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如果我帮不到你

    谢桑觉得自己的身体出了毛病, 身上的器官不听使唤,无论是砰砰乱跳的心还是莫名其妙发红的脸, 好一通折腾没找出病因,反倒是把自己给弄睡了,他都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第二天早上谢桑难得醒的早些,他是被渴醒的,肚子里火烧火燎燥得慌,急需一瓶冰水下肚, 他推门而出。

    “哐当——”

    一侧执勤士兵看见谢桑脸上的惊讶都掩饰不住,他下意识看了眼时间,愣了几秒后反应过来后赶紧说道早安。

    谢桑随意点头敷衍了一下后拖着鞋子走下楼,站在楼梯上往下随意一瞥,他看见了整装待发的法兰克, 他身侧站着一个高大粗狂的军雌, 谢桑认得他, 那是法兰克的副将巴顿, 对方面上的神情显得有些急切。

    法兰克应该是今日要出席什么重要场合,他身上的穿着服饰比以往更加隆重, 胸前偌大的宝蓝色的钻石项链闪着耀眼的光茫,一瞬间就吸引了谢桑的注意。

    谢桑生为京都圈中最有名的二世祖,见过的宝贝自然少不了, 家中的藏品随意拿出一两件都能为博物馆添光加彩的那种。他有一个并不算秘密的爱好,那就是喜爱亮闪闪的宝石, 单单是他家的宝石收藏品就能摆满一整张墙, 因此他一眼就能确定法兰克脖子上戴着的这颗宝石项链绝非凡品。

    这串宝石项链竟然整体都是由钻组成, 闪着银光的链身由数十颗小钻镶嵌连成,偌大的蓝宝石项链以多颗白钻作为陪衬, 贴在饱满的胸|肌上勾勒出姣好的形状,棱形的蓝宝石不偏不倚地垂在大|胸中间,随着呼吸起伏折射微闪的光,莹润如同活水,一眼就让谢桑这个宝石爱好者移不开视线。

    可能是谢桑的视线太过灼热,也可能是法兰克头顶长了眼睛,正在看报告的法兰克忽然抬手打断了巴顿的话,他抬起眼。谢桑没想到法兰克如此敏锐,偷偷摸摸打量的目光来不及收回,视线在空中不期而遇,法兰克朝谢桑走了过去。

    “怎么起得这么早?”

    谢桑恋恋不舍地收回了黏在宝石项链上的视线,本就口干舌燥的他下意识咽了口口水,他从楼梯上居高临下走下,神情高冷言简意赅:“渴了。”

    “渴了?”

    闻言法兰克折返到桌前倒了杯水,递给了走下来的谢桑:“温度刚好能喝。”

    谢桑接过法兰克手中的水杯,他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法兰克胸前的蓝宝石上。偌大的宝石重量不轻,法兰克每走一步路都会随之震颤,每次落下时都会在饱满的胸部上弹上一弹,就像是一条游鱼甩了甩尾巴,不轻不重却格外让人在意。

    白色衬衫是绒布面料,隐隐能看见其下起伏的饱满肌肉,此刻法兰克的胸膛仿佛成了成了上好的匣子,大方地将珠宝的魅力展示地淋漓尽致。

    谢桑的注意力不知什么时候早已经走偏,被子中的水早已经饮尽了,他却毫无察觉,他脑中莫名浮现昨晚的情景,鼻尖仿佛还残留着昨晚蹭过的触感,肉韧绵软。

    谢桑的脸唰地一下子红了,手中的杯子被猛地往桌面上一放发出砰的一声响声,他像是作则心虚一般语速极快:“你怎么还在这里?”

    这话乍一听像是质问,巴顿瞬间皱起了眉头,他下意识看向法兰克,后者像是没听见一般毫无反应,没有丝毫怒气或是不悦。巴顿咬紧牙,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他看见法兰克对谢桑的特殊对待,但是每一次都让他忍不住双拳发紧。

    法兰克的视线捕捉到谢桑刻意别开的视线和微微发红的耳朵,他沉静的眼眸中闪过细碎的光,并未顾左右而言他,他开门见山地回答了谢桑的问题:“因为我在等你。”

    不过是慌张间随口说的一句话,可法兰克的回答却让谢桑骤然一愣,他猛地抬眼对上了法兰克的眼睛,在那双湛蓝眼底他读出了毫无遮掩的认真,忽然间他的心脏和昨晚一样再一次不听使唤。

    谢桑抬手按了按心脏的位置,皱着眉开口:“你等我做什么?”

    法兰克:“听士兵说昨天你在模拟操作室选择了赛车比赛……”

    法兰克的话还没说完,谢桑像是忽然被抓了尾巴的猫浑身的毛都竖起来,直接开口打断了法兰克的话:“那又如何,怎么了,连个模拟赛车我他妈的都玩不得了吗?”

    玩赛车像是不务正业的富家公子哥的标配,可是玩归玩,但是真的想要玩出点成绩来也是需要大把的时间精力和难得的天赋。

    偶尔拿个第一可能说是放水,但是次次都第一那就是绝对的实力了。可是即使谢桑的赛车实力能够碾压业内选手,他仍旧是别人口中不务正业的浪荡二世祖,他绝不会成为他爸口中的骄傲,那个男人每次提起他脸上的神情就像是看路边的垃圾。坐在豪车中人根本不在乎垃圾,他眼中唯一能称得上真情实感的只有厌恶,而即使是这一丝厌恶也是从不过心的。

    提起他的时候永远都是嫌弃厌恶,永远都是看不上,无论他做什么。

    想起了从前,谢桑的脸色变得格外地难看,他像是被触碰了伤口忽然翻脸,漆黑的眼底死死盯着法兰克的脸,若是把他比作一只猫,此刻他已经拱起背脊露出尖爪随时准备进攻,瞬息之间气氛就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法兰克没想到自己一句简单的话竟然让情况变成这样,他开口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问你是不是想玩赛车。”

    谢桑冷笑一声,双手抱胸往椅背上一靠:“想玩又如何不想玩又如何,难道我说我想玩你就会让我去玩?!”

    “我会。”

    两个字斩钉截铁,法兰克的语气和他脸上的神情都在告诉谢桑他刚刚并非幻听,他扯了扯嘴角:“你听清楚了,我刚刚说的是我要出去,要去玩赛车。”

    法兰克点头:“我听得很清楚。”

    闻言,谢桑的眼中浮出毫不掩饰的狐疑:“你的意思是你同意让我出去了?”

    谢桑可还记得昨天的情景,他不过是在别墅里头走一走,那些收到法兰克命令的仆从就提心吊胆、小心翼翼,这些天他没有离开别墅一步,走到哪里都有虫跟着,像是怕他一个不注意就会死掉。而现在法兰克却说同意他出去玩,甚至还同意他玩赛车。

    法兰克:“这几天你一直待在这里必然会烦闷,模拟操作室虽然有千余种场景模拟,但终究是假的,刚好这两天有赛车比赛,刚好去看看散散心。”

    事出反常必有妖,谢桑不相信这里头没有陷阱,他冷嗤一声:“法兰克你|他|妈的又想要做什么?”

    法兰克像是没有听出谢桑语气中的阴阳,仍旧是那副任凭你说什么好话坏话全盘接受的模样:“我想要你高兴一点……”

    谢桑当即冷笑一声,他不等法兰克说完回怼道:“想我高兴一点?你|他|妈的总是跑来横插一脚多管闲事,这几天一直关着我,怎么了,现在不打算关着我了,你良心发现了?还是说你|他|妈的嫌我烦……”

    谢桑的话忽然顿在口中,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一想到法兰克是嫌他烦了不想要管他,他心底忽然生出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莫名地让他的心情糟糕到了极点。

    “他妈的你当初为什么要管我!”

    法兰克看着情绪忽然有些失控的谢桑,抿唇道:“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管你,我只是想要所以就这么做了,谢桑,我并不是想要关着你,我只是怕你继续寻死……”

    谢桑冷笑:“那你现在就不怕我继续寻死了?”

    空气中仿佛有片刻的沉默,法兰克看着浑身都竖起尖刺的谢桑缓缓开了口:“……所以我会跟着你,我陪你一起去看赛车。”

    “不过谢桑,你真的是想寻死吗?”

    谢桑眼底一震。

    法兰克将谢桑的神情尽收眼底,他眼眸微垂:“虽然不知道你想要做什么,但是你的方法太过极端,如果可以,你可以告诉我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谢桑扯了扯嘴角,他的声音很低,像是泄了气:“告诉你有什么用?”

    法兰克静静注视着谢桑几秒后,忽然朝谢桑开口道:“走吧。”

    谢桑皱眉:“去哪?”

    “去赛车场。”

    法兰克神情不变,沉静依旧,他朝谢桑伸出了手:“你说我帮不到你,但至少我想让你高兴。”

    谢桑再一次听到了心脏跳动的声音,只不过这一次比以往的都要大声剧烈,就他的心脏要破开他的胸膛跳出来一般。

    谢桑见过太多嘴上说着一套心里其实想着另一套的人,打着为你好的名头实际上是想使劲浑身解数踩你一脚,他下意识地就把法兰克当作从前见过的那些人对待,可是现在他发现法兰克和他们完全不一样。

    他的关心真心实意。

    有很多人在看见路边流浪猫流浪狗时会突然好心泛滥,他们的心在那一刻被名为“拯救”的高大上光环笼罩,满心热血地将流浪猫狗带回去,说着要给他们一个家,只要乖巧听话就会有吃有穿。

    世界上并非没有好人,他们没有嫌弃又脏又臭还一身病的猫儿狗儿,好好地将他们养出一身漂亮皮毛,这些流浪猫狗有了家比起一开始就娇生惯养的猫主子显得更加乖巧懂事。得到后失去远比从未得到要痛苦的多。

    可若是这只猫本就是家养子呢?被弃养的他对所有的人都怀着愤恨和忌惮,他不再相信任何人,对那些想要收养他的人他下意识拱起背脊露出尖爪,满心付出得到的是满手的抓痕,这样的他决计会吓退一种想要给他一个家的人,而等待他的终究是流浪,除非——

    除非他遇到一个这样的人,这个人能看透他凶狠外表下脆弱的内里,不惧怕利爪的伤痛,每一次都毫不犹豫地朝伸出手,温和包容,耐心十足。

    在法兰克的视线中谢桑抿着唇保持沉默,他没有握住法兰克伸向他的手,但是身体却朝法兰克的方向走了过去,他的声音闷闷的:“我自己会走。”

    站在一旁见证了所有经过,巴顿虎目一瞪,他着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家长官竟然要抛下重要的会议去陪雄虫看赛车比赛?

    看着法兰克和谢桑真的要走,巴顿忍不住开了口:“上将,您和陛下今日还要和使臣团一起聚餐商洽事宜,您……”

    法兰克看了巴顿一眼,声音淡淡:“宴席有陛下在场足够了,他也该学会独自面对。”

    “可是……”

    在法兰克的视线中,巴顿不情不愿地闭上了嘴巴,他苦着一张脸看着法兰克和谢桑并肩离开了别墅。

    第102章 法兰克的私心

    盟国的使臣团到来总是要一番招待, 考虑到舟车劳顿,宴席设在第二天上午。宴会开始前的十分钟, 使臣团已然全部就坐,他们上位坐着的是年轻的虫帝亚瑟,他身侧另设一张同样的椅子,显然是为法兰克准备的。奇怪的是一向早到的法兰克迟迟未来。

    “陛下,早就听闻欧亚联邦帝国繁华,昨日去了夜市, 果然是百闻不如一见,真真是乱花渐欲迷人眼,迷得我们都不知道该看什么了!”

    “这繁荣背后可得下大力气,帝国井井有条,欣欣向荣, 足以见陛下您的用心, 英雄出少年, 陛下年纪轻轻就有了如此大的作为和远见谋略, 实乃是帝国之幸,百姓之福啊!”

    “可不是嘛, 最近多动乱,什么叛军啊星盗啊猖獗四起,吃了熊心豹子胆连雄虫都敢抓, 若非欧亚联邦帝国鼎力相助,怕是得有不少珍贵的雄虫阁下遭难, 如今我们能够坐在这里看着歌舞升平, 多亏了陛下英明勇武, 远见卓识!”

    使臣团从落座以来就开始不停地拍马屁,亚瑟嘴角挂着点虚浮的笑意一一将他们的恭维应下, 面上尽显皇家风范,看上去每一句话都有回应,但实际上一句话都是只过了耳没进心,他此刻的心情并不像面上表现的那般气定神闲,余光时不时朝着门口望去,很显然他是在等法兰克。

    使臣团见状互相对视一眼暗道到底是年轻,沉不住气也镇不住场子,口中的恭维一声没落,但是除此之外也没有什么了。一放在不走心的夸,而另一方则是不甚在意的敷衍,此刻他们的目光都在明里暗里望着入口,各怀心思等着法兰克的到来。

    巴顿进门前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姗姗来迟的他一瞬间就成了全场的焦点,那种感觉简直是如芒在背,他硬着头皮快步朝为首的亚瑟走去。

    等了半天却不见法兰克,亚瑟嘴角边虚浮的笑挂不住,他双眼微眯看着匆匆而来的巴顿,面上已然带了薄怒,巴顿见状赶紧低声开口解释:“陛下,上将有事,今天的宴会来不了。”

    “有事来不了?”

    亚瑟轻轻出声,他那双和法兰克如出一辙的蓝眸盯着巴顿,仿佛要看透他的灵魂,巴顿背上的冷汗唰地一下全冒出来了,他深吸一口气将法兰克的原话复述:“上将说,今日的宴会您足够面对,您也该独当一面了。”

    巴顿垂着头说完这句话他忍不住闭了闭眼睛,他不敢看亚瑟的脸,要知道他听见法兰克说这话的时候都觉得气。

    短短的几秒钟仿佛被无限延长,就在巴顿背后的衣服要被冷汗浸透的时候,冷不丁一声轻笑,他小心翼翼抬眼,就看见亚瑟单手撑着脸嘴角微勾扯出了一个笑,他的声音很轻,除了巴顿只有他身后沉默不语的影子安塞尔能够听见:“哥哥这是在生我的气,因为什么呢?因为我这三个月没有完成他布置的作业,还是因为……”

    亚瑟的唇畔无声地张了张,一个几乎听不到的音节从他的唇齿之间弹出来,巴顿猛地低下头,他离得近读懂了亚瑟的唇语,那未发出的无声音节赫然是“谢桑”两个字。

    其实法兰克的话并无问题,盟国的使臣团来朝他身为联邦最高执行官虽然也能作为东道主迎接,但是一国君王帮其接风设宴更是天大的荣誉,使臣团亦是无话可说。这些年欧亚联邦不再像前些年那样蠢蠢欲动不安分,一些大大小小的事情他打算放手,让亚瑟学会独当一面。这些其实法兰克早就有打算,并非一朝一夕突然冒出的念头,而这次的使臣团之事正好就是一次历练。当然了,法兰克并不是会主动解释的虫,而他因为谢桑多次破例,因此亚瑟和巴顿回错了意也是正常。

    法兰克的缺席着实是在意料之外,使臣团虽然惊诧但是很快就回过神来,他们神色各异,眉来眼去眼神交流一番。身为上位者最在乎的东西莫过于面子,被当众下了面子,由此可见的欧亚联邦帝国这对当权者的兄弟之间关系也并非那么融洽,那些谣言并非空穴来风。

    心怀鬼胎的使臣心中暗喜,身为朝臣揣摩心思是他们必备的技巧,他们沾沾自喜地以为这是一个切入口,口吻中满是替亚瑟说话的打抱不平:“两国邦交事关国之大事,法兰克上将竟然如此行事,简直是不把陛下您放在……”

    “他如何行事了?”

    使臣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亚瑟直接打断,只见刚亚瑟唇边毫无笑意,居高临下看着说话的使臣仿佛眼眸寒凉,他重复了一遍:“你说他如何行事?”

    冷不丁被亚瑟的视线吓到了的使臣将口中斥责的话咽了回去,本能地求生欲望让他疯狂摇头否认,甚至抬手扇了自己两巴掌:“是臣下说错话了,喝了酒说话没过脑,请陛下恕罪,请陛下恕罪。”

    使臣还算是聪明,舍得对自己动手,手下没有留情两巴掌落下去脸直接就肿了,毕竟是盟国的使臣弄不好会伤了两国和气,亚瑟冷哼一声开口道:“欧亚联邦不是瑞纳金,我不知道你们在瑞纳金都怎么做事怎么说话,但是在这儿,别用你们那套阴谋诡计揣测我们兄弟,别以为谁都像你们一样,家风不正才会满脑子都是兄弟阋墙这种丑事。”

    心脏看什么都脏!

    亚瑟正生着气,这个没头没脑没眼力见的家伙还好死不死撞他枪口上来,若不是因为这是瑞纳金的使臣团,他早就把虫拉下去打了!他们以为自己是谁,法兰克是他哥,他们算哪根葱竟然敢当着他的面指责他行为不端?!

    亚瑟深吸一口气压下胸中的怒火,眼不见为净一般地挥了挥衣袖:“两国邦交确实是大事,但是若是你们真的在乎这大事,说话前最好动动脑子,管好自己的嘴巴。”

    闻言跪在底下的使臣讷讷应是,欧亚帝国的外交部部长见状掏出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上前做和事佬打哈哈:“陛下,时间差不多了,您看什么时候开始?”

