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不弃到餐厅里的时候,人都散在角落里,只剩下那孤零零的身影还站在售饭处。


    他垂着头,似乎听到了他的脚步声,猛地回头,眼里红红的,眼尾晕染着水雾,看着他,张了张嘴,又闭上。


    而那个售饭的alpha还在骂:“我最讨厌你这种傻逼了,md一天天除了找别人哭让别人给你撑腰你还会什么,可惜了,沈不弃那个傻逼没在……”


    沈不弃大步向前,他觉得自己胸口处好像有一团火,那火烧个没完,让人浑身沸腾,不能呼吸。


    袁卓瞟到他的身影,顿时呼吸一滞,停了话。


    他躺了两个月才好,现在一想起沈不弃就恨得牙根痒痒,可他毕竟不是傻子,也知道这人不好惹,只好忍着不发作,甚至为了避开他连班也不上了。


    直到听说沈不弃养了个alpha之后,他就算计着找个机会泄泄愤,即使史禧他们多次劝他不要小瞧那个alpha,更不要小瞧那个alpha在沈不弃心里的地位,袁卓却不死心。


    今天看到了季维时手上的识别手链,他一算,都三个多月了,受7区惯例影响,他不信三个多月了沈不弃还没玩腻。


    便接了同事的班,准备羞辱一番季维时,谁知道沈不弃还要给他撑腰。


    好汉不吃眼前亏,他变脸服软:“哈哈,沈哥我开玩笑呢,我这不是看我草,你tm有病吧?”


    脸上火辣辣的感觉让他绷不住了,一边往后厨跑一边骂:“你赶紧哄你那个小alpha吧傻逼,老子不跟你玩了,要说起来,其实不是你那个识别手链,我也不至于为难这漂亮的小玩意,毕竟老子不喜欢搞同性恋。”


    沈不弃压着火要跟过去,肩膀却落下几分重量,秦澈劝道:“呃,这个,我觉得没必要费这么大劲,而且季维时应该不是那么脆弱的人。”


    旁边的季维时抽噎一下,扯了扯沈不弃袖子,也劝道:“是啊小忆,我没事的,他就是骂了骂我而已。”


    周围气温都冷了几分,沈不弃看向秦澈:“松开。”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秦澈挑眉,心中啧啧两声,但想到自己还有求于人,只好装作不知道季维时的本性,换了副口吻:


    “我的意思是,你对象也挺害怕的,你先哄一会儿,我来处理这件事,你在这看着,不满意再动手,行吗?”


    沈不弃看了眼眼泪像断珠掉落的季维时,那双透彻的黑眸好像都黯淡了几分,他心中一痛,点点头。


    时隔多日,再次抱住季维时,青年似乎又瘦了,身上倒是还有熟悉的冷冽香气。


    沈不弃软着嗓子,慢慢拍着他的后背:“不要怕阿时,我在我在。”


    另一边秦澈也没闲着,直接走到后厨,发现这里被打开了警戒系统,闪着电的微型警备性机甲死死堵住那条路。


    微微挑眉,他笑了笑:“你们不打开,我就自己开了。”


    语罢,他轻轻摁上指纹识别处,诡异的是,那些机甲自动散开。


    里边的袁卓吓了一跳,史禧也暗骂一声,五六个人面露凶光。


    秦澈还在笑,伸手亮出一张证件:“您好,这里是联盟审判者1号,全区域执行任务望您海涵。”


    “现在,请各位到1区审判处接受审判。”


    ·


    沈不弃没等到秦澈处理完出来,因为季维时蹭着他要回家。


    到家他安慰好一会儿,又做了点饭,吃完才肯去休息。


    这是一出,他也不敢让季维时自己在一个屋了,那薄薄的被褥又搬了回来。


    季维时看着他忙碌的身影,在看不见的地方扯唇笑了笑:


    回来了,回来了,又是他的了。


    他紧紧搂着沈不弃,本来只是想躺着昏过去,没想到在那青草清涩味中也缓缓睡着了。


    他睡得着,沈不弃却睡不着。


    被搂得紧,他一动不敢动,可脑内却一遍遍晃过袁卓的话。


    如果不是因为阿时戴了他的识别手链,就不会遇到这些事,也不会受到伤害。


    或许他应该让阿时离开。


    在7区总是很危险。


    而他并不爱阿时,阿时应该也不爱他,只是因为在7区无所依靠,所以需要他,但这不是爱,只是依赖。


    沈不弃侧身,轻轻抬起胳膊,指尖虚虚描过那精致的眉眼。


    舍不得,当然舍不得。


    阿时是他的alpha,而他也好喜欢阿时的,但是,如果和他谈恋爱,阿时会不舒服……


    沈不弃想了想,悲哀地发现,那样他会很难受。


    他不能让阿时是他的alpha了。


    就像园圃中的玫瑰花,它们开得那么漂亮,可是每次阿时摘下它们送给自己后,那玫瑰就慢慢地凋零了。


    他们大概,并不属于他。


    沈不弃想着,挣扎坐起,大概是天意,手指自然落到季维时的腕间。


    那萦蓝色和银色相互交映,沈不弃眸光一暗,心中闪过几分挣扎,闭着眼慢慢解开那由他亲手戴上的手链。


    这样,这样阿时才能离开。


    他下了床,到园圃里,打开自己的光脑,他其实是不喜欢也不习惯用这个的,但上学的时候也了解过相关的知识,直到怎么使用。


    上次季维时易感期晕倒的时候,他为了方便看腺体,用自己的光脑加过秦澈,但是因为害怕阿时知道会多想,他特地用了老师教的一个东西隐藏了秦澈的私联。


    现在,他小心翼翼打开私联,给秦澈发过去消息:


