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总决赛要到了。
总决赛前夜,sk成员泡在训练室里完全没出来,每个人都知道这场总决赛赢了意味着什么,谁也不敢放松警惕,平日里偷懒耍滑也就算了,前夜无人缺席,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默默练习着。
其实在比赛前夜,教练是不建议继续练习的,他希望成员们好好休息,以完美的状态应对比赛,但知道明天要打的是kro,今天晚上没人能睡得着。
主教练在训练室盯了他们一天,左转转右看看,让一些拔尖的青训生跟他们打,找国服单挑,观察微操作是否漏洞百出。
“明天沉夏的压力是最大的,”教练站在沉夏身后说:“流萤毕竟是eidis带出来的打野,思路这方面会向eidis靠,明天估计不是卡魔就是瑞恩,都是打野节奏很强的英雄,所以大家都注意着点野区情况,集中站位,野区别被反了。”
说着挠挠头:“除了流萤以外,子务也要盯,子务可能会拿水月姬,ban位留给流萤,水月姬应该能放出来,团战有点麻烦,郎队盯着点,团战前先看水月姬能不能切。”
郎献说:“知道。”
教练忧心忡忡:“酒客吧……我不太清楚他会拿什么,kro这个战队咱们比较生,到时候现场判断吧。”
总的来说,kro所有位置都让教练头疼,因为猜不透对手的思路,没怎么对上过,只能盲猜。kro一直征战外服,在国内属于顶尖战队没得说的,打国内战队更是易如反掌,他们每个人单拎出来都是榜上有名,身价百倍的人物,和eidis一个战队的人,怎么不叫人腿软恐慌呢?
职业圈有多少天才想得到eidis的指点都没机会,而kro里还有一个eidis亲手带出来的打野,听说从青训生开始就被eidis带着了,人人都说流萤是小e神,是下一个引领时代的人物。
没有打野不羡慕流萤的,他们以能被eidis指点两句为荣。
教练叮嘱了许多,云祈兀自想着自己的事,他在想明天的总决赛,他会来吗?
“想什么呢?”薛延碰了碰他的手臂,说道:“看你出神半天了,听到打kro,害怕了?”
云祈说:“总不能说完全不怕。”
薛延闷闷地,情绪也是不高涨:“我已经预料到结果了,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什么结果?”
“输呗,”薛延说:“也不是我涨别人士气,kro太恐怖了,这几年在国内赛场上就没输过,他们打外服赢没赢不说,在国内还是统治者的,咱们战队又这个死样,团结一气都做不到,能走到现在已经不错了。”
队内成员不和,这是大忌,跟水平差不多的战队打,不和就不和了,也能打,和kro这种战队打还不和,你有你的想法我有我的思路,核心c位和辅助处不来,又能走多远?
这是团队游戏。
老实说能走到今天薛延都感天谢地了,教练就算说出了花头,他也看不到明天决赛上的半点希望。
久霜和沉夏倒是打了鸡血似的,两个人信誓旦旦地向教练保证,明天一定好好发挥,教练笑着看他们,说:“我不要你们超常发挥,别失误就行。”
叮嘱完久霜