    看着肿着脸的使臣灰溜溜地缩到角落,亚瑟眯起眼朝身侧的侍从看了一眼,后者收到他的视线悄悄退下。亚瑟抬起倨傲的下巴,脸上扬起一抹合乎礼仪的笑容,仿佛刚刚发怒的并不是他,他起身端起一侧侍从送上来的酒杯晃了晃,鲜红的酒液在被子里晃荡出好看的波纹,他朗声道:“各位,各位……”

    宴会上所有的虫的目光都被他吸引,年轻的虫帝将手中的酒杯举起,他站在台上俯视着底下,像是戴上一张完美无缺的面具:“感谢各位不远万里来到欧亚联邦,家国无小事,各位辛苦为国奉献,实乃国之栋梁,今天的宴会虽然是接风宴但更是对诸位辛劳的赞扬,现在让我们一起举杯祝欧亚联邦和瑞纳金帝国友谊常青!”

    第一次没有法兰克坐镇,年轻的君王却毫不怯场,他高举酒杯双唇轻抿红酒后,端着杯子朝下方的使臣团走去,他身上的烫金暗纹在汉白玉造就的台阶上逶迤而过,恍惚间巴顿仿佛在他身上看见了法兰克的影子。

    亚瑟并没有在宴会上久待,且不提他本就不喜欢这种场合,法兰克的缺席和那个没脑子的使臣让他憋了一肚子气。他不是瞎子自然看出来此次前来瑞纳金帝国的使臣团心怀鬼胎,他不想浪费时间和他们勾心斗角,恩威并施地吓唬对方一波后把任务担子交到外交部长头上后就离开了。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要是外交部长连这么些个虾兵蟹将都处理不了,那就可以准备收拾包袱下岗了。

    ……

    “你说什么,赛车?”

    刚刚在席面上有外虫在场不好开口,如今方便讲话后亚瑟从巴顿的口中问出了法兰克缺席的理由,他脸上的神情简直跟生吞了一只大头苍蝇无甚区别。

    巴顿点头,他脸上的神情也是同样地一言难尽,很显然在他们的印象中赛车场这种地方和法兰克八竿子打不到一起。

    亚瑟一口白牙都要咬碎了,此刻在他的心中谢桑祸国殃民的形象彻底板上钉钉,他一把将身上的华服扯开往地上一扔,喊了一声:“更衣,吾要微服出访!”

    “微服出访”的亚瑟在半小时后来到了凡尔赛赛车场,门童满脸笑容说着欢迎词快步迎上来,还未靠近就被剑鞘挡住,看着一身掩饰不住杀气的安塞尔他极有眼力见地退后一步保持距离,他看着目标明确往雅间上冲的亚瑟掏出对讲机联系经理。

    这边,亚瑟站在雅间门口深吸一口气一把推开了门,门口就是一张巨大的屏风,将雅间内的景象遮挡的严严实实,他心下一惊快步朝里头走去,看清站在透明弧形观景台前的法兰克他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他喊了一声:“哥哥!”

    察觉有虫进来的法兰克闻言扭头,看见亚瑟和他身后的安塞尔他略微一愣,随后眉头蹙起,很显然,这个时间点亚瑟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亚瑟快步朝法兰克走去,视线同时朝四周看去,房间里很整洁干净,并没有他想象的污糟画面,亚瑟没发现谢桑的身影。

    “哥哥,你——”

    法兰克看着喘着气拉着他想要说什么的亚瑟,皱着眉倒了杯水递给他:“喝完再说。”

    亚瑟此刻哪有心情喝水,况且他满肚子的火也不是一杯水就能解决的,他将水杯随手一放拉着法兰克,急急开口:“哥哥,你跟我走。”

    说着亚瑟拉着法兰克就走,但他没有拉动,他扭过头就看见法兰克不动如山,他听见他说:“去哪里?亚瑟,你不该在这里。”

    “那我应该在哪里,宴会厅里头和那群满肚子坏水的家伙勾心斗角吗?!”

    亚瑟喊道,他脸上的神情显得格外委屈,他紧紧地抓着法兰克的手臂,看起来像是一个害怕被抛弃的孩子,他比谢桑还要小两岁,是法兰克抱在怀里养大的,他和法兰克之间的关系比起普通兄弟更为紧密。

    法兰克下意识皱眉,声音发冷:“他们欺负你了?”

    亚瑟抿着唇,他的哥哥还是和从前一样好,下意识就维护他生怕他被欺负,可越是这么想着委屈就越发不可收拾:“哥哥,你为什么要把我一个虫丢在那里?”

    亚瑟这话说的实在夸张,这一场接风宴不算仆从侍卫起码一百多号虫,其中三分之二都是欧亚联邦帝国的官员,都是法兰克带着亚瑟见过的熟面孔,再怎么说也不至于到孤身一虫的地步。

    法兰克沉默片刻,看着面露委屈的亚瑟神情有些无奈:“……亚瑟,外交部出席的官员超过三十位,巴顿也在场,你还有一年半就成年了,也该独自面对了。”

    亚瑟捂着耳朵喊道:“我不要,我才不要学会独当一面,哥哥你难道会离开我吗,为什么要我学会独当一面?!”

    法兰克静静看着捂着耳朵拒绝接受的亚瑟,对方的抗拒在他意料之中,但是这并不能动摇他的想法:“亚瑟,你是一国君主,帝国最终还是要交到你的手里。”

    欧亚联邦帝国上将专断妄图越俎代庖将亲弟弟当作傀儡之类的谣言已经传到了法兰克这位故事正主的耳朵里,法兰克相信亚瑟不会听信这些话,但是虫心难测,有谁能知道未来的事情呢,况且放权本就是他一直考虑的事。

    法兰克叹了口气,转移了话题:“你为什么不待在宴会上?”

    亚瑟撅着嘴,丝毫不见在宴会上把使臣团吓成软脚蟹的威风模样:“他们说哥哥你的坏话,我不想和他们待在一起。”

    闻言法兰克深深看了亚瑟一眼,张了张嘴。

    亚瑟率先开口抢先一步,他始终牢记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哥哥,你为什么要来这里,那只雄虫要求你来的吗?”

    亚瑟口吻中对谢桑的不满都快要溢出来了,法兰克静静注视着他:“亚瑟,他有名字,他叫谢桑,我来这里是因为我喜欢赛车,还有是我要带他出来的。”

    “我怎么不知道哥哥喜欢赛车?”亚瑟想也不想就开口,言语中带着狐疑,很显然他以为法兰克说的话是在为谢桑找借口开脱,如是想着他对谢桑的感官更差:“他在哪里,这么不见虫影?”

    “他叫谢桑。”

    法兰克纠正了亚瑟对谢桑的称呼,说完他才回答对方的问题:“他去洗手间了,我在等他。”

    法兰克抬了抬手卷起被亚瑟扯松开的袖子,露出的小臂肌肉线条流畅,无形间散发着魅力:“亚瑟,你要有礼貌,学会尊重对方,还有我刚刚说的话都是真的。”

    看着面前从头到脚都透露着涵养,从哪里看都优秀的挑不出一丝毛病的法兰克,再想一想有过一面之缘满嘴粗话的谢桑,亚瑟只觉得自己的心在滴血,他不明白为什么法兰克会喜欢谢桑,他这样想也这样问了。

    “哥哥,你到底喜欢那只雄虫什么?”

    法兰克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亚瑟,他看着亚瑟低着头不情不愿地屈服,重新问了一遍问题:“到底为什么喜欢……呃谢桑,他没有礼貌满嘴脏话,而且他对哥哥你一点都不好,他就是仗着哥哥你喜欢他就欺负你,他凭什么朝哥哥你撒气,就凭他的身份对哥哥你说的那些话足够把他关到大牢几百遍了!”

    亚瑟说着话是咬牙切实,全是真情实感,他并不知道谢桑对法兰克做的一切,若是他知道谢桑在和法兰克发生关系那天连裤子都没提就不买账,还干出这种混账事,他怕是得把谢桑拆成一百零八块骨头。

    法兰克沉默片刻,开了口:“他不是故意的,他很痛苦,不知道该怎么办才会变成这样。”

    亚瑟不服气:“痛苦就能随便骂虫了?痛苦就能不讲道理了?哥哥,你别帮他说好话了!”

    法兰克:“我关着他拦着他,所以他才会这样,他的内心柔软善良……”

    “柔软?善良??”

    亚瑟简直要被气疯了,他第一次知道自家哥哥竟然还是个恋爱脑:“哥哥,你到底从哪里得出的这个结论,你不是事事都要求有证据的吗?我看他的脾气坏到全帝国都挑不出第二个了!”

    就凭亚瑟和谢桑的短短一面,他丝毫想不出柔软善良和谢桑有什么关系,而且他还从巴顿那里得知谢桑的脾气很坏,酒店那三天他把能砸的都砸了个遍!

    法兰克:“亚瑟,你看东西太表面了,如果他真的想你说的这么坏,那我问你,这些天照顾他的侍从有哪个受伤了吗?”

    亚瑟被问得一噎:“……这我哪里知道。”

    法兰克垂下眼,纤长浓密的睫毛在他立体的五官上打落阴影,他看起来有些寂寥:“谢桑身边的虫没有一个受伤,从始至终他伤害的都是他自己。”

    一个心坏心狠的虫绝对不会为了不踢伤仆从而拉伤了腿,他也绝对不会在看见被虫差点被他摔的东西砸到而变了脸色,也不会为跳楼当天那看守不利的士兵求情。就连咒骂,也是那么一句重复来重复去的。都是强装出来的表象。

    法兰克双手交叉置于胸前,他抬眼看向对面不明所以的亚瑟:“亚瑟,你们都问我为什么喜欢他,这个问题我答不上来,我只知道面对他我无法放手,我想让他高兴开心。”

    法兰克忽然顿了顿,他身为保护者的形象太久了,这些年学的都是让自己如何变得无坚不摧,向虫展现软弱的一面对于他而言实在太难,他闭了闭眼,嗓音艰涩最终吐出一句很短很短的话:“亚瑟,我也有私心。”

    谢桑就是他的私心,这些年以来他本以为自己已经学会压抑本我,可是他错了,爱欲如野火,不知从何处起,也不知从何处终。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上谢桑的,是因为窥见雄虫强装出来凶狠表象下的脆弱吗?还是因为那几乎吞噬灵魂让虫震颤的痛苦?不过是一点在意,一点又一点,等他恍然惊觉,野火已然迎风起。漫天大火之后会有春生吗?

    有谁知道?

    他们兄弟之间的谈话很专注,在他们都没有发现的角落,去而复返的谢桑静静站在屏风之后,厚重的屏风洒落阴影,和墙壁之间恰好形成一个能让他藏身的的三角区域,他低着头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神色莫测,谁也不知道他到底在那里站了多久。

    第103章 谢桑抱住了他的腰

    “哥哥, 我不明白。”

    亚瑟看着法兰克,他和法兰克极其相似的蓝宝石眼眸中浮现出迷茫。他们足够优秀, 又手握滔天权势,只要他们想,勾一勾手指就会有一大把虫匍匐在他们脚下。

    法兰克抬起手轻轻落在亚瑟的肩膀上,拍了拍,他的视线移向亚瑟身后的安塞尔,这位专属于陛下的影子骑士始终牢记着自己的使命, 他打败了无数挑战者,这些年没有谁比安塞尔做得更好。法兰克忽然想起数年前的一件事,宛如影子的骑士和曾经跪地立誓的少年缓缓重合,法兰克扬起一抹浅淡至极的弧度:“亚瑟,你以后会明白的。”

    亚瑟没有听出法兰克话语中的深意, 他心不甘情不愿极其艰难地吐出口中的话:“哥哥, 你要是真的很喜欢他, 你养着他就好了, 皇室不缺豪宅别墅,何必非如此多的心思, 还想着哄他高兴。”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亚瑟心中的醋坛子早就打翻了,尤其是当他明白法兰克正在费尽心思想让谢桑高兴时。他是法兰克亲手养大的, 法兰克对于他而言是兄长但也像是父亲,这也意味着法兰克对他从来不是一味的宠溺, 他教导他责任, 培养他能力, 关心他的生活起居。法兰克对亚瑟的好无可挑剔,可是谢桑得到的是他渴望却没有得到过的待遇, 无怪乎他心中失衡。

    亚瑟咬着牙,一张脸都快要扭曲了,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说出这些话是多么不情愿:“北城那块地快建好了,哥哥你拿去用,你让他住进去,那边还有些土地没有利用,随他建个马场赛车场什么的都行。”

    法兰克摇了摇头:“亚瑟,那块地本来是做什么用的之后依旧不变,合格的君王并不应该以权谋私,况且我从来都没有打算关着他。”

    亚瑟着实觉得谢桑不识好歹,要知道就法兰克这个条件什么雄虫得不到,可偏偏就在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他右边眉毛高高抬起,看上去显得有些盛气凌人:“这怎么能算是关?谁家犯虫有这么好的待遇?住附赠赛车场跑马场的大别墅要是算关押,怕是有一堆虫巴不得被关一辈子!”

    法兰克:“亚瑟,违背意愿就算住在别墅之中也和牢笼无甚区别,我从来没想要关着他,这样做全是不得已,我怕……”

    “怕他去死是吧?”亚瑟截住了法兰克的话,语速极快:“哥哥,我真是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虫不好好活着整天想着去死,他不会是有病吧?”

    “亚瑟!”

    法兰克眉头蹙起,语气加重带着告诫的意味,亚瑟梗着脖子一副死活不退的模样,僵持不下间屏风后忽然传来一声应答。

    “你是医生吗,怎么知道我有病?”

    法兰克一愣,他看着从屏风后面走出来的谢桑,他下意识上前一步想要解释,就被亚瑟抢了先:“我虽然不是医生,但是我不瞎,就凭你做的事情,你脑子没病?”

    “亚瑟!”

    法兰克眉头紧锁加重了声音,眼底警告分明,说完后他朝着谢桑,眉宇间带着微不可察地慌乱:“谢桑,你听我解释,刚刚并不是你听到的那样。”

    “哥哥,你向他解释什么,有什么好解释的?!”

    亚瑟瞪着谢桑,他才看不得法兰克在他面前低头,他们的身份地位什么时候需要他们低头?

    法兰克这一次真的生气了,他低吼出声:“亚瑟!”

    亚瑟假装听不见,漂亮的蓝眼睛死死瞪着谢桑,时刻准备迎接他的反击。然而出乎意料地,谢桑没有反驳他,也没有回怼他,他抬头看向一侧阻拦亚瑟的法兰克,言语间的戾气不再,表情冷静,食指指节在观战台的透明玻璃上不轻不重地敲了敲,开口道:“我们再比一次。”

    法兰克一愣,转瞬就明白了谢桑的意思——中场休息还有十分钟结束,现在还有机会临时插车。法兰克没有立即回答,上一次谢桑赛车时的模样至今让他心有余悸,他不敢冒险。

    但是谢桑从来都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他挑眉朝法兰克抬了抬下巴:“一句话,比还是不比?”

    在场的亚瑟也后知后觉意识到谢桑要做什么,心中顿时气坏了,赛车这种事情多么危险,四轮的起码还有外壳保护,摩托车那就是肉包铁,出了什么事情谁负责?谢桑想死难道还想要拉上他哥哥?!

    “不行,绝对不行,我哥哥才不会和你一起……”

    亚瑟的话还没有说完,他身侧,法兰克答应的声音言简意赅地响起:“比。”

    亚瑟瞪大了眼睛,失态地大喊了一声:“哥哥!这太危险了,谁知道他安的什么心思,哥哥你都没有骑过摩托车!”

    闻言谢桑朝亚瑟投去一眼,他唇边勾起一抹弧度,像极了嘲讽。

    “你这是什么眼神!”

    亚瑟胸口起伏,大吼一声,想要抓住谢桑问个清楚时,法兰克拉开了他紧握他衣袖的手,他的力道不大,但是却不容拒绝,亚瑟眼睁睁地看着法兰克朝谢桑走去,他咬紧唇像是终于下定决心大喊一声:“安塞尔,拦住他们!”

    无声无息藏匿于阴影中的影子随机而动,雪白的剑光从剑鞘中跃然而出,法兰克余光一瞥,抽出腰间的剑反手一挥,刀鞘和长剑撞击发出锒铛声响,亚瑟赶紧大喊:“安塞尔,别伤我哥哥!”

    剑光一顿,然而就是这不到半秒的停顿,法兰克的刀鞘已然抵在了安塞尔的胸口,镶嵌着金属底的刀鞘坚硬,若是法兰克用的不是刀鞘而是真刀,此刻安塞尔已然是生死难料。法兰克手中微微发力,视线透过安塞尔望向他身后的亚瑟,他的声音很冷:“亚瑟,若是我用的是真刀,你刚刚那一声他就已经死了。”

    亚瑟僵硬地立在原地,他看清了法兰克眼底的流露出的情绪,那是失望。他张了张嘴巴,他的神情像是犯了错的孩子。

    法兰克无心伤虫,打算收起刀鞘离开,奈何安塞尔唯亚瑟的命令是从,他心中只记得了亚瑟让他留住法兰克的命令,他就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满脑子只剩下完成任务,没了剑还有手脚可以搏击。法兰克看着安塞尔一拳直接朝他面门而来,双眸微眯,手中刀鞘陡然翻转。

    “咔嚓——”

    胳膊和刀鞘猛地一撞发出让人牙酸的闷响,可是安塞尔却像是没有痛觉一般,五指成爪仍旧朝法兰克袭去。

    一切发生的极快,只在电光火石之间,眼看着安塞尔的手就要碰到法兰克,亚瑟终于反应过来大喊一声:“住手!”

    像是按下了什么暂停键,安塞尔的手在距离法兰克不到两厘米的距离停下,后方的亚瑟赶紧上前,与此同时安塞尔重新退回了阴影之中。

    “哥哥,你没事吧!”

