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大哥,你可需要我们帮忙。”裴容朗声道。
“不用,我既上得来自然下得去。”
裴应川踩在柔软的草堆上,掸了掸身上的灰尘便从稻草堆上跳了下来。
回头看了眼那快被修补过的地方,裴应川暗自希望这茅草屋顶能再熬过几个雨天。
“对了,方才我还与木哥儿说呢,裴大哥,我家里有些破烂家具和新被褥,都放了有些年头了,你和木哥儿可需要。”
今日晚间有雨,气温下降,木哥儿确实需要一床被褥,再说,这草屋也需要桌椅板凳,只是不知裴容说的那些旧家具和被褥需要多少银钱。
他这般想着,却见木哥儿头顶上残留着一些草叶,应当是刚刚在屋内沾上的,于是一边同裴容商议一边绕到了木哥儿身旁,随手捏起那两根草屑问起银钱来。
“不知需要多少银钱,我手中只剩下不到一百文钱了。”说罢他看向木哥儿,面前的少年还未等他开口很快就点了点头。
“行。裴大哥,木哥儿,不如你们现在就跟着我去看看吧。”裴容笑着把孟冬扶了起来,“我扶着木哥儿,慢慢走也是能去的。”
孟冬连忙摇了摇头,他不想麻烦两人。
裴应川知道他的想法,回答道:“木哥儿既然不愿意去便让他留在草屋吧,也省得他脚上的伤势加重。”
如此三人就商议好裴应川同裴容去购买被褥,孟冬就留在这里等他们回来。
裴容家住在村长和饶婶子后面,裴车夫就是裴容的父亲,裴容草草介绍了一番后就带着裴应川进了院子。
裴家的院子很小,房子也是一间并一间的,院子左边就是牛棚,气味稍有些难闻。
“到了,那被褥和家具都在灶房旁边的小屋里,我去把我爹喊来。”裴容让他稍等片刻,去了里屋喊人,然而院子里却突然出现了另外两位大娘。
“你是不是住在草屋姓裴的那个小子,我见你面生。”于荷娘挎着篮子问道。旁边的林梅月看了看屋内,“许是容哥儿喊来的。”
“两位大娘,我是来向裴容买些被褥和旧家具的。”
林梅月本想绕过他进屋,听见这话停了下来,屋内的裴容正好也走了出来,“我爹不知为何并不在家,裴大哥,害你白跑一趟了。”
见到林梅月正在门外,裴容神色有些不自然,咳嗽了两声。
“跟我来吧,他爹不在,这些东西都放了有些年头了,容哥儿也不清楚。”
裴应川看出气氛略有尴尬,好在裴容点了点头让他跟着进去。于是他便跟着前面那位大娘进了那个黑漆漆的小屋。
“你自己挑吧,这竹床的竹架坏了些,木桌子落了灰,早些年那些大件的都被村里人挑完了,剩下的都是些小的。”
裴应川也没客气,花了些时间从一堆落满灰的破家具中选了两个小木凳和一张旧竹桌,都还能正常使用,只是桌子有条腿有些开裂,那位大娘说是一共二十五文,凳子五文一个,桌子十五文。
见他出来,裴容抱来两床被子,一床是深红色的,一床则是蓝色的,被面的颜色倒还鲜艳。
“这两床都不太厚,原本是想着做喜被的,只是还没做完就被收了起来,你别介意。一共算你八十文吧。”裴容想了想还是没把李大娘的事说出来,他知晓裴应川和木哥儿不会介意这些。
不过林梅月脸上倒是有些不好看。
裴应川算算银钱有些不够,便没要桌子只买了被子和凳子,由着裴容帮他带到草屋那边去。
两人走后,林梅月便叹了口气,于荷娘倒是看了一场热闹,同她道:“容哥儿真是主意多,这汉子也生得不错,我家二郎回去常常念叨。”
林梅月看着他们一高一矮离开的背影,忧虑道:“容哥儿大了,有自己的心思了。”
“唉,不知容哥儿对我家二郎是个什么看法。”于荷娘说着把地上刚从小屋里清理出来的凳子腿放进了自己的篮子里。
“这凳子腿你也用不上了,我拿回去让二郎改改,做些个别的。”
“拿去便拿去吧。”林梅月也不想与她争。
裴容帮裴应川把凳子拿到草屋之后就急匆匆地跑了回去,像是有什么急事。余下的时间里,裴应川和木哥儿一同把这被褥拍打了一遍,放在草屋空地旁的树上先晾晒去除味道。
木凳子洗去灰尘之后露出了原本的木色,成了这草屋里唯一的家具。
今日午饭,两人终于不需要席地而坐了。
稍稍休息了半个小时,裴应川便又出了门,如今他手里银钱甚少,需得尽快想法子赚钱。
往后天气逐渐转凉,若是不备些物资存放着,只怕这个冬日不好过。
