递给面前的男孩一瓶疗伤喷雾，护士长说话声音轻柔。“药要记得定时喷涂，然后用掌心在扭伤的地方慢慢揉匀。”
等护士长一字一句地嘱咐完，专注听完护士长说话的伯尼才开口，他听的时候很乖巧，微微仰着头，剔透的眼睛在医院吊顶的灯光下流光溢彩，直到护士长说完才弯着嘴角腼腆一笑。
“好的，我知道怎么做了，女士。”
伯尼握着医院配给的拐杖站起身，被包好的脚不能落地，因此虚虚抬着，他想观察一下自己方不方便行走，身旁的护士下意识跟在他身边想要伸手帮忙。
“谢谢，但不用了，我想自己试着走一走。”伯尼委婉拒绝。
伯尼练习使用拐杖的这处走廊时不时有人经过，有人端着一筐清洗过的衣物经过，看到他支着拐杖礼貌性地轻轻避开。伯尼只随意看了一眼，他专注自己的事，支着拐杖试着走了两步路，用拐杖自然是不如用自己原本两只脚方便的，不过幸好伯尼适应的不错，他瞧着自己适应的差不多，便回首和护士长说话。
“我好多了，不过，账单要去哪里付？”
伯尼询问了一句，心里还有些庆幸自己幸好提前从赫斯特口袋里捞走了他的银行卡，不然这费用还真不方便交——众所周知，如果没有医疗保险，美国医院的账单基本等于明着抢钱，而伯尼出生的时候他母亲甚至连出生证明都没有办，医疗保险之类的东西自然更是天方夜谭，如果没赫斯特的卡，说不定伯尼现在已经盘算着怎么溜出医院逃单了。
然而护士长说：“免费，不用付钱。”
伯尼眼中有些异色，“为什么？”
“斯塔克先生已经提前付过啦。”护士长笑着说，“不只是你，还有刚才被送来的所有伤患治疗所需的费用，账单最后都会一起寄给斯塔克集团。”
伯尼心里吹了声口哨，心道：酷。
不用自己付钱当然值得开心，伯尼乐了一会儿，原本要支着拐杖离开医院，却被眼尖的护士长拦下来。
“不用着急走的。”护士长贴心地说：“虽然你只是脚踝扭伤，但出于对你身体健康的考虑可以多留院观察几天，以便后续发生什么情况我们能及时处理，放心，账单还是由斯塔克先生支付。你只需要填一下登记信息，剩下的我们会处理。”
如果没有这句话，伯尼肯定会开开心心地留下来，但偏偏这话一出，伯尼无论如何也不能留在医院里等着信息登记了，因为那样医院一定会发现他的身份有很大的问题。
伯尼一点也不想自己刚出医院就进警局，但是这些事自然不能和护士长说，而护士长显然也没有发现伯尼此时脸色的不自然。
“我去拿登记表，马上就好，孩子。”护士长说完准备去拿登记表，登记表就放在护士站，半分钟不到就能拿来。
“请等一下。”
伯尼叫住他，等护士回头看，只看到伯尼脸颊泛红，神情中带着丝紧张腼腆。
“不好意思，我想先去一下卫生间。”伯尼微微低着头，脸颊红的能滴出血来，“可以等我上完厕所再去找您填表吗？”
孩子正处于青春叛逆期的护士已经很久没见过伯尼这样乖巧听话的孩子了，更何况伯尼说话的声音有些怯怯，轻而易举地激发出她的母性，让她本就和蔼的声音不由自主地更柔和。
“当然，当然可以！”护士笑着说，她简单讲了一下去卫生间的路，然后道：“亲爱的，需要我带你走过去吗？”
伯尼脸更红了，仿佛害羞至极，摇着头说：“不用了，我一会儿就回来。”
说完，伯尼支着拐杖摇摇晃晃地朝护士说的地方走，护士有些担忧地望着他的纤瘦的背影，直到伯尼走过拐角，刚才还走路不便，动作滑稽的像只小企鹅的他立刻站得笔直，拐杖支撑着他那只左脚扭伤的腿行走，如履平地般自然。
他当然没去卫生间，灵活地避开走廊里时不时经过的三五人，伯尼左转右转凭着来时的记忆熟练地去往医院侧门进出的地方，一路上都畅通无阻，直到他经过一处窗外挂满衣服的晾衣杆。