    亚瑟满脸焦急,他慌张地想要上前查看法兰克有没有受伤,却被法兰克不着痕迹地拒绝,他仓惶着抬起眼望着法兰克:“哥哥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怕你受伤,我怕他害你,你能不能不要去,你有没骑过摩托,我害怕……”

    “他摩托骑得很好。”

    一侧的谢桑冷不丁地开了口,他看着亚瑟的眼神带着些许嘲弄,见状亚瑟下意识反驳:“你瞎说,我怎么不知道哥哥会……”

    谢桑直接了断地打断了亚瑟的话:“你问过他吗?”

    亚瑟:“他是我哥哥,我怎么会不知道……”

    亚瑟满脸想当然的自信,然而他看向法兰克求证的眼神,在看清法兰克脸上的神情时一点点消散,他的声音忽然弱了下去:“哥哥,你原来……会骑摩托吗?”

    法兰克没说话,但是他的沉默已然表明了答案。

    在法兰克的沉默和谢桑略带嘲弄的眼神中,亚瑟倏忽松开了手。他仿佛突然之间变小了,低着头,他的声音变得艰涩:“我都不知道……”

    赛场上的工作员开始提示比赛马上开始,谢桑看了仿佛受了重大打击的亚瑟一眼后抬脚朝外头走去;一侧法兰克看着颓然失落的亚瑟,伸出的手本想拍一拍亚瑟的肩膀却不知为何在半路上抽回,他最终还是做了决定——他追上了谢桑。

    标志着比赛开始的一声枪响,数辆摩托宛如炮弹一般射出起跑线,风驰电掣,掀起阵阵狂风,其中最为扎眼的就是法兰克和谢桑。不知是巧合还是有意,他们今天参赛的摩托车和第一次比赛时属于同一款式,银色宛如腾云驾雾的白龙,黑色仿佛水中腾跃的蛟蛇,他们死死咬住对方,互不退让。

    谢桑整个身体都紧贴在黑色摩托上,他目视前方,越过一道又一道路线,即使是在弯道也时压弯加速,没有丝毫减速的迹象,几乎达到了人车一体的境界。

    这一次他要和法兰克真真正正比一场,狭路相逢勇者胜,男人之间的感情总是很奇妙,看不顺眼干就完了,打一架之后反而成了朋友。高山流水觅知音,是以琴会友以声诉情,而他今天要和法兰克来一场以车会友。

    玩车的人内心深处都是不安分的,追求刺激,那种失控和掌控的感觉让他们着迷。这些东西乍一看实在和法兰克毫无干系,他身居高位,一言一行都遵守规矩,若是放在古代,那就是世家大族养出来的贵公子,庄重沉稳可堪大任,是理想中的偏偏君子。

    谢桑第一眼见到法兰克时曾误以为他披着虚伪的皮子,全都是装出来的假正经,后来他发现法兰克是真正经,真端庄;谢桑自认为和这种人八字犯冲,可是那次的赛车比赛却又让他窥见了法兰克不为人知的一面。

    法兰克似乎一直都在压抑自己,真正的他到底是什么样子?

    谢桑想,只要痛痛快快比一场,有些东西就不言而明了。

    终点的红旗逐渐进入视野范围之内,焦灼的比赛已经进入到最后的冲刺阶段,他们依旧互不退让,沙地上摩托快速飞驰过后留下深深的痕迹,谢桑一个加速将法兰克甩在身后冲进了最后一段赛道——狭窄的只能容纳一辆摩托的小道。

    胜券在握,胸有成竹。

    然而,下一刻——

    在观众惊呼声中,谢桑余光后方中闯入了一抹银色光影,它成几乎五十度弯曲的角度沿着石壁朝谢桑冲去,狭窄的过道硬生生挤进两辆摩托,金属片划过石壁发出刺眼的火星,谢桑咬牙骂了一句,可是嘴角却扬起了笑。

    观众席上的观众看的那叫是一个心惊胆战,提着一颗心就没有落下去的时候。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只有场上真正玩赛车的虫才知道今天这场比赛到底有多么厉害。赛场解说员在这精彩的表演之下几乎语无伦次,他们都屏息凝神地期待着最后的结果。

    谢桑□□的摩托终究不是他用惯了的那辆改装般,频繁的加速和磨损让零件开始掉落,他咒骂一声,眼睁睁看着法兰克将他甩在身后,他咬紧牙死死握住车把企图将不停“爆零件”的摩托稳住,发动机隆隆声中路面上被划出狭长的痕迹,一个螺丝钉以一种极其恐怖的速度弹飞直接嵌进坚硬的石壁里。

    车速虽然在减慢,但是仍旧需要时间。

    在观众的惊呼声中,谢桑抬起头,超过他的银色摩托忽然调转车头朝他驶来,他看见法兰克朝他伸出手。

    谢桑扯了扯嘴角,握住了法兰克伸向他的手,他脚下一蹬后甩开了失控的黑色摩托,不过是呼吸间他已然稳稳地坐在了法兰克身后。

    终点线就在眼前,法兰克的车速却陡然慢了下来,这场比赛本就是为了谢桑,如今谢桑就在他身后,胜败早已经无所谓了,此刻检查谢桑有没有受伤才是首要。

    “往前开,别停。”

    谢桑的声音在法兰克耳边响起,在他错愕之际一双手忽然抱住了他的腰,他的背脊陡然僵硬了。还未待他明白谢桑是什么意思,谢桑的声音继续在他耳边响起,心服口服的喟叹:“我输了。”

    接下来的一句话让法兰克彻底乱了心神,那是一声很轻很浅的谢谢,散在带着尘土的风中。

    观战席上,亚瑟将刚刚惊险一幕的一幕尽收眼底,看见法兰克和谢桑没事后他死死握着的手终于松开,他想要朝前走一步,刚迈出一步却因为腿软差点踉跄倒下。

    “陛下——”

    很低很低的声音,因为太久未曾说话他的嗓音听起来很哑,亚瑟摸着发软的双腿,看着闪现扶住了他的安塞尔忽然笑了一下,这笑容比哭还难看,他满眼自嘲:“安塞尔,原来我一点都不了解哥哥。”

    第104章 这样会让我觉得你很喜欢我

    法兰克和谢桑回到观战台的时候亚瑟已经不在房间里了, 雅间的门敞开着,像是匆匆离开来不及关上, 落荒而逃。

    自从谢桑和法兰克下了赛场他们之间的感觉就发生了变化,仿佛他们同处于一个无形的磁场中,那感觉很微妙,说不上来,但隐隐中却又让人觉得重要到无法忽略。

    谢桑抬腿跨过门槛,他脖子上挂着一条干净的毛巾, 几缕汗湿的头发黏在脖颈后侧,蜿蜒中带着一种充满生命力的野气,就像他这个人,狂野生长,张扬肆意, 下意识地就吸引别人想靠近他。人在自己擅长的地方总是闪闪发光, 谢桑身上有太多闪光点有待发现, 之所以未被挖掘只是因为他的一言一行并不符合他从前所在的圈子对优秀的定义。

    豪门深宅, 若是没有独当一面、手眼通天的本事,那就该安分守己当一个乖乖听话的提线木偶, 玩归玩,但是最后还是得服从安排,这是他们尽情享受应该付出的代价, 可是谢桑偏偏是个硬茬子。

    谢桑扯过毛巾随意擦了擦头发后随后丢在一边,在他身侧, 法兰克的手臂上搭着一条尚未用过的白毛巾, 他并未擦拭身上的汗水, 自下了赛场之后他的视线就再没有离开谢桑。

    法兰克有很多话想问。

    他想问谢桑摩托后驾驶位上谢桑的那个拥抱到底是什么意思。

    摩托的速度很快,当时的情况下正常虫都会为了自身安全抱紧前方的驾驶员, 这是一种失重时下意识的反应,可是那些虫里头不包括谢桑。况且,按照谢桑对他的态度,抓住他的手接受他的帮助已经是极大的退让,按道理来说在谢桑获救之后他应该做的举动是大声喝令停车,可为什么谢桑却让他继续开,别停?

    还有那句答谢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答谢他伸出援手救了他,还是有别的深意?

    法兰克闭了闭眼,他到现在还记得谢桑坐在他背后时说谢谢的语气,没有任何的戾气,毫无成见,真心诚意,就仿佛冰封万里的原野上忽然飘来了一缕暖风,很轻很柔,但是却预告了漫长冰雪的消融。一笔勾销,冰释前嫌。

    法兰克嘴唇翕张,欲言又止的模样自然落入了谢桑的眼中,他此刻斜靠在沙发中,刚刚经历了一场酣畅淋漓的比赛,他浑身都散发着一种蠢蠢欲动的荷尔蒙的气息,这种味道虽然并非信息素,但是对于雌虫而言依旧算得上是致命的吸引。

    难得见到法兰克欲言又止犹豫再三的模样,谢桑抬了抬下巴,他的声音带着剧烈运动之后的哑意:“有话就说。”

    冷不丁的一声让法兰克下意识一怔,看着面前让他说话的谢桑,这位亚欧联邦帝国早已执掌大权多年的执行官生罕见地感到了无措,这种感觉他已经多年未曾体会到,明明面前的雄虫比他小了十多岁。

    法兰克抿了抿唇,头一次觉得自己如此犹豫,他斟酌着字句许久开了口:“真的没有受伤吗?”

    闻言谢桑脸上的神情一僵,他没想到法兰克纠结了半天就是要说这句话,他不满的话刚要脱口而出,下一刻却忽然顿住,他的脸色有些许难看。

    他为什么会有想要追问的想法,法兰克想说什么关他什么事,他这样就好像他很在乎法兰克一样。

    如是想着,谢桑将差点脱口而出的话全部咽了回去,面上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他撇了撇嘴:“我一开始就说了,我没事。”

    “……好,没事就好。”

    空气忽然寂静,一种名为尴尬的情绪仿佛突然涌入。

    谢桑等了一会儿后有些受不了,他抓了抓头发有些烦躁正想要离开,刚刚有了动作对面的法兰克的眼神就追了过来,看清法兰克脸上的神情原本耐心告罄的谢桑莫名有了耐心,他重新坐了回去。

    “我是想说……”

    谢桑嗯了一声,下巴朝虚空点了点,那模样像是无声催促。

    法兰克抿着唇,他口中的话断了续,变了又变,转了好几个弯都没到点子上:“我想问…赛场上……你为什么伸手抱……你为什么说谢……嗯为什么说输了。”

    谢桑扯了扯嘴角,他向来敢作敢当:“输了就是输了,我认。”

    法兰克见状闭上了嘴,他欲言又止许久后再一次选择了沉默。

    看着法兰克犹豫又犹豫,斟酌再斟酌,恨不得一句话掰开三块讲的样子,谢桑心中有些新奇又有些好笑,他正饶有兴致地欣赏可法兰克又闭上了嘴巴,他心道:怎么忽然不会说话了,刚刚在小皇帝面前不是讲得很好吗?说的那些话那么煽情,连他都感动到了。

    想起了在门口不经意听见的对话内容,谢桑唇边的笑意微敛,他看着法兰克的眼神变得复杂,怎么说呢,那感觉仿佛第一次来动物园看见大猩猩表演。

    法兰克竟然说他善良?柔软??传出去真是笑掉大牙!

    他谢桑是谁,他的大名在京都圈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看不上他的人说他是混世魔王,不务正业的二世祖,命好有金汤勺的混混流氓,扶不起的阿斗,扶不上墙的烂泥;羡慕巴结他的人称他为挥金如土阔少,有钱有颜的豪门少爷,背地里却咒骂他是个爱玩敢玩不要命的疯子……

    总之以上所有的称呼都和善良柔软搭不上边,法兰克说他没有伤害过谁,从始至终伤害的人只有自己。

    呵——,把他说的那么高大上,还只伤害自己,这说的是他吗?睁眼说瞎话,他这个当事人听了都害臊。

    谢桑心中腹诽不停,仿佛有多么不情愿,但是若是此刻他面前有一副镜子,他就能好好看清楚他此刻脸上的表情有多么傲娇,他无意识上扬的嘴角压都压不住。

    谢桑想起他这段时间对法兰克做的事,每一件事情算起来都是能让人恨死的程度,若是他们俩的身份互调,换做是法兰克如此对他,或是有人敢如此对他,谢桑怕是得提刀手刃他,让他知道什么叫吃不了兜着走。

    可是法兰克不仅没有发怒生气,反而……

    谢桑抬头瞥了眼端坐在他面前的法兰克,下巴无意识地抬高。

    这样看来……法兰克岂不是爱惨了他?

    真是奇怪,法兰克竟然喜欢他,听他们的谈话,他似乎还喜欢他喜欢的不得了。

    难得见到一个真心实意为他好的,上一个就是他妈了,不,他妈的心被分成了好多块,一半随着他外公的去世被埋进了坟墓,一大块扑在心里没她的丈夫身上,剩下的才是他。真的要算起来,全心全意对他好的,法兰克竟然是头一个。

    谢桑心里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说不上来是什么,从前无比渴望的东西轻而易举地就得到了,只不过给他这个东西的对象换了人。

    第一个将他装进心底的不是他妈也不是他爸,竟然是一个浑身肌肉健硕的男人,哦不,法兰克还算不上人类,他是雌虫。

    奇怪、不解,但是心底的某个角落竟然有种隐隐的……开心?

    这样的想法让谢桑猛地一怔,他忽然抬起手。

    法兰克正斟酌如何开口继续话题,忽然看见谢桑伸手敲了自己的脑袋一下,那力道不轻,仿佛是把自己脑袋当成了木头,他赶紧起身伸手护住了谢桑的头,大掌虚虚贴在谢桑的头发上,语气急切:“这么打自己?头痛吗,要叫医生吗?”

    谢桑的拳头结结实实敲在了法兰克的手背上,看着满脸紧张的法兰克,他停顿几秒冷不丁地开了口:“你就这么担心我?”

    法兰克一愣,旋即他感觉自己的手背被什么温热柔软的东西覆住,垂眸一看,那是谢桑的手掌,他的指尖恰好落在法兰克挨了他一下后泛红的地方。

    明明只是虚虚地贴着,没有任何狎|猊的动作,也没有任何轻浮的暗示,可是法兰克却觉得自己的手背烧了起来,好像有火星落在谢桑的指尖,烫的他控制不住地想要收回手。

    谢桑感受到指尖下的手颤抖了一瞬,动作太大根本难以忽视,法兰克的反应格外青涩,就好像是个不谙世事、双眼清澈的大学生。谢桑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好笑,面前的男人明明是个快四十啃嫩草的老牛,哪里有什么清纯青涩。

    看惯了法兰克运筹帷幄胸有成足的模样,谢桑倒是第一次见到他这种模样,说是不新奇那是不可能的。法兰克的模样,让谢桑莫名地想要逗逗他,他手中微微施加了力气,滚烫的掌心贴紧了法兰克的手背,他勾了勾唇道:“法兰克,你这样会让我觉得你很喜欢我。”

    谢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问出这个问题,这句话非常自然地从他口中蹦了出来。开弓没有回头箭,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谢桑既然问了就没想要收回来,他心底确实有一个疑惑。

    在法兰克和亚瑟的谈话中谢桑听见了法兰克说喜欢他,可那又不是法兰克站在他面前亲口对他说的,他对法兰克喜欢他始终有一种虚幻的感觉。

    法兰克为什么会喜欢他?谢桑身边围着的人从没有少过,有男有女,各种类型什么都有,但是他们都有所图,当然主要是图他的钱和他的身份。

    其实谢桑的想法实在有些片面,单单是他这张脸就足够招蜂引蝶,只不过他从未有过靠脸吸引人的想法。从前有个弯成蚊香的富二代时醉酒大着胆子说他美,一句“谢少长得好,那些庸脂俗粉在您面前都黯然失色,”这句都算不上荤段子的话让他的头上缝了十八针。

    什么长得好,生的美,这些话在谢桑就是变相的侮辱,他又不是夜店里头靠脸吃饭陪酒卖笑的兔儿爷。谢桑对同性恋的糟糕透顶的感官大约就是从这里开始的,之后偶尔听见的那些不堪入耳的花花玩意更是让他干脆连带厌恶起整个同性恋圈子。

    当谢桑在这个谁都不认识的异世界时,当他既无权势也无钱财任人宰割的时候,当所有与生俱来的优势全部离他而去时,谢桑的神经就变得格外敏感。法兰克和他发生关系在谢桑看来就是图他的身子,把他当作了夜店里随便玩玩的小宠,他根本就没想到那是喜欢。

    如果喜欢,为什么不说?一开始就挑明不行吗?

