他看到了一双修长光滑的腿隔着西装裤勾上了他的腿。

    “雄主,甜吗?”

    不知是在问蛋糕,还是在问其他什么他们心知肚明的东西。

    陆泽不得不承认莱茵是真的勾|引到他了。

    修长的指尖扣住莱茵细瘦的手腕,微微用力,知情识趣的莱茵顺势跌进了陆泽的怀中。

    “呀,雄主……!”

    一声惊呼,雌虫唇角飞快掠过的笑意让他像是计谋得逞的小狐狸,随后故意装出的慌张和惊讶也无法让人生出一丁点反感。

    陆泽扣住了莱茵的腰,静静地注视着他几秒后将他横打抱起。

    西装裤口袋中微微鼓起一个巴掌大的礼物盒,想到那条闪着碎光的细脚链,陆泽抱着莱茵小腿的手微微用了点力气。

    礼物还没送完,得益于莱茵的勾|引,这条脚链子怕是得在床上由陆泽亲手戴上了。

    第073章 铃铛脆响红帐翻

    到也不怪莱茵诱惑陆泽, 自从开始治疗眼睛后,他们这几晚一直是盖被子纯聊天, 虽然仍旧是同床共枕,但却没有任何更加亲密的行为。

    满打满算已经五天没做了,这让自从结婚后,几乎每晚都不得消停的莱茵非常不适应,虽然躺在温暖的怀抱中闻着熟悉的味道入睡也是非常好的体验,但是时间一长, 难免胡思乱想。

    莱茵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对陆泽而言已经失去了魅力。

    当然,莱茵这等错误的想法在他被陆泽丢上|床,欺身压上时彻底消失,他勾着陆泽的脖子,笑着扭起了腰。

    陆泽拍了拍莱茵蹭着他腰的小腿, 从西装裤中取出礼物盒, 拽过那只不安分的小腿将细长的银链子戴了上去, 脚链是特殊设计的, 特意留了一条小尾巴,在昏暗暧昧的台灯下闪着细碎的光, 衔尾出以一颗铃铛结束,一晃就响。

    莱茵感受到脚踝上的凉意,我微微一怔, 下意识收回了腿摸了摸。

    脚链?

    正当莱茵疑惑时,陆泽开口解释道:“婚前买的, 因为是定制, 晚了些。”

    莱茵想起他和陆泽结婚前, 对方曾在珠宝店定制了一些饰品,莱茵只收到了戒指和手链, 余下的脚链倒是一直没见着,他本还纳闷,原来是工期长。

    莱茵沿着脚踝摸到了铃铛,他晃了晃腿,听到了一阵清脆的叮铃声。

    莱茵笑着将带着铃铛的小腿横在了陆泽身上,叮铃铃脆响中他的笑声越发轻灵:“雄主,莱茵竟然不知道原来您还喜欢这样的。”

    温比玉,腻如膏,铃铛脆响红帐翻。

    莫名其妙地,陆泽脑中蹦出这么一句诗来,他看着莱茵抵在他腰间的足上,冰冷镜片上缓缓浮现一片雾气,但很快就散去了。

    莱茵在床上向来和他合拍,一个动作就能知道他在想什么。

    陆泽确实喜欢这样,这条脚链在莱茵身上再合适不过。

    柔韧的腰没有一丝赘肉,肌肤细腻,像是上好的暖玉,爱不释手,陆泽扣着莱茵腰肢的手用了些力道,额头上爆出一根青筋,偏偏莱茵还不知死后越发卖力,一声比一声软。

    “雄主……”

    陆泽闭了闭眼睛,差点要把莱茵的腰捏得变了形。

    他是个医生,又不是修佛的,清心寡欲,无欲无求,连着素了五天,他不知是忍得有多辛苦。

    给莱茵治疗眼睛按理而言和夜晚幸福生活是不冲突的,但是奈何莱茵在床上总爱哭,他的眼睛上了药,自然是哭不得的,因此陆泽才硬生生咬着牙当了几天的和尚。

    没想到修生养性的和尚没当成,反倒还养出了个妖孽,格外勾人。

    陆泽眼眸极沉,伸手捂住了莱茵喘着气的唇,哑着声音道:“莱茵,你现在在治疗期间,听话些……”

    陆泽的话戛然而止,捂着莱茵的手蓦然一僵,他缓缓收回手,只见掌心一片显眼的水渍,靠在床边的莱茵双唇微张,殷红的舌尖缓缓舔过饱满的唇:“雄主,您不想要莱茵吗?”

    “莱茵想您了。”

    陆泽的手被莱茵牵着落到了他的胸膛,线条优美的肌肉贴上他的手心,俏生生地蹭了蹭,陆泽的呼吸重了些。

    莱茵轻笑了一声,旋即牵着陆泽的手贴上了他的腹部,漂亮的腹肌微微发颤,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这里最想。”

    明明白的好似一捧初雪,在寂静无声的夜悄然栖息枝头,那张漂亮的脸纯白洁净,却做出这种无比色|气、诱惑人的动作,像是欲|望沼泽生出来的妖,极致的矛盾。

    莱茵看似游刃有余,实际上早已是使出了浑身解数,他想引得陆泽破功,激得陆泽狠狠地抱他,抱紧他,然而他等到了一声叹息。

    莱茵一怔,他感觉到陆泽的手离开了他的身体。

    “莱茵……”

    陆泽的语气像是一个溺爱的长辈在责备不听话的孩子,听起来无甚威慑。

    陆泽指腹缓缓擦去掌心的水渍,抬手摸上了莱茵裹着纱布的眼睛,轻轻抚摸:“你的眼睛哭不得,怎么就不听劝呢?”

    陆泽单手取下了鼻梁上的眼镜,金丝眼镜合拢被搁在床头柜上发出一声轻响:“待会可能忍住不哭?”

    莱茵一直不安分蹭着陆泽的小腿停下,他莫名觉得后背有些凉。

    陆泽见状,轻笑一声:“怕了?”

    他语气温柔,扣着莱茵腰的手却骤然收紧,直接将他从床上拽了起来,肌肤紧贴,莱茵自然感受到了陆泽的变化,他下意识地微微瑟缩。

    陆泽的手掌拂过莱茵双眼上裹着的纱布,再一次好心提醒道:“莱茵,记住了,待会你可千万不能哭,这是你自己求过来的,哭不得,也跑不得。”

    莱茵的眼睛也该到换药的时间了。

    ……

    被揉皱的白床单上,雪白的雌虫仰面躺着,他张着嘴无意识地喘着气,细看之下,小腹正在隐隐发着颤,他浑身都是汗,油亮亮的,细密的汗珠因为发颤的动作碰撞、交融,成了水,顺着腰腹的线条缓缓流下落进了内凹的肚脐中。

    “雄、雄……”

    莱茵猛地一颤,他张着嘴似乎要喊什么,一只手掌忽然从后方出现覆上了他裹着纱布的盲眼。

    “嘘……”

    陆泽捂着莱茵的眼睛,他的声音在夜色中像是缓缓流过身体的水,低沉,温柔,将人溺毙。

    “嘘,安静,要安静,莱茵,记住,你哭不得,现在深呼吸……”

    像是即将溺毙的人,莱茵指尖颤抖地抓上了陆泽的手臂,他抖着唇好不容易艰难地吐出一个破碎的字眼,下一刻就被捂住了唇。

    “莱茵,你不能拒绝,这是你求过来的不是吗?”

    抱着哭不得喊不出的莱茵,陆泽缓缓勾起唇,他将莱茵抓着他手臂的双手反扣到他身后,按着压低了他的腰,视线漫不经意地滑过莱茵因此剧烈抖动的双腿,陆泽缓缓俯身贴上被他捂着唇的莱茵,一字一句道:“所以说你,为什么好端端地,要向我扭腰呢?”

    捂着唇齿的手掌中有晶莹缓缓溢出,陆泽垂眸,裹着纱布蒙着眼的莱茵剧烈地吸着气,他被迫仰着头,像是想要把即将落下的泪水收回去。

    “既然开始了,就不能喊停,莱茵,你得要乖乖受着。”

    陆泽微微放松了些手中的力道,他清晰地感受到莱茵脸上的温度很高,因为强烈的呼吸泛起一片潮红,连着脖颈落下,连带着那片繁复的虫纹变得越发鲜艳。

    陆泽缓缓勾唇,唇齿贴上了莱茵的脖颈,像是狩猎捕食的猛兽叼住了猎物,略尖的犬齿咬住了莱茵脖颈上发烫的腺体。

    这下子莱茵是彻底忍不住了。

    泪水瞬间打湿了纱布,陆泽缓缓叹口气,呼吸喷洒在腺体上,像是惩罚一般骤然加重了力道,他的声音在吐字间略微模糊不清:“莱茵,你哭了。”

    陆泽的指腹蹭了蹭被莱茵泪水打湿的纱布,煞有介事地好似在苦恼:“该怎么办呢?说好了不能哭的。”

    “唔……”

    看着说不出声音只能呜咽出含糊声音的莱茵,陆泽像是大发善心一般终于松开了手。

    重获说话自由的莱茵抖着唇,下巴上是控制不住时溢出唇齿的口水,流出的泪水如开了闸的水坝,根本就收不住。

    “求,求……”

    陆泽看着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来不及说就再一次开始痉挛的莱茵,伸手解开了他眼睛上的纱布。

    浓郁的信息素像是密不透风的网将发抖痉挛的雌虫彻底包裹,陆泽取出早已准备好的药剂掰开了莱茵死死咬紧的嘴巴。

    从血液中被提取出来的信息素,纯度高到可怕,往日床笫之间,莱茵对陆泽信息素灌溉的反应就极为强烈,现下被强行灌入如此高浓度的信息素。

    就好似一条活鱼刚从水里被捞出,连开膛破肚都没来得及直接被丢进了烧红的油锅。

    莱茵挺着腰,他的腰肢在陆泽手下弯曲到一种不敢相信的地步,像是通了电,震颤的幅度两只手都按不住,那双盲眼因为剧烈的刺|激死死睁着,一根又一根血丝好似蛛丝从惨白的眼周爬上瞳仁。

    自古以来,生、死、性,三者从来就分不开。

    不破不立,想要除去骨子里的烂疮必须割肉挖骨,想要治疗莱茵的眼睛,自然也没有那么容易,细胞再生的痛苦不亚于伤口腐烂。

    莱茵原先本不用这么疼,但是他的眼睛因为幼时的电击伤了根本,每一处暗伤留下时造成了多少苦,此刻修复起来,莱茵就得再次体验一次那样的痛苦。

    陆泽缓缓别过眼,紧绷的下颚暴露他起伏的心绪。

    此刻,他想把费拉德弄死的心达到了巅峰。

    快了,就快了……

    许久之后,陆泽感受到手下紧绷到几乎撕裂的肌肉猛地脱力,他伸手捞住软倒在他怀中的莱茵,因为太疼,莱茵撑破了眼角,见了血,此刻血混着泪一同流下,看起来像是落了血泪。

    陆泽拉开床头柜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医药箱,用棉签轻轻擦拭莱茵眼角的红泪,他做得很仔细,消毒,上药,然后重新裹上干净的纱布,做好这一切,陆泽抱着莱茵缓缓地拍着他的背脊:“好了,这次以后就都好了。”

    看着怀中脱力昏迷的莱茵,陆泽轻轻在他额头上落下一吻:“辛苦了,莱茵。”

    陆泽撩开莱茵因为冷汗黏在额头上的发,没有金丝眼镜的遮挡,此刻他眼中翻滚的情绪几乎止不住。

    古有酷刑,将人挖眼拔舌砍断四肢做成人彘,用上好的药材吊着一条命;陆泽是医生,自古医毒不分家,他精通中西,贯通今古,他知道如何能让人活,更知道如何能让人生不如死。

    他会让费拉德活得很久,死亡对他而言根本算不得惩罚。

    那些臭虫到底为什么还在使劲蹦跶?皇室想要整治贵族的心思由来已久,军部拿了他的吐真剂,此刻该问出来的罪证已经收集的大差不差,皇室到底还在等什么呢?

    什么才是一个合适的动手机会?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去他妈的东风!

    该杀。

    该杀!

    瞻前顾后,说什么不能轻举妄动,无非是因为害怕将这条名为“贵族”的烂根拔起时大伤元气,他们想要找一个导火索,然后置身度外引爆导线。

    自古以来掌握着利益的统治阶级都是如此,昏暗中陆泽的嗤笑格外明显,他将盖在莱茵身上的被子拉好,打火机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中响起,背对着莱茵的陆泽掏出光脑走向了阳台。

    嘟声响起几秒后被接通,光脑那头响起了雌虫冰冷沉静的声音:“路德阁下,您好。”

    陆泽缓缓勾起了嘴角,他看着光脑中军装严整的雌虫,眼底冰凉一片,不见丝毫笑意:“我给军部的吐真剂难道不好用吗?为什么到现在你们仍旧没有逮捕费拉德?”

    “路德阁下,请您不要轻举妄动,军部和皇室已经……”

    “安德烈殿下,”陆泽直接打断了安德烈的话,他吐出一口烟气,漂浮的烟气让他神色越发难测:“听闻温漓阁下近期遭遇了好几次袭击,您知道是谁的手笔吗?”

    看着脸色微变的安德烈,陆泽微微一笑:“看来您心里知道。”

    陆泽从安德烈的眼中他看见了和他一样的愤怒,那是心爱之人被伤害导致的结果,他朝着早已被愤怒之火吞灭的雌虫发出了邀请:“安德烈殿下,我有办法帮您排忧解难,如您愿意,明天我会找您详谈。”

    光脑中一片安静,安德烈没有说话,很显然他和陆泽是同样的想法,奈何上头有更高的拦住了他。

    陆泽唇角的笑容越发扩大,他吸了一口手中的香烟,他的态度仍旧像个绅士一般有礼有节,但说出来的话却丝毫不客气:“安德烈殿下,虽然这样说可能有些不敬,但是皇室和军部的速度实在太慢了,我已经有些等不及了。”

    陆泽将燃尽的烟蒂往阳台的栏杆上一按,他平静的神情中似乎藏着些许癫狂,给了已然动摇的将领最后一击:“不知您有没有听过这句话,快刀可斩乱麻,长痛不如短痛。”

    第074章 莱茵能看见啦!

    窗外的阳光正好, 光线透过遮光帘的缝隙照耀在床上正在安睡的雌虫的脸上,划过他精致的锁骨, 缓缓移动到了他精致的眉眼。柔软的被褥中半露着修长的小腿,在阳光的照耀下白的不似真实,一条细长的银链松垮垮地绕在细瘦的脚踝上,细碎的光芒折射到天花板上,像是清泉中灵巧游动的鱼。

    像是感受到了阳光的热度,他微微侧身, 脚踝上的铃铛发出一声轻响。

    在铃铛声的脆响中,莱茵终于寻回了自己的神智,昨夜的濒死像是一场短暂却恐怖的噩梦,精疲力竭的痛楚过后陷入沉沉昏睡,醒来之时春暖花开, 脚下虚浮无力, 像是踩在云端, 恍然之间仿佛此刻才是一场梦, 不似真实。

    莱茵缓缓动了动手臂,按着床单坐起, 因为四肢无力,突然起身引得一阵头晕目眩,他下意识攥紧了手下的床单, 右手的婚戒因为他的动作正好落在照进屋内的那抹光束上,钻石反射的光茫不偏不倚地投射到了莱茵裹着纱布的眼睛上。

    莱茵被突如其来的刺|激皱起了眉头, 下意识伸手挡住了眼睛。

    一夜的睡眠后被早晨的太阳晃了眼, 我们下意识的反应就是皱眉, 正如身处洞穴中的小动物在长久的黑暗后见到光明的下意识反应就是抵触。

    莱茵也不例外,钻石反射的光明在他眼前一闪而过, 浑身钝痛的他终于意识到了今天的早晨似乎和从前有了些许不同,他像是被雷劈中一般浑身僵硬,大脑在许久的茫然后终于从几乎罢|工的脑海中找出了一个词汇。

    光?

    莱茵的脸上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情,指尖颤抖地摸上了自己的眼睛,他感受到了纱布的触感,他确认自己不是在做梦。

    他看见光了!

    口中不知何时弥漫着血腥味,莱茵无意识咬紧牙关的行为让他磕破了内壁的软肉,但他无知无觉,他猛地从床上起身,像是第一次学会走路的孩子,心急又狼狈,跌跌撞撞地朝不远处的窗户走去,他颤抖地手指紧紧拽住遮光帘,用力到发白的指关节猛地往两边一侧。

    窗外天光大亮,那明亮的光线像是破开了沉沉雾霭,一瞬间驱散了所有阴霾,将整个房间照得亮堂堂的。

    即使隔着纱布,时隔多年终于能感受到光明的眼睛也承受不了如此刺|激,生理性的泪水瞬间浸透了纱布,那滋味定然不好受,然而莱茵却仿佛感受不到痛楚一般开始解眼睛上的纱布。

    他的手指因为剧烈的情感不停地颤抖,试了好几次都没解开纱布上的活结,他失去了耐心,用了蛮劲想要扯上纱布的一头作势就要拽。

    随后莱茵这不知轻重的手就被一股温柔但不容抗拒的力量按住了,指骨分明的手从莱茵身后探出绕过他的脸颊挡在他的眼前,这是一个从背后而来的拥抱。

    “雄、雄主,有光!”