伯尼停下来，若有所思地望了望那些晾衣杆。
……
“最后留下的只有这段视频？”
托尼看向投影在墙上的监控视频。
视频画面来自托尼出资的一家医院，监控时间在昨天下午四点左右，主要监控的区域是医院内的一段走廊，不过此时在场众人的视线焦点都在监控右下角，那里有一间外科医生的办公室。
通常情况下，医生办公室的门是不会紧闭的，以免有什么突发情况不能够及时联系到对方，不过这间办公室房门紧闭，直到三四分钟后门才打开，从里面走出来一位短发少年，少年穿着件干净宽松的白色短袖，衣服下摆塞进蓝色的牛仔裤，外面套了件蓝白竖条纹相间的外搭衬衫，戴着顶浅棕色的鸭舌帽，衣服相当常见普通，丢在人堆里也很难引起注意
监控并不是很清晰，鸭舌帽的帽檐遮着少年大半张脸，但从漏出来的那截线条流畅的下颌来看足以看出对方长相相当不错。
“他衣服从哪里来的？”托尼忍不住开口：“等等……他的外套有些眼熟？”
贴心的智能管家立刻回答了他的疑问：“是医院的病号服，sir。”
监控里的少年正是从医院失踪的伯尼，据为他包扎伤处的护士长说，原本要填写登记表的时候他借口要上卫生间，接着便在医院消失了，最后留下的线索就是医院走廊里的这段视频。
“看来是就地取材。”座椅上的蝙蝠侠淡淡地说，他的目光还停留在监控画面中一动不动，“住院部有一处空地放着几排晾衣架，经常有人去那里晾晒衣服。”
现在看，医院里显然有几位病人家属的衣服丢了。
从晾衣架上偷拿衣服这种事在场的几位超英或多或少都干过，蝙蝠侠同样如此，在他年少出走哥谭周游世界结果到处被骗导致自己穷困潦倒的时候，蝙蝠侠同样试着从挂满衣服的晾衣架上顺走过几件，此时看到伯尼同样的操作，蝙蝠侠心头不免涌起些许诡异的复杂。
然而这并不会使蝙蝠侠轻飘飘放过伯尼，他面前已摆放好一叠关于伯尼的所有资料，资料详细记录了伯尼从出生到目前为止所有的经历，一些信息详细到伯尼本人来了或许都不一定记得，而蝙蝠侠显然已经将里面所有东西都记得差不多了。
“好吧。”托尼耸了下肩膀，“这么看来是个有点小聪明的男孩儿——但我还是不明白你这么关注他是为什么。”
蝙蝠侠沉默下来，他不再看那段监控，看向一旁的托尼，然后朝他扔出一份资料。
“四个人。”蝙蝠侠声音低哑，“这是他在哥谭骗过的人数。”
以历史上那些有名的诈骗犯的战绩作为做参考，伯尼区区四人的数字似乎实在小到有些可笑了，至少托尼大学时为了逃课用信手拈来的谎言骗过的教授也不止四位。
但仅仅只是这样，好像也不值得引起蝙蝠侠本人的注意。
“骗钱还是骗感情？”托尼玩笑似的说，“该不会被骗的人里还有你吧？”
被开玩笑的蝙蝠侠本人并不觉得好笑，他安静地看向托尼，面具上后那双冰川似的蓝眼睛清楚地表达出他对这种玩笑的冷漠。
托尼有些自讨没趣，啧了声后转移话题。
“好吧，看来还有别的原因。”托尼挑了下眉，靠在椅背上神色看着有些懒洋洋。
“别和我打你的谜语，我可没兴趣在这里陪你猜来猜去。”托尼说：“所以他到底做了什么？”
伯尼究竟做了什么，这对蝙蝠侠来说也是个难题，非要说的话也许是诈骗，但那些受害者却无一例外声称伯尼是个天真可爱的男孩儿，四个人坚决否认自己被诈骗的事实，并坚称那些大额转账也只是一种“慈善性资助”。
而事情最开始要从一个月前说起。
那是个阴雨天，对哥谭来说是个很正常的天气，身为港口城市，哥谭的天空很少有放晴的时刻，天空总是灰扑扑雾蒙蒙，空气里都透着一股海水的潮湿咸腥味。