    谢桑此刻完全忘记了他原先对同性恋有多深,要是法兰克一开始就和他挑明,怕是得到的只有怒骂和断绝关系。此刻他也没意识到他纠结的竟然不是法兰克竟然喜欢他而是法兰克喜欢他却憋着不说。

    法兰克目光沉沉,蓝宝石的眼眸中清晰地映出谢桑的倒影。

    面前的雄虫微微歪着头,细碎的亮光在他眼底微微荡漾潋滟,轻勾的唇角里藏着小心思。他的手贴在自己的手背上,很烫,明明没什么力道,可是他就是无法抽出手,心甘情愿地被他制服,法兰克闭了闭眼,再次睁开眼睛时他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眼底的郑重和认真让人心惊。一瞬间,冥冥之中谢桑忽然有一个强烈的预感,仿佛法兰克接下来的话会改变现在所有的一切。

    “我的确喜欢你。”

    他的眼神热诚,沉静宛如海面的眼眸忽然掀起了波澜,他一瞬不眨地看着谢桑,好像是怕错过谢桑任何一个微小的表情,他等待着答复。

    谢桑被法兰克的回答打了个措手不及,他本以为法兰克一直没有挑明他的喜欢,那么这一次应该也会保持沉默,他问的话虽然有一点试探的意味,但是谁都能听出玩笑的意味多了些。他没想到法兰克会如此认真地回答他的玩笑话,法兰克望着他的眼神更是让他莫名地……无法直视。

    谢桑一把移开了按着法兰克的手后唰的一声站起了身,他没有回答法兰克的话,而是绕过法兰克快步走了几步。

    法兰克无言沉默,纤长浓密的眼睫垂落遮掩住他眼中的情绪,落了空的手无声缓慢地收回到两侧,死死握成了拳。

    明明早就猜到了也在心底预演了很多次,可是当事情真的发生后心情仍旧是糟糕透顶。

    谢桑快走几步后停下脚步,他抬手压住了自己的心脏,他的身体又一次出现毛病了,而且这一次的反应比前几次更加严重,他忽然觉得自己拒绝看医生是一个错误。

    谢桑深吸一口气,压紧了胸膛,他没有扭头,而是用着余光瞟了眼法兰克,后者站在原地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明明他脸上没有什么剧烈的表情波动,可他看起来却像是很难过,身侧流动的气息仿佛都变得缓慢沉重,谢桑皱了皱眉,他莫名觉得心里不舒服,调转方向折返回去。

    “凶手抓到了吗?”

    面前忽然多出了一双运动鞋,故意粗声的嗓音从头顶落下,法兰克抬起眼,他沉浸在情绪中尚未恢复,并没有理解谢桑说的是什么,他难得地显出了些笨拙:“……什么?”

    谢桑双手抱胸,一脸我很高冷的模样,只用余光瞥着法兰克:“你不是说当初有人…不,有虫给你下药吗?我问你是谁,找到了吗?”

    法兰克的瞳孔瞬间紧缩成针尖大小,只有他自己知道谢桑这句话对他的意义有多么大。

    这句话清楚明白地表明,谢桑相信他了,他们至今之间最大的误解和矛盾激化点在此彻底解开。

    第105章 谢桑:你谁?

    法兰克推开议会厅的大门率先离席, 他刚刚结束了一场大型会议,正要完成接下来的行程安排, 忽然一侧的巴顿凑到他耳边轻声说了句什么。法兰克的脸色微变,他瞥了眼巴顿后者在他的视线中面容肃穆地点了点头,他脚下的方向一转,旋即掉头回去,他的方向正是会客室。

    一进门法兰克就看见了正对着门站在窗前的身影,一身雅致典贵的打扮, 手中握着的银白色权杖彰显着他不俗的地位,他似乎是一直在专心地等待着法兰克,几乎是在法兰克推门而入的瞬间就抬起了头,四目相对,他率先开了口:“法兰克上将, 您来了。”

    他的声音很轻很柔, 不急不徐, 莫名其妙地让人想要沉迷其中, 身为贵族雄虫有好相貌又有礼貌的实在不多,法兰克看着雄虫唇角温柔的笑意, 淡淡点头表示回礼:“普兰西阁下,久等。”

    普兰西面颊上带着一抹温温柔柔的笑意,周身的气质颇为文质彬彬, 他看着朝他抱歉的法兰克,轻轻摇了摇头, 非常体贴地表示理解:“您真是言重了, 您身为上将一向是夙兴夜寐, 事务繁多,您的时间自然是极其宝贵, 我也没有什么要紧事情要做,等一等又何妨?”

    法兰克点了点头,普兰西的温柔理解并未让他有太大的反应,他的反应甚至可以说是冷淡,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普兰西阁下,请坐。”

    普兰西脸上浮起一抹适时的欣喜,他并未坐在法兰克对面的沙发上,而是选择和法兰克坐在同一侧,他们之间极其巧妙地隔着一个空位的距离:“很荣幸您同意我的接见,半月前我曾经向您提议要对医保进行进一步的改良,因为当时您刚刚回国手头事务繁多,并未详细商量,感谢您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见我,我已经将计划书完成。”

    说着,普兰西将自己早已经准备好的计划书递上:“医保改良,主要是考虑到一些底层虫民生活条件困苦,同为联邦帝国的子民,身为贵族我们已经享受了优待,也应该为帝国尽一份自己的力量,我略有薄产,身边也有不少志同道合的朋友,我们都会为此番建设献出自己的一份力量。法兰克上将,我真的很高兴您能将我的提议放在心上,真是不甚荣幸!”

    法兰克点了点头,接过计划书垂眸翻阅,声音淡淡:“有心了。”

    闻言,普兰西口中谦逊说了声都是应该做的,他的视线落在法兰克的脸上,一瞬不移。在法兰克看低头查阅文件时,普兰西那双温温柔柔的眸子陡然换了一副模样,他进退有度的目光再难控制地黏在法兰克的身上,像是贪婪的蛇游走恨不得游走法兰克全身,那是一种压抑太久太深几乎神经质的情感。

    欲|望。

    法—兰—克,唇齿摩擦吐出狎猊的音节,舌尖在上颚和下颚间弹跳一瞬,掠过齿缝滑向滑腻的软肉;法—兰—克。

    简单的音节重复过无数遍,仿佛已经和他的唇畔,他的肉|体,他的灵魂融合在了一起。

    他是法兰克,他是军部最耀眼的星,他是最高的执政官,手握生杀大权,高高端坐云端,明明可万事都不动如山却满目悲悯。他锃亮的皮靴在地板上踏过时的声音那么响亮,那么有条不紊,让他一瞬间就能分辨出来;他惯常一身白色衬衫,露出的小臂微微凸起的青筋流畅美丽;他收进裤腰中的皮带勾勒出一道健美瘦削的腰,每逢起身或是弯腰蹦出一小段若隐若现的肌肤,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宛如虫神最完美的造物。

    法兰克,哦,他的法兰克。

    你生来就属于最高处,为什么要低下你高贵的头颅,为什么要去关心那些卑微到了泥土里满是脏污的臭虫们,他们根本不配得到你的注视,你的眼神应该落在我的身上,我曾付出无数努力就是为了让你看我一眼,为此我甚至愿意装出满怀同情的模样对泥地里如草芥的蚂蚁们露出笑脸。要知道他们乌黑的手让我作呕,他们得到食物是跪拜的样子格外可笑,他们感激的涕泗横流的样子更是可笑之极。

    那样的虫子怎么能配活着,他们又如何配得上你的关怀和担忧?

    还有那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低贱雄虫,他凭什么获得你的垂青,凭什么在你面前大发脾气却仍旧活着?

    如果谁都不曾得到你该有多好,不要动凡心,就这样高高挂在天空就好,月亮无比美丽,正是因为无法触碰求而不得。

    普兰西看着法兰克的眼神几乎到了痴迷的地步,视线仿佛化为实质黏上了法兰克的身体,一寸一寸地描摹着他,若是此刻有别人在场看见他的神情怕是得当场吓出一身冷汗。就在普兰西专注痴汉时,他忽然听到低着头的法兰克冷不丁地开口道:“普兰西阁下,我们上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三月十八号晚上七点十五分。”

    毫无迟疑的回答,精准到分钟,法兰克倏忽合上了计划书,清脆的啪的一声在格外安静的会客室内响起。法兰克冷冷看着略微慌张的普兰西,他的视线很冷很静,在他的视线下普兰西仿佛浑身都爬满了虫子,下意识地就要解释:“因为我有写日记的习惯,会把发生过的重要的事情都记录下来,和您见面自然是大事,所以记得才清楚了些。”

    普兰西确实有写日记记录生活的习惯,不过正如他所说,他记录的事情都是他认为最重要的事情,在那个被上了三把锁的柜子里是他的日记本,密密麻麻写满法兰克的每一件事情,一同储存的还有无数张偷拍的照片。

    法兰克看着普兰西的目光越发的冷,他的愤怒并非只是因为过去的十年间面前的雄虫曾无孔不入地想要钻入他的生活,他的愤怒更是因为普兰西打着爱民的幌子一次又一次地欺骗他,残忍无情的刽子手伪装成了救虫于苦难的天使,何其可笑!

    法兰克冷冷开口,他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他的神情更是难以揣测,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能让人心里百转千回:“是吗?您的记性确实不错。”

    三月十八号晚上,正是谢桑误喝了下了药的茶和他发生关系的那一天。

    闻言普兰西心中微微一紧,他尽可能地睁大眼不放过一丝一毫法兰克脸上的表情,可是后者宛如最完美的雕塑,神秘莫测。即使花费了十多年的光景,普兰西依旧无法看透法兰克,每当他看见法兰克的脸时就会禁不住沉溺,几乎无法动脑思考,他无意识地做出了回答:“谢谢您的夸奖。”

    法兰克收回了视线,当他尚未得知普兰西做的一切时,他可能还能和他交谈几句,可是当一切见不得天光的阴私都摆在他的面前,普兰西每一个眼神、每一次呼吸都让他难以忍受。

    法兰克的手握紧了计划书,他唰地一下站起身,直接开口送客:“普兰西阁下请回吧,你的计划书我收到了。”

    普兰西没想到此次见面如此快就要结束,他依依不舍企图多争取一些和法兰克独处的时间,他急急开了口:“法兰克上将,您不再看看吗?计划书没有什么需要修改的地方了吗?”

    修改?一个不会付诸实践的计划书有什么好修改的地方?

    法兰克下颚线条绷紧,他告诫自己此刻还不是收网的时候后终于勉强控制住自己:“今日事务繁忙。”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普兰西就算是再心不甘情不愿的也不能赖着不走了,否则他辛辛苦苦在法兰克面前维持十多年的人设就要崩塌,他只能咬紧牙深吸一口气,逼着自己露出一个温柔体贴的笑容:“联邦帝国有您真是大幸,请您一定要好好照顾身体,祝您今日安好。”

    法兰克脚步不停,普兰西说话间他已经走到了会客室门口伸手拉开了大门,普兰西脸上的温柔小意几乎挂不住,他深吸一口气维持住体面,在法兰克眼神无声的催促中他的脚终于磨磨蹭蹭迈出了会议室的门。

    门口等候的巴顿见状直接上前抬手挡住了普兰西恋恋不舍回望的神情,他和法兰克一样属于知情虫。要知道普兰西对外营造的形象温柔贴心,非常有风度礼节,贵族雄虫的毛病他一个都没有,巴顿曾有过很长的一段时间将他纳入法兰克未来雄主的人选名单中,可是谁曾想!真是知虫知面不知心啊!!

    得到普兰西做过的那些混账事情后,巴顿简直要把一口银牙咬碎。此刻看到普兰西朝他露出的笑脸他简直是要作呕,想这些年有好多次普兰西变着法子在他这里打探法兰克上将的消息,他竟然还真的耳根子一软说了不少东西,巴顿更是恨急了,但是现在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因此他只能忍着。

    巴顿下巴绷得紧紧的,粗声粗气:“抱歉,普兰西阁下,法兰克上将找我还有事,我没有和您聊天的时间。”

    毫不留情被下了脸面,一再被拒的普兰西终于挂不住脸了,他僵硬地挤出一抹笑意:“是我唐突了,巴顿副将身负重任自然事务繁忙,既然没时间那我就不打扰了。”

    巴顿对普兰西这副惺惺作态的模样好不感冒,要是他真的有什么感觉那也就是想吐,他面瘫似地点了点头,像是押送犯人一样将普兰西送到了大门口:“感谢您的谅解。”

    仿佛被轰出来的流浪汉一样,普兰西脚下差点站不稳,他抬起头看着一言不发毫无表示的巴顿,心里咒骂不停,但是脸上仍旧是得体的微笑,一侧不明所以的执勤士兵几乎被他的笑容迷惑了心神,巴顿却无动于衷已经准备扭头回去了。

    见状,普兰西来不及装出温润体贴的模样,他张口唤道,可是他的声音却被身后一声肆意张扬的声音全然压住。

    普兰西绿色的眼瞳一瞬紧缩,他认出了这个声音。

    “巴顿!”

    巴顿听见谢桑的声音感到有些奇怪,还以为是自己除了幻觉,扭头看见朝他走来的谢桑时一双虎目瞪得老大。

    虫神在上,谢桑怎么来这里了?上将允许他出门了??

    巴顿面上的震惊来不及掩饰,质疑的话已然头口而出:“谢桑阁下,上将允许你离开别墅了吗?”

    这话说的充满歧义,乍一听搞得谢桑和法兰克好像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关系,一整个大瓜,一侧执勤的士兵都忍不住竖起了耳朵朝这边注意。

    闻言谢桑皱了皱眉,法兰克身边这位副将总是有一种把天聊死让人不想说话的能力,他本就肚子里憋着气现在被巴顿这话一激更是没什么好脸色,他脚步没停径直朝大门走去。他身后看护的保镖军雌朝着巴顿敬了个军礼,他察言观色的本事让他敏锐地察觉到此刻的气氛不对,他赶紧趁谢桑还没有走远对着巴顿快速简短地低声解释一句:“副将,谢桑阁下待不住,来找法兰克上将。”

    士兵说话匆匆,速度很快,但是在场的虫都距离不远,听得都大差不差,正当吃瓜群众想要继续吃瓜时,一侧的普兰西冷不丁地开了口:“巴顿副将,这位是……?”

    他唇角带笑眼睛微弯,他的声音明明挺柔挺轻声线更是算不上差,可是莫名其妙地就是让人感受到一股深深的敌意,迈步上台阶的谢桑扭头,回眸随意的一瞥让他看清了说话虫的模样。

    金色的头发,绿眼睛,穿的挺骚包。

    谢桑无甚表情,对于这个忽然出声询问他是谁的雄虫无甚在意,他想来没有主动打招呼交朋友的习惯,这样随意的一眼已经算多。他正要收回视线,余光却不经意地扫过了普兰西的眼睛。

    那双狭长的绿眼睛,像是一汪长满青苔的湖水,乍一看苍翠欲滴,不由得让人心生向往,可是细看却仿佛藏着无数鬼影,阴森森深不可测。

    敌意。

    谢桑眉心微皱,他向来不是一个好脾气好相处的人,声调冷冷:“你谁?”

    毫不顾忌脸面的一句话让普兰西所有的话术全部僵在口中,普兰西靠着心计手段和他贵不可言的地位和身份纵横多年,何曾吃过这种亏,他当下正要开口反击,可是谢桑却已然毫不在意地扭头走了,他的背影肆意,完全没有将满肚子坏水想要给他一个下马威的普兰西放在眼里。

    看着吃瘪的普兰西,巴顿心里一脸看笑话的模样,头一次他觉得谢桑的坏脾气还算是有点好处,毕竟气死虫的本事他可真的是无虫能及。

    两只雄虫,一个爱慕上将数十年到疯癫,一个享受着他家上将的喜爱却对他家上将爱答不理,巴顿是都没好感。可是想到普兰西私底下做的那些事情,巴顿忽然觉得谢桑还更顺眼些,毕竟他不会表面一套背后又一套。

    巴顿看笑话似的瞅了反复化为石块的普兰西一眼,他转身大步朝谢桑追去,徒留下普兰西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一脸阴狠。

    绿色的眼睛仿佛浸了毒液,幽绿阴森的仿佛要滴出来,普兰西那张温柔善良的脸庞因为剧烈的情感扭曲,他看着谢桑的背影缓缓吐出一个无声的字眼。

    死——

    这该死的家伙,所有夺走法兰克视线的雄虫都该死。

    第106章 什么强制爱,囚禁的

    这里是政|府办公大楼, 汇集了各个地区的精英,谢桑虽然是第一次来政|府大楼, 但是他却丝毫不显得慌乱,他的模样甚至可以用轻车熟路来形容。

    电梯刚好停靠在一楼,谢桑按下按钮抬脚进门,身后看护的士兵赶紧跟上,电梯外慢了一步的巴顿见状伸手阻拦,来不及顾及大厅里头虫来虫往大喊一声:“等等!”

    谢桑身侧的士兵:“谢桑阁下, 我们等一等巴顿副……呃”

    士兵的话没说完,就看见谢桑伸出手,他的手指并没有按下开门按钮延迟关门,反而按下了关门按键,猛地连戳五六七八下, 电梯门在巴顿眼前彻底闭上了。

    目睹一切的士兵欲言又止:“谢桑阁下, 这里是政府大楼, 有三十多层, 我们并不知道法兰克上将在哪里,巴顿副将可以带我们去……”

    谢桑径直打断了士兵的话:“谁说我来这里是找法兰克的?”