    莱茵的声音罕见地冒失,像是第一次学会说话的孩童,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格外咬重的字词透露出他激动的心绪。

    “我知道,莱茵,但是先等等……”

    陆泽低沉的声音显得格外温柔,仅仅用了一句话就安抚住了焦躁不安的雌虫:“莱茵,先等等,慢慢来。”

    熟悉的香味和温度让莱茵瞬间停下所有动作,他无声地张了张唇。

    余光扫过被拉的大开的遮光帘,陆泽带着莱茵走到了光线稍微弱一点的地方,他捂着莱茵眼睛的手虚虚贴在他的纱布上,像是教导无知蒙昧的孩童:“莱茵,你的眼睛需要慢慢适应,我数三声,三声之后,我会松开手。”

    感受着手中慢半拍的点头,陆泽缓缓倒数三声后松开了手。

    莱茵感受到了光,或者说,他感受到了光的颜色和形状。

    光是一种和黑暗相对的颜色,他的形状是莱茵从未见过的多变,像是穿过指缝的水流,变幻莫测,但却有温度,暖的,暖洋洋的,像是被裹在一片蒸腾的水汽中。

    陆泽看着莱茵被泪水缓缓浸透的纱布,他拉住了下意识循着亮光走向窗边的莱茵,安抚他焦躁的情绪:“等等,再等等。”

    陆泽将朝两侧大开的遮光帘拉回一边,房间中的光线被遮挡了大半,他的双手按上了纱布上的活结:“现在,我要解开纱布了,莱茵,要记得等我数完数字才能睁眼。”

    “一……”

    陆泽解开了纱布的活结。

    “二……”

    缠绕了一层又一层的纱布松散落在莱茵的肩膀上。

    “三……”

    陆泽背对着窗户挡住将莱茵面前的光线遮挡,看着睫毛剧烈颤动的但是完成约定的莱茵缓缓露出了一个笑容,说出了最后的结束语:“莱茵,现在慢慢睁开你的眼睛。”

    像是一只破茧而出的蝴蝶,在经历痛苦的挣扎后,第一次运用初生的翅膀,带着胆怯和不安,轻盈地振动了羽翅。

    除去了白翳的眼珠褪去了死气,莱茵有一双漂亮好似琉璃珠子的眼睛,好似透明的银白色,像是深海中波光粼粼游动的鱼,有了光和亮,恢复了灵气。

    这双漂亮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因为光线的刺|激扑簌簌落下泪来,可是莱茵却像是魔怔了一般,泪流满面地朝着陆泽伸出了手。

    微微垂落在额头的碎发将些许冷硬的脸颊轮廓,面前的男人身量极高,他背着光,光晕在他四周散漫,空气中像是有无数闪烁的微尘沉浮,长身玉立,他带着笑意,垂眸捧着莱茵的脸。

    很多年后,每当莱茵回忆起这个画面,他都会记得胸腔中那剧烈跳动的声响,那天他明白了什么叫做一眼万年、怦然心动。

    他的雄主,拥有光的颜色。

    如果世间真有神明在,那也不过如此了。

    自那以后,虽然陆泽纠正过他很多次,但是莱茵始终觉得陆泽有着一头阳光颜色的发,一双万物皆融的眼,他是高天神明降下的人,连光都眷顾。

    聋人的世界是静止的,安静,空间像是被骤然压缩,而盲人的世界则是躁动不安的,因为眼睛捕捉到的视觉图景是图片,瞬间的静止,可听觉却是流动不安的。

    当从出生起就被剥夺的一切在一瞬间全部奉还时,世界将会出现翻天覆地的变化,像是心间的一次巨大的山崩。

    山崩、海啸、地震,火山,巨大的喜悦和悲伤一样,是足以摧毁一切的灾难,而心灵的震颤更为惊骇,在瞬息万变中心田中,那些惊天动地往往只需要悄然的一瞬间,就能覆灭一切。

    “雄、主……?”

    莱茵的手指隔着虚空慢慢描摹陆西泽的脸庞,颤动的指尖压抑着欲望,他想碰又似不敢。

    这样的小心翼翼。

    陆西泽眸色一深,覆上了莱茵的手背,手下的肌肤因为突然的温度控制不住地颤了颤,随后被按着碰到了温热的脸庞。

    陆泽握着发颤的莱茵的手贴上了自己的脸,他没有戴眼镜,带着笑意的灰色眼眸毫无阻碍地注视着莱茵的双眼,他微微一笑:“是我。”

    莱茵睁着眼眼中的刺痛,让他忍不住地流泪,沾染水意的眼睛像是被水洗过一般越发清亮,他的手指缓缓滑过陆泽的眉毛、眼睛、鼻子和嘴巴,双眼循着指尖移动。

    雄主的嘴唇什么什么样的?笑起来如何?

    雄主的眼睛是什么模样的?是什么颜色?

    雄主的鼻子是什么形状的?

    从前在心底徘徊过许多次的疑问在此刻终于得到了回答,莱茵看着那双微微弯起,他感受到了掌心下熟悉的温度。

    原来这就是笑容吗?

    微微弯曲的弧度竟然是这个模样!

    雄主在对我笑!

    雄主就站在我面前!

    这个认知在莱茵的心中激起一片炙热滚烫的情感,像是他落下的泪,毫无征兆地他扑进了陆泽的怀中,像是回归巢穴的鸟雀,几乎是凭着本能地寻到了熟悉的位置:“雄主,莱茵终于能看见您了!”

    对于莱茵而言,一切都是新奇而陌生的,像是破壳的雏鸟,他第一眼见到的便是陆泽,这一眼就是他的全部。

    “能看见您了,能知道您眼睛、头发的颜色,能知道您笑起来是什么样的,好高兴,莱茵真的好高兴……”

    明明是欣喜的话,却莫名伤感悲伤,那些顺着脸颊流下的滚烫液体是控制不住地喜极而泣的泪水。

    莱茵的尾音带着哭泣的颤音,陆泽感受到顺着脖颈缓缓流下的滚烫液体,他垂眸将怀中哭红了眼睛的莱茵捞出来,指腹在他的眼尾划过,将泪水抹去。

    眼睛好了也还是一样的爱哭。

    陆泽感受到手心再一次湿润,他微微叹了口气,语气颇为无奈:“莱茵,你再哭下去,好不容易治好的眼睛又要坏了。”

    这话的威慑力可真的大,莱茵听了吓都忘了哭,睁得大大的圆眼水雾朦胧,蓄着泪,看起来怪可怜的,他慌忙抹了把眼泪:“不哭了,我不哭了。”

    说什么都信,真是好骗。

    “既然不哭了,就去洗把脸起来吃饭。”

    陆泽勾着唇,起身推开卧室的门,饭菜的香味随着气流涌入房间,引得人食指大动。莱茵醒来之前他煮了粥,还弄了几个家常小菜,再不吃就冷透了。

    莱茵很快就整理好了自己,看着陆泽端菜他见状就要帮忙,却被陆泽一个眼神定在了椅子上。莱茵乖乖坐在椅子上,眼睛却不停地追着陆泽。

    陆泽拿着碗筷从厨房内出来,就撞入了莱茵直勾勾的视线中,后者知道陆泽在看他下意识扬起一个灿烂的笑。

    陆泽的动作微微一顿,视线在莱茵的笑容上停留几秒后移开,他将碗筷放到了桌上:“吃饭吧。”

    因为莱茵的眼睛之前看不见,陆泽照顾莱茵成了一种习惯,他下意识地夹了一筷子菜就要放进莱茵的碗中,然后他的筷子和另一双筷子在空中相遇了。

    看着碗中那多出来的菜,陆泽缓缓抬起眼,就看见莱茵端坐着,一双仍旧很红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在笑。

    出于社交礼貌,在很多情况下人都不会直视对方,尤其是长时间直视,因为那会被认成一种冒犯。

    然而,可能是因为被剥夺的视力多年,莱茵并不懂这个默认的常规,相应地他似乎不懂得“直视超过三秒产生莫名的情愫”这个道理。

    陆泽喉结上下滚动了一瞬,忽然伸手捂住了莱茵的眼睛。

    “雄主?”

    莱茵不明所以,但他并没有制止陆泽的行为,只是带着不解低声询问:“怎么了吗?”

    陆泽的视线落在莱茵一张一合的嘴唇上,低声道:“今天用眼的时间已经很多了,该休息了。”

    闻言,莱茵伸手握住了陆泽捂着他眼睛的手,语气急切:“可是,我还没看够您的脸。”

    莱茵情感表达直白,陆泽是一直知道的,他还非常享受其中,但是这一次却有些不同,他别开了眼:“急什么,之后有的是时间。”

    雄主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奇怪。

    莱茵眨了眨眼,透过指缝,他看到了陆泽微微泛红的耳垂。

    福至心灵,莱茵像是明白了什么,抿着唇笑了。

    这顿饭吃的很安静,没有人说话,用完饭后,陆泽带着莱茵回到房间内,拿出医药箱。

    干净的绢布擦干净了莱茵的眼睛,恢复光明的眼睛受不得强光的刺|激,虽然莱茵觉得没什么,但是他眼睛中已然冒出了不少红血丝,陆泽取出纱布,当纱布重新缠上莱茵的眼睛时,微凉的手指轻轻搭上了陆泽的手:“雄主,明天之后能取下纱布吗?”

    陆泽:“眼睛需要一定时间适应,现在不宜长久见光,纱布还得戴几天,这三天每天早中晚取下纱布一两个小时。”

    莱茵飞快接话:“那三天后是不是就不需要纱布了?”

    闻言,陆泽将口中的是的咽了回去:“三天后再说,一切按照眼睛的适应情况。”

    陆泽其实给莱茵准备了眼罩,但是按照目前莱茵的渴望程度而言,他决定还是用纱布比较保险,以免莱茵偷偷取下眼罩。

    前期的治疗虽然至关重要,但是后期的爱护也不得马虎。

    “哦……”

    回应陆泽的是莱茵骤然失落的表情,他的脸颊因为失落的表情微微鼓起软肉,陆泽捏着纱布的手指下意识摩挲,指尖有点痒,想要捏点什么。

    不过莱茵的情绪似乎来的快,去的也快,可能是恢复光明的世界是全新的,从前只能靠嗅觉味觉触觉听觉,现在陡然恢复了视觉,什么都是新奇的。

    陆泽将纱布收回到医药箱中,偏头看着莱茵口中似乎念念有词,比划着计算什么,他微微挑眉:“在做什么?”

    莱茵唔了一声:“再算时间,早中晚三次,每次一小时,不知道看不看的过来。”

    陆泽挑眉:“什么看不过来?都有什么要看的?”

    莱茵不会像小虫崽一样,每日要他牵着手满大街学习新知识,去学习香蕉是黄色的,苹果是红色的吧?

    陆泽看着抿着唇xiao的莱茵,缓缓驱散了脑海中的想法,他忽然觉得,要是一个小虫崽像莱茵一样,似乎牵着他满大街走也能接受。

    莱茵晃了晃手和脚,脚上的铃铛发出好听的响声,垂落的银链闪着微光,落在陆泽的眼中,他满脸认真:“我要看到您送我的戒指,手链,脚链,铃铛叮铃铃一直响,能发出这么好听的声音,一定非常好看。”

    莱茵说着伸手拨弄了一下脚踝上的小铃铛,露出一个笑容,然后他的嘴巴被陆泽捏成了O形,陆泽眯着眼睛微微凑近,声音中透着毫无压力的威胁:“看这些就需要三小时?”

    莱茵被迫嘟着嘴巴,思索片刻,啊了一声:“对了,当然还有您送给我的玫瑰花,那花和我的发色一样,闻起来香香的,应该也很好看。”

    看着莱茵念叨着玫瑰花满脸期待,陆泽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冷不丁冒出一句:“新鲜花枝被剪下离开了母体,全靠水养着,能撑一个星期已经是极限,那花早死了。”

    莱茵自信翘嘴:“我可以用能力让它们活过来。”

    陆泽哼了一声,松开了捏着莱茵脸颊的手:“这些东西需要三小时看?”

    莱茵摇头,如数家珍一般开始报出了他的“想看清单”:“当然不止这些,我还想去研究所看您的工作室,回到别墅看一看和您一起生活的主卧,当然还有这里。”

    陆泽:“还有要看的吗?”

    莱茵煞有介事地思索了一番:“可能还得去看看安德烈和虫帝陛下,哦,还有托利奇内务官。”

    陆泽:“没了?”

    莱茵点头:“暂时没了。”

    陆泽缓缓眯起眼,心道,说了这么多,就是没有说要看他,明明刚刚还哭着说没看够他的脸。

    真是喜新厌旧。

    陆泽起身,他觉得喜新厌旧的莱茵不应该吃味甘甜香的海鲜粥,介于他刚刚的表现,一碗白粥最多。

    陆泽穿上拖鞋正要离开,忽然衣袖传来一股拉扯的力道,然后他的手就被轻轻握住了,垂眸就是莱茵略带羞涩的笑容,他跪在陆泽身前仰着头送上一个吻。

    陆泽垂眸,瞥了眼非常自然缠上自己脖子的手臂:“怎么,现在想起自己还有个雄主来了?”

    莱茵贴上了陆泽的唇,像是故意的,刻意亲出了声音。

    吧唧一声在安静的房间内格外明显,很显然他明白陆泽生闷气的原因,莱茵揽着陆泽的脖子,笑得像是偷了腥的小狐狸:“不是您说的不着急吗?”

    陆泽眯起了眼,声音微沉:“学坏了,拿我的话来堵我来了?”

    莱茵偏头贴上陆泽的脖颈,在青筋微露的肌肤上轻轻咬了咬,不疼,但是痒,他像是听不懂陆泽说的话,只是笑。

    陆泽捏住了莱茵胡作非为的嘴,挑了挑眉:“恃宠而骄了?”

    莱茵张唇舔了一口陆泽捏着他下巴的手,笑意吟吟:“那也是您宠的,您不喜欢莱茵这样吗?”

    陆泽被莱茵拉着坐回了床上,枕边风大概就是这样吹的,不仅有软言温语,还能暖香在怀:“不过莱茵是真的着急,莱茵希望每天睁眼的第一件事就能看见雄主您帅气的脸。”

    陆泽捏着莱茵的腰,提起莱茵故意逗他说的话:“不看手链脚链戒指了?”

    莱茵笑了:“您还吃上死物的醋了,那些是您给的,所以喜欢,这叫爱屋及乌。”

    显而易见,陆泽被莱茵的话取悦到了,他揉了揉掌心下的肌肤,滑腻,他勾起唇:“那工作室,别墅和出租屋呢?”

    莱茵贴上了陆泽的耳朵,轻轻吹了一口气:“那是因为这些地方是您经常去的地方,有您的味道。”

    “这是要去查看领地?”

    陆泽手中微微用力,掐了一把莱茵一把。

    莱茵哼了一声,将大腿缠了上去:“那…您讨厌吗?”

    老实说,陆泽不讨厌。

    看着慢慢挪着坐进自己怀中的莱茵,陆泽眼眸深深,他摩挲着莱茵刚刚换好的纱布,意有所指道:“刚刚还没哭够?”

    他以前没有流眼泪的习惯的,遇见陆泽之后倒是都快“以泪洗面”了。一半假哭,,一半真哭在床上的时候陆泽喜欢听他哭,每次听见他的声音,力道就格外的猛,以至于后面他受不住了真的哭了。

    莱茵双颊绯红,小声贴在陆泽的耳畔道:“您可以轻一点。”

    轻轻地,温柔地,这样子,他可能就能忍住不哭了。

    陆泽缓缓注视着莱茵越发贴紧的身躯,终于在莱茵哼唧唧喊了第三声有了动作,他站起身,一把扒拉下身上软若无骨的莱茵。

    看着被拒绝后陷入怔愣的莱茵,陆泽眼眸中笑意深深,他缓缓出声,清冽的声音仿佛他刚刚根本没有被诱|惑到。

    “莱茵,”陆泽伸手弹了弹尚在怔愣中的莱茵,提着医药箱施施然走开了,他的声音透过门栏轻飘飘地落在了莱茵耳边:“老话说得好,白日不得宣|淫。”

    第075章 白日街头宣|淫,疑似对婚姻不满?

