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裴应川这边,有秦二郎在,山里的鸟儿为了求个清静都飞远了些。
大约一个半时辰过后,裴应川便觉得秦二郎已经将所有秘密都对他抖落得干干净净,而且他也得知了今早在裴容家里遇见的那两位妇人的身份,一位是秦二郎的娘于大娘,一位是裴容的后娘林大娘,当然他也知道了裴容就是秦二郎的暗恋对象。
他得知后多嘴问了一句秦二郎和裴容的年纪,才知两人俱是十八岁,小他许多。
脑海里木哥儿的样子逐渐清晰,裴应川忽然觉得或许木哥儿要比他估计的年岁大一些。
秦二郎也追问他的年纪,得知他已二十有四,便说道村里像他这般年纪的汉子早就成了家。
“裴大哥,你是不是还没想起来之前的事,你长得这么好看,会不会之前就成了家。”
“二郎,我能确定,我之前并没有成家,你放心。”裴应川语气坚定地回复道。
“真的吗?”秦二郎的语气有些遗憾,也不知他这遗憾是从哪里来的。
裴应川思绪一转,含蓄回答道:“我待裴容和待木哥儿一般。”
原本蔫蔫的秦二郎立刻充满了活力,“那裴大哥,咱们先回去吧,晚了溪哥儿就不收了。”
“好。”裴应川还欲同他一起走,却见秦二郎如同打了鸡血一般立刻窜出了好远,再不复刚才的萎靡之状。
两人一路同行,很快就来到了溪哥儿的竹屋前,他同秦二郎一起把满背篓的各种草药送到了溪哥儿的院子里,等他清点过后明日来取银钱。
村里人都是这样,由着溪哥儿挑选满意后,隔日再付银钱,裴应川也入乡随俗,放下篮子便准备走。
“溪儿,二郎,这位是?”裴应川闻声看去,只见一个神采奕奕的老人缓步走来,走至他身边时还特意多看了两眼。
“爷爷,这是村子里新来的人,姓裴,是来送药的,他弟弟前些日子受了伤我已经看过了。”
“那就好,你弟弟伤势可痊愈了?”裴应川恍神片刻,那位何大夫已经向他走了过来。
“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嗯,溪儿你可复诊过。”何大夫说着进了院内,放下手中的食盒,打量起他们刚送来的草药。
“之前去过了。”何锦溪似乎有些压力。
“明日再去一趟吧,回来与我说说那孩子的病症。”何大夫说完便进了屋内。
裴应川这才闻到他身边有一股淡淡的酒气。
“你们明日再来吧,到时候我会准备好银钱。”
见何大夫似乎有话要与溪哥儿说,裴应川与秦二郎也没多留,把溪哥儿挑出来的杂草装着走了出去。
“看起来何大夫又喝了酒,也不知程大哥这几日还回来吗,这都隔了好几个月了。”
秦二郎这话说得有些不明白,正好两人回去也算顺路,裴应川估算了两人一起走的时间之后才开了口,“二郎,你说的程大哥是何人。”
秦二郎眉毛一挑,来了兴趣:“程大哥也是小溪村的人,不过他六年前去了外面,说是被镖局看中,当了镖师替人运送货物,可威风了。”
“而且程大哥的相貌也是一等一的好。原先程大哥的娘亲去世后他便不打算再回小溪村,只是不知为何,后来每过半年,他总要回一趟小溪村,待个三五天就匆匆离开,都好几年了,每年都是这样。”
“或许是心里有牵挂的人或事吧。”
“我觉得也是,之前……唉,村长怎么在我家?裴大哥,我先回去了,改日见!”刚刚还打算大侃特侃的秦二郎立刻收敛了动作,同裴应川告别后立刻跑进了两人对面的房子里去。
裴应川一边目送他一边记着了秦二郎家的位置,秦家占地不算小,只是院子墙边都堆满了各式各样的杂物,显得有些拥挤。
那边村长正与秦大郎交谈,似乎是有什么事。裴应川不打算打扰他们,悄声离开了。
草屋里,孟冬心里有些害怕,下午不知何时起忽然起了一阵接一阵的怪风,草屋这里正处风口,大风很快就把房顶上的茅草吹落了些,其中就有早上汉子刚铺上去的。
他不忍心让汉子的努力白费却也只能干看着毫无办法。
坐不住的他把晒好的被子抱回了屋内,又去掰断了一些细树枝当作木柴,等了汉子一个下午之后,终于看到了对方的人影。
其实刚出村子的裴应川也有些奇怪,明明村里都没什么风,然而一出村走到小山坡下风变陡然变大了许多,走路都觉得有些阻力。
快步跑回草屋门前,抬头一看,草屋的房顶被吹得七零八落的,地上散落着许多细碎的草屑和树枝。好在被吹走的都是那些零散的,而不是一片片的压实的茅草。