    士兵挠了挠头, 他有些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电梯内部的镜子反射出谢桑眼底的墨色,士兵默默地把嘴巴闭上了。

    他身为谢桑的看护,士兵自然记录了这几天谢桑一言一行和精神状态, 这几天谢桑的情绪着实是变幻莫测,时而振奋时而低落的, 让虫无法捉摸。就比如今天下午的时候他一反早上无精打采的模样跑到健身房里头疯狂撸铁了三个小时!有一小段时间还把门锁了, 吓得士兵以为发生了什么糟糕的事情, 连让管家拿备用钥匙都来不及,手忙脚乱地就要暴力破门。

    好巧不巧地, 门就在这个时候开了。

    看着站在门口一身汗湿、面无表情地问他们在做什么的谢桑,一群大动干戈的虫全都愣了神,还是士兵最先反应过来,硬着头皮接了句话,一句“谢桑阁下,您要不出去走走”极其顺嘴的冒了出来,等到反应过来时为时已晚。

    虽然士兵三天前已经收到了法兰克的命令,告知他不再需要限制谢桑的行动,对方可以离开别墅,但是如果出门必须有虫陪同,一刻不离。毕竟是自己嘴贱,没事好端端给自己找事情做,因此小心翼翼又问了一句去哪里,不过谢桑没回答,他径直上了楼。

    接下来将近一个小时,士兵一直在楼下忐忑不安地等待,终于等到谢桑下楼,他直接懵了。谢桑洗了澡,换了一身整齐干净的衣服,一看就是用心打扮过的。

    士兵看见精心打扮的谢桑心里咯噔一下,大呼大事不妙,雄虫寻欢作乐的本事仿佛源自基因,士兵以为也要谢桑去那种地方,结结巴巴想着该如何阻拦,拐着弯说了好多话,都被当作了耳旁风,士兵心中追悔莫及,恨不得扇自己几个嘴巴子。

    然而接下来的一切却出乎他的意料,他们的确出了门,但是谢桑并没有和他想象中的那样去寻花问柳,他没有给出任何想去的地点,看起来似乎真的只是想出来散散心看看风景。一路上,士兵借着反光镜数次打量后座的谢桑,胸腔里头上上下下浮动的心终于在半个小时漫无目的的晃荡之后安稳了些。

    考虑到散心的目的,士兵的车速并不快,他试探地开口和谢桑聊天,但主要是他说谢桑听。他曾听说司机的一个必备本领就是要能聊天,天南地北什么都聊,他硬着头皮不断输出,尽可能地将自己听过的、看过的、经历过的精彩有趣的东西跳出来。只可惜,士兵身为军雌生活规律又平凡,他并不是网络上的卖货能家,也不是口若悬河的陪聊主播,他嘴巴说出来的话像是大夏天没雨连着晒了数天的禾苗,干巴巴。

    直到——

    “你很喜欢法兰克?”

    士兵硬着头皮说了一堆,始终保持沉默的谢桑第一次开口搭腔,他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起伏,普普通通的一个问题,像是随意谈及,好像是在问今天天气怎么样。

    士兵一愣,反应过来之后赶紧回答:“我当然喜欢法兰克上将,怕是没有虫会不喜欢上将吧?军部的那些兄弟们也都超级喜欢法兰克上将,说是喜欢根本不够,怕是得用尊敬哩!”

    提起法兰克,刚刚还像是挤牙膏一样的士兵仿佛忽然变了个虫,嘴巴里的话不停地往外涌。

    “谢桑阁下,您不知道,法兰克上将可是全民偶像,他……”

    士兵一口气不停说了好久,直到口干舌燥才终于停下来,趁着喘口气的空当他小心地借着反光镜偷偷打量谢桑的脸,雄虫依旧很安静,只不过这一次和先前左耳进右耳出的模样似乎有些不一样。看着反光镜中双手抱胸微微后仰的谢桑,不知道为什么士兵觉得谢桑这一次听得很认真。

    “去政|府办公大楼。”

    绝大多数情况下保持安静的谢桑冷不丁地开口,士兵一愣,旋即,他的视线和谢桑的视线在反光镜中对上了。在那双墨色极沉的眼中,士兵莫名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兜着乘客绕了一大圈后终于听他说出了目的地,这场看似漫无目的散心之旅好像一开始就有一个确切的地点。

    谢桑阁下出门是想去……找法兰克上将吧?

    士兵默默地把这句话咽到肚子里,提高了车速。这才有了刚刚发生的那一幕,站在逐渐攀升前往顶楼的电梯内,士兵小心地瞥了眼身前的谢桑。

    谢桑双手插兜,面上一副无所谓不在意的模样,可是他的双眼从进电梯的那一刻始终注视着攀升的数字,他看起来就像是着急赴约。

    这个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随便走走,谁没事会来办公大楼散心?谢桑阁下一定是来见法兰克上将的!

    士兵心中的小九九谢桑并不知道,而此刻被谢桑故意抛下的巴顿更是不知道了。

    巴顿看着逐渐上升的电梯数字,暗骂了一声谢桑事精,要知道政|府大楼每天进进出出那么多的虫,大多数还是未婚的雌虫,要是谢桑跑了或是和别的雌虫勾搭上了,那他们上将岂不是得不偿失?!

    虽然巴顿对谢桑的感官一直不太好,但是想到法兰克会吃亏,他那是一刻都不能忍,他瞥了眼左右两侧的电梯显示屏,上头的数字仍旧居高不下,缓慢下降。政|府大楼总共有三台电梯,因为楼层数多,此刻又是即将下班的高峰环节,几乎每层都要停靠,等到电梯到达一楼,谢桑都不知道走到哪里去了。如是想着,巴顿在心里低低骂了一句后,认命地朝不远处的楼梯跑去。

    即使算上上辈子,谢桑也从未来过政|府大楼,但是根据他的经验,一般而言,像政|府大楼这种秩序尽然有序、处处透露阶级地位的地方,建筑的规制自然也和等级挂钩。法兰克身为联邦帝国最高执行官的办公楼自然应该在最高层,至于到底在哪个房间,一般位置最好最豪华最大的那个就是。

    出了电梯门,谢桑顺着长廊直奔最扎眼的房间而去,房间的门口有士兵在侧守候。走得近了,谢桑认出了其中两个士兵,他们正是那天在图兰朵大酒店看管他的士兵。

    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谢桑,两个士兵明显一愣。

    谢桑也不客气,径直朝门口走去,直接开口问道:“法兰克在里面?”

    两个士兵下意识点头,然后他们就看见谢桑抬了抬下巴,他的模样看起来显得倨傲:“让开。”

    两个士兵回神赶紧阻拦:“谢桑阁下,法兰克上将现在不方便见您,请您……”

    “不方便?”

    谢桑本来要敲门的手不知为何顿了顿随后直接一推。不过这这事情放在谢桑身上倒也合理,毕竟敲门这种礼貌的事情和他的行为举止相差太大。

    来不及阻拦的士兵看到谢桑进了门,赶紧追上前满头大汗低声劝着,希望在谢桑这个祖宗没有闹出大动静之前把他劝走,然而他们的奢望终究还是落空了,谢桑推门而入的行为还是引起了法兰克的注意。

    “谁?”

    法兰克的话音刚落就看见了谢桑的身影,他口中的话语一顿,面上的神情落在对面雌虫的眼中,后者眉毛一挑,瞬间来了兴趣,他扭头朝着谢桑的方向看去。

    哟,好俊的一只雄虫。

    谢桑的视线在四周扫视一圈后,看向了坐在沙发上朝他笑眯眯招手的虫上,对方裸|露的脖颈上露出一道明显的虫纹,很显然他是一只雌虫,谢桑视线一顿后转移到了雌虫的脸上。

    一头招摇的红发,雌虫穿的不是军装,一件满钻的外套西装让人眼花缭乱;除了大拇指上偌大的祖母绿宝石戒指,其余四个指头都各戴了一枚戒指,挥手间叮叮当当,那架势像是恨不得多长个几个手指头。对方的打扮乍一看是个毫无品味暴发户,还是那种祖上一堆无用地全部拆迁一夜暴富的暴发户,但事实绝非如此。

    谢桑视线落在红发雌虫嘴角的笑容上,直觉告诉他对方并非看起来那样肤浅。

    这个浑身上下都写着我很有钱的红发雌虫正是财务部部长伊莱尔,他是法兰克为数不多有私交的好友。他出身贵族因为身体原因并不能像军雌那样上战场杀敌,但是有足够的经商头脑,笼络虫心的手段更是信手捏来,因此年纪轻轻就当上了财务部部长。如果说要给法兰克身边的虫排一排位次,那伊莱尔和巴顿就是左右护法,刚好一文一武。

    法兰克看着谢桑,对方的到来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即使三天前他们已经解除误会,但是他心里下意识的认为谢桑不可能会主动来找他,他看起来有些无措:“你怎么来了?”

    说话间法兰克已经起身朝谢桑走去,这个下意识的反应让伊莱尔再一次挑眉。

    谢桑看了眼坐在对面的伊莱尔,视线落到摆在他们之间的文件上,大致猜到他们刚刚应该是在谈事情。谢桑心里明白自己打搅了法兰克,可说出口的话却莫名其妙地带着火星子:“怎么,我不能来?你不欢迎?”

    此话一出,不仅法兰克愣住了,谢桑自己也吃了一惊,因为他刚刚说话的语气实在怨气太重。

    “哟哟哟,听起来怨气不小啊,上将,您这是当了负心汉了?”

    调笑的声音从身侧的传来,谢桑看见红发雌虫懒懒斜靠在沙发上一脸看好戏的模样,一种窘迫的感觉瞬间直烧脸庞。

    谢桑抿紧了唇,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这里,这三天他好像一直都不太正常,尤其是今天,简直就是被鬼迷了心窍。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这里。因为什么?

    见法兰克?

    怎么可能?!

    谢桑想都不想就否定了这个想法,正如他在电梯里头否认士兵说的那样。可是事实总是如此奇妙,很多时候想当然否定的东西往往就是真相,每一次的否定都是又一次的肯定。

    明晃晃的事实就是,谢桑此刻站在法兰克的面前。

    比这难听多的话,法兰克都从谢桑口中听过,让他愣神的是谢桑说话的语气,还有他说话时来不及隐藏的一瞬间的情绪,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谢桑觉得自己成了跳梁小丑,那感觉简直是糟糕头顶,他瞪了一眼一侧的伊莱尔,咬牙:“眼神不好就闭嘴。”

    难得被呛声的伊莱尔挑眉:哟吼?脾气不?!

    “我走错房间了,我才不是来找你的。”

    欲盖弥彰的味道盖都盖不住,伊莱尔双手抱胸,眉毛高高挑起,重复道:“走错房间了,才不是来找你的,哟哟哟,这才是真的睁眼说瞎话,行政大楼这么大这么多个房间你偏偏就进了这个门,还真是缘分呐!”

    门口执勤的士兵又不是瞎子,谢桑这么大个虫堂而皇之闯进来他们不可能看不见,况且刚刚门口的动静可不小,一看就是冲着法兰克来的,偏偏嘴巴里头没一句真话。

    法兰克归国不久,可这几天闹出的绯闻新闻是一个比一个火爆,数量堪比过去的总和了!伊莱尔早就有所耳闻,说是法兰克救了一个雄虫,金屋藏娇一般养在家里,好像还搞什么强制爱,囚禁什么之类的,闹得雄虫想不开跳楼了。

    伊莱尔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打高尔夫,听到这个新闻差点没把腰闪了,他楞是听了三遍才确定自己没有幻听。新闻报道里头说的言辞凿凿,有图有真相,让伊莱尔简直怀疑这个世界出了问题,要知道他认识法兰克数十年了,这个世界上怕是没有谁比他更了解法兰克。

    心中知道绝无可能,伊莱尔派虫去查了事情,摆在面前的资料似乎都指向了新闻报道说的就是“真相”。因此今天伊莱尔上门的目的除了公事另一个重要目的就是要一探究竟,他要弄明白这谣言到底为什么如此真!

    不理会伊莱尔的阴阳怪气,谢桑匆匆丢下一句话转身就要走,法兰克下意识伸手拦住了谢桑:“等等。”

    谢桑反射性地抽手,但没抽动,他回头瞪了法兰克一眼:“你拉我做什么,你不要谈事情?”

    法兰克微微一顿,撒了个谎:“……已经谈的差不多了。”

    刚刚坐下屁|股还没坐热的伊莱尔:“……”

    伊莱尔简直要被气笑了,他瞥了眼朝他眼神示意的法兰克,心中暗骂一声见色忘友。此刻,花边新闻报道中的正主就在他面前拉拉扯扯纠缠不清,伊莱尔忽然有种这世界终于疯了的感觉。

    什么强制爱,这一看就是求而不得!

    法兰克竟然求而不得?!伊莱尔简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看着再一次眼神示意让他快走的法兰克,伊莱尔扯了扯唇:“别了,这位阁下您可千万别走,我走,我这就走。”

    说着,伊莱尔朝着法兰克挤了挤眼睛,意味深长地露出一个笑容,施施然地拿着帽子出了门,临走前还特别温馨提醒:“对了,政|府大楼的隔音不错哦。”

    这句话是伊莱尔的报复,只要有眼睛的一看就知道法兰克和谢桑之间可有的磨,但是他就是故意膈应,谁叫法兰克见色忘友的,他来这一趟椅子都没坐热就被赶走了,还要帮着圆谎!

    话音落下时,伊莱尔已然离开了房间,这暧昧又不清不白的话会法兰克和谢桑带来什么影响,他们又会怎么想,可这问题就不在伊莱尔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第107章 不是对谁都一样,我只管你

    这段时间法兰克每天回家第一件事情就是去谢桑房间, 看见房间里心照不宣点着照明的小夜灯,他就知道谢桑在等他, 因此,每天睡前去见帮谢桑掖背角成了他雷打不动的习惯。

    但是自告白之后,法兰克已经三天没回别墅,手头的事务繁多,每天都有处理不完的事情,回别墅时间只会一天比一天晚, 那样只会让谢桑本就堪忧的睡眠质量越发糟糕。因此,法兰克告诉看护谢桑的士兵他这几天都宿在办公楼后就安心工作了,他已经找到了下药的真凶,剩下的事情自然水到渠成,当然这需要一些时间。

    法兰克没想到谢桑会来政|府大楼找他, 有些措不及防。

    法兰克看着谢桑, 敏锐地捕捉到了谢桑眼下的两抹青黑, 他眉间微微皱起, 心道:又失眠了,医生开的药没有效果, 得找个时间再让谢桑复查一下。

    法兰克并不知道导致谢桑这几天黑眼圈格外重的罪魁祸首就是他,谢桑房间里的那盏小夜灯连着点了三个晚上,因为没等到某只会深夜来访特意调低亮度的雌虫。

    虽然心中暗骂法兰克见色忘友, 但伊莱尔离开时还是贴心地关上了门,同时还嘱咐门口的士兵不要进去打扰, 此刻偌大的办公室只有谢桑和法兰克。

    “坐一下?”

    法兰克抬手朝谢桑示意后方的沙发, 言语和动作都显得有些笨拙, 这里是他的办公室,他在这里接待过很多身居高位的虫, 举止向来游刃有余,可谢桑却是一个例外。

    谢桑瞥了眼沙发,最后在沙发上挑了个位置坐下,他特地避开了刚刚伊莱尔靠的位置,低声开口:“我本来要走的,是你要留我。”

    谢桑特地咬重了强调“你要留我”这几个字,他看起来有些色厉内荏,像是做了坏事心虚地朝人呲牙的小狗。

    法兰克点了点头,并没有反驳,他看到谢桑的嘴唇干的有些起皮了,自从他坐下来之后已经舔了嘴唇四次,唇畔被飞快掠过的舌尖湿润,但很快变得更加干燥,他眉头微皱。

    谢桑看着面前望着他皱着眉头的法兰克,误以为法兰克是嫌他打搅了他,心情几乎糟糕透顶,他心里恨恨道:要是法兰克敢问他为什么来,哪怕只有一句,他立刻掉头就走!

    “你……”

    “我不是来找你的!”

    法兰克手中握着从桌子上拿来的半杯水,看着仿佛被踩了尾巴一样急急否认的谢桑眼眸微沉,没有说话,他将杯子递向谢桑,说完了被打断的话:“喝点水。”

    面前的半杯水晃动一瞬后漾开波澜,仿佛有一瞬的不稳,但很快就被稳稳地握住,恢复了平静,想到刚刚自己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举动,谢桑只觉得整张脸都臊得慌,他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本来干的起皮的嘴唇因为用力裂了一个小口子,他嘶了一声。

    下一刻身前阴影晃动,法兰克蹲在了谢桑的面前,蓝宝石一般的眼眸中掠过的情绪来不及捕捉,谢桑的手心一重,那半杯被水落进了他的手中,杯壁似乎还残留着法兰克手心的温度。

    “嘴唇流血了,别咬。”

    法兰克的眼神实在奇怪,蓝色明明应该是最冷静的颜色,情绪起伏极小,可是当这沉静的蓝有了温度,那感觉丝毫不亚于炙热的红。莫名其妙地,谢桑想到曾经不知道在那本书上看见的一句话,520摄氏度到980摄氏度的火焰是红色的,而蓝色的火焰可以达到1700摄氏度以上。

    跳动的火焰外围是炙热的红,但是温度最高的焰心确实蓝色的,就像法兰克的眼睛。

    谢桑被看得脸上发热,借着动作掩饰他捧起水杯喝了一大口,旋即舌尖一扫嘴唇,卷着细小的血珠子消失在了口中,他的样子看起来格外的随意:“真|他|妈的瞎操心。”

    法兰克眉间微皱,视线静静落在谢桑嘴角裂开的小口子上。谢桑向来对自己的身体不太爱惜,这点他一直都不赞同:“你需要多补充水分,咬嘴唇不是一个好习惯。”

    谢桑把杯子往桌子上重重一放,发出砰的一声,抱着双臂往沙发上一靠,双腿交叠往茶几上一放,看起来活脱脱就是个恶劣的二世祖:“要你管?!”

    一瞬间气氛就变得剑拔弩张,法兰克保持着蹲着的姿势,原本和他平视的谢桑此刻靠在沙发上得居高临下,他们之间变化微妙。

    法兰克没说话,他静静地看着谢桑仿佛要看穿他的内心,时间仿佛忽然变得格外缓慢,在谢桑几乎要顶不住的时候开口骂人的时候,法兰克低低开了口,他朝谢桑发出了邀请。

    “要一起吃饭吗?”