    陆泽为莱茵准备的眼罩最后还是排上了用场, 纱布粗糙,拆解不方便是原因之一, 但更重要原因是陆泽耐不住莱茵的撒娇。

    陆泽自诩并非耳根子软的人,也不知道莱茵是不是对他施了术法,几句温言软语就哄得他改变了主意。

    丝绸面料的白色眼罩遮挡效果虽然比不过暗色,但是却是最适合莱茵现状的,毕竟他的眼睛正处于慢慢恢复的时期,缠着绷带纱布一点光都看不见反而不利于眼睛对光线的适应。

    莱茵缩在陆泽怀中躺在沙发上, 指尖勾着陆泽的手,小腿也颇有些不安分,在卧室内缠上陆泽的腰是一时脑热,他昨天遭了罪,腰酸腿疼, 但是他还是想和陆泽亲近。

    他想看陆泽情|动时候的样子。很想。

    对喜欢的人有欲|念实在是太过正常, 莱茵想着勾了勾腿, 但是非常不凑巧, 他这一动作扯到了昨晚拉伸的太过的腰,那种难以言说的酸爽感让他抽了一口气。

    陆泽垂眸, 虽然莱茵有心遮掩,但他依旧注意到了莱茵的僵硬,莱茵身上的捏痕都是出自他之手, 要说莱茵哪里难受,怕是除了本人之外他最有发言权, 陆泽如是想着, 指尖揉上了莱茵的后腰。

    这一动作倒是让一直心痒痒的莱茵产生了误解, 他抬起的脸上露出惊喜:“雄主,您改主意了?”

    他以为陆泽回心转意了。

    陆泽一眼就看出了莱茵脑袋里想的都是什么东西, 他眉间微挑,手指朝着昨晚按压最久的地方一按,一股强烈的酸疼袭来,莱茵闷哼一声捂住了腰。

    这酸爽,就好比一年没运动的人突然去跑了个五千米,跑前还没做热身运动。

    陆泽语气淡淡:“还敢扭?”

    莱茵捂着腰扯下了眼罩,他朝着陆泽露出了一双微含着幽怨的眼神,语调拉长:“疼……”

    陆泽见状,搓了搓掌心重新揉上莱茵的腰,言简意赅:“趴好。”

    莱茵乖乖趴好,他趴的时候还特地假装状若无意地撩起了上衣,露出一小截劲瘦柔韧的腰肢,半遮半露,最是撩人风情。

    陆泽眼眸微沉:“会有些疼,忍着些。”

    莱茵:“…??”

    下一刻,他的腰就被有力的手掌推开。

    莱茵:“!!”

    当陆泽的手心揉开腰间的酸疼时,莱茵才知道自己误解了陆泽的意思,他微红了脸,旋即心中就被一种名为幸福的粉红泡泡淹没了——他的雄主在帮他按|摩。

    按|摩是个力气活,半小时下来倒是出了不少汗,陆泽抽了两张纸巾擦了擦额头,将莱茵撩到肩胛骨的上衣拉下,看着趴在沙发上同样出了一身汗的莱茵低声道:“等下去泡个热水澡解解乏。”

    莱茵敏锐地听出了陆泽话语之外的意思:“您不和我一起泡吗?”

    看着刚刚还因为身上酸疼喊、现在稍微好点又开始勾自己的莱茵,陆泽停顿几秒后,缓缓开了口:“出租屋的浴缸不够大。”

    莱茵爬了起来,脸上是莫名的兴奋:“那换个大一点浴缸就可以了吗?”

    陆泽:“……”

    他觉得有些奇怪,虽然它们之间会尝试许多新花样,但莱茵一向乖巧害羞,向来是处于接受方。现在怎么好像反过来了,摇身一变成了如饥似渴的豺狼虎豹?

    见陆泽没有说话,莱茵只当作陆泽是默认,凑到了陆泽面前继续道:“别墅的浴缸很大,还有游泳池……”

    陆泽自然听出了莱茵的邀请,他有些心动,但是今天他确实有点正事,他低声道:“白日不得宣|淫。”

    再次听到这话,莱茵可真是一肚子反驳的话,他倒是不知道他家雄主什么时候定下了这条规矩,且不说度蜜月期间不分昼夜不分地点,就是当初去研究所的工作室,雄虫也没想到有这句老话的啊?

    莱茵嘴角挂着一抹笑,好看但颇有些许挑衅的味道:“雄主,您之前在书房、厨房,还有工作室的桌台时,似乎不是这样说的呀?”

    “……”

    陆泽知道自己理亏,但是他不想在这件事上道歉,他伸手摸着莱茵的发尾,就听见莱茵略带着笑意的声音再次响起:“雄主,您这样说是因为心疼我?”

    看着笑意吟吟的莱茵,陆泽没说话,默认了这个美丽的误会。

    见陆泽沉默,莱茵笑得更灿烂了:“雄主,您别担心,雌虫的身体向来很好,所以您还是和莱茵一起泡澡吧。”

    莹润的锁骨映入眼帘,微微敞开的领口风光无限,陆泽状若无意地别开了眼:“……,莱茵,还是晚上吧。”

    莱茵没料到陆泽都这种情况了竟然还不为所动,难道还真的是要修身养性吗?

    他问:“为什么?”

    陆泽沉默了几秒后道:“有点事情得出去一趟。”

    莱茵皱眉:“是去研究所吗,您的假期结束了?”

    陆泽没说话,算是默认。莱茵见状,依依不舍地从陆泽身上爬起来,他并不是那种不知轻重、满身醋味的雌虫,他站在陆泽身前整理好被他弄皱的衣服,心中默默道,难怪雄主没穿休闲服,原来是有事情。

    莱茵整理衣服的手很快就失了初心,他按在陆泽胸膛上的手指已经徘徊了快五分钟了。

    陆泽的喉结微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莱茵,我自己……”

    “来”字尚未说完,陆泽就接收到了莱茵幽怨的眼神,他的眼神加上他的表情好像在说,吃不到就算了,难道连摸一摸都不行吗?

    陆泽闭上了嘴巴。

    因为陆泽的提醒,莱茵的手指最终还是找回了初心,他从衣柜中取出了一条灰色领带。

    虽然不能深度亲近有些不爽,但是亲手服侍雄主穿衣这件事情,在一定程度上满足了莱茵对陆泽隐秘的独占欲。

    站在门口,看着仍旧摆弄着他脖颈那条灰色领带的莱茵,陆泽低头在莱茵脸颊落下一吻:“等我回来。”

    陆泽出了门,他并没有如莱茵所说去研究所,而是掏出光脑前往了上头显示的地址。

    *****

    猫爪咖啡屋。

    一辆黑色的悬浮车在不远的停车位上熄了火,陆泽迈出车门,看见正对面黑红装修打底,闪着“咖啡屋”三个巨大鲜红大字的咖啡屋招牌,再次确认了一眼地址后,他朝门口走去。

    门口的服务员穿着在仍春天这个尚有些凉意的季节里较为清凉,他身上漂亮的制服完美地勾勒出他发达的胸大肌,那服务员见到陆泽立刻双眼泛光地迎上来,陆泽被扑面而来的香粉味道熏得皱起了眉头。

    “站住。”

    服务员一眼就认出了面前的客虫是一位雄虫阁下,以为今天走了大运满心欢喜迎上去,就被陆泽一句冷冰冰的话冻在原地。

    “阁、阁下?”

    陆泽皱眉退了一步,掏出手帕捂住了口鼻:“离我远点。”

    嫌恶毫不掩饰,陆泽根本连话都不用说,他的行动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服务员当场红了眼睛,握着沙包大的拳头跺起了脚。

    陆泽并不想看这辣眼睛的一幕,此刻他只想立刻联系上安德烈,问一问他到底选了个什么鬼地方!

    陆泽的消息在发出后立刻得到了对方的秒回,不到一分钟一身军装的安德烈从咖啡馆内走出来,门口的服务员见到安德烈时瞬间收起了那副娇羞的作态,站得端端正正,目不斜视,刚刚的大胸“兔女郎”仿佛立刻魂穿阅兵庆典。

    陆泽收起了捂着口鼻的手帕,嘴角的笑容带着些许讥讽:“安德烈殿下,我倒是不知道您的生活如此丰富多彩。”

    安德烈神色有些复杂,只是朝陆泽身后看了一眼,低声道:“抱歉,路德阁下,情况所致,请您先进来吧。”

    陆泽微微挑眉,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样,他瞥了眼一侧安静站着充当空气的服务员,什么也没说跟着安德烈进了门。

    一进门,扑面而来的并非咖啡香味,而是陆泽意料之中的灯红酒绿,很显然,这间“猫爪咖啡店”是挂羊头卖狗肉的好手。

    安德烈带着陆泽往前走,吧台前的调酒师朝着他们甩了个媚眼,陆泽看到安德烈朝他比了个手势,随后那调酒师就消失在帘子后方。

    陆泽被安德烈领着进了一处包厢,刚刚的调酒师已然出现在他们身后,无声无息,他朝着安德烈递上了磁卡,安德烈接过后微微颔首,低声道了一声谢:“卡尔,帮我们守住这里。”

    安德烈:“路德阁下,请。”

    陆泽走了进去。

    安德烈拿着磁卡贴在歌舞台旁的显示屏上一扫,下一刻灯红酒绿的包厢彻底变了模样,随能想到这藏污纳垢之地竟然还藏了一个军用办公室,这还真的是别有洞天。

    安德烈言语抱歉:“路德阁下,军部里头插了太多眼线,只能出此下策。”

    陆泽挑眉,他审视着面前这个被誉为“帝国利刃”的皇子殿下,未来皇位的最有力继承者,他觉得安德烈还不算太蠢:“安德烈殿下思虑周全,小心些总是好的,时间有限,我们还是长话短说,即可开始吧。”

    安德烈:“阁下您的吐真剂非常有效,我们手头已经掌握了雄虫保护协会对平民雄虫和雌虫所作的暴行,从他们的口中也得到了一份名单……”

    陆泽打断了安德烈的话:“但是?”

    最重要的内容永远都在“但是”一词之后,若是没有“但是”,陆泽今天也就不用到这走一趟了。

    安德烈:“如今得到的罪证虽然能够将那些作奸犯科的蛀虫收押,但是并不足以将他们全数定罪,尤其是幕后黑手。”

    陆泽点头表示理解,合格的幕后黑手并不可能不准备几只替罪羔羊,那些能被抓到的都是能够随时被抛弃的弃子,就如已经关在军部许久的奥德曼。

    卸磨杀驴,并不是稀罕时;替罪羔羊更是司空见惯。

    在帝国,珍贵的雄虫,尤其是出生于贵族之家的珍贵雄虫,拥有着践踏无数生命的特权,即使他们手中满是鲜血,脚下白骨累累,但是他们是珍贵的高级贵族雄虫就能免去几乎所有的责罚。

    陆泽冰冷的镜片后闪过一丝寒芒:“我相信殿下您已然知道幕后黑手是谁,您想要一举除掉所有帝国的蛀虫,但是根据他们现有的罪行帝国的律法似乎并不能让您满意,或者说……”

    安德烈闻言骤然抬眸,金色的眼眸好似利刃直击陆泽的双眼,陆泽不避不躲,一阵见血指出了安德烈隐藏在话语中真正的意思:“现下的结果并不能让虫帝陛下满意。”

    陆泽微微一笑:“安德烈殿下,我说的可还对?”

    安德烈不语,露出从他的神情中已经知道了他的答案。

    既然知道病根在哪里了,那就好解决了。

    陆泽看着沉默的安德烈,忽然转移了话题:“您的雄主这一个月来遇到了多少起袭击?”

    安德烈不解,但是仍旧是回答了陆泽,他垂在身侧的手收紧了,口中缓缓吐出一个数字:“八次。”

    陆泽微微一笑:“看来,您对您的雄主非常上心,将他保护的很好。”

    八次袭击却没有引发半点风吹草动,他这位被成为水蜜桃冕下的老乡此刻还能漂漂亮亮地挂在各大媒体官网,安德烈在背后的付出不可谓不多。

    陆泽:“您的雄主是帝国现在唯一一位S级雄虫冕下,这本该是天大的好消息,但是现下他的信息却被公然披露在各大媒体上,他成了贵族和平民之间挑起矛盾的导火线,我认为安德烈殿下如此喜爱您的雄主,自然是想尽了办法想要压下热度,但是您没想到这一个多月来,相关您雄主的热度不仅没有下降,反而越发尖锐,您不觉得奇怪吗?”

    安德烈没有说话,但是陆泽注意到他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了拳头。陆泽微微一笑:“看来您应该知道了是谁在引导这场舆论风波。”

    能让掌握着内网外网的安德烈都查不到的虫,只有他是比他高的那位——端坐在皇位宝座上手握权杖的虫帝陛下。

    安德烈垂着眼,他像是在真相面前挣扎许久不敢抬头看的懦夫。

    陆泽见状也不催促,只是继续道:“按照帝国的律法,平民雌虫、军雌,贵族雌虫,乃至平民雄虫,都不能让他们付出应有的生命的代价。除非是天大的罪过,比如伤害珍贵的S级冕下……”

    在陆泽说完最后半句话的时候,保持沉默的安德烈骤然抬眼,那双如同虎目的眼睛好似染了嗜血的光,紧紧地定在陆泽脸上,几乎称得上呵斥的话已然脱口而出:“路德阁下,请您慎言!”

    伤害珍贵的S级冕下,引发公众舆论的讨伐激起民愤,借势动摇根本而后杀之,这正是虫帝陛下将温漓,安德烈的未婚雄主推到风口浪尖上的真正原因。

    他想要逼着幕后黑手忍不住出手,然后借机除之而后快。

    看着面前激动的安德烈,陆泽嘴角勾出一抹弧度:“安德烈殿下,看您这反应,似乎先前应该也猜到了些吧?”

    若是没有怀疑,安德烈根本就不会前来赴约详谈,这点陆泽心知肚明。

    闻言,安德烈仿佛被人按到了死穴骤然闭上了嘴,很显然,陆泽的猜测是对的,他确实怀疑虫帝,他查到的所有细节都指向了他的雄父,帝国的君王。

    陆泽:“安德烈殿下,我大抵是能猜到虫帝陛下心里在想什么,要想将这死而不僵的百足之虫彻底覆灭,唯独砍其头颅,剁其四肢,斩草除根,怕是虫帝陛下等着一天也是很久了。”

    安德烈:“……”

    安德烈垂在身侧的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许久的沉默后他终于开了口:“那依路德阁下之见,有什么解决办法吗?”

    陆泽将吐真剂给了军部的事情只要稍微查一查就能知道,在某种程度上,陆泽和安德烈实际上已经就是一条床上的蚂蚱了,这也是为什么这些天陆泽发现有虫频繁跟踪他的原因。

    小人行径,真是可笑。

    陆泽冰冷的镜片后,灰色的眼眸微沉,他微微一笑:“安德烈殿下,虫帝陛下想要的就是杀死蛀虫,因此幕后黑手的罪行必须是滔天大罪,可是谁说这天大的罪过只有伤害S级冕下这一条?通敌叛国不也是不可饶恕的滔天大罪吗?”

    安德烈眼底骤然掀起波澜:“阁下您的意思是……?”

    接下来的话,安德烈没说出口,因为那实在是大不敬。

    陆泽:“自古以来,君王和臣子之间的龃龉大多源于对权力的争夺,这些年贵族枝繁叶茂,怕是心也也了不少,否则,虫帝陛下怎么会如此心焦?”

    安德烈眉宇间豁然开朗,贵族能养私兵,但是这些年贵族养的私兵早已超出了正常的数量。

    陆泽的嘴唇虽然勾着,但是眼底不见丝毫笑意:“听说贵族总有聚会,到时候各大家族欢聚一堂,可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时机呢。”

    聪明人喜欢和聪明人讲话,一点就通,多说无益。陆泽认为安德烈身为一国皇子这些年得到如此多的功绩,想来绝对不是一个没脑子靠运气的蠢货。虽然安德烈有一点固守规矩的毛病,但是怒发冲冠为博红颜一笑,此刻他的雄主生命受到威胁,怕是规矩在他心中也不重要了吧?

    陆泽微微勾着唇,走出了这家“挂羊头卖狗肉”的咖啡店,他抬眸看了眼酷似红灯街的招牌,脚步微顿后朝停车位置走去。

    殊不知远处的灯光,早已将他这一停脚一仰头全部拍了下来。

    陆泽的出租房,正无所事事的莱茵摸出曾经用的光脑,荒废了许久的光脑充好电后重新开机,他先前开的是盲人装用模式,如今调回来后倒是有些许不适应。

    莱茵抿着唇,摆弄着光脑,不小心碰到了某一个按键,页面瞬间切换成了当天的即时热点小报。

    七八条头条新闻中,红色大字的标题党新闻在刷新之后腾空出世。

    余光捕捉到一些细节,莱茵的呼吸骤然一顿,微微发颤的手指点击阅读详细文,随后配图的十几张照片瞬间弹出。

    莱茵恢复了视力的眼睛死死盯着照片中主人公,那嘴角带笑的雄虫赫然就是莱茵以为销了假期去了研究所工作的陆泽。

    莱茵的双眼盯着新闻上鲜红的大字的标题一动不动,他像是变成了一尊石像,只见那标题格外地引虫注意,博虫眼球:【皇室盲眼殿下莱茵的雄主出入风月场所,白日街头宣|淫,疑似对婚姻不满!】

    第076章 我的眼中全是你

    【皇室盲眼殿下莱茵的雄主出入风月场所, 白日街头宣|淫,疑似对婚姻不满!】

    电子小报朗读功能用着毫无起伏的机械声音将鲜红的标题朗读完毕, 突兀的声音充满回声的客厅内停顿几秒后消散,静,格外地静。仿佛有一部分空气从房间中逃了出去,使得随之而来的寂静显得很不自然。

    莱茵的视线落在那一张又一张照片上,上头的雄虫一身笔挺的西装革履,脖颈上那条灰色领带上别着一枚镶嵌着碎钻的领带夹, 风度翩翩仿佛刚刚参加完上流宴会的宾客,那是莱茵亲手搭配整理的着装。

    那是他的雄主。

    在看清陆泽唇边的笑容和他身后的背景时,猛烈的情感瞬间席卷了莱茵的大脑,他像是把一个被啤酒瓶砸破了头的人,下意识就想要做出行动。

    愤怒, 嫉妒, 还是惴惴不安?