蝙蝠侠无声的落在警局局长詹姆斯·戈登的身后，警察局局长对他的到来毫无所觉，直到听到身后响起熟悉的低沉沙哑的声线，詹姆斯·戈登转身受惊似的拍拍自己胸口，无奈道：“说实在的，你能不能改改你这神出鬼没的出场方式？”
蝙蝠侠对此避而不谈，黑暗中的嘴角却是无声地弯了下。
“这次有什么事？”
戈登局长走在前面带路，这个点的夜晚哥谭警局里只有零星两三位警察值班，他们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昏昏欲睡，完全没有发现应该在办公室值班的局长从楼顶下来，身后跟着一个悄无声息的阴影。
“你应该知道最近是竞选期。”戈登说。
“很难不知道。”蝙蝠侠说，“哥谭每天的报纸，电视都在谈论这件事。”
最近正逢哥谭市长竞选期，哥谭每天的报纸铺天盖地报道的新闻都有关这次竞选的各个候选人，而几位候选人也拼命地登报、参与电视节目或举行公开演讲，好像一天不出现哥谭的民众就能忘记他们那张脸一般，就算蝙蝠侠本人并不经常看报纸，在这些狂轰滥炸的新闻下也轻易地记住了几位候选人的名字和样貌。
“你还看报纸和电视？”戈登还有兴致开玩笑，“我有时以为你住在山洞里，只有夜晚才会出来活动——就像真正的蝙蝠。”
“让你失望了。”蝙蝠侠低声道，“那么，看来这次谈话的内容离不开市长竞选这件事。”
戈登收回刚才玩笑似的表情，变得认真起来。
“不错。”戈登说，“事实上，事情并不复杂，只是有几位候选人决定放弃选举——这情况在以前也出现过。”
蝙蝠侠眯了眯眼睛，“他们受了威胁？”
“如果只是有人威胁那就简单了。”戈登局长慢慢地说：“那几位放弃选举的几位候选人声称自己并没有受到威胁，只是发现自己并不适合这个职位所以选择放弃竞选。”
“听起来没什么问题。”
“的确。”戈登点点头，“但是几位候选人背后资助竞选的集团董事们却坚决否认这件事，报案的就是他们，他们怀疑自己赞助的候选人被人催眠了——或者被魔鬼遮住了眼睛，不然不可能突然做出这种愚蠢到令人发指的决定。”
每一个政客背后都有无数的资本在运作，真金白银供出来的政客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突然选择甩手不干，发现当初花掉的钱现在打了水漂，这事换做哪个资本家都不能接受。
原本还是竞争关系的几人以为是竞争对手在搞鬼，暴怒之后几人一合计，发觉不止自己供出来的政客在最近突然宣布要退出竞选，敏锐的直觉让他们察觉到这背后或许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力量在操控——但可惜他们毫无线索，最后只好找到戈登局长这里。
“其实他们有一致怀疑的对象。”戈登局长说，“只要找到这次事情中获益最大的人——没有放弃竞选的市长候选人就好，但我和的我几个老朋友调查了很久，还没有发现任何联系。”
在哥谭，有些事情一旦牵扯上政治就不简单，蝙蝠侠直觉其中有什么隐秘，拿起桌上的文件翻了翻，一旁的戈登等着他的回复。
桌上的文件很快被蝙蝠侠翻阅完，他沉默良久，转身无声地消失在房间的阴影中，只给戈登留下一句简短的话。
“这件事归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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