    *****

    身为最高执行长的法兰克自然有自己专属的用餐厅,能进政|府大楼的厨师自然有两把刷子,能做很多种菜色当然了速度自然也很快,毕竟办公大楼不是宴会厅,需要效率。

    被招进办公大楼三年第一次被点名单做一份食谱,厨师心里激动极了,他手脚麻利地让侍从端着食菜摆盘,他站在一侧为能在法兰克面前露脸发自内心的感到骄傲。

    谢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等他回过神来他已经坐在这里。厚重的原木餐桌上摆上一张用来装饰的白色蕾丝桌布,整整齐齐摆放着八盘菜,有点像国宴里常见的扬州菜色——色香味俱全,但清淡。

    “你的肠胃仍旧虚弱,暂时只能吃这些。”

    闻言谢桑抬头,法兰克拿了公筷夹了一块排骨放到了他的碗里。

    瓷碗碰到瓷盘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谢桑瞥了眼,没说话,抬手又拿了一个碗盛了一碗汤,冒着热气排骨孤零零得待在碗里,逐渐失去温度。

    法兰克没有说话,在所有虫都看不见的地方他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但随即不动声色地开始用饭。

    这份食谱是法兰克特地要求的,好消化的事物,少盐少糖,煮的软烂。饶是谢桑那条吃过山珍海味的舌头也挑不出什么毛病,况且他已经清淡饮食了许久,今天的菜色比起前段时间算是极好的了。

    谢桑从没有吃的这么健康过,他口味偏重,喜辣,可偏偏弄坏了胃,吃一次辣都会疼好几天。如是想着,谢桑忽然停下了筷子,他意识到自己的胃病已经快一个月没有复发了,这种情况简直称得上罕见。

    一种生活忽然被横插一脚的感觉。

    不知为何,明明腹中还不到三分饱,谢桑却忽然没了胃口,他的视线扫过孤零零落在碗里的排骨上,已经凉掉的排骨上凝着一层薄薄的白油,看起来格外的倒胃口。

    恐慌感,想要呕吐,一切陌生的可怕,可分明一切都在变好。

    法兰克时刻关注着谢桑,冷不丁地看见他啪的一声丢了筷子,他不知道在想什么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法兰克不知道谢桑的情绪为什么突然剧烈起伏,脑中快速过了一遍刚刚发生的一切,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自己的刚刚夹到谢桑碗里的那块排骨。

    法兰克记得谢桑喜欢吃排骨,看护士兵的记录中谢桑动筷最多的几样食物里头就有排骨,他抿唇开口:“谢桑,抱歉,你不喜欢的话我拿走。”

    裹着冷却油脂的排骨连碗带盘被端走,可本该满意的谢桑更不舒服了。

    椅子在地板上擦出一声刺耳的拉痕,谢桑猛地站起了身,他快步朝不远处的酒柜走去。

    见状法兰克眼眸一沉,他站起身追上谢桑,及时赶在谢桑打开瓶盖之前按住了他的手,声音很低像是提醒又像是告诫:“谢桑,你的胃不能喝酒。”

    扣在手腕上的力气不重,但存在感却非常强,谢桑看着阻拦他的法兰克,那种领地被入侵的感觉越发明显,他咬着牙低喊了一声:“松开!”

    法兰克很多时候都顺着谢桑,但是关于身体健康他却不会有任何含糊,他眉头微皱,手中使力轻轻一捏,极其巧妙地让谢桑无法发力,随即谢桑的手腕脱力,威士忌不偏不倚地落在了法兰克的手中。

    法兰克将威士忌放到了谢桑够不到的地方,低声道:“谢桑你怎么了?”

    谢桑的眼珠因为愤怒变得越发的黑,在法兰克面前他总是有一种无力感,就像是初入大人世界的小孩,这种感觉让他非常难受,他咬着牙猛地甩开了法兰克的手。

    “谢桑,你等等。”

    身后,法兰克的脚步声逐渐靠近,每一声都像是踩在谢桑的心上,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跑,此刻他的脑中一片混乱,他抢先一步进了门,反手将门反锁。谢桑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支烟,他像是一个瘾君子急急张口就叼住了烟蒂,伸手往口袋里胡乱摸着打火机。

    “咔哒——”

    打火机微弱的声音响起,尼古丁熟悉的味道在口齿之间漫开,却多了几分从前感觉不到的刺|激和辛辣,烟雾堪堪钻进口鼻还没来得及过肺就散去。在缓缓升起的白烟中,谢桑听见了有一声咔哒,只不过这声音比起打火机可响亮太多了。

    金属的门把手被生生扭断了撬开,谢桑若有所察地偏头,袅袅的烟雾之中他看见了两簇燃烧的火焰,蓝色的、高温的、跳动的火焰。

    “谢桑……”

    两簇跳跃的火焰近了也烧得更旺了。

    谢桑唇边的火星被掐灭了,他好像听见烟头和皮肉接触发出刺的一声,旋即两只修长的手指夹走了他的烟。

    吸了一口的烟被折成两段落在地上,连烟灰都来不及留下,谢桑终于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在他面前站着破门而入的法兰克,他的皮鞋碾过了断成两截的香烟,他面上的表情看不出太大的情绪,他低声开口,仿佛一句极其寻常的建议:“谢桑,吸烟对身体不好。”

    不知是哪一个字触碰到了谢桑的神经,又或是他再一次在法兰克感受到了弱势,他彻底被惹怒了,大吼一声:“法兰克你知不知道你真|他|妈的很多管闲事啊,你是官当久了习惯管别人了是吧?你|他|妈的对谁都这样?”

    对谁都一样的好,对谁都热脸贴他们的冷屁|股?一样的关心一样的嘘寒问暖,让他们住进自己的家,记住他们的吃食喜好,告诫他们别抽烟别喝酒,事无巨细面面俱到,到每天该吃几颗药丸都烂熟于心?!!

    谢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暴怒,他只是知道自己现在这么奇怪都是因为法兰克。谢桑不明白他心里那种说不出的感觉实际上是嫉妒和自卑作祟。

    他心底深处渴望得到爱,很多很多的爱,可是经年的空缺让他变得敏感、自卑、脆弱,以至于他当他发觉法兰克进入他的生活时第一反应就是愤怒和斥责。因为害怕。

    法兰克拦在门前,高大的身影把门堵了个严严实实,他背后一盏亮光格外明亮,他隐隐窥探到了谢桑突然反常行为背后不同寻常的气息。

    “不是谁都一样。”

    “我他妈的不想听你废话,滚开!”

    谢桑正在气头上,刚刚说出口的话问出的问题自己都记不得,他皱着眉头不耐烦地吼了一句就要转身离开,然而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上前一步挡在门口的法兰克拦住了去路。

    法兰克指尖微捻,指尖的刺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他双眼一瞬不眨地望着谢桑,在他的眼底,两簇火焰烧得越发剧烈,他一字一句的回答清楚地落到了谢桑的耳中:“只有你,谢桑,我只是管你而已。”

    第108章 谢桑急了

    “你说什么?跑了?”

    伊莱尔看着面前沉默的法兰克, 满脸的不可置信,回应他的法兰克无声的点头, 向来神态自若的执行长此刻竟然露出了落寞的神情,这让伊莱尔大受震撼。

    法兰克被拒绝?

    法兰克竟然被拒绝了?!

    那可是法兰克啊!要钱有钱,要权有权,要颜值有颜值,脾气相貌身家哪一个不是顶配,让无数雄虫倒追的法兰克竟然被拒绝了, 还拒绝了不止一次!

    伊莱尔嘴里简直要喷火了,想到营销号上对谢桑和法兰克之间关系漫天揣测的花边新闻,他心里咯噔一下,打心眼里的不想相信。

    “你倒追的他,你送他大别墅豪车外加飞行器, 陪他吃饭还陪他去赛马, 就这样还告白了三次, 还每一次都被拒绝了?!”

    法兰克无声的沉默算是默认。

    “哈!”

    伊莱尔都要被气笑了, 他双手叉腰,钻石和宝石碰撞发出阵阵声响:“我说, 法兰克上将,堂堂帝国联邦执行长,虫帝陛下的长兄, 您这是在做什么呢?怎么,联邦帝国要效仿瑞纳金了, 要搞雄虫至上那一套了?”

    想当初法兰克可是自由党的顶梁柱, 这些年只要他一出现, 嚷嚷着为雄虫争取特权的保守党甭管上一秒是在嚎叫还是在阴暗爬行,下一秒保管一个个都鸦雀无声。怎么现在让雄虫把脸面扯下来放地上踩呢?听说还因为这事和小皇帝闹了矛盾, 虫神在上,法兰克不是宠弟狂魔吗?

    “就这么喜欢?”

    面对伊莱尔阴阳怪气的嘲讽,法兰克没有反驳,头顶的灯光落在他的侧脸洒下一片阴影,侧脸的轮廓分明,显得他更加落寞了。

    看着法兰克一脸为情所困的可怜模样,伊莱尔皱眉,满眼的恨铁不成钢,最后还是啧了一声快步来到法兰克面前,一屁|股挤到他身边坐下:“你和我说说你们之间到底是什么情况,从头说起,具体点。”

    ……

    一个小时后,听完了法兰克讲完他和谢桑之间孽缘故事的伊莱尔简直是无语。法兰克不愧是法兰克,无论事情都有条理,他从捡到谢桑那天开始说起,按照时间顺序挑了重点有详有略,包括谢桑几次自|杀未遂等一系列事情。

    在谈起谢桑的时候,法兰克的神情都变得柔和,像是一阵微风吹过了加拉罕湖,湖水泛起点点涟漪,撩动了岸边的落花。

    一脸的深陷其中无可救药的模样,伊莱尔翻了个白眼,听到法兰克说他管着谢桑吃药吃饭忌烟忌酒等等,伊莱尔终于忍不住打断了法兰克的话:“等等,你派士兵看着他,管他一日三餐,还不让他碰烟酒,虫神呐,法兰克,你这是是追虫的法子?!你这不是上赶着给他当雌父吗?!!”

    法兰克:“……我当不了他雌父。”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低,像是被戳到了伤心处。法兰克的年纪比谢桑大了十几岁,谢桑曾在怒极的时候骂过他老牛吃嫩草,他看似不在意,实则却把这句话放进了心底。

    法兰克看着伊莱尔,满眼认真地计算他和谢桑之间的差距,准确地补了一句:“我只比他大十六岁,十六岁生不了虫崽,伊莱尔我记得你的生理课及格了。”

    伊莱尔简直无语,他不知道法兰克为什么忽然和他掰扯十六岁的雌虫能不能生虫崽的问题,他翻了个白眼:“法兰克,现在是掰扯生理课知识的时候吗?你难道还没发现问题出在哪里?哪一个雄虫会找一个还没有结契就开始疯狂管管管的雌虫当伴侣?尤其小年轻,正是爱玩的年纪,你跟个老头子一样管七管八,他要是喜欢你就有鬼了!!”

    法兰克:“……”

    看着眼神中露出些许迷茫的法兰克,伊莱尔叹了口气,其实法兰克一身雌父做派他是能理解的,毕竟小皇帝就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双亲早逝,这些年他拉扯着一个襁褓里头的小崽子长大,又一身责任,没有享过几天福被催着长大的他甚至都不知道该如何和年轻虫相处。老大不小了,好不容易看上个雄虫,还是个硬茬子,简直是老房子着火,想着伊莱尔看着法兰克的眼神都带上了疼惜。

    伊莱尔的眼神有些奇怪,法兰克微微皱了皱眉,问道:“那我该怎么做?”

    伊莱尔心想终于是问到点子上了,他二郎腿一翘,开始经验分享会模式:“你当然是应该顺着他了,小年轻脾气燥性子野,你越不让他做什么他越要做什么,什么管饭管药忌烟忌酒的那都不是你该操心的事情,你应该……”

    “他身体不好。”

    一句身体不好,直接让伊莱尔尚未开始的长篇大论中道崩卒,他一口气卡在喉咙里头不上不下:“你、你,又不是你的身体,你管的那么宽?”

    法兰克:“我会担心。”

    伊莱尔一口气还没咽下去,差点个自己憋出病来,还没说话就听到法兰克又补了一句。

    “他难受,我这里不舒服。”

    莫名开启了告白模式,明明没有任何爱的字眼,可是却一句比一句肉麻,伊莱尔瞥了眼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开始怀疑自己身边的法兰克是不是幻觉。

    “如果要以他的身体健康为代价,我宁愿他厌恶我。”

    冷静自持的雌虫上将摸着胸口微敛眉头神伤的模样宛如一幅画,原本扶额心道没救了的伊莱尔变了神色,玩世不恭的面具被摘下,他的神情格外严肃,他看着法兰克静默几秒后开了口:“就这么喜欢?”

    棱角分明的下巴绷紧,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喜欢。”

    伊莱尔看清了此刻法兰克的神情,他说着喜欢时嘴角挂着一抹笑意,极其浅淡但是却毫无遮掩,明明情绪的起伏不大,但是伊莱尔却觉得他看见了一颗跳动着的滚烫的心。

    伊莱尔往沙发上一倒,双手抱胸:“那我给你出个主意。”

    法兰克看了他一眼,他今天叫伊莱尔过来的目的就是出谋划策:“你说。”

    伊莱尔摸了摸下巴,弹了弹指尖:“你搞个宴会,多请些漂亮雄虫来,到时候带着他来就行。”

    法兰克皱眉:“伊莱尔,别把你的个虫喜好扯进来,你知道我不喜欢那种宴会,况且我在追谢桑,怎么还能和其他雄虫牵扯不清?”

    正直的过了头并不是什么好事,换个形容词那就是轴,伊莱尔没好气地睨了法兰克一眼:“上将,我知道你守身如玉忠贞不二了好吧,你以为我找漂亮雄虫是为我自己啊,你这可真是好心当作驴肝肺,你没谈过恋爱,懂不懂什么叫做竞争焦虑啊?不找几个雄虫来证明证明你有多受欢迎,他怎么会吃醋珍惜?”

    伊莱尔只见过谢桑一面,关于他和法兰克之间的故事也是从法兰克当方面的视角出发,他不好妄下定论,以免有失偏颇,虽然之间了一面,但是据伊莱尔的经验,他觉得谢桑和法兰克之间的关系并不像法兰克认为的那样只是单方面的死缠烂打。他觉得谢桑对法兰克也有点感情,若是真的讨厌,怎么会变化反复无常?真正的不喜欢,是彻头彻尾的不在意。

    伊莱尔还记得谢桑闯进法兰克办公室时看他的眼神,跟捉奸来的一样,那感觉可不像是法兰克口中说的不在意和厌恶。

    伊莱尔瞥了眼没什么表示的法兰克,幽幽开口:“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他为什么反复无常,倒地在不在意你吗?试一试不就知道了,搞个宴会邀请些雄虫,你也不用做什么,只要站在那里和他们说几句话,如果他生气了就说明他在意,如果不生气……”

    法兰克下意识皱眉,他潜意识避免谢桑不在意他的情况,他仍旧有些顾忌:“为了这种事情大张旗鼓不太好。”

    伊莱尔勾了勾唇,他早就聊到法兰克这个死脑经会说这样的话,他摊了摊手:“你不是想抓普兰西和他的同伙吗?趁机把他们一起叫来如何,接着宴会玩乐的理由刚好一窝端了,一举两得,怎么样?”

    没听见法兰克再提出什么不好的顾虑,伊莱尔知道法兰克同意了,他站起身抖了抖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闪亮亮的碎钻在地板上折射出粼粼波光,他至上而下地扫了法兰克一眼,胸有成足:“时间定在什么时候?”

    法兰克瞥了眼桌子上的日历又看了眼自己的日程安排。

    伊莱尔凑近看了看,满满当当的日程安排简直刺痛他的眼睛,他摇摇头啧了一声:“你是钢铁做的吗,都不用休息?这什么,联邦军校学生的开学典礼?什么活动需要一整个上午,发言致辞?你要说什么,讲历史吗?领导什么的过来攀谈拒绝就行了,每年翻来覆去就是那么几句,最重要的一句就是学校没钱了,我管财务的到时候我给他们打钱就行。”

    法兰克:“……”

    联邦军校的开学典礼致辞发言是他每年都有的惯常形成,发言时间二十分钟,剩下的其他形成主要是在领导的带领下参观学校以及谈谈资金,伊莱尔的话没有任何毛病,堪称一阵见血。

    “得了,我看后天就挺不错的,”伊莱尔伸手在日历上弹了弹,径直定下了宴会日期,说完还瞥了法兰克一眼:“懂不懂什么叫做及时行乐,难怪跟不上小年轻的节奏。”

    原本还想要拒绝的法兰克闭上了嘴,他想到了自己和谢桑相差十多岁的年龄差,虽然他的年纪在虫族二百多岁的平均寿命中还远不到中年,但一句老牛吃嫩草成了他心底的一道坎。

    “请帖我等回去后拟好发你,你看看没问题就发出去。”

    伊莱尔站起身,唇角勾着一抹看好戏的笑,他已经能想象宴会当天的场面。这是法兰克第一次以玩乐为名举行的宴会,他的年纪早已经到了结契年龄,早早就有一堆雄虫虎视眈眈。法兰克对自己的定位实在是太不准确,远远低估了自己的受欢迎程度。只要他往那里一站,就像是闻到肉味的狗一拥而上,到时候谢桑的心思不就全部水落石出了?