    那情感实在太过强烈, 以至于根本无法根据日常经验在瞬息之间做出准确的判断, 莱茵只觉得他的心似乎裂开了。

    张着嘴,却说不出话, 声音仿佛粘滞在喉咙里,即使艰难出口也成了嘶哑的低语。

    冷静。

    得冷静。

    不要被混淆视听。

    莱茵闭上了眼睛,深吸一口气, 在心里默念了三遍保持冷静,那些难以压抑的情感被强行压下, 冷然的双眼仿佛碎裂的冰, 几声咔擦微响之后, 漫山遍野的雪顷刻之间就会翻滚而下,摧枯拉朽毁灭一切。

    在战场上能活下来除了依靠本能, 还需要绝对强大的理智,即使刀刃已在眼前也能临危不乱的理智。

    莱茵返回了新闻小报的开头,除了吸睛的标题噱头,这篇报道中有十几张高清大图,包含了陆泽的正面照和侧面照,分别抓拍了陆泽下车时,进门前,和出门后前往停车位的照片,这说明一个道理:这场报道并非偶然,他的雄主时被偷拍的狗仔队特意跟踪。

    其实这十几张高清照片中并没有雄虫在猫爪咖啡店中“实际消费”玩乐的画面,入镜的除了雄虫本尊就是硕大的闪着五颜六色灯光的照片,以及门口那位穿着略微清凉、极具暗示意味的服务员。

    酷似红灯街的照片前,那张站在“猫爪咖啡店”门口的照片中只能看见背影,看不清表情,门口一侧迎上来的服务员满面笑容,紧绷的黑色制服勾勒出健壮的肌肉,颇有些色|情下|流的意味,这是一个几乎不可能不引起误会的场面。

    可是话有说话来,即使是在这张最为具有暗示意味的照片中,身为正主的雄虫本尊也并未做出任何狎猊的行为,他和服务员保持着一步合理的社交距离,没有任何的肢体接触,说到底这篇小报暴露程度最大的还是它那鲜红大字的标题。

    刻意抓拍雄虫俊美的侧脸和正脸吸引流量,并且特地选取了一些容易引虫想入非非的人物、场景和角度,以此来激发看官无限的想象力,毕竟想象才是最有效的广告。

    就好比人总是队偶尔听到的只言片语深信不疑,而对诚心实意的解释置入惘闻,人总是相信自己想要相信的东西,至于真相从来都不重要,靠标题党吸引流量引发争论的幕后之人正是利用了这一常见的思想缺陷。

    小报的刊登时间显示在下午18点16分,现在是18点34分钟,他的雄主是17点整出门的,根据招牌上的地址,距离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按照帝国交通法规,马路上行驶的汽车速度不得超过五十码,因此可以推出,从这里到那边大致需要30到35分钟。

    最后一张照片已经拍到了雄虫离开咖啡店的情景,照片的拍摄在小报上传刊登时显然已经完成,那么说明,这张照片最晚在18点16分已然拍摄成功,这意味着他的雄主在这件挂羊头卖狗肉的猫爪咖啡店待了的时间不超过40分钟。

    真正寻欢作乐的雄虫是不可能耗费半小时以上的路程到了地点却只待40分钟就出来的,这不会符合常理,况且莱茵非常了解陆泽的持久力,40分钟对于他的雄主而言着实是小瞧。

    因此,莱茵能够百分百确认陆泽前往猫爪咖啡店的目的并非是寻欢和作乐。

    在得出这个结论之后,莱茵在心底松了一口气,可是这并没有改变他沉重复杂的心情。

    在离家前莱茵曾问过陆泽出门是否是去研究所,陆泽没有承认,但是他也并没有否认,这才让莱茵下意识以为他是假期结束回归工作生活。

    现在摆在莱茵面前的照片明明白白的告诉他,他的雄主并没有去工作而是去了照片上这个地方,他的雄主没有撒谎,但是也没有对他说实话。

    莱茵闭了闭眼。

    他一直都知道雄虫有事情瞒着他,但他并没有不问,他总觉得雄虫如此行事总是有着他的一套道理,想说的时候就会说,他不想沦为那种神经敏感时刻紧盯着自家雄主疑神疑鬼的可悲虫。

    他的雄主在离家前拒绝了他的邀请。

    莱茵的视线落在照片上满面笑容的服务员身上,身材壮硕的服务员刻意凑上前摆弄出极具诱惑性的动作,而他的雄主则是背对着画面。

    他的雄主在当时会露出什么表情?

    喜欢?欣赏?或是带着情|色|欲|望?

    莱茵不得而知,他提醒自己他的雄主并非寻常雄虫,他已经用行动告诉莱茵他并不好|色,但是心底却有个声音在暗暗作祟:万一呢,万一雄虫对着其他雌虫露出了曾经对你露出过的表情呢?

    莱茵握着光脑的手指缓缓收紧,坚硬的光脑在他手下发出刺耳的挤压声,这个老旧的、跟着莱茵上过许多次战场的光脑承受不起如此粗暴的力道,在发出几声可怕的悲鸣后支离破碎。

    破碎的光脑仍旧坚强地亮着屏幕,不知是不是碰倒了自动播报的按键,那吸睛的标题再一次被毫无感情起伏的机械音循环播放。

    【皇室盲眼殿下莱茵的雄主出入风月场所,白日街头宣|淫,疑似对婚姻不满!】

    白日街头宣|淫,疑似对婚姻不满!

    疑似对婚姻不满!

    似对婚姻不满!

    对婚姻不满!

    姻不满!

    不满!

    当陆泽推开家门时,毫无感情起伏的机械音正播报完最后半句话,余音绕梁,尚要迈进家门的他吨在了门口。

    坐在沙发上的莱茵缓缓抬起头,脚下是被他踩了一脚后骤然安静的光脑,他状若无事地将残破的光脑捡起放进口袋,随后跨过一地狼藉朝陆泽走来,他伸手从鞋柜中取出了拖鞋:“雄主,您回来了。”

    看着半跪准备服侍他拖鞋穿鞋的莱茵,陆泽皱眉,感受到莱茵的情绪不对,想到刚刚进门前听到的那段消息播报,陆泽伸手将他从地上拽起来,声音低沉:“刚刚那是什么?”

    陆泽自认自己没有幻听的毛病,刚刚他似乎听见了质疑他婚姻的声音。闻言,莱茵沉默几秒后,将破碎的光脑从口袋中掏出。

    光脑的质量是真的好,即使壳子破了,屏幕依旧清晰,陆泽清楚地看到了屏幕里显示的吸睛标题和数十张高清照片。

    莱茵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闷:“推送在媒体上的花边新闻,发布时间是18点34分。”

    陆泽冰冷眼镜后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暗芒,这些时日他出行时总是有车鬼鬼祟祟跟在他身后,他耍了那些跟屁虫几次,本以为他们会知难而退,没想到反而适得其反让他们激流勇进了。现下,陆泽承认安德烈的小心谨慎确实有所效用,若是今天他们见面的地点定在军部,那么此刻席卷各大媒体的怕是就不是一个无伤大雅的花边新闻了。

    看到了这些照片和标题,陆泽自然明白了莱茵不对劲的情绪,当时在家时莱茵误以为他出门是因为销假了要回研究所工作,独自在家突然看见这条新闻,要是情绪正常那才是真的有问题。

    陆泽和安德烈的交谈处于保密状态,安德烈是因为害怕敌人的眼线导致计划暴露,而陆泽则是不想让莱茵知道他又去见安德烈这件事,倒不是他和安德烈之间有什么不能说的私情,而是因为陆泽单纯地不想让莱茵掺和进这堆烂摊子中。

    至于原因,他不想费心去想。

    陆泽正想着该解释,突然听见耳畔莱茵的声音响起:“我知道您并不是如这报道上所说,是去寻乐子的。”

    陆泽微微挑眉:“这么信任我?”

    莱茵点头:“我相信您。”

    陆泽眼眸中的寒意淡去,他对莱茵的信任很受用,唇角无意识微微勾着,他摸了摸莱茵的脸:“那既然知道我没有出去寻欢作乐,这么还一脸不高兴?”

    因为您并不信任我,因为我们之间有着非常多的秘密,因为我发现我一点都不了解您。

    莱茵看着陆泽,心里默默说。那双漂亮的眼睛中瞬息间闪过无数复杂的情感,但他却微微垂下眼眸将一切情绪都藏着睫毛打落的阴影之下。

    陆泽把玩着莱茵的耳朵,他很有耐心,并不催促。

    莱茵抿了抿唇,他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每当陆泽和他亲近时就迎合上去,他坐着不躲不避只是接受,他转换了话题:“那些虫跟踪您,这会对您的安全造成隐患。”

    陆泽抚摸的手微微一顿,莱茵的反应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他嗯了一声:“然后呢,该怎么办?”

    莱茵:“我希望近期能和您长时间待在一起,以保障您的安全。”

    陆泽:“比如?”

    莱茵:“您出门的时候请和我一同前行,接下来去研究所的时候我会送您上下班。”

    陆泽点头:“可以。”

    莱茵抿着唇,不继续说话了,但是他的情绪依旧不好,陆泽感觉到似乎他们之间似乎有了什么无形的隔阂,他不喜欢这种感觉,他更喜欢出门前勾上他的脖子、缠上他的腰的热情雌虫。

    陆泽把莱茵低落的情绪归为吃醋了。

    陆泽指尖在光脑上点了点,划到那一张唯一和服务员同框的照片:“莱茵,我并没有和任何雌虫有任何的肢体接触。”

    莱茵点头:“我知道。”

    雄虫一直都有礼有节,这点他在研究所的时候就知道了。

    陆泽皱眉:“那为什么还不高兴?”

    莱茵抿唇,最后缓缓吐出一句话:“我很嫉妒。”

    陆泽挑眉,唇边勾出一抹笑:“吃醋了?”

    莱茵并没有错过陆泽唇边的笑意,他垂下眼,真心实意地承认:“当然吃醋。”

    他对雄虫的喜欢早已越了界,喜欢这个词早就不足以形容他的情感了,他爱雄主。所以他才会大吃飞醋,就算他知道雄虫并没有主动招惹,但是他仍旧是嫉妒,他甚至控制不住地想,他要是能代替那只站在雄虫面前搔首弄姿的服务员该有多好。

    他对雄虫的爱强烈到一种可怕的地步,甚至不能容忍雄虫的视线落在除了他以外的任何一个雌虫身上。

    雄主是他的。

    他脑中在疯狂叫嚣。

    但是同时他知道这样不对,这样下去,他会因为嫉妒焦虑疯癫,最后沦为疑神疑鬼、被雄主抛弃厌恶的可悲虫。

    陆泽笑着撩起了莱茵的头发,他像是打趣一般逗弄道:“那怎么办,用胶水把我们黏在一起,去哪里都把你带上?或者你想要金屋藏娇,找个谁都不知道的地方,把我藏起来?”

    这是一句玩笑话,但也像是一句试探。

    沉默,莱茵的神情似乎是在说陆泽最后的那个猜想并非不可能。

    陆泽藏在冰冷镜片后的眼中闪过暗芒,他没说话,只是继续揉着莱茵的头发,像是在摸一只不知何时长出尖爪的宠物。

    莱茵抿唇,片刻后他看着陆泽的眼中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的认真和坚定:“雄主,实话实说,我非常希望能和您时刻都黏在一起,每时每刻都看着您,感受您的体温您的呼吸您的味道,但是这样不对。”

    陆泽收起了逗弄的心思,言语中拿出了几分认真:“哪里不对?”

    陆泽没有任何恋爱经验,在他字典中爱情实在是一个无法理解、非常虚无缥缈的东西。陆泽听闻过许多情侣的故事,其中即使是那些看起来情比金坚的爱人也难逃满地鸡毛收场,他们要死要活为了爱情与全世界都对抗,轰轰烈烈谈一场可到了最后竟然也会相看两相厌。

    人本身就一个过程,复杂多变,谁也不知道那些所谓的“伟大的爱”会不会在某一天早晨因为是否要在荷包蛋上加番茄酱而破裂消失。

    陆泽本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去触碰这种虚无又虚假的情感,但他却遇见了莱茵,他承认自己是喜欢莱茵的。

    没见过猪跑但总是吃过猪肉的,陆泽理所应当地认为爱情是含有占有欲的,所以情侣之间才会有那么多飞醋,矛盾,磨合,再矛盾,再磨合。

    莱茵吃了飞醋,但是他却说这样不对。

    哪里不对?

    不该吃醋吗,应该像雌君手册里头教授的那般成为一个安分守己的睁眼瞎吗?就像是封建制度下端庄贤淑大方地给自己丈夫纳小妾的正宫?

    这个想法莫名让陆泽感到一阵不悦。

    莱茵:“您是雄虫又非常优秀,自然会有雌虫爱慕您喜欢您,这点不可避免,这也是您魅力的一种表现,异性相吸,雌虫喜欢您无法控制爱慕的心,无可厚非,我即使身为您的雌君也不可能让所有见到您的雌虫控制住他们的心,我不是神,因为您优秀雌虫爱慕您我就对您横加指责这是不对的。”

    陆泽听懂了莱茵的话,莱茵是在为他“开罪”。

    他说,雌虫喜欢他并不是他的问题,优秀自然会吸引注意,陆泽并不需要因此却约束自己。

    莱茵的爱中有强烈的独占欲,但是却不仅仅只有独占,还有珍惜。

    陆泽缓缓坐直了身体,他勾着莱茵腰肢的手指收回,冰凉好似夜色的眼眸静静地注视着莱茵,许久他开了口:“要是那些雌虫对我抛媚眼示好甚至做出更加过分的举动,怎么办?”

    你该怎么办?你如此喜欢我,你会吃醋,你会……

    陆泽的眉心无意识皱紧,他没有意识到,他脸上的神情名为疼惜。

    你会难过,伤心的吧?

    莱茵:“我会努力守护住您,正如荣耀之下是千千万追寻的雌虫,但狭路相逢勇者胜,我会向您证明我比他们更优秀,我会打败所有想要争夺您的雌虫,我会守住您身边的位置……”

    雌虫慕强,或者说世界上没有哪一个物种不慕强,弱肉强食是丛林法则,但是谁又能说自己不是动物?

    无论是陆泽还是莱茵,他们身上都有动物性的一面,但也都有着“人性”的一面。

    莱茵说着抬起了头,他看着陆泽,那双漂亮的眼睛中仿佛有星光坠落,明亮又坚定:“雄主您不应该因为自身足够优秀、受到无数雌虫追捧而感到任何负担,因为我会向您证明我是最有资格站在您身侧的雌虫,但是莱茵还是希望……希望您能稍稍为我驻足,希望您能偏爱我,希望夺得您所有的目光。”

    一室寂静,许久都没有说话声再次响起。

    陆泽在莱茵的眼睛中看见了自己,星光闪烁,明亮璀璨,他的倒影笼在光里。

    茫茫无边的黑夜是一块巨大的幕布,其中星罗密布,光亮各不相同,但是总是有一些星星莫名能吸引你的视线,当你被他吸引之后,就算下一刻星辰比之更明亮更魅力,也无法撼动你心中那颗星的位置,一眼万年,怦然心动便是如此。

    陆泽觉得莱茵就是那颗星。

    “莱茵,看着我的眼睛……”

    陆泽摘下了金丝眼镜,他的指尖缓缓揉上了莱茵的眼尾小痣,托着莱茵的下巴让他看着自己的眼睛,声音很轻很柔,像是薄薄一层笼着纱的梦:“你看见了什么?”

    莱茵感受着近在咫尺的呼吸,那双灰色的眼眸好似亿万年前的大海,深层壮阔深不可测,但是却孕育了生命的微光,他像是被蛊惑一般陷入了那双迷人的、带着笑意的眼眸中。

    向来只在床上才会不忌言语的陆泽缓缓拂过莱茵的脸,难得说了情话。

    原来情之所至时,从前认为酸腐文青的话语竟然会如此自然而然地在唇舌之间跳跃,像是翩翩起舞的蝶悄然落在花枝之上。

    “莱茵,我的目光所在之处已经都是你了。”

    第077章 夜晚还很长

    静静注视着, 鼻尖摩擦过肌肤带来微微的痒意,温热的呼吸轻轻扫过鼻翼和嘴唇, 像是温柔缠绵的吻。

    陆泽微微一笑,指腹揉上了莱茵的眼睛,摸过眼尾小痣,那双恢复光明的眼中此刻塞满了他的影子,就像是一个精致的水晶球将他圈在了其中,他饶有兴致地想着。

    要是真的金屋藏娇, 藏得也得是莱茵,他并不排斥独居生活,可以看看,物色个僻静的地方带着莱茵一起去住上一段时间。

    毕竟他的伴侣如此为他着想,珍视他们之间的关系, 他理应做出些相应的表示。

    他很满意莱茵, 方方面面。

    但是, 他以后要是碰上比莱茵更合他心意的雌虫会喜新厌旧吗?