“木哥儿,这风可有吹走什么东西。”
孟冬摇摇头,给他看今早晒着的被子还有之前编好的草绳,意思是所有东西都好好的。
“好。我去找些石板压在屋顶上。”
两人互相配合,终于赶在天黑之时把屋顶又加固了一遍。
吃完晚饭,洗漱过后的孟冬终于盖上了他人生中最厚实的一床被子,这床被子没有一个补丁,没有臭味,不用和别人分享,虽然是旧的还有些霉味,他依然满意得不得了。
他的旁边,没有睡着的裴应川在思考另一件事,这茅屋即使修好了也不保暖,冬日是万万不能住在这里的。
那能搬去哪里呢。
想起小山坡和那些旱地,他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两人原本以为大风过后便会有一场阴雨,然而直至深夜,屋外也没有一点动静。
……
“滴答滴答——”
裴应川睁开眼睛,草屋内只有火堆的微光,天色未亮,空气中有一股泥土的腥味,茅草屋檐正滴答滴答滴着水珠。
很显然,这场雨已经停歇了。他裹紧身上的被子,听着水珠坠落在地的声音再次睡去。
屋外,他们之前搭建的火灶烟道上忽然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清脆的叫声同这蒙蒙细雨交织在了一起,雨点的滴答声又大了起来,鸟儿受惊,张开翅膀迎着雨丝飞入了远处树林之间。
不一会儿,熹微的晨光驱散了这股将散未散的小雨,天光渐明。
……
“木哥儿,张嘴。”何锦溪一边出声提醒,一边观察着他的伤口,木哥儿的舌头上有两处伤口,如今痊愈后结了厚厚的一层疤痕,看起来十分怪异。
“愈合得很好并无大碍,伸出手来,我为你把脉。”木哥儿的身体虚弱,之前要求他清淡少食,根据如今的脉象看倒是不用再少食了,需要慢慢进补,只是由木哥儿家的情况来看,怕是买不起那些药材了。
把脉完成,何锦溪给他开了一些温和常见的药用以煎服,接着拿出昨日清点好的三十文放在了床侧。
“昨日你大哥去送了一些药材,一共五十文,刚开的药是二十文钱,你收好。”
孟冬点点头,又掀开了裤脚,何锦溪净了手摸上了他的骨头,觉得并无大碍。“这扭伤再休养一段时间就能痊愈了,不过你仍需小心,闲暇时试着这只脚少用些力慢慢地走,不可勉强。”
“裴大哥,进来吧。”复诊之后他便将在外等候的裴应川叫了进来。
“溪哥儿,木哥儿的伤如何了。”裴应川拿来竹筒给溪哥儿和木哥儿洗手。
“一切都好。”
“多谢溪哥儿。”裴应川说着走到一旁,“溪哥儿,不知这诊费是多少银钱。我今日去镇上卖了这些草绳和竹篮应当能凑够。”
“不用了,你昨日送来的草药是五十文钱,药材二十文钱,不需要诊费。”何锦溪说罢顿了一下,“裴大哥,你说你要去镇上。”
“对。溪哥儿可是有事相托。”
何锦溪握住药箱的手紧了紧,似乎是在纠结,“我有一封信能否拜托裴大哥帮我送到镇上驿站寄出。”
从小溪村去一趟镇上属实费力,不然何锦溪也不会开这个口,而且裴应川能看出他应当是不想村里人知道这件事。
“当然可以,不知信在哪里。”
“信……我这就回竹屋去取,还请等我片刻。”
“溪哥儿尽管去。我就在草屋里等着。”裴应川话音刚落,何锦溪就背着药箱匆匆离开了,十分急切。
孟冬一时也有些惊讶,两人从未见过这样的溪哥儿。
“木哥儿,你的草绳和竹篮可是都要带去?”
孟冬点了点头,他编了许多草绳,除去用掉的,剩下的也能卖二十文钱,再加上那些簸箕和篮子,应当能一共有三十多文。钱不多,却都是他自己挣来的。
他把何锦溪送来的银钱递给了正在整理东西的汉子。
“是溪哥儿送来的,先留在草屋吧。”裴应川接过放在了两人平日放米粮的地方。
“我今日去镇上还想再找短工,若是傍晚时分还未回来你就不用再等我了,注意林子的那户人家。”
孟冬点了点头,汉子是真的很辛苦,几乎日日都在忙着赚钱的事。
“这小刀你留着防身。”裴应川掏出小刀递给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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