    *****

    果然不出伊莱尔所料,法兰克举办宴会的事情一经发出就引发了极大的反应,贵族圈子里直接炸开了锅,因为时间实在匆忙,七七八八的猜测什么都有,许多在外度假的雄虫得到消息连夜飞回,风尘仆仆。

    与此同时,谢桑也得知了法兰克要开party的消息,网络时代信息传播的速度飞快,如此重大的消息自然引发了极大热度。

    【什么!你说什么!是再说一遍!!法兰克上将竟然邀请雄虫参加宴会,虫神在上,二十多位雄虫阁下啊,这是什么饕餮盛宴吗?!(流口水)这就是首席执行长的幸福吗???(暴风哭泣)】

    【当然是真的,据说有内部消息已经统计出雄虫阁下的名单了!】

    【哇哇哇,活得久就是有好处,法兰克上将竟然要举办宴会!还邀请了这么多的未婚雄虫,这是要做什么?这是要做什么啊!普兰西阁下是第一位欸!啊啊啊,我当年磕的CP终于要成真了吗!】

    【楼上好评!!普兰西阁下超级温柔超级漂亮,而且他超级超级超级喜欢法兰克上将哦,每一次他看上将的眼神都让虫恨不得溺毙,简直是太宠了!(ps有图为证)】

    谢桑一口白牙都要咬碎了,漆黑的眼底掠过有图为证几个大字后点即放大,数十张照片弹出,为首就是一张法兰克和普兰西的合照。其实说是合照并不准确,只是一张抓拍的照片,镜头里法兰克正在演讲,看背景是开学典礼致辞,台下坐着的雄虫凝望着台上正在发言的法兰克,碧绿的眼眸中是藏不住的炙热情感。

    谢桑眯起眼,他觉得普兰西有些眼熟,看着那双清晰倒映着法兰克身影的绿眼睛,他脑中忽然闪过几个片段。

    绿眼睛,雄虫……

    是政|府大楼门口遇见的那只虫!

    谢桑皱了皱鼻子,那个家伙给他的感觉非常不好。他磨了磨牙,往下翻了翻,看着一堆喊着我爱的CP是真的的网友,冷不丁地发出一声嗤笑后把光脑啪嗒往桌子上一扣,但不过放下了不到三秒又冷笑着拿起光脑开始疯狂刷。

    一侧看护的士兵被心里咯噔一声,他就看着谢桑抱着光脑一会儿冷笑,一会儿咬牙的,心里那叫是一个忽上忽下,他小心翼翼地上前开口道:“谢桑阁下,午饭时间到了。”

    谢桑此刻满肚子的气,他刷了一个多小时的帖子,全都是法兰克和各式各样的雄虫搭配的CP,而其中呼声最高的就是那个叫普兰西的雄虫,听见士兵的话他眼睛都没抬一下,冷笑一声挤出一句硬邦邦的话:“我不饿。”

    看着忽然闹了脾气不吃饭的谢桑,士兵心中叫苦,劝道:“谢桑阁下,您怎么能不吃饭呢,您脾胃虚弱,您要是胃疼了法兰克上将会担心的。”

    闻言谢桑唰地一声抬起头,手中的光脑啪嗒一声被拍在桌子上:“呵,他担心我,我看他此刻怕是乐不思蜀吧?!”

    什么喜欢,什么只对你这样,都是放屁!说谎都不打草稿,前脚刚刚对他说什么只管他只对他这样,后脚就开始举办宴会了,还邀请一堆未婚雄虫!见异思迁,水性杨花,法兰克这当他是什么?!闲暇时消遣的玩物吗?!

    士兵:“怎么会呢,法兰克上将一直都很关心您的身体,每天都会询问您的近况。”

    谢桑冷笑:“真|他|妈的难为他还有时间关心我,我可真得感谢他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想想我吃没吃饭吃没吃药的,举办宴会他妈的不是得花大把大把时间?”

    怒气冲冲的一句话难掩酸溜,士兵不理解谢桑突如其来的怒气到底是因为什么,谢桑说的话也让他奇怪:“什么宴会,谢桑阁下,您到底在说什么?上将事务繁忙,都没来不及回来休息,哪里有时间开宴会?”

    谢桑扯了扯嘴皮,一脸地嘲讽:“对啊,事务繁忙,忙的双脚不沾地,忙到夜不归宿,忙着准备和雄虫玩呢!”

    真|他|妈玩他,玩他妈的!

    谢桑越想越气,心里不停涌上来一种奇怪的感觉,酸酸涩涩说不出是什么东西,让他格外烦躁,他一脚踹翻了凳子,

    木头凳子在地上翻转了几下到底发出一声闷响。木头凳子是实心的,毫发无损,可谢桑穿的是居家的拖鞋,软底软皮,这么一踢那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疼得他眼泪都出来了。

    士兵见状赶紧上前询问:“谢桑阁下,您没事吧,需要叫医生吗?要通知上将吗?”

    谢桑捂着脚,都说十指连心,脚趾头也是指头,这一脚踢得结结实实,钻心的疼,他咬着牙低吼:“通知个屁,他哪有时间啊,我他妈的何德何能,可别耽误他开宴会了!”

    法兰克他妈的都夜不归宿乐不思蜀了,哪有时间管他?!

    谢桑咬着牙,推开了想要搀扶他的士兵,抓着光脑一瘸一拐走了。

    士兵打开光脑正要通知法兰克,忽然一个新闻弹出,硕大的新闻标题写着“最高执行长法兰克上将宴请二十余位雄虫阁下”,他终于后知后觉地明白谢桑反常的原因,他抬起头,谢桑一瘸一拐的背影恰巧消失在楼梯拐角处,莫名其妙地,士兵脑子里蹦出了一句话。

    谢桑急了。

    第109章 他妈的挖法兰克墙角?!

    “为什么要连夜买新闻发头条?”

    伊莱尔被法兰克一条短讯急匆匆地召到了跟前, 刚一进门打招呼的笑容还没完全扬起,就被法兰克一句堪称质问的话碎在了脸上。

    虽然法兰克最终选择采用伊莱尔的计谋, 但是心中认仍旧有所顾忌。宴会是临时举行,法兰克并不想大张旗鼓,连请帖都是悄然派送。没想到第今早八点,宴会倒计时五小时,星网爆出了他即将举行宴会,受邀宾客都是正值华年尚未婚配的雄虫。

    一堆帖子宛如雨后春笋同时爆出, 瞬间引发了讨论,热火朝天的,短短的一个小时,法兰克宴请雄虫好事将近诸如此类的话语“霸榜”星际网络各大新闻小报。看到漫天飞舞的新闻,法兰克当即嗅到了不正常的味道, 立刻派虫去压新闻舆论热度, 一顿操作下来发现竟然是伊莱尔折腾的幺蛾子。

    伊莱尔低头看了眼自己菜踏进门槛一步的脚, 心想现在退回去转身离开的可能性有多大, 他真的觉得法兰克恋爱脑后智商下降,他这么明显的激将法他都没看出来?

    伊莱尔心里无语, 翻了个白眼:“我这都是为你好,得让他知道你到底多受欢迎,才会有危机感啊。”

    法兰克眉间褶皱深深:“你这样做会让谢桑对我产生误会。”

    伊莱尔真的服了, 他真的有些不想管这个恋爱脑了,没事瞎操心什么, 忙活了大半天没半点好处反而惹得一身骚。

    他砸了一堆钱又是买新闻头条又是引热点的, 还特地选择在宴会当天发布消息, 又出钱又出力的为的就是让谢桑体会一波法兰克的魅力,营造危机感。他本想让谢桑着急, 现在谢桑急不急他不知道,法兰克急了他是清楚的不能再清楚了。

    伊莱尔心中吐槽,冷不丁地看见法兰克站起来朝他这边走去,他眼睛一瞪双手护在胸前做出防御姿态,大喊:“欸欸欸,法兰克你做什么,不至于吧,我都是为你好你还要揍我啊?”

    法兰克闻言脚步一顿,他瞥了眼如临大敌的伊莱尔,那眼神仿佛在说想什么呢,就你这身板挨得住我一拳头?

    伊莱尔见状讪讪放下手,正要说话,法兰克已经径直越过了他朝门口走去,伊莱尔一愣赶紧喊了一声:“你去哪?宴会马上就要开始了!”

    法兰克脚步不停:“我去找谢桑说清楚。”

    伊莱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你不能去!”

    法兰克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伊莱尔,皱眉低声道:“让开,时间来不及了。”

    伊莱尔咬牙:“你现在去说清楚,你真的是就要被吃的死死的再无翻盘的机会了!你难道不想知道他到底喜不喜欢你吗?”

    闻言法兰克眉头微皱,他静静地看着伊莱尔的眼睛开了口:“伊莱尔,我当然想知道谢桑是不是喜欢我,但这不是竞争也不是战场,没有输赢,我也不需要逆风翻盘。”

    伊莱尔一怔,心里想说法兰克傻,又傻又轴,死心眼认死理,可是同时他心底又有另一个声音响起,那个声音在说:对,这才是法兰克,法兰克就是这样,直来直往干净纯粹,不屑于任何勾心斗角的阴谋诡计。

    伊莱尔看着仍旧一身工作打扮模样的法兰克叹了口气,妥协道:“我知道了,你别去,我去,你不是还要抓普兰西吗?”

    法兰克闻言瞥了眼伊莱尔。

    伊莱尔读懂了法兰克眼神里的意思,他气笑了:“你这什么眼神,放心,我一定帮你完美解决,坚决维护你在他心中的忠贞形象,我保证宴会开始前一定把他全须全尾地带到你面前!”

    法兰克看着伊莱尔没点头,顺着法兰克的视线伊莱尔的目光落到了自己的胸前。

    伊莱尔今天的打扮绝对算得上骚包,碎钻贴满的西装里头一件酒红色深V衬衫,领口都要开到肚脐眼了,稍微一个弯腰胸前风光一览无余。

    法兰克的视线落在伊莱尔若隐若现的胸前,淡淡出声:“扣子系好。”

    扣子系好。

    伊莱尔翻了个白眼,心中暗道不解风情的老古板,难怪追不到雄虫,虽然心里吐槽但是伊莱尔手上还是老老实实地系了三颗扣子,没好气道:“行了吧?”

    法兰克:“全部扣上。”

    伊莱尔:“……”

    生平第一次领子全系上了,伊莱尔不习惯地扯了扯领口:“这些行了吧?”

    法兰克点了点头,抬了抬下巴算是表示勉强可以,伊莱尔翻了个白眼,转身出门前丢下一句话扳回一局:“宴会没多久就要开始,你赶紧收拾收拾,可别一身军装,显老!”

    *****

    “伊莱尔公爵,您真是许久没来了!”

    看着满脸笑容的管家,伊莱尔微微一笑,朝着上前迎接他的管家寒暄几声,在侍从的簇拥下进了门。法兰克的别墅对于伊莱尔而言那是轻车熟路,他也不着急不说自己到来的目的,悠闲的模样就好像是闲来无事突发奇想过来逛逛。

    伊莱尔进门的动静不小,尤其是今天他还特地为宴会配备了新买的豪华飞行器。一进门,他就看见了假装不在意朝他这边投来目光的谢桑,很显然,对方应该是误以为法兰克回来了,真是个美丽的误会,计谋得逞的伊莱尔抬手抵在唇边轻轻一咳,调整好状态迎了上去。

    “谢桑阁下,日安,不知您是否记得我,伊莱尔,我们曾在政|府大楼有过一面之缘。”

    本以为是法兰克回来了,没想到碰上个自来熟一上来就要来个吻手礼的伊莱尔,谢桑脸色难看,他后仰,语气不好:“不认识。”

    谢桑的速度很快,根本没给伊莱尔机会,看着自己落空的手伊莱尔微微一笑,他挺起背,泰然自若:“伊莱尔,我们曾在法兰克办公室见过的,当时我们正在谈事情,您就进来了。”

    谢桑抬了抬下巴,他当然记得伊莱尔,毕竟当时伊莱尔可是嘴贱地说了不少阴阳怪气的话,还说什么政|府大楼隔音效果很好之类的话,他对伊莱尔并没有什么好影响,更何况他现在心情非常糟糕。

    谢桑扯了扯嘴角:“我不记得了。”

    伊莱尔看着谢桑的臭脸,再一次吐槽法兰克眼光不行,面上却分毫不显:“没关系,我记得您足够了,请允许我向您自我介绍一番,我是财务部部长,尤蒂奇家族现任公爵,联邦帝国最富有的家族,名下别墅豪车众多,帝国众多的娱乐设施诸如赛车场马场高尔夫球场等等都在我名下……”

    谢桑皱眉,他觉得伊莱尔简直是莫名其妙,他不想浪费时间听他废话,直接打断:“停停停,谁想听你说这些,我可没时间!”

    被打断的伊莱尔:“……”

    真是没有礼貌,把天聊死的的好苗子,在某种程度上,他和法兰克倒是绝配。

    伊莱尔深呼吸一次,嘴角扬起一抹玩世不恭的笑容,直奔主题:“听说谢桑阁下拒绝了法兰克的告白。”

    闻言谢桑的视线陡然变得锐利,唰地一下落在了伊莱尔的脸上:“你怎么知道?”

    伊莱尔微微一笑,也不避讳:“法兰克算是我的朋友,朋友之间说说心里话很正常不是吗?”

    谢桑挑眉:“所以你这个朋友现在是来为他打抱不平了?”

    伊莱尔伸出手指晃了晃,抛出了一个新的话题:“您喜欢逛花园吗?我刚刚进来的时候发现这花园有些小,让您住在这里真是有些委屈了。”

    谢桑皱眉,他觉得伊莱尔的话有些奇怪,上面哪句话听起来都不像是打抱不平。

    伊莱尔:“尤蒂奇家族财力雄厚,建几个赛车场不算什么问题,如果您想我也可以在附近为您圈出一块地,用来建赛车场和马场怎么样?”

    伊莱尔说着话的时候胸有成足,他甚至不用拿出什么保证,他身上那些闪闪发光的钻石就是最好的证明。

    谢桑不耐烦皱眉,他一向不喜欢和拐着说话:“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见状,伊莱尔嘴角勾着的笑容越发暧昧诱惑,他忽然凑近弯腰拉近了他和谢桑的距离,身上的碎钻和耳边的蓝宝石遥相呼应,指尖轻轻搭在了他的肩膀上,暗示意味极浓:“要不和我试一试?”

    “刺啦——”

    “碰——!”

    椅子发出一声刺耳的摩擦后轰然倒地,谢桑跳开了两米,漆黑的眼珠子颤动,他看着伊莱尔目光先是震惊旋即是抑制不住地厌恶:“你|他|妈的!”

    伊莱尔早有准备,见状果断退后躲开了谢桑的拳头,他笑着摇摆双手打着哈哈:“谢桑阁下,您这样我可就很伤心了。”

    谢桑气得胸口起伏,他猛地擦拭被伊莱尔碰过的肩膀,仿佛那上面黏上了什么脏东西,口中咒骂:“他妈的死基佬,伤心?我他妈的让你死心!”

    伊莱尔见状,眉毛高高挑起,口中却状若委屈:“谢桑阁下,我不过是喜欢您,想给您更好的生活,法兰克可以给您的我都可以加倍给您,房子车子场子,您想要什么只要开口,我有的是钱。”

    谢桑狠狠等着伊莱尔,如果目光有实质,刚刚的十秒钟伊莱尔已经在谢桑的目光下死了不止八百遍了:“谁他妈要你的臭钱!真|他|妈的恶心死了!!”

    谢桑的反应有些过激了,伊莱尔刚刚只是往谢桑肩膀上不轻不重地划了一下,还是隔着衣物的,他和谢桑之间至始至终保持着距离,零肌肤接触。

    不过,谢桑这反应看起来可一点都不像玩心甚重的年轻雄虫,就冲他被调戏后恼羞成怒的小模样,伊莱尔一眼断定谢桑和法兰克一样,纯的要命,他勾了勾唇终于在谢桑身上找到勉勉强强让他满意的点。

    伊莱尔:“您为什么嫌弃我的钱,钱可不臭,没钱怎么住大房子开大车子?您和我在一起,我立刻就能给您换更大的房子。”

    谢桑简直要反胃了,只觉得今天倒霉透顶,他咬着牙:“你|他|妈的不是法兰克的朋友吗?你就是这样为朋友打抱不平的?挖他的墙脚??!”

    伊莱尔指尖绕着一缕散落的头发,漫不经心地勾了勾:“是朋友,但是谁说朋友就不能挖墙脚了,毕竟自己最重要,朋友什么的到哪里都有。”

    谢桑气得发抖,他举起了拳头:“你|他|妈的真是个混蛋!”

    伊莱尔眼瞳一缩,谢桑的速度超出了他的预期,他敏捷的动作根本就不像是雄虫能有的,他腹部结结实实挨了一记。

    “呃——”

    伊莱尔捂着肚子,咬紧牙,默默在心里记上一笔,法兰克这次欠他大了!

    谢桑看着捂着肚子跪在地上的伊莱尔,嗤笑一声:“废物,别他妈的惹你爷爷,有几个臭钱了不起啊!”

    伊莱尔闭了闭眼,忍着腹部的疼痛抬起头,嘴角挂着恶劣的笑容:“怎么,我的钱臭,法兰克的钱就香了?”

    谢桑冷笑:“就你还配和法兰克比?”

    伊莱尔捂着肚子颤颤巍巍地站起了,心想终于说到点子上了,他靠在沙发上喘了口气:“你住在这里就心安理得?都是雌虫都是玩,有什么不一样的?你又不吃亏。”

    谢桑的嘴巴比脑子快,反驳的话已经脱口而出:“就是不一样!他和你们不一样!”

    鱼儿终于咬钩。

    伊莱尔扯了扯嘴皮,乘胜追击:“他和我们哪里不一样了?”