    陆泽不知道, 只要活着,任何事情都有发生的可能性, 无非是几率大小,没有发生的事情,陆泽无法做出回答。但是他可以选择, 他选择不要遇见。

    这样看来,找个只有他们生活的地方看来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陆泽摸了摸莱茵的耳垂, 漫不经心地开了口:“莱茵, 我们挑个时间出去旅游一趟怎么样?要是喜欢, 就在那里多住一段时间。”

    陆泽想起来,他和莱茵还没有一个蜜月旅行。

    莱茵:“都听您的。”

    陆泽指尖微顿, 莱茵的反应并没有像他想象中的热络,他低着头,虽然还是和从前一样乖顺,但是却少了什么。

    他现在的样子就像是他们刚结婚的那会儿,少了几分热情。

    陆泽眯起眼,他觉得奇怪,既然莱茵并没有乱吃飞醋,为什么现在还是这个样子。

    “莱茵……”

    陆泽收回了手,窗外的天在陆泽回家时就暗淡了,现在已经是漆黑一片,远处霓虹灯的亮光闪烁,大街上的喧闹被厚厚的围墙阻隔,只是偶尔有几声传入窗户,反倒显得房间内的安静格外压抑。

    陆泽的指尖在沙发的皮扶手上轻轻敲打着拍子,面上有些微冷,他继续道:“你想说什么吗?”

    莱茵也坐直了身体,他双手放在膝盖上,坐姿端正,像是曾在军部的时候:“是的,我有问题想问您。”

    陆泽扬了扬下巴:“说吧。”

    莱茵:“当您离开家门前,我曾问您是否是去研究所销假,您当时为什么没有否认?”

    陆泽敲击沙发的手指漏了一个节拍,他看着莱茵,并没有说话。

    莱茵将陆泽的反应尽收眼底,他的声音微微变得艰涩起来:“您不愿意告诉我去那里的理由吗?”

    陆泽没有说话,他的手指在沙发扶手上敲着,像是在思忖着该如何回复莱茵的问题。

    莱茵抿紧了唇,他的脸色的血色一点点褪了个干净,他像是自嘲一般开了口:“雄主,您似乎不信任我。”

    陆泽看着莱茵,他搭在沙发上的手指已经收回,眼前的雌虫仿佛受到重大的挫折,看起来苍白又脆弱,他尚未回答就听见耳畔那好似心碎的声音继续响起:“雄主,我好像一点都不了解您,很多事情您都不跟我说。”

    陆泽:“你想了解我什么?我就站在你的面前,你能摸到我,触碰到我,这样难道不够吗?”

    莱茵抿唇:“我想知道您是怎么想的,知道您心中在打算什么,知道您想要做什么。”

    陆泽的唇角微微扯出一点弧度,他的视线在灯光下莫名显出难以言说的深意:“莱茵,说与不说有什么重要的呢?事情需要去做,并不是说说就能解决。”

    陆泽不喜欢别人告诉他该做什么,更不用提被胁迫着去做事,即使威胁微乎其微,即使这事情他本身就要去做,即使他很喜欢莱茵。

    闻言,莱茵放在膝盖上的手指骤然握紧了,他的声音显得急切:“我希望能为您分忧!”

    他本来因为自己早已经习惯等待,但是现在看来他高估了自己,在房间中独自等待的每一天都很难熬,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像是湖水一点点将他淹没。他喜欢和雄主待在一起的时间。

    莱茵曾从麦克考那儿得知了陆泽和军部合作为其提供药剂,现在又在花边小报上发现他的雄主被跟踪偷拍,被打上了“出入风月场所”的风流标签。

    这样看来,似乎他总是从其他虫那里得知他雄主的情况,这让他有一种非常糟糕且无力的感觉,就仿佛他被陆泽排除在外一般。

    莱茵陡然急切的话语让陆泽微微一怔,他柔和了面部的线条,伸手摸了摸莱茵的头:“不过是一些小事用不着……”

    陆泽的手猛地被握住了,垂眸,莱茵拉进了他们指尖的距离,他看见莱茵的睫毛剧烈颤抖一瞬:“我不想从别的虫口中得到雄主您的境况,我想要和您站在一起,想为您遮风挡雨,我想保护您!”

    “……”

    陆泽从怔愣中回过神,他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稀罕的话,勾起了唇:“保护我?”

    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过这种话,他并不是那种会站在别人身后寻求保护的人,冷不丁听见莱茵这样说,他心里泛起一种奇异的感觉。

    就好像有谁用手拨弄了安静的湖面,然后涟漪漫开。

    莱茵点头,他没有在开玩笑:“是的,我想保护您,也能保护您。”

    陆泽笑弯了眼,他抱胸靠在沙发上左眉单挑,反问道:“我看起来像是需要保护吗?”

    陆泽伸手撩起了莱茵的发丝,嗓音中染着笑意:“你以为我在外面都是被欺负的?”

    莱茵摇头:“没虫能活着欺负您。”

    莱茵再一次握住了陆泽的手,他静静地看着陆泽,眼中没有丝毫玩笑的意味:“雄主,我很能打,能上战场的军雌没有实力弱的。”

    就算是在初见时,在他满身病痛快要死去时,他也依旧并非手无缚鸡之力任人宰割。若是当初陆泽真的越了界限,对他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他也能在濒死之际带着他一起下地狱。

    当初的那句“我会杀了你”并不仅仅只是一句气话,莱茵从来是言出必行。

    莱茵握着陆泽的手加了些力道,像是在证明他说的全都是真话一样,他拉着陆泽的手按在了他的胸口上:“雄主,我不弱,能保护您,我能为您献上一切,我想要得到您的信任。”

    陆泽哑然,手下的跳动像是一遍又一遍的宣言,他缓缓叹了一口气。

    他不知道莱茵的小脑瓜里头到底都装着什么东西,但是不得不说,莱茵每一次都能让他高兴,也每一次都能让他做出让步。

    他原先并没有想告诉莱茵,因为不想莱茵掺和进那堆烂摊子中,他觉得莱茵是他的雌君,一颗心全放在他的身上,其他杂七杂八的事情不该也不能分了他雌君的心。

    这颗心应该是他的。

    事实也证明确实如此,莱茵的一颗心献上了他的手心。

    陆泽重新朝莱茵伸出了手,他拉过莱茵放在膝盖上紧握的手一拽,将他搂进了怀中,声音懒散:“我去见了安德烈殿下,地点是他定的,我赴约前并不知道那里是个什么地方。”

    莱茵:“安德烈约您见面?”

    莱茵眉头紧皱,他很吃惊,他熟悉安德烈更知道他的品行,他知道安德烈不可能对陆泽抱有非分之想,见面却不在军部,而是特意选了个好似“红灯街”的风月场所,若是说其中没有一些秘密,莱茵绝对是不相信的。

    莱茵:“安德烈找您取药吗?”

    陆泽唔了一声,没否认也没承认。

    莱茵皱眉,心思全写在了脸上:“他与您见面却不在军部,看来是因为军部不安全,这其中……”

    莱茵忽然睁大了眼睛,骤然扭头让他的唇畔擦过陆泽的脸颊,他的嘴唇因为长时间没喝水有些干燥却依旧柔软,擦过时增强了摩擦的触感,陆泽把玩着莱茵的手指加重了力道。

    他看着莱茵本就不算太清白的眼神越发暗下,但是此刻莱茵却全然没有注意到这些,他神色交集:“雄主,您近期出门的时候请一定带上我。”

    看来是猜到了什么。

    陆泽唇角微微勾起,继续把玩着莱茵的手指,漫不经心地假装不知:“怎么了?”

    莱茵神色难看,这段时间的耳闻和那些未曾在意的细节此刻仿佛串联成一条直线,细思极恐,他咽了一口口水:“雄主,虽然很不想做出这样的猜测,但是帝国最近应该要出现大变动了。”

    闻言,陆泽揉着莱茵指尖的手微不可察地听了一瞬,他缓缓开口:“怎么说?”

    莱茵没有发现陆泽的怪异之处,他朝着他“什么都不知道”的雄主开始解释:“雄主,您还记得我我们的初见吗?那是在加纳晚宴上。”

    陆泽嗯了一声,心中却默默纠正了莱茵刚刚说的话,加纳晚宴不是他们的初遇,早在更早之前,在他来到这个异世界的第一天,他第一眼就看见了莱茵。

    那才是他们的初遇,只不过当时他们都很狼狈。

    莱茵:“那场盛大的晚宴的参与者都是有头有脸的贵族和附近的一些盟友将领,不瞒您说,加纳晚宴实际上就是一场变相的相亲宴,是皇子殿下们的订婚宴……”

    莱茵说到这的时候,陆泽看了他一眼,不知是刻意还是无心,他发现莱茵并没有提及自己也是晚宴适婚名单中的一员这件事,陆泽没有打断他,他听着对方继续道:

    “……也是未来权势的争夺战,赴宴的大多数雄虫都是为了未来皇位的继承者去的。当今虫帝陛下膝下并未雄子,仅有三名雌虫皇子,因此继承者必定从三位皇子殿下中选出,而其中安德烈被公认为最有可能获得王位的雌虫殿下。那些贵族早就对他居心不轨,虎视眈眈地想要将他、将未来的帝国纳入口中,但是他们没想到的是竟然会有雄虫从天而降、横插一脚,一个来自垃圾星毫无根基的雄虫。”

    陆泽的手指捏上莱茵的耳垂,酥麻的痒意让莱茵下意识颤了颤,他抿唇忽略了那点怪异的酥麻,握紧了陆泽的手:“雄主,贵族和皇室的龃龉由来已久,现在那位毫无根基的S级雄虫被尊为冕下,一跃成为安德烈的未婚雄主,如此一来,皇室和贵族之间本就涌动的暗潮怕是再也不能轻易平息了。”

    莱茵说的全都是事实,陆泽微微挑眉,他的一只手被莱茵握住,另一手却仍旧得空,继续完成刚刚未完成的逗弄。

    莱茵喘了口气,他扭了扭被捏的发软的腰,面对着仍旧漫不经心、似乎还没有意识到事情严重性的陆泽,语气有些急:“雄主,若是皇室和贵族要打响战争,安德烈必定身先士卒。您是我的雄主,又向军部提供药剂,贵族一定早就将您视为皇族的一边,所以您一定要小心。”

    莱茵想到陆泽今天被跟踪,又想到陆泽接下来可能会遇见的危险,他的语气中控制不住地带了点不满:“安德烈不该向您讨要药剂的,先前他带您进了军部审讯室,让您受惊,现如今又和您见面,也不知道有没有被拍到,他不该将您拉您进来去趟浑水的。”

    言语之间的偏向性显然非常明显,孰轻孰重,立见分明。

    陆泽挑眉,没有接话。

    莱茵几句话就让陆泽成了受牵连的小可怜,若是他知道陆泽是给安德烈出谋划策的军师,不知心里会作何想法。

    莱茵皱了皱眉,抿着唇压下心头的燥意:“即使有虫打着您旧友来约您见面或是请您参加宴会,请一定让我陪同在您身边。”

    陆泽插话:“没有旧友。”

    莱茵面露疑惑:“您先前没有交情好的朋友吗?”

    贵族圈中的走动一向频繁,十天半个月就能举行一次宴会,小型沙龙更是每周都有,陆泽说他没有这着实是出乎莱茵意外的。

    陆泽摇头:“婚后你看到有谁上门来做客的吗?”

    莱茵一愣,确实,婚后他从未在他们的别墅内迎来任何客虫,他家雄主似乎真的如他所说没有朋友,亲缘关系也不太好,后面这点从麦克考的生日宴上他的态度就可以看出。

    莱茵忽然想起婚前曾经听到的流言,他抿唇,是了,贵族最是虚假势利,在这个圈子里没有足够的家底、没有悠久的家族历史,点头之交都不会有。

    莱茵看着陆泽的目光忽然充满了疼惜,仿佛透过面前漫不经心的陆泽看到了曾经被孤立冷落的身影,安慰的话脱口而出:“雄主您别难过,莱茵会一直陪在您身边。”

    他说着,仰头亲了陆泽的嘴角。

    陆泽偏头,灰色的眼眸中像是有什么东西飞快地一闪而过,他看着什么都写在脸上的莱茵,煞有介事地反问:“寸步不离?”

    莱茵脸上仍旧是心疼至极的表情,闻言重重点了点头:“寸步不离。”

    陆泽满意地露出一个笑容:“很好。”

    下一刻,一只大掌钻进莱茵的腰间长驱直入,炙热的掌心贴上了他的脊骨,顺着向下,在某处地方重重一按。莱茵蓦然红了脸颊,他口中的话还未说出,一股信息素铺天盖地般将他瞬间淹没。

    莱茵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像是一块包装精美的白巧克力就这样毫无预兆地融化在陆泽的手臂上。

    就算是一块口感颇硬的巧克力,若是被捏住了块垒之间脆弱的缝隙,沿着缝隙骤然发力,再淋上一杯滚烫的牛奶,里外夹攻,怕是也会融化成一滩。

    明明几个细节就猜到了,都能称得上是心细如发,说是在战场上以一敌百,也是具有一定可信度的。

    只不过,怎么每次碰到他就突然变呆了?屡屡都让他得手。

    陆泽缓缓勾起唇,眼眸中的兴味像是添了光,越发鲜明,他垂眸,皮质的沙发上有一处可疑的水迹,像是有谁喝剩了半杯水,又被不经意间被悄然打翻。

    至于那被打翻了的玻璃杯去哪里了?

    可能滚到某处角落了吧,又或者本就不存在。

    陆泽的指尖擦过莱茵的口角,抹去了对方控制不住溢出的晶莹,雌虫湿润了纤长的羽睫,全屏本能扒拉着他的手臂颤抖,三魂六魄仿佛都已经飘走了大半。

    陆泽状若无奈般摇了摇头,眼底的兴味却越发浓烈,像是恶作剧得逞后的炫耀,语气里是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他微微叹了口气:“怎么又哭了?”

    “强者也喜欢哭吗?”

    陆泽还记得莱茵之前向他证明自己很强,有足够能力保护他。陆泽勾了勾手指,瘫在他臂弯中的莱茵骤然拱起了背,一声呜咽。

    看着沙发上的水痕,陆泽漫不经心地想,可能莱茵在其他虫面前确实强悍,但是在他跟前,却截然相反。

    陆泽倾身,陡然间的变动显然让莱茵受了刺激,他双手胡乱地朝陆泽伸出,像是溺水的人,急于想要抓到什么,才能逃离那坠落时巨大的恐慌。

    陆泽微微朝后仰头,躲过莱茵胡乱挥动的手,他眯起眼他手指微微用力后,他听到了一声变了声调的音。

    陆泽从茶几上抽出几张餐巾纸擦了擦被弄湿的手。

    陆泽缓缓俯身,他伸出长臂将沙发上蜷缩着抖动的莱茵横打抱起,低声在他耳畔继续道:“不是说我们之间要寸步不离吗?”

    “从今天晚上就开始吧,”陆泽抱着莱茵施施然打开了卧室的门,站在床边,他的声音居高临下,带着极具蛊惑性的温柔:“莱茵,你可要做到寸步不离啊。”

    堵不如疏,火气憋着对身体不好,可得好好泻泻。

    夜已经来临,陆泽和莱茵还有一笔账得算。账很长,得慢慢算,不过不用着急,毕竟夜也还很长。

    第078章 答应的镜子

    俯瞰冰棱的海, 一重薄雾笼罩着冰海和周围的群山,微风吹散了薄雾, 冰川表面有起有伏,升起处如怒海波涛,落下处露出深深的裂口。

    波涛声,群山间大块流冰滑落、撞击,发出破裂和好似雪崩的声音,巍巍高山积聚的冰块本是雄壮瑰丽之物, 可是在大自然面前却成了个玩物,按照永恒法则挤压和崩裂。

    暴露在冰天雪地中,快要冻死的时候,会产生一种身体极其炎热的错觉。

    莱茵艰难地睁开了眼睛,他看见了一双极其暗沉的眼睛, 锐利冰冷, 但是里头倏忽间晃动的光让他想起了永远都在移动的浩瀚冰川。

    陆泽的信息素很冷, 就像是他这个人本身, 但是他的身体很烫,就仿佛漫漫无垠的北极之下埋着尚未沉寂的火山, 矛盾至极。

    陆泽注意到莱茵睁开了眼,他的手指擦过他耳鬓湿了的头发。

    “雄主……”

    莱茵低低喊了一声,他的嗓音像是黏涩。

    陆泽嗯了一声, 温柔落在额头的吻像是安抚,房间中那股清冷至极的信息素味淡去了一些, 陆泽放缓了信息素释放的速度, 若是说刚刚像是铺天盖地的鹅毛大雪, 那此刻包裹着莱茵的信息素温柔缠绵的像是午后的细雪。

    陆泽并不常在床榻间肆意使用信息素,他更偏好看着莱茵在他身下因为他而着迷失神, 而不是仅仅因为雌虫无妨抗拒的信息素,即使这个信息素来自于他。

    但这些时日却是例外。

    莱茵眼睛的后期恢复需要信息素,高浓度提纯液效果虽然好,但是过程难熬,作为弥补,床榻间的事情自然是频繁些,但是由于他们平常做的也不少,陆泽并不担心莱茵会受不住。

    只不过按照平常这个时候,莱茵此刻应该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了。

    但现在莱茵却费劲保持一丝清明,陆泽对莱茵耐性增强的现状露出赞许的神色,他伸手将莱茵从床榻上抱起,亲了亲他红肿的唇。

    莱茵喘了口气,泪水顺着眼角控制不住地滑落,他的眼睛哭得已经有些肿了,但是他仍旧睁着眼,费力保持清明的视线落在陆泽和他交叠的身上。

    一寸一寸,像是要将一切都尽收眼底。

    陆泽注意到了莱茵的目光,直勾勾的眼神让他微愣,而后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笑了,他心道,从前看不见的时候在床上总是害羞闭着眼任凭如何哄骗也不睁开眼,现在能看见了,倒是不知道害羞了。

    陆泽拉开了些许距离,调整好位置好让莱茵看的更清,微哑的声音带着笑意:“莱茵,还满意你看到的吗?”