拿起木哥儿编的竹篮,放好小刀,他走下山坡跨过村庄,先到了之前放下鱼篓的小河,几日不见,这小河的水位似乎下降了一些。
岸边的水草依旧郁郁葱葱,他险些找不到前几日放鱼篓的地方,不过出乎他意料的是这小竹篓里倒真的有一些鱼虾。
他把竹篓的入口处扯大了些,只见竹篓底部散落着许多小河虾,灰青色的外壳看起来有些脏。他摇了摇,一堆小虾中忽然出现了一个只剩下半截身子的小鱼尸体,想来能吸引这么多小河虾多半是这条小鱼的缘故。
把竹篓放在了浅水处,裴应川决定晚些回来的时候再将竹篓带回去。
“裴兄弟!你怎么在这里,是不是要进山,同我一起做个伴可好?”未见秦二郎的人影却先听得他的话音,裴应川用树叶擦了擦手,等他走近。
果不其然,两秒钟后,竹林后出现了一个背着大背篓的身影,一面哼着不知名的歌谣一面小跑,上来就拍了拍裴应川的肩膀,“裴兄弟,你都抓到了些什么,这河里的鱼儿都太小了,一点都不好吃,山上有瀑布,下次你想吃鱼了就让我带你去。”
“不用了,二郎兄弟,我就是想试试新做的鱼篓,不知你这个时辰去山里作何?”裴应川拒绝了秦二郎勾肩搭背的动作并稍稍让开了些许距离。今日的秦二郎似乎格外热情。
“我大哥让我进山采药去,溪哥儿隔三差五会收一些。我平常都是和大哥一起去的,只是他今日去了镇上,我一个人无趣……”
“不知溪哥儿都收些什么药材?”裴应川慢下脚步等秦二郎回答。
“这个,我也不知道这些药都叫什么名字,我只记得开什么黄花白花,有大绿叶子的,什么样儿的都有,反正到时候见到了我指给你看就好。”秦二郎说着挠了挠头,极力回想起来,最后只能作罢扯开话题同他说一些药材价格之类的事。
裴应川也来了兴趣,既然溪哥儿时不时地便要收集药材,那他跟着秦二郎一起正好可以认识一些药材。
有了秦二郎带路,他们俩这一次换了另一条上山的路,这条路极偏,沿途的树干全都缠满了树藤,泥土湿润,是个洼地。
“裴兄弟,这条路是往另一个山头去的,你可要记住了。”
“好!”
两人走了半个多小时,眼前视线才开阔起来,秦二郎找了块平地把背篓一扔就开始满地查看,还不忘同他介绍:“这种开黄花的要根,拔的时候要小心些,这种也是,不过它不开花,长得像猪草一样,也不知能吃了能治什么病……”
裴应川一个个看过去,大多都眼熟,于是仔细辨认了一番后便与秦二郎背对着开始搜寻起来。
河边土路尽头的林子里,两间竹屋落座在青砖筑成的台面之上,中午时分,学堂里的孩子都回到了村里,只留下徐夫子一人坐在窗下独酌。
微风飘过,竹叶沙沙,竹屋不远处的青石小路上走来了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老人手中提着一坛酒,眯着眼睛哼着戏,一走一停,似乎是在等人。
“何大夫真是年纪大了,还不如我一个老头子走得快。”老人打开手中的酒坛子闻了闻,没再等身后那人。
“裴兄真是说笑了,我这几日舟车劳顿,只是有些疲累罢了。”
“快些走吧,晚了那些孩子就要到了。”
何大夫也不再耽搁,提着食盒快步走了上去。
徐夫子正享受着一个人的清静,只听得一阵接一阵的话音自远处飘近,他刚从窗口探出头查看,就见这两人正提着酒菜向他的小竹屋走来。
他放下筷子,无奈起身迎接。
“你们两个老家伙怎么又来了,我这病老何也是知道的,裴大哥,你拿些好酒好菜莫不是来让我眼馋的。”
他这话说得半分假半分真,何大夫举起手中的饭盒装作要走,“你不要,那我就留着带回去给溪哥儿尝尝。裴兄,你就陪着他慢慢喝吧。”
“行了,快些让我们进去吧。”裴善章懒得与他们两个拉扯,提着酒就坐到了徐夫子的饭桌上。
“徐兄,晚些时候我再帮你把把脉吧,往后可不能再日日操累了。”何大夫也跟了进来。
“小溪村的孩子那么多,我岂能舍得下来,能多教些便多教些吧。”何大夫一落座徐夫子就打开饭盒吃了起来。
何大夫默默地看着他动作,认真道:“我的话徐兄不可不听……”
“你们一个两个,可都没有我自在。”裴善章话音刚落,桌上其他两人都摇了摇头,无奈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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