    谢桑顿住了,心底那股奇怪的感觉又开始作祟,他咬着牙半响只嘟囔地重复了一遍就是不一样。

    咬钩的鱼儿牙齿很尖,但是脑子不太聪明,没开窍,需要上次当长长记性。

    伊莱尔笑了,笑得时候扯到了疼痛的腹部,惹得他咳嗽几声:“谢桑阁下,我们来打个赌,我有办法让您知道哪里不一样,不过您得和我走一趟。”

    谢桑瞥了眼伊莱尔,潜意识告诉他面前这个自称是法兰克朋友的家伙满肚子坏水,他嗤笑一声:“跟你走?凭什么。”

    伊莱尔朝谢桑挑衅一笑:“怎么,谢桑阁下是怕了吗?”

    谢桑看了眼挨了自己一拳头到现在都直不起来腰的伊莱尔嗤笑一声:“怕你?一个拳头都扛不住的菜鸡!”

    伊莱尔此刻不仅要肚子疼心脏感觉也要开始疼了,被气的,他心里骂了八百遍自己真是欠的慌没事给自己找事:“……所以,谢桑阁下到底敢不敢赌?”

    激将法虽然拙劣,但是对于男人来说往往最有用,果不其然伊莱尔话音刚落,谢桑就开了口:“你|他|妈的小看谁?赌!”

    伊莱尔捂着唇咳嗽了一声,眼中闪过一丝计谋得逞的笑。面前的谢桑莫名打了个喷嚏,他皱了皱鼻子,看着倒在沙发上装死的伊莱尔嘲讽道:“怎么,爬不起来了?也他妈的就个嘴巴厉害。”

    “去把飞行器开出来。”

    收到命令的士兵点头应是,伊莱尔抬了抬手,身后带来的侍从赶紧上来扶他,谢桑见状再次嘲讽一声:“菜鸡废物。”

    他们一起朝门口走去。

    伊莱尔皱了皱眉,刚刚一直坐着所以没注意,谢桑的走路的姿势有些奇怪,走得有些慢还有点拐,伊莱尔心中纳闷:上次他见谢桑的时候没发现他脚有问题啊。

    “谢桑阁下,您的脚怎么了?”

    闻言谢桑脚步一顿,他脸色发臭,头也没回径直上了飞行器:“关你屁事!还赌不赌了?!”

    好心喂狗,他纯纯大冤种,伊莱尔翻了个白眼,捂着抽疼的腹部闭上嘴,在侍从的搀扶下跟着上了飞行器。

    此行目标:宴会大厅。

    第110章 扯开自欺欺人的纱

    谢桑看着此刻面前富丽堂皇的高大建筑, 一眼就认出了这是新闻照片上今日法兰克宴请二十位雄虫的地方,他偏头看向伊莱尔, 后者对他露出一个笑容,状若毫不知情的模样,那模样似乎在询问为什么他停步不前:“谢桑阁下,怎么了?”

    谢桑看着面前眯着眼睛仿佛笑面虎的伊莱尔,直觉告诉他对方居心叵测,他冷声道:“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伊莱尔面不改色, 唇角笑容的弧度都没有变化:“当然是因为赌注。”

    赌一赌你到底喜不喜欢法兰克,赌一赌你能不能看清自己的心。

    这场宴会排场盛大,门口迎宾的服务生都训练有素,一身黑色的燕尾服西装,剪裁有度的白色衬衫打底。谢桑垂眸瞥了眼自己的打扮, 一身黑色休闲服, 脚上踩着运动鞋, 他出来的匆忙, 也根本想不到伊莱尔会带他来这里,此刻他站在富丽堂皇的建筑前, 就像是误入一个不属于他圈子的大学生。

    跨过这扇门,一切似乎都会变得截然不同。

    看着止步不前、陷入沉默的谢桑,伊莱尔微微偏了偏头, 额头的碎发悄然落下一缕,让他更添一分玩世不恭的气质, 他再次使出了激将法:“怎么, 谢桑阁下害怕了, 不敢赌了?都到了这一步,谢桑阁下难道要临阵脱逃吗?”

    闻言谢桑抬起眼, 漆黑的眼眸中浮现嘲讽的笑意,他扯了扯嘴皮,仿佛听见了天大的笑话:“我害怕?”

    黑色休闲服外套上的拉链一被拉而下,像是垃圾一般被丢在地上,谢桑伸手胡乱地抓了几把头发,自然下垂的头发被梳向后面,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他斜了一侧的伊莱尔一眼,单手插兜,漆黑的眼底是装不出来的富贵气,他就站在那里,泰然自若,不见丝毫慌张。

    气质是一个很神奇的东西,俗话说人靠衣装马靠鞍,可是那都是外在,与生俱来的气质总是能让人脱颖而出。

    谢桑身材比例极好,天生的衣架子,就算只是一件简约白色的T恤,在他身上也硬生生被穿出了几分时尚感,再配上他那张极其优越的脸和桀骜不驯好像谁都不在意的眼神,伊莱尔不得不承认,谢桑确实有把法兰克迷成智障的资本。

    此次宴会凭邀请函入场,门口迎宾的服务员见到谢桑,第一眼被他“随意洒脱”的服装震惊,正要说此次宴会需要仪容仪表审核,一抬头就被捕获心神。无他,面前的雄虫实在太过俊美,根本不需要过多的矫饰,他站在那里就足够万众瞩目。

    谢桑看着面前呆滞的服务员,不耐放地皱眉喊了一声:“喂!”

    回过神来的服务员赶紧低下头借着假动作擦了擦嘴角,随后满面笑容地抬起头,声音娇柔:“阁下,请出示您的邀请函。”

    谢桑冷声:“没有。”

    服务员:“……啊?”

    感受到谢桑的烦躁,服务员有些瑟缩,他大脑转得飞快赶紧给谢桑找补:“阁下,您的意思是您忘带邀请函或是丢了邀请函吗?”

    谢桑不耐烦地再次重复:“我说没有。”

    服务员:“……啊?!”

    身后赶来的伊莱尔见状倒是有些出乎意料,他本以为谢桑这种暴脾气会硬闯宴会,没想到他竟然乖乖站在门口回答服务员的问题,虽然他的脸色臭的要命,伊莱尔上前几步朝有些不知所措的服务员示意:“这位阁下是和我一起来的。”

    服务员当然认识伊莱尔他毕恭毕敬地弯腰行礼后让行,并送上了祝福:“伊莱尔公爵,祝您和这位阁下玩得高兴。”

    被误会了,伊莱尔想说什么,但是看着一侧臭着脸的谢桑他放弃了解释的想法,他还记得自己刚刚肚子上挨了的一拳。

    伊莱尔伸手拦住了往一楼大厅走的谢桑,朝他示意另一侧更为隐秘的长廊:“谢桑阁下,我们要去的是这里。”

    谢桑冷眼看着伊莱尔,似乎想看清楚对方葫芦里到底买什么药,后者也不慌,朝他笑了笑:“谢桑阁下,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公爵,您难道还怕我会对您做什么吗?”

    谢桑嗤笑一声,走向了伊莱尔手指的方向。

    伊莱尔带着谢桑去了一个角落里的卡座,僻静隐蔽,不受打扰,伊莱尔选的地方实在巧妙,在这里几乎能看清楚大厅里所有的景象,除了前来送酒的服务生以外,几乎不会有其他虫来这里。

    伊莱尔施施然在沙发上坐下,极其自然地朝对面的沙发一指:“谢桑阁下,请坐吧。”

    谢桑看着懒懒靠在沙发上仿佛没骨头的伊莱尔,语气中的不耐烦几乎压不住:“赌什么?怎么赌?”

    伊拉尔的视线扫过不远处正在举杯交谈的二十位雄虫,神情悠然,他从茶几上挑了一杯酒呷了一口:“谢桑阁下请耐心些,赌注开始之前您不妨先看看那边。”

    神神叨叨的不知道搞什么鬼,谢桑低低咒骂一句,扭头看向伊莱尔手指的地方,那里二十多名盛装打扮的男人正端着杯子,脸上堆着一眼就能看出来的假笑,在他们中间谢桑看见了熟悉的面孔,谢桑冷笑了一声。

    绿眼睛,法兰克星网上呼声最高的CP配偶。

    “普兰西阁下,您今天可真是帅气极了,这颗蓝钻是您今年刚拍的吧?海澜之心,是这个名字吧?”

    “普兰西阁下,早知道您来了我们就不来凑着这个热闹了,这场上有谁能比得过您啊,谁不知道您法兰克上将对您一直是另眼相看。”

    “哎呦呦,普兰西阁下许久不见您还是如此魅力四射,别说雌虫,就连我一个雄虫看见您都要走不动路,等会儿法兰克上将登场目光不全都被您吸走了,真是羡慕嫉妒呐!”

    无论是虚伪的赞美、商业吹捧还是酸话,普兰西全都来者不拒,暗潮涌动间他岿然不动,满眼的势在必得,他脸上始终挂着一抹标准的合乎礼仪的笑容,一句话应对所有,他说,各位过赞了。

    都说眼不见心不烦,谢桑不仅见了,还亲眼见了,他莫名其妙地看普兰西格外不爽。

    一只只求|偶的公孔雀。

    伊莱尔将谢桑神情尽收眼底,他勾了勾唇:“谢桑阁下,您好奇他们在说什么吗?”

    谢桑扭头,看见伊莱尔端着一杯香槟看着他似笑非笑,他随手从茶几上抄起一杯酒仰头一饮而尽,他擦了擦嘴,嗤笑一声:“谁好奇,一群小丑。”

    伊莱尔被谢桑这豪迈饮酒的模样吓到了,谢桑的胃不好喝不得酒,这是要是让法兰克知道了,不知道他会做什么,伊莱尔想着心虚地朝着四周看了一圈,随后赶紧开口:“谢桑阁下,小心喝醉了酒,到时候可怎么赌?”

    “呵——”

    谢桑嗤笑一声,不以为意。

    喝醉?他混不吝的绰号里有一个就是千杯不醉。

    伊莱尔见状就知道谢桑没把自己说的话听进去,面对着这样一个祖宗,他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脑子飞速转动想着该说些什么劝阻,忽然宴会厅中的音乐一变,优雅的舒缓钢琴曲变成了热烈的进行曲,礼花砰的一声彩带缤纷落下。

    所有视线一瞬间集中在二楼楼梯上缓步而下的身影上,他一身尊贵典雅的华服,一向被梳得板正的头发此刻被解开散落在身后,坠着细碎的钻石装饰物,象征着权势和地位的皇冠镶嵌着偌大的宝石,宝蓝色的眼眸轻轻扫过一众,在他出现的那一瞬间全场的空气仿佛都开始沸腾,空气中几乎能感受到那种克制不住蠢蠢欲动的无形张力。

    谢桑抬手端起酒杯,从伊莱尔的角度,他看见了谢桑递到唇边的酒杯中空空如也,很显然,雄虫忘记自己刚刚已经喝完了这杯酒。

    伊莱尔双手抱胸得意地抬了抬下巴,他看着仿佛行走在聚光灯之下的法兰克,他不信谢桑不心动,就法兰克这腰细腿长的模样,迷不死他!

    让他看看什么叫做帝国瑰宝的魅力,法兰克可从来都不是没虫要。小年轻没经事,得有点危机感被刺|激刺|激才会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喜欢什么。

    法兰克没有看见伊莱尔,也没有看见伊莱尔保证带到宴会中的谢桑。

    二十位雄虫仿佛求偶期的公孔雀,原本还能维持你争我抢地凑到了法兰克的身边,尽可能地想要博得他的注意力。

    “法兰克上将今天的您真是太美了,如太阳一般的魅力不可方物,耀眼的让我简直睁不开眼,世界上任何东西在您眼前都会忍不住自惭形愧……”

    “法兰克上将,请您看看我,只要一眼我就会为您献上灵魂!”

    “法兰克上将……”

    在一种互不谦让推搡失态的雄虫中,一捧娇艳欲滴的鸢尾花递到了法兰克眼前,抬眸,普兰西满眼柔情,他和那些狼狈得争先抢后的雄虫形成了鲜明对比:“上将,日安。”

    眼前的一幕幕刺痛双眼,谢桑面无表情地看着给法兰克送花的普兰西,普兰西恰巧挡住了他的视线,从他这个角度看去,只能看见普兰西的背影,他看不到法兰克倒地收没收下那束花。

    伊莱尔见状挑眉,打算再添一把火,他悠悠然地开口道:“谢桑阁下,您看有这些雄虫多么喜欢法兰克啊,要知道法兰克可是一直很受欢迎,只要他肯开口,那求婚的婚书怕是络绎不绝,能摆满一桌子……”

    “碰——”

    茶几上的酒水因为大力震颤,细脚高脚杯发出一声震颤的悲鸣后忽然断裂,只余下一个杯托立在茶几之上。伊莱尔瞪大了眼,他倒是没想到谢桑的醋劲这么大,他咽了咽口水接着把剩下的戏演完:“谢桑阁下,您这是怎么了?”

    谢桑抬眼,漆黑的眼珠中藏着一股狠劲:“你|他|妈的在玩我?不是说赌吗?让我看这些做什么?!”

    伊莱尔勾唇:“谢桑阁下,您为什么生气?”

    谢桑几乎从牙齿缝里头挤出声音,他看着面前似笑非笑从头到尾都在耍他玩的伊莱尔,额头青筋蹦起:“你|他|妈的扯什么别的!”

    伊莱尔注视着谢桑的眼睛,不躲不避:“赌局早就开始了,结果也已经明朗,”

    谢桑漆黑的眼珠死死盯着伊莱尔,他冲上来一把拽住了伊莱尔的领子,仿佛下一刻他的拳头就要砸在他的脸上:“你|他|妈的在说什么鬼话!”

    伊莱尔没露出一点儿怯意,看着谢桑的神情仿佛一只在瓮中的鳖:“谢桑阁下,我想赌局的结果已经很清楚了,现在您还不知道法兰克和其他雌虫有什么不一样了吗?”

    在谢桑震颤的眼眸中,伊莱尔像是宣判命运的法官一般,扯开了那层自欺欺人的纱:“你很生气,因为你喜欢法兰克。”

    ……

    漆黑的眼珠子仿佛被冰冻,颤抖一瞬后僵住了,伊莱尔见状趁机将自己从谢桑手中解救出来,拉开了距离,他像是一只滑不溜秋的鱼逃得很快,等谢桑回过神来时他已然走出了隐蔽的卡座,来到了聚光灯下。

    “法兰克,你这身打扮可真精神,惹得一众雄虫阁下都心动不已啊!”

    伊莱尔手持一杯香槟朝被一众雄虫围得水泄不通的法兰克举杯朗声道,他这一声吸引了法兰克的目光,将法兰克从被普兰西献花的尴尬境地中解救出来。

    伊莱尔身为财政部部长,年纪轻轻家财万贯,风流浪荡,可是到现在也仍旧未曾定下伴侣,在场不少的雄虫虽然都是为法兰克慕名而来,但是竞争激烈,相比之下伊莱尔也不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想通了这些弯弯绕绕,许多雄虫也朝着伊莱尔大献殷勤,瞬间帮法兰克分担了火力。

    “伊莱尔公爵您真是风流倜傥……”

    伊莱尔和法兰克不一样,他来者不拒,对于这种场合他得心应手,几句不走心的漂亮话就把不少雄虫迷得团团转,伊莱尔露出目眩神迷的笑容几声借过成功穿过了一堆花孔雀来到了法兰克身边。

    “他呢?”

    法兰克的直接让伊莱尔忍不住想要翻白眼,他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循着方向看去法兰克看见了谢桑,他一身简单的打扮和宴会大厅格格不入,他站在角落里看起来孤零零的。

    法兰克皱眉,当即就要朝谢桑走去,然而伊莱尔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意图,他伸手一拉,低声提醒:“法兰克,注意场合。”

    参加宴会的宾客目的都大同小异,此刻法兰克和伊莱尔成了宴会的中心,所有的宾客都朝着他们的方向用来,来来往往的宾客挡住了谢桑的身影,法兰克眉心褶皱深深。

    最后一眼,他看见谢桑从一侧路过的服务员盘中拿了一杯酒。

    新一波宾客前来敬酒握手,法兰克被绊住了手脚,等他按照礼仪寒暄几句再一次朝谢桑的方向看去时,却不见人影。

    法兰克皱眉,下意识就要过去看看。

    伊莱尔举杯,一边和面前敬酒的贵族公爵寒暄敷衍,一边借着喝酒的动作低声问道:“怎么了?”

    法兰克:“谢桑不见了。”

    “不见了?”

    伊莱尔扭头顺着法兰克的视线望去,果然刚刚追出卡座的谢桑不在了,他不甚在意地挑了挑眉:“应该是回卡座了,别太担心。”

    法兰克:“他拿了酒。”

    清晰地看到法兰克眼中的不赞同和担忧,伊莱尔满眼的恨铁不成钢:“都说了,没有年轻虫喜欢被管东管西。”

    法兰克闻言一顿,陷入沉默。

    伊莱尔以为他是担心谢桑跑了,他开口道:“放心,我帮你试探过了,他在意你,只不过是需要点刺激开开窍。法兰克,你必须让他知道他和你之间的落差,他害怕了才会珍惜。”

    闻言,法兰克脸色瞬间变了。

    伊莱尔并没有对谢桑解释今天的宴会只是一场试探真心的局,法兰克当即不再犹豫径直朝谢桑的方向走去,在他身后,根本无法阻拦的伊莱尔瞪大眼。

    众目睽睽之下,法兰克大步朝角落卡座的方向走去,细碎的钻石在他身上折射出耀眼的光。

    伊莱尔扶额,他甚至来不及出声喊住法兰克,要知道法兰克这一跑会让他们之前设计的一切都前功尽弃。

    输的一塌糊涂。

    伊莱尔一脸认命地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安抚面前不明就里的宾客转身去追法兰克。

    法兰克站在卡座门口,循着他的视线望去,一片空荡,只剩下案台上三只空了的酒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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