    莱茵眼角的泪水滚落,视线迷蒙一瞬后艰难回归清明,他像是喟叹一般喃喃道:“看清了,终于…看清了。”

    陆泽笑了,他瞥了眼莱茵撑在背后揪紧了被单的手指,面前的雌虫早已经被剥得一|丝|不|挂,莱茵在家的时候总是穿着易于脱穿的宽松衣服,但反观陆泽那就大不一样了。

    他身上仍旧套着出门时穿的那件黑色衬衫,比起狼狈的莱茵,他显得越发游刃有余,除了额头上闪着微光的汗水勉强透露出刚刚他做了什么。

    按道理来说,陆泽有很多时间除去身上这件碍眼的外衣,可是他却没有。

    莱茵抿着唇哼了一声,他发颤的手指拽住了陆泽已然解开扣子大敞的衬衫,他想要将这最后一件阻挡他们赤诚相见的障碍物解除。

    肌肤相贴,四肢交缠,难舍难分,莱茵想看那样的陆泽。

    然而一向在床上顺着他心意的陆泽却拒绝了他,只见陆泽伸手覆上了莱茵搭在他肩膀上的手,反手将他背在莱茵的身后,另一只手不着痕迹地将已经敞开的衬衫重新系上了扣子。

    “雄主?”

    莱茵被陆泽翻了个面,他抿紧唇,这个姿势,他看不见陆泽的脸了。

    “不要这个姿势,请……!”

    莱茵很快就说不出话了,一具熟悉滚烫的身躯压上他的背,陆泽伸手将莱茵银色的长发拨到一边,俯身吻住了他。

    “嘘——”

    陆泽的声音在莱茵耳边响起,他看着口中塞着手指被迫吞含的莱茵,低低道:“我知道你想要看什么。”

    陆泽用鼻尖摩挲着莱茵的脸颊,一双沾染着水汽的雾眼朝他望来,在那双眼睛中陆泽好似看见了烟雨朦胧的水乡,他轻轻笑了笑,震颤的胸膛随着紧贴的背脊传到莱茵的身上,他向下猛地一压。

    莱茵骤然睁大了眼睛,水意落下,漂亮的眼睛好似澄澈的湖底映照出陆泽的脸,半眯着眼眸嘴角带笑,慵懒却充满劲道,空虚的心仿佛在这一刻被彻底填满了,苦苦支撑的他终于放过了自己,陷入了梦乡。

    陆泽当然知道莱茵想看什么,深度标记对于任何一只雌虫来说都有特殊的意义,恢复光明后的莱茵想要立刻见证,所以才会使出浑身解数勾|引他。

    中午惹得火,被迫压在腹中阴燃,傍晚再次点起,已然是熊熊烈焰,以至于到了深夜才终于熄灭。

    陆泽缓缓起身,他抽身时感受到明显的颤抖和挽留,他微微一顿,垂眸昏睡过去的莱茵此刻发丝散乱,可怜兮兮地躺在一片狼藉之中,陆泽吐出一口气,将他抱起,扯下床单随手丢在了地上。

    莱茵实在累的过分,吸收信息素本就耗费心神体力,陆泽将脏了的毛巾丢进脸盆,端着盆朝敞开着门的卫生间走去。

    浴室中,陆泽将脸盆中的毛巾拧出洗干净后挂好,出了一身汗他打算洗个澡。皱皱巴巴的黑色衬衫终于被解开脱下,浴室内的梳妆镜映出了漂亮的肌肉线条。

    莲蓬头中的热水从头落下,哗啦啦的水声并没有持续太久,玻璃门被拉开,腾腾热气中陆泽扯下一条干毛巾擦拭着湿漉的头发。

    微微抬起的手臂因为拉扯感到些许刺痛,陆泽垂眸,在他左小臂内测内侧贴着一张大号防水胶布,一天的时间加上已经让胶布边缘翘起了边,他伸手将沾了水的胶布撕下。

    手术刀化开的伤口狭长,需要一定时间愈合。陆泽的信息素等级虽然达到了高级雄虫,但是身体和普通成年男性并无太大区别,和恢复能力强悍的雌虫时远远不能相提并论的。

    陆泽从医药箱中取出一支药膏均匀涂抹伤口,再次抽出了一张新的防水胶布,贴好后,他穿上浴袍走了出去。

    再不睡觉就太晚了。

    *****

    寸步不离。

    陆泽的确满足了莱茵的要求,他又一次向研究所提出了小长假申请,他去研究所本就是为了治疗莱茵的眼睛,现在莱茵的眼睛正处于恢复期,他不可能在这个时候丢下莱茵跑到实验室里头去捣鼓一些有的没的。

    至于接连两个长假是否不合规矩,陆泽绝对强悍的实力让他拥有一定的特权。

    他们回到了别墅,跟踪他们的虫已然得知了他们现在的住处,既然出租屋已经暴露,就没必要继续待在这里,别墅更大也更方便,若是要蜗居一个星期,两室一厅的出租屋实在太过憋闷。

    “叮咚——”

    门铃声响起,正在厨房中准备午饭的莱茵放下锅铲探出头来,他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的陆泽,连围裙都没来得及摘下,快步走了出去。

    沙发上正在看报纸的陆泽眼中闪过一丝兴味,他注意到莱茵刚刚朝他看来的那一瞥,像是心虚一般遮遮掩掩。

    陆泽将手中的报纸放下,起身朝窗外看去,别墅的铁门外停着一辆土黄色面包车,上面写着“安家家具”四个大字。陆泽的眼底闪过一丝暗芒,他缓步走了出去。

    莱茵快步来到别墅的大门前,他在网上买了一些东西,门铃响起时他还以为是快递员到了,没想到出门却看见了两个穿着员工制服的雌虫,在他身后已然打开后备箱的面包车内,摆放着一个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大型物件。

    隔着铁门,年轻的员工朝莱茵热情一笑:“请问是您购买的家具吗?”

    莱茵一愣,随后摇了摇头,他看着两个员工的神情有些警惕:“我并没有买家具。”

    闻言,询问问题的员工挠了挠头,他嘟囔了一句“明明地址就是在这里”后掏出了配送单子再一次确认,他再次问道:“请问你是路德先生吗?”

    “我是。”

    熟悉的声音陡然从身后传来,莱茵猛地一顿,旋即扭头看向朝他走来的陆泽,抿唇低声道:“雄主。”

    因为星网上有保密客户隐私的协议,所以配送的员工并不知道购买的主顾是一位尊贵的雄虫阁下,他们面面相觑,一时间有些震惊。

    陆泽朝莱茵淡淡嗯了一声,伸手按下门锁开关,自动铁门缓缓朝两侧拉开。

    “麻烦帮我送进屋里,谢谢。”

    听见尊贵的雄虫阁下说谢谢,两位员工受宠若惊,赶忙说着这些都是他们应该做的之后,就爬上面包车小心地将那大件物品搬下来,两名员工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丝毫不敢乱看,兢兢业业完成搬运工的任务。

    陆泽朝仍旧站在那里的莱茵看了一眼,声音淡淡:“站在那里做什么,不回去吗?”

    莱茵背脊一僵,迎着陆泽的视线,慢半拍地吐出一句话:“请您先回去吧,我等两位配送员出来后关好门再回。”

    看着莱茵交握在围裙前紧握的双手,陆泽微不可察地挑了挑眉,他没说什么,转身回了别墅。

    看见陆泽没有追问而是转身回去了,莱茵松了一口气,紧握的双手松开,他抬起光脑看了一眼,神色略微焦急。

    就在刚刚快递员给他发来了消息,说货物即将送达到楼下,五分钟之内必然到达。果然“准时宝”确实好用,莱茵再次抬头是就看见不远处朝他快速靠近的黄色身影。

    摩托车划过一阵泥土后停下,快递员从后备箱中取出货物,在铁门边上等候的莱茵迎了上去:“尾号8890的快递。”

    快递员确认号码后莱茵微微一笑,随后将手中的扁平纸盒递上:“先生,请您检查一下您购买的商品,若是没有问题请您签收。”

    像是接过一个烫手山芋,莱茵接过快递后草草拆开包装瞥了一眼后,立刻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莱茵快步回到别墅门前,正要迈进去的他忽然停下脚步,他看着手中已经拆开的纸盒子,面露为难,他在思考该如何在陆泽眼皮子底下,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他的快递收起来。

    看着有两只手掌大的纸盒子,莱茵犹豫片刻后,将它塞进了围裙内,围裙宽敞,塞一个薄纸盒进去也看不出什么异样,莱茵伸手隔着衣物托着纸盒下方确保它不会在半路上掉出来后,走进了屋内。

    大厅内,两名配送员已经将货物在指定位置放好,他们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后朝陆泽恭敬道:“阁下,您购买的特大号豪华光面镜已经送达,如您确认无误,请您在这里写下您的名字,签收一下。”

    莱茵进门时刚好听到他们尾音的四个字,陆泽刷刷在签收单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后,头顶像是长了眼睛一般,他淡淡开口:“回来了?”

    刻意不想引起注意,选择绕着他走的莱茵脚步一顿,他脸上不受控制地露出些许懊恼的神色。

    陆泽掀起眼皮看向莱茵,视线落在微微鼓起的围裙上,嘴角勾起一抹似有似无的弧度:“怎么站的这么远?”

    莱茵下意识捏紧了怀中的纸盒子,迎着陆泽似笑非笑的视线,他的脸骤然一红,视线瞥到拿着快递单往外走的员工,飞快道:“雄主,我去送送配送员。”

    闻言,快走到门口的配送员们闻言虎躯一震,赶紧摇头:“不用不用,您们太客气了。”

    说着,他们非常识时务地快步出了门,速度之快仿佛身后有老虎在追。

    莱茵:“……”

    陆泽见状轻笑了一声:“不过来吗?”

    打算借着送虫出门的借口、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但快递员都跑没影了,莱茵此刻是进退两难,他抿着唇,站在原地,捏着纸盒子的手越发用力。

    像是第一次做贼被抓包的倒霉蛋。

    陆泽将莱茵的小动作尽收眼底,他缓步走到了莱茵面前,偏了偏头,看着围裙下难以察觉的鼓起眼神饶有兴致:“买了什么?”

    原本低垂着眼的莱茵闻言骤然抬头,满脸的不可置信,但旋即意识到自己暴露了,赶紧垂眸摇头:“没买什么。”

    陆泽哦了一声,尾音拉长,显然不相信莱茵说的话。

    莱茵抿唇,像是终于顶不住压力一般,妥协地退了一步,口中含糊:“就是一些小玩意。”

    陆泽挑眉,他倒是越发好奇这个能让莱茵如此遮遮掩掩的“小玩意”了,他伸手隔着围裙准确地点出了莱茵藏纸盒的地方:“什么小玩意?”

    莱茵:“………”

    他抬起眼,看见陆泽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眸时,他知道自己今天是彻底躲不掉了。

    像是自暴自弃一般,莱茵在陆泽充满兴味的眼神中将纸盒子从围裙内拿出来,陆泽看着已然开了封口的纸盒子,指尖拨开朝缝隙中一窥,询问的言语好奇:“这是里面什么?”

    轻薄却带着韧性的黑色面料被指尖勾出,纸盒中的小玩意终于显出了全貌。陆泽看着手中极其清凉,显然不适合外出穿的“衣物”,眼中的笑意越发得深:“莱茵,这是什么?”

    莱茵抿着唇,双颊上早已红云遍布,尤其是听见陆泽明知故问时,他整张脸都红透了,他嗫嚅着开了口:“是……情|趣|内|衣。”

    陆泽眼中笑意渐深,他将手中轻薄的面料拿在手中,在沙发上落了座,他朝莱茵勾了勾手:“过来。”

    看着陆泽肆意把玩、观赏那件轻薄的内|衣,莱茵喉结控制不住地上下滚动了一下,几乎是一瞬间他觉得自己脸上的温度又高了一个度,莱茵放下手中空了的纸盒子,乖乖朝陆泽走去。

    莱茵被陆泽拉着坐在了腿上,未曾把玩过情|趣|内|衣的手缠着他耳边的碎发,一下又一下,时而蹭过敏感的耳垂,惹得他轻颤,莱茵的视线控制不住地落在陆泽把玩衣服的手上。

    明明他穿得整整齐齐好端端坐在这里,衣服扣子都快系到脖子口了,但是他却觉得此刻自己像是一丝|不|挂,被一双有力的大手翻来覆去,反复把玩。

    陆泽贴上莱茵耳畔,像是在抚摸一只猫儿般抚摸他紧绷的背脊,嗓音低沉:“莱茵,你知道我买了什么吗?”

    莱茵的感官已经被陆泽的手占据,他下意识地回答:“您买了什么?”

    陆泽掀起眼皮,他的视线划过莱茵耳朵上方落在了二楼的次卧,那里正是他指定配送员放置货物的地方,他勾着唇轻轻道:“是一面镜子,挺大的。”

    莱茵腰间围裙的系带不知在何时已经被解开,此刻陆泽的手正摩挲着着他的后腰,他的思绪显然已经有些不能集中了,他略微艰难地用着脑袋思索后问道:“镜子有多大……您、您想要将它放到哪里?”

    别墅里的卫生间装修得当,并不缺镜子。

    “镜子的大小刚好能照到整张床,至于放在哪里……”

    手下的腰肢意料之中地发软,陆泽勾起唇,忽地张嘴含住了莱茵的耳朵,在莱茵本能的瑟缩中,他一字一句说出了他的计划:“贴在大床的天花板上怎么样?”

    第079章 期待已久的镜子!

    别墅的层高不同于普通民房或是大厦, 层高远超出三米,即使是三楼的卧室和客房, 天花板距离地面的距离也将近七米。

    在这样的高度的天花板上安装一面光面镜着实难度颇高,因为加大版的光面镜一向是用于舞蹈室或是健身房,安装方式和贴墙纸并无太大区别,所以家具公司的配送员自然而然没考虑到安装问题。

    陆泽看着竖在客房门口的光面镜,明白自身考虑不周,思索片刻后掏出光脑打算叫两位装修公司的员工上门, 然而眼前接下来的一幕却让他神情微怔。

    只见莱茵随意拿了一块布裹住手后握着光面镜边缘,手臂发力,那块需要两位雌虫配送员合力才能抬起的镜子轻轻松松地就被举了起来。

    “雄主,安装镜子可能会有尘屑掉落,请您在主卧稍作休息, 等我装好后唤您进来。”

    莱茵朝陆泽嘱咐道, 他的声音听起来毫不吃力, 说完, 他单手抬着镜子走进了客房。

    “您好,这里是快快装修公司, 请问您需要什么服务?”