    “我可以帮你找人,条件是,你要让阿时离开7区回自己的区,而且不能让你们的同事继续欺负他。”


    几乎是瞬间,秦澈就回复了:


    “?”


    “随便,你高兴就好,需要接人时和我说,我提前准备。”


    他的话不止是肯定否定那么简单的表达,沈不弃仔细钻研了一会儿,觉得他应该是答应了,这才松了一口气。


    装起来识别手链,他漫无目的在院子里逛了逛,心中燥意渐渐不满于此。


    沈不弃本来想等季维时醒来告诉他他们可以分手了,顺便联系秦澈来接人,但左等右等,久等不到。


    只好先锁住门,在光脑留了言,让季维时醒了回复,他马上回来。


    然后沈不弃顺着街道慢悠悠在街上散步。


    末世后,人类不仅是时差变大,甚至有了不同的时间流速,而从前的自然光更是极快陨落,其他6个区使用的都是人造光。


    只有7区,一方面无审判处状态下资金匮乏,另一方面作为原地球,相对来说自然光比较充足。


    但是自然光毕竟经过削弱,7区没有了太阳月亮,连夜晚白昼的区分也变小,每天都是雾蒙蒙。


    后来连季节都丧失了。


    因为植物几乎都灭绝了。


    现在的植物,都是经过改造的变异种,需要苍翠的常年郁葱,需要盛开的百岁不败。


    天空被这些植物,点染成空寂的蓝。


    云也少了,雾却不散。


    处处渴望生气勃勃,却又处处压抑难动。


    在这翻滚的毒气中,沈不弃绕着7区转了一圈。


    末世之后,地球能生存的地方不多,7区的适宜地连当年的百分之一都没有。


    沈不弃心中那一点隐秘的痛苦如石投湖,泛起苦涩的涟漪。


    他觉得脑内涨涨的,浑身上下好像都在运转某种程序,让他那分痛苦生生地咽了回去,连一丝尾调都不剩。


    渐渐地,那双黑眸又变得古井无波,深不见底。


    他想了想,忽然莫名觉得自己应该去上班。


    这种想法主导了身体,他抬腿慢悠悠往车间走。


    到了车间,却发现只有老板一个人在算账,大概听到声音,抬头望了眼,朝他一挑眉,碧绿眸沾了几分戏谑:“今天下午放假,我不是让小媗跑着去餐厅和你说了吗?”


    沈不弃用混沌的脑子想了想,好像是有这么回事,是离开餐厅之前陈紫媗跑着喊了一句。


    怪不得他潜意识里是觉得下午不用来上班。


    沈不弃脚底打转,又要走。


    高窗外黑云汇聚,卡斯珀轻啧一声:“别出去乱逛了,没看预报吗?一会儿d+毒气和酸雨就要来了。”


    酸雨和毒气也是分等级的,从a到e,不过他们和联盟内其他排序方式不同,是倒叙,越往后越严重。


    d+只稍微比e+好一点,如果像沈不弃现在这样不穿特质衣,不吃阻断药,就莽然出去,肯定会生病。


    沈不弃点点头,坐到卡斯珀旁边。


    果不其然,仅仅半刻钟,外边就开始下雨,黑色的雨落到地上咕咚咚冒着泡,像是死鱼甩尾,看得人反胃。


    沈不弃又站起来,在门口看着淅淅沥沥的黑雨降临。


    有些难过,他不该出来的。


    如果阿时没有醒来,园里的玫瑰花该怎么办。


    这几月下的酸雨少,普通的雨多,可是娇弱金贵的玫瑰花连普通的雨露都承受不住。


    转念一想,又觉得阿时不醒才好,如果醒来去侍弄玫瑰花,再淋上雨就更糟了。


    那些玫瑰花加起来,也终归是不如他的那一枝玫瑰矜贵的。


    可惜,这枝玫瑰即将不属于他。


    愁绪裹上雨仿佛利刃淬毒,割得心口更痛。


    卡斯珀瞥了门口那孤独的身影一眼,道:“把门关严,一会儿毒气来了。”


    沈不弃说好,要去关门时,光脑忽然亮了一下。


    他打开,是季维时的消息:


    小沈哥,我是赵迩,季哥出事了,我们在核心区b区十三街,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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