    光脑中已然拨通的电话传出客服礼貌的询问,陆泽看着单手拎起光面镜进了客房、顺便关门的莱茵,停顿一秒后开口道:“抱歉, 打错电话了。”

    陆泽按下通话挂断键,他将光脑收回口袋中, 看着紧闭的客房门, 神情若有所思。

    陆泽今天第一次知道原来莱茵的力气有这么大, 要知道一面长两米宽一米八的镜子的虽然不是重的惊人,但是由于特殊的形状使得不好发力, 想要搬动镜子需要的力气自然也就比镜子本身大得多。陆泽记得两位雌虫配送员抬着镜子爬了三楼楼梯后也是气喘吁吁,可是莱茵刚刚却非常轻松地举起了光面镜。

    明明在床上总是一副脆弱可怜的模样。

    陆泽似乎隐隐发现了什么,他缓缓勾起唇,推开了被莱茵关上的客房门。

    ……

    对于门门课程满分的莱茵而言,安装一个软面镜并不是什么难事,即使装贴的位置是七米高的天花板。

    唯一要担心的……

    莱茵瞥了眼闭合的客房门,见陆泽并未推门而入他微微松了一口气,解开领口的三个纽扣,拉住衣领一拽,线条流畅的背部肌肉暴露在空气中,一双巨大的银白色骨翼从肩胛骨之处骤然展现。

    莱茵托着光面镜,振动骨翅朝着天花板而去,他身后的骨翼掀起一股强烈的气流,银色的长发随风舞动。

    客房内的窗帘哗哗作响,桌面上的小摆件被气流刮得东倒西歪,发出吵杂的声响,掩盖了陆泽推门的声音。

    迎面而来的气流撩起了陆泽的发,他仰着头,目光凝聚在气流中心的那抹声音之上,银发飘散,高悬于空中,巨大的骨翼遮天蔽日,只不过这一次不再狼狈,没有止不住的鲜血。

    现在的莱茵生机勃勃,毫无伤痕,命不久矣的苍白模样不见,他很健康,能够活很长时间。

    光亮的镜面稳稳贴在了客房大床顶的天花板上,莱茵轻松落地后弹了弹肩膀上沾到的墙灰,他弯腰捡起衣服,余光忽然注意到身后的身影,他猛地扭头。只见陆泽静静地站在门口,他不知道在那里看了多久了。

    莱茵拿着衣服挡在身前,他看着陆泽的神情有些奇怪,像是忐忑,他抿了抿唇开口问道:“雄主,您…什么时候来的?”

    陆泽缓缓走到莱茵面前停下:“在你贴镜子的时候。”

    闻言莱茵的脸色越发奇怪了,他看着陆泽的模样带着小心翼翼的打量,像是像从他脸上看出什么来。

    陆泽眉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怎么了?”

    莱茵仔细地端详着陆泽的脸色,似乎是确认并没有发现自己不愿意发现的情绪后,他讷讷开了口:“您看见我的骨翼后,不会难受吗?”

    陆泽微微一怔。

    莱茵的思虑是有缘由的,骨翼是军雌的铠甲,是战场上所向披靡的利刃,它坚硬锋利、无坚不摧,但也正是因为如此,它尖刺众多、棱角分明,几乎称得上丑陋。

    正是因为害怕陆泽看见他的骨翼后产生厌恶,莱茵才特地请求陆泽等安装好后在进客房。

    陆泽注视着面前显得有些不安的莱茵,伸手摸了摸他的脸,算作安抚:“不会。”

    莱茵的眼睛骤然一亮,带着点惊奇的不可置信:“真的吗?”

    陆泽摸着他脸颊的手微微一顿,看着那双他亲手恢复了光明的漂亮眼眸闪着如此明亮的光泽,他不知道处于什么心理,又补了一句:“嗯,挺好看的。”

    莱茵脸上的忐忑全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喜悦和笑容,他仰头亲了陆泽下巴一口,以这种方式代替他的感谢。

    陆泽微微一顿,垂眸,看着莱茵压不住的嘴角,他无意识地勾起了唇,将莱茵被吹乱的头发拨到一边,语气轻柔:“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会讨厌?”

    雌虫的骨翼虽然称不上丑陋但也算不上好看,堪比盔甲的骨翼长着好似钢针的倒刺,像是剥落了皮肉的巨大翅膀,连接处的经脉泛着骨头一般的青白,但是偏偏是这样的一种组合却有一种荒诞的美感。

    莱茵像是小动物一般将自己的脸贴上陆泽的手心蹭了蹭,声音有些含糊:“老师教的。”

    莱茵被教导过千万不能在雄虫面前露出骨翼,就算是被殴打虐待濒死的情况也绝对不允许,因为尖锐丑陋的骨翼不仅会让雄虫产生厌恶,还存在着刺伤雄虫的可能性。

    强大的骨翼是军雌战无不胜的利器也是他们的最后一层盔甲,尊贵稀有的雄虫并没有骨翼,缺乏会产生欲|望,而无法填补的空缺则会产生嫉妒乃至于厌恶的复杂情绪。

    这也是为什么许多雄虫极其喜欢鞭挞军雌的原因,他们想要看着比他们强大数倍的生灵在他们身下颤抖臣服。

    前辈们惨痛的教训比比皆是,莱茵在耳提面命下将这一教训牢记在心。

    看着莱茵眉宇间露出的模样,再结合先前他的忐忑,陆泽大概猜出了大致的情况,他微微敛眉,他没说话,只是将莱茵揽进了怀中。

    背脊被|干燥温暖的掌心轻轻拍着,莱茵裸|露的背脊微微瑟缩了一下,他想起安装镜子时落在身上的微尘,莱茵朝后躲了躲。

    陆泽金丝眼镜后灰色的眼眸闪过暗芒,他看着退出他怀抱的莱茵,等着对方给他一个解释。

    莱茵当然注意到陆泽变化的微妙情绪,他面带歉意道:“雄主,刚刚安装镜子,我身上落了灰,有些脏,请您等我清洗一下。”

    闻言陆泽微微眯起眼,他看着莱茵在灯光下闪着莹润光泽的肩膀和肌肉,在莱茵越发不妙的视线中,从怀中拿出了那件让莱茵面红耳赤的衣服。

    陆泽:“镜子已经装好了,衣服也到了,洗完澡正好试一试。”

    莱茵的脸瞬间爆红,他讷讷地站在原地看着陆泽的手指摆弄着那件布料极少的衣服,最后只能迎着陆泽的视线硬着头皮点头。

    ……

    浴室的水声已经停了许久,陆泽坐在已经换好的床单上,单手支着脑袋,手中拿着一本书,他看起来认真又严肃,如果忽略他身上那件已然换好的浴袍的话。

    莱茵现在会在做什么呢?

    拿着那件从未尝试过的衣服手足无措,还是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颊绯红?

    陆泽的指腹划过书页翻了一页,漫不经心地偏着头想着,嘴角微微勾着一抹似有似无的弧度,像是正在等待一顿大餐的顾客。

    延宕欲|望最好的刺|激品,一顿大餐需要耐心地等待。

    浴室内。

    莱茵站在梳妆镜前,他看着镜子内的自己,脸颊红的几乎要滴血。

    即使是他自己的身体,当他穿上这件衣服时的模样也让他不敢直视。

    他倒是第一次知道,原来有些时候穿了比不穿还要勾|人。

    莱茵买这件衣服的初衷大约能算上一时冲动,那张偷拍照片中陆泽和猫爪咖啡店门口服务员的合影让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嫉妒好似山海向他倾轧而来。

    他上了网,进入特殊网站后,输入了“特殊制服”的关键词,他在那些五花八门的商品面红耳赤地挑拣,抱着一种“不能被他虫比下去”的想法他买了网站内销售量最高、最受欢迎的商品。

    现在这件“头牌”就穿在莱茵的身上。

    正如卖家所言,他们家的商品货真价实,实物和图片绝对相符,百分百还原,莱茵身上的这件衣服属于那种——若是此刻有虫闯进来,他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捂住哪里的类型。

    不过这衣服倒是非常符合店家推荐的理由:穿上之后,瞬间让你的对象血脉喷张,欲罢不能。

    莱茵咬紧了唇,红润的嘴唇凹下一小块,更显得饱满莹润。他注视着镜子中自己的影像,伸手解开了绑着长发的发带。

    及腰的长发遮挡住了重要部位,只在走动间若隐若现,挪着走到浴室门口的莱茵深吸一口气,伸手推开了门。

    “咔擦——”

    浴室的门被打开,靠坐在床上的陆泽适时放下合拢了手中的书,抬头望去,他的眼眸骤然深沉。

    还真是,该遮住的全没遮。

    迎着他的视线,此刻的莱茵羞涩的像是一朵含苞待微放的花儿。

    陆泽抬了抬手:“过来。”

    莱茵缓缓走过去,乖顺地坐进了陆泽的怀中,他低垂着眼睛,不敢抬头看,他知道头顶有着一面光亮的明镜,这面他亲手安装的镜子将他的所有照的一清二楚。

    陆泽伸手撩起莱茵故意放下来的长发上,他的眼眸越发的暗沉。

    莱茵清楚地看懂了陆泽的眼神,他抿着唇,双颊越发的红了,他觉得自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他放下头发本想着起到遮挡作用,然而走路时发丝披散不仅没有起到切实的遮挡作用,反而还引起了摩擦。止不住地发着微痒。

    莱茵咽了一口口水,事到如今,扭捏早已经迟了。

    “雄主……”

    莱茵低低唤了一声,他手中拿着一条黑色的类似发带一样的丝绸缎面,将纤细修长的脖颈凑向了陆泽。

    看着安静躺在莱茵手心的丝带,陆泽并未伸手取来,而是先触上了莱茵送到手边的脖颈,细腻的肌肤下能感受到具有活力的血管在又规律地跳动,不过速度似乎慢慢加快了。

    陆泽的手指缓缓划到莱茵的喉结,他感受到莱茵倏忽一颤,他指尖按压的喉结顺势控制不住地上下滚动。

    莱茵仰着头看着陆泽,漂亮的眼睛已经开始微微湿润了,他微张红唇吐出好似邀请又好似乞求的话语:“雄主,请您……”

    陆泽像是施恩一般不再不慌不忙地继续逗弄莱茵,他看了眼微微发颤的脖颈,伸手取过了莱茵掌心的丝带。

    黑色的丝带裹上了莱茵的脖颈,像是在给一个精美的礼物绑上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黑色的丝带捆束着白皙细腻的脖颈,勒得的力度正正好,不紧但也不松开,刚好让莱茵得以平稳呼吸的那种,若是呼吸变得急促,这条黑色的丝带就会造成压迫,当压迫达到一定程度时就会产生窒息的感觉。

    陆泽眯起了眼,微微朝后扬去,像是在欣赏一件极其喜爱的礼物,他唇角的笑容已然透露了他的好心情。

    莱茵一向知道他喜欢什么。

    陆泽仰头看了眼镜子,光亮的镜子将一切都照的纤毫毕现,他眼眸中闪过一丝好似恶趣味的笑意,伸手捏住了莱茵的下巴,不容抗拒地让他抬起了头,随后俯身。

    温热的唇最先落在在莱茵湿润的眼眸上,低沉的嗓音在微颤的气息中贴上了莱茵的耳畔:“莱茵,你看看,现在的你有多美。”

    动听的情话和亲吻让莱茵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他的视线不由自主随着陆泽的声音看向镜子中的倒影。

    像是交颈的鹤。

    莱茵脑中忽然蹦出了一个念头,旋即就被陡然散开的信息素彻底冲散了。

    天花板的镜子非常清晰,它就像汹涌的大海将里头晃动着的身影前前后后地抛来抛去。时间、地点,环境都像是发了狂一般一分为二,二又分为四,四又分为八,这样连续分割下去。

    湿漉的双眼中视像不停地被打断、煽动,一会儿清晰一会儿模糊,直到积蓄的泪水像是珍珠般落下,涤洗迷|蒙的眼。

    海上仿佛有着一轮烈日炙烤着晃动着的波澜,腾腾热气蒸上来,仿佛要将肌肤中每一寸水分都烤出去,干裂的嘴唇渴求湿润的甘霖,颤抖着喊着,直到被夺取交缠。

    陆泽抱着湿了一遍又一遍的莱茵,将他散乱的长发拨到一侧,吻了吻他被吮吸得发红的耳垂,毫无预兆地将他翻了个面。

    摇晃的哭腔中,一只有力的手臂从莱茵身后绕来,伸手托起不知是因为汗水还是泪水而湿漉的下巴,他的低沉微哑声音透着难以消磨的欲|念:“莱茵,抬起头,看看。”

    意乱情迷早已昏头的雌虫哪还有什么神智可言,全凭着本能依恋缠绵。可陆泽就像是铁了心地要让他看,浓烈的信息素包裹着却不进入,几乎逼得索求的莱茵发狂。

    “莱茵,你看看,看看镜子里有什么……”

    陆泽的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天际传来,于无声中惊雷,泪眼婆娑的莱茵睁着眼,终于被拉回了神智,在耳畔声音的牵引下终于明白了陆泽想让他看到究竟是什么。

    陆泽抱紧莱茵落下今夜结束前最后一个吻,嗓音缱绻:“那里面有我和你。”

    那里面是我和你,是…我们。

    第080章 陆泽生气了

    陆泽和莱茵在别墅里头, 小日子过得风生水起,任凭外头打打杀杀闹得沸沸扬扬, 他们的别墅自成一处桃花仙境。

    安德烈被陆泽点醒后立刻采取了行动,比起瞻前顾后的虫帝陛下,他显得更加杀伐果断。不得不说,虫帝已经老了,身上压得筹码多了,顾虑重重常常是寸步难行。

    人生本就是一场巨大的赌桌, 往往比的是谁比谁豁得出去。虫帝陛下和各位贵族显然都低估了那位来自垃圾星的雄虫在安德烈心中的地位。

    龙有逆鳞,触之即死。

    这是一场大战,就算是胜券在握者也要步步小心,这世界上从来没有绝对的胜局,骄傲大意往往会败北, 目空一切更是愚蠢。

    陆泽端着一杯清茶倚在落地窗旁, 腾腾热气熏花了他的金丝眼镜, 他低头微微抿了一口, 散去雾气的镜片后露出一双锋芒内敛的回眸,他像是不经意地朝四周的角落眺望。

    两三天前在别墅周围警戒的军雌不见踪影, 风险解除后他们选择了悄然离开,并没有丝毫打扰的意思。

    陆泽微微勾起唇,他很欣赏这位合作伙伴的做派。

    虽然有些固守规矩的死板, 但是也算是一点就通。沉稳、内敛、可靠,互相尊重。

    人往往如此矛盾, 一方面希望自己的合作伙伴不要蠢钝如猪, 拖累后腿, 一方面又不希望自己的合作伙伴不要多智近妖,太过优秀, 当然处处横插一脚、好为人师的更是糟糕透顶。

    无需多言,安德烈殿下是一位优秀的合作伙伴。

    陆泽微微抬高手中的杯子,他朝着窗外做了一个好似碰杯的动作,对着虚无一物的空气嗓音淡淡:“恭喜。”

    风波已经平息,莱茵的眼睛也恢复得不错,陆泽续了又续的长假是时候该结束了,毕竟他曾承诺过安德烈会制作出雌虫抚慰剂,虽然身为合作伙伴,但是陆泽一向是公私分明,一手交“虫”一手交药,药剂作为交换条件自然得抓紧研发。

    陆泽想着缓步下楼,他准备和莱茵说一声让他准备一下一起出去,没想到一楼的大厅内空无一人,陆泽眼眸微沉,余光注意到微微敞开一条缝隙的大门,他推开厚重的红木门,随后就听到了一阵刺耳的叫喊。

    大清早就妄想登堂入室的不速之客,陆泽的脸色骤然一沉。

    ……

    别墅门口,马洛和布莱德被拦住了去路,莱茵看着一大早就满嘴喷粪的雄虫勉强挤出一丝笑意。

    然而……

    “你这个该死下|贱的雌虫,竟然敢拦我们,你难道不知道我们是尊贵的雄虫吗?况且,我们你雄主是我大哥,我雄父的雄子,你见到亲长不跪拜迎接,还敢拦我们,你眼里还有没有尊卑,有没有王法!!”

    莱茵看着眼前狼狈蛮横的雄虫,一大清早不由分说闯进大门,被阻拦后指着他破口大骂的布莱德和马洛,他雄主的雄父和二弟。莱茵已经在麦克考的生日宴会上知道陆泽和家里虫的关系并不好,莱茵凡事都是以陆泽为中心,他自然不会做和稀泥的和事佬,在他心中自家雄主高兴才最重要,他才不会为了布莱德他们去讨陆泽的厌恶。

    因此今天这门,在请示陆泽之前,布莱德他们是一步都别想进来。

    耳边的话语刺耳,莱茵忍住心中的情绪,清冽的声音中没有丝毫的退让:“抱歉,两位阁下,雄主并没有说今天您二位会上门,请您先容我询问后再……”

    粗暴的话语直接打断莱茵的话,将他接下来的劝说全部堵在腹中:“询问个屁!我们是他的亲属,亲属上门被拦在大门口不让进,还需要询问?!这是哪门子的规矩,真|他|妈笑话,皇室没教过你什么是雌虫的规矩吗?!”

    莱茵比他高出将近一个头,马洛不得不仰起头,那种仰视的姿态伤到了他脆弱的自尊,他的破口大骂:“果真是没有规矩的下|贱胚子,竟然敢让雄虫仰视你,还不跪下来回话!”

    “……”

    莱茵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头,他面前的是雄虫,雌虫在雄虫面前往往毫无权利,无论是指责还是辱骂,就算是不分青红皂白的诽谤,他也得咬着牙承认是自己的错。好比你好好在路边站着,忽然有一只雄虫不看路撞在你身上了,面对他的破口大骂,你也只能连声道歉,陪着笑脸支付一大笔医药费和精神损失费,同时还要乞求期盼着自己不会被雄虫保护协会找上麻烦。

    就是这样的一群家伙…

    莱茵咬着牙再次道歉,阻拦的态度却没有丝毫变化:“抱歉,请您二位稍作等候……”

    “等等等,等你|妈|的,有这个时间我们已经坐在里面了,真是没有规矩没有教养的下|贱东西!瞎眼的雌虫,眼瞎了心也瞎了吗?都说了我们是亲属!亲属啊,你是瞎了难道耳朵也聋了吗?!!!”

    马洛瞪着双眼,那颐指气使的嘴脸让人忍不住从心底生出一股浓浓的厌恶。实话实说,马洛本身的皮相并不算差,否则也骗不到那些身世显赫的恋爱脑雌虫,雄虫向来过的就是被捧在天上的日子,大把的金钱好吃好喝供养着,打扮打扮总是能称得上一句衣冠楚楚。

    但是相由心生,富贵气养出来的一点精血,若是没有滋养,甚至不如断了根的鲜花,连三天都无法保留。面目可憎。

    马洛大吼着,口中唾沫飞溅,直戳戳的手指使劲地往前伸着,挥舞的手打到了莱茵鼻梁上遮挡的墨镜。

    墨镜被打得歪斜,斜角微微露出莱茵已然恢复光明的眼,他眼中冷然一片,寒冰似刀的眼神径直落在马洛身上,让他口中的污糟话猛然一顿,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站在自己面前的是陆泽,那个一句话就让他害怕的雄父都恐慌的雄虫。

    马洛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口中失言:“他妈的,不是说是个瞎子吗?”

    莱茵将墨镜重新戴好,他并未说话,他居高临下,即使隔着墨镜那双充满寒意的眼眸仍旧充满了压迫力,他的声音没有丝毫情绪起伏,但是却无端让人越发心惊:“我说了,要请示过雄主后才能做决定,在此之前,你们不可能踏进别墅半步。”

    不知道被莱茵话里说的那一句话刺|激到了,马洛瞬间暴跳如雷,他大吼着:“贱|货!我要叫雄保会把你抓起来,把你的翅膀拔掉,眼睛挖掉,舌头也绞烂,把你卖到最低贱最肮脏的暗娼馆,你我要让你生不如死!!”

    然而下一刻低沉的嗓音陡然在莱茵身后响起:“你要让谁生不如死?”

    只见陆泽绕过屏障,他迈着长腿快步来到莱茵身边,伸出手宣示主权一般揽上了莱茵的腰将他纳入怀中,他看着马洛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件死物:“谁给你的胆子,让你在这里不知死活地辱骂我的雌君?”

    不怒自威,陆泽的声音不大,甚至没有太多起伏,可是其中透露出来的怒气和威慑却好似化形。

    气急败坏的马洛像是被卡住了脖子的鸭,所有的叫嚷在陆泽出现的一瞬间戛然而止。他缩着脑袋,像是寻求庇护一般回到了布莱德身后。

    见状,陆泽的视线落在了布莱德身上,他定定注视着布莱德父子,不带任何温度的目光扫过他们不再光鲜亮丽暴发户一般的着装后,嘴边勾起一抹嘲讽至极的弧度:“许久不见,二位风采依旧啊。”

    这话显然就是反话,一阵见血地扎在负债累累的布莱德一家身上。

    布莱德看着陆泽眼底情绪复杂,像是咬碎了牙齿吞了血,最后全化为口中的一句好似屈尊降贵的虚假温情:“路德,许久未见,雄父和弟弟颇为想念你,没想到现如今见一面也如此艰难,家务事在外头说总归不太好,不如我们进去慢慢聊?”

    莱茵听出了布莱德口中的暗指的隐射,他抿着唇小心地看了眼陆泽的脸色,发现陆泽并不为所动,他心中微松了一口气,低头保持安静。

    陆泽:“家务事?今天太阳正好,若是光明正大也不怕落虫口舌,我赶着出门,时间紧迫,就在门口说吧。”

    摆明了过来打秋风的布莱德:“……”

    看着眼前浑身连头发丝都精致,举手投足都彰显着优雅的陆泽,布莱德心里那个恨啊,他不明白为什么眼前这个占据了自家雄子名头的冒牌货能过得如此好,而他堂堂一家家主竟然倾家荡产负债累累,走投无路到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想到今日来的目的布莱德闭上眼,压着性子放低身段:“路德啊,你看,我和你弟弟最近过的不太好,你看现在几个兄弟里头就你混的最好,父亲兄弟落难了,总得帮衬帮衬,否则这面子上总归是说不过去,所以……”

    陆泽微微挑眉:“落难?”

    布莱德露出一个苦脸:“最近手气不好,输的有些多,流动资金不够,不过路德你放心,只要我手头有了钱,我下一把一定能逆风翻盘连本带利全赚回来!不用多,一个亿就够!”

    此言一出,一直在陆泽身侧沉默不语的莱茵都没忍住变了神色,要知道一个亿可是天文数字,若是不算上虫帝陛下后头的填妆,算上所有不动产和能动,产莱茵的嫁妆满打满算也不过一亿八千万。

    莱茵不由自主去看陆泽,他有些害怕陆泽会答应布莱德这荒谬无理的要求,要知道赌场上哪有赢家,赌场和做生意可不同,那就是个无底洞,注定是镜花水月一场空,血本无归。

    一个亿,还真是敢说。

    看着面前拍着胸口保证,毫无自知之明的布莱德,陆泽只觉得可笑,老话说的总是有些道理,因果报应都是有数的,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

    贵族多好赌,底子薄没有根基的暴发户迫切地想要融入贵族圈,急吼吼地学着贵族的作态,可惜精华一点没沾,糟粕全盘吸收,布莱德一家子全都是赌场上的常客,尤其是陆泽的便宜父亲布莱德先生本尊更是嗜赌如命。

    后继无人,全是只会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祖上的矿产不能钱生钱,坐吃山空是迟早的事情,然而布莱德一家子却死猪不怕开水烫,想出了吃软饭的解决办法,没钱了就娶雌虫。一家子全是钓凯子的海王,靠着甜言蜜语引|诱雌虫,一旦到手就立刻变了嘴脸,像是吸血鬼一般,将雌虫的家产挥霍一空后就将他们贩卖或是抛弃。

    贵族圈里头的都知道布莱德一家的阴私,他们的手段无法施展,所以遭殃的大多是靠着军工赚钱当嫁妆的军雌。

    原本莱茵也将面对这样命运。

    冰冷的镜片后闪过一丝暗芒,陆泽想起刚刚听见马洛辱骂莱茵的话语,脸色变得森寒。

    “呵——”

    一声嗤笑,陆泽丝毫面子都不给布莱德留:“我记得婚前我就告诫过你们,你们休想从我这里拿走一分钱。”

    陆泽的视线越过布莱德落在他身后的马洛上,双眼冰冷的像是一把锋利的刀:“明明是打秋风来了,却满嘴喷粪,倒是第一次见到上赶着要钱的还如此大脾气,吃白食的狗到处狂吠,真是好大的一张脸。”

    陆泽说完,不顾在场因为他的话呆滞的布莱德父子,揽着莱茵的腰转身就要走。

    被一顿骂后终于回过神来的布莱德父子当即暴怒,他们不敢相信陆泽真的会无动于衷见死不救,马洛朝着陆泽大吼道:“你竟然敢骂我们,你就不怕我把你的秘密公之于众吗?!”

    秘密?

    莱茵感到陆泽揽着他腰的手微微收紧,他偏头,就见陆泽镜片后的双眸暗沉的好似深不见底的寒潭,无端让人背后发凉。

    陆泽扭头,掀起眼皮睨了马洛一眼,仿佛再看路边街角上的垃圾,缓缓吐出两个字:“随你。”

    他陆泽从不受人威胁,从前是,现在也是。

    陆泽揽着莱茵继续往前走去,他并不想将时间浪费在无用的物或是虫上,再不出门,上班就要迟到了。

    反观布莱德父子则是如同丧家之犬,原以为的秘密竟然也威胁不了陆泽,马洛扶着宛如风中残烛气的说不出话来的布莱德,满脸的不知所措,他急得要命:“雄父怎么办啊,要是今天再拿不到钱,我就要被逼下海了!罗尔那小子已经进去了,难道雄父您还要看着我也进去吗?!还有雄父您签下的那些合同契约,不行,绝对不行,我们一定得弄到钱啊,雄父!!”

    巴掌堪比蒲扇铁掌的军雌,手背能扯起皮的老货,一想到那些一辈子碰不到雄虫的下|贱雌虫花点小钱就能和他见面,甚至触碰他的身体,马洛只觉得胃中汹涌,他恨不得当场死了好,可是他们这种家伙最舍不得就是这一条烂命。

    马洛想着眼里甚至涌出了泪花,他拉着布莱德的手仿佛已经看见了未来可怜悲惨的模样:“雄父,您快想想办法啊,如果下了海,我还年轻身强体健能多熬几年,可是您怎么办,您可是堂堂的一家家主啊!”

    马洛声泪俱下,如丧考妣,被他死死抱住的布莱德咬紧牙关,一双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施施然带着莱茵走远的陆泽。

    都怪他,都怪这个该死的冒牌货!

    如果不是他,现在娶殿下的就是路德,如果不是他,现在布莱德家族就会拥有皇室这坚强有力的后盾,如果不是他,现在他,堂堂布莱德家族的家主就会坐在金碧辉煌堪比皇宫的殿宇内享受着最高等的服务,如果不是他,他就不会被霉运缠身,在赌局上一输又输。

    自从这个冒牌货出现后,他的生活全都乱了套,一定是因为这个冒牌货是不详的妖物,都是因为他,都是因为他霸占了他雄子的身份,是他霸占了路德的位置,是他害死了路德!!

    是他在害他!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冒牌货竟然敢把布莱德家族当作攀高枝的跳板,踩着他的脑袋上位,得到了一切后将他们抛掷脑后!世界上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凭什么这个冒牌货可以活得如此舒心?

    都是他,是他害他,只要杀了他,一切都会回到从前的模样!皇室不过是想要将濒临发|情期的雌虫脱手,他有这么多个雄子,杀了这个冒牌货,让其他雄子替换他就好,到时候所有的钱都是他们的!

    对,就该如此,本该如此,他早就该这样做了,杀了他,他要杀了这个冒牌货!!

    布莱德整张脸充血,他眼前仿佛还浮现着陆泽离开时看他的眼神——那种看垃圾一眼的眼神。

    陆泽带着莱茵去车|库里取了车,没想到门口的布莱德父子竟然还在,因为两只雄虫露宿街头,其中一位还哭的撕心裂肺,引来的不少围观群众,陆泽别墅的门口被堵住了。

    自动铁门打开,陆泽按着喇叭提醒着这对打秋风的父子滚蛋,他没有那么多耐心,然而马洛则是不怕死一般张开双臂迎着陆泽的车,瞪着双眼嘶吼着:“不许走,你不许走!!有种你就压死我!!”

    陆泽:“……”

    门口见血不吉利,看着胡搅蛮缠的布莱德父子,陆泽眼眸沉沉,掏出口袋中的光脑拨打一个号码,同时推开车门走了下去,副驾驶上的莱茵见状也跟着下车。

    陆泽语气不耐:“我说了我是一分钱我都不会给你们,我早就告诉过你们,是你们自找死路。”

    陆泽心情不好,自然没压脾气,他冷着脸,浑身散发着“我不好惹”的气息,一身高定的西装在此刻仿佛成了冷血的象征。

    不明事理的围观群众见状自然将天平倾向了狼狈的、哭的凄惨的马洛,有些心软的雌虫试探地开了口:“这位阁下,请您先别哭了,您需要多少钱,我略有薄产,说不定能见绵薄之力。”

    路虫不说还好,一说马洛心里的苦水简直是哗啦啦全倒出来了,他摇着头说没有用的,再一次哭天抢地,但是他哭得模样肉眼可见的漂亮起来。

    陆泽皱眉,根本不搭理马洛的作秀,他不耐得拨通了护卫队的电话,言简意赅地说明情况:“这里是富虫区E号区域8号,有虫闹事……对,我是雄虫,现在他们对我们的生活造成了极大的影响……对,我希望立刻得到帮助。”

    陆泽说完挂断电话,瞥了眼布莱德父子,转身朝悬浮车走去,莱茵正在车门旁等候他。

    马洛距离陆泽很近,自然听见了他报警,他想到自己身上背的那些债,狠狠哆嗦了一下,也顾不上哭得漂亮勾|引雌虫了,他下意识连滚带爬地去找布莱德庇护:“雄父,怎么办啊,他报警了!”

    耳畔的哭声吵得布莱德越发心烦,布莱德看着哭着喊着拽着他手臂的马洛,狠狠骂了一声:“闭嘴!”

    那声音实在太过恐怖,仿佛根本不是虫身上的器官能发出来的声音,马洛被吓得都忘记了哭,他愣愣地望着布莱德,仿佛第一次认识他一样,像是梦游一般喃喃道:“……雄父?”

    然而此刻的布莱德已经不会回答他了,他早已甩开发愣的马洛往前走了数步,他心中滔天的怨恨像是一股奇异的力量,先前还需要搀扶的布莱德此刻健步如飞,以一种和他此刻状况绝对不相符的速度径直朝陆泽冲去。

    莱茵站在车旁看着朝他走来的陆泽伸手拉开车门,下一刻战场上训练出来的本能让他敏锐抬眼,他瞳孔一缩。只见朝他们冲来的布莱德,他满脸胀红一双眼睛目露凶光,莱茵看见他袖口中一闪而过的寒光,他神色大骇,伸手拉住陆泽一拽,跨步上前挡在了陆泽面前。

    “你这个霸占我雄子身份的冒牌货!!”

    “刺啦——”

    那是利刃没入血肉的声音。

    陆泽瞳孔骤缩,扭头,他看见了徒手接刀刃的莱茵,他看见布莱德双眼赤红、癫狂叫嚣,他双手紧握着匕首,看着坏了他好事的莱茵的模样,简直就像是要将莱茵一口口咬碎了:“你这只该死的下|贱雌虫,贱|货,你竟然敢拦我,杀了你,杀了他,我要把你们全都杀了!!”

    滴滴鲜血顺着莱茵的手流下,他眉头都没有皱一下,捏紧了布莱德的手腕直接一折,清脆的嘎巴声响起,布莱德捂着软绵绵垂下的双手,痛叫出声。

    “啊啊啊,我的手,我的手断了,下|贱的家伙,你竟敢伤害雄虫,我要把你告上法庭,你完了,你玩完了!”

    莱茵松开手,手中的匕首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他看着跪在地上试图刺杀陆泽失败的布莱德,双眼坚定没有丝毫后悔或是惧怕,他知道伤害雄虫是大罪,但是他绝不会看着陆泽在他眼前受伤,无论是谁都不能伤害他的雄主。

    “莱茵!”

    陆泽跨步上前,将面前护着他的莱茵面向自己,他看到了莱茵被刀刃划破的深可见骨的伤口,双眼陡然浮现名为心疼的情愫:“你的手……”

    莱茵摇了摇头,朝陆泽勾出一抹不甚在意的笑:“雄主,我没事。”

    陆泽掏出口袋中的手帕按在莱茵的手心上,拧着眉为他止血,他瞥向一侧捂着手喊着要杀他们的布莱德和不远处已经傻眼的马洛,此刻他内心一股名为暴虐的情绪陡然涌起。

    真是该死。

    陆泽眉宇间的森寒挡都挡不住,他抬脚冲着仍在较叫嚣的布莱德就是一脚,这一脚毫不留情,直接往他脖颈命脉上踢,布莱德瞪大眼睛连喊都没来得及就昏厥过去。

    不远处的马洛看见布莱德被陆泽一脚踢到不知死活,一张脸苍白似鬼,一口气没上来,竟然生生把自己吓晕了过去。

    谋杀未遂,雄虫昏迷,一侧看热闹的路虫很显然也被这场变故吓着了,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地就拿出光脑报警。

    手中止血的手帕被浸透了,陆泽按着那块帕子,一张脸绷得很紧,莱茵完好的手探向陆泽的手背,小心翼翼地出声道:“雄主,我的伤并不重,雌虫的恢复能力很强的。”

    陆泽灰色的眼眸紧紧盯着手帕上晕开的血污,一直一言不发的他终于开口说了事故发生后的第一句话:“我们去医院。”

    被打断了话的莱茵观察着陆泽的神色,讷讷地点了点头:“都听您的。”

    远处响起护卫队特有的警笛声音,由远及近,速度很快。

    护卫队隶属于军部,效率很高,做事仔细。陆泽和莱茵坐着护卫队的车被送往了医院,昏迷的布莱德父子也被相关的负责虫带走,等待清醒后再进行后续处理。

    陆泽本并不希望自家门口见血,可是事情总是不如人意,一场闹剧草草收尾。坐在车内的他一路无言,冰冷镜片后的灰色眼眸格外暗沉,他始终紧紧隔着手帕按压着莱茵的手,即使莱茵的手掌早已经不再流血。

    他脸上神情莫测,看不出丝毫情绪,似乎是冷静地过分。但莱茵却觉得,他家的雄主生气了。

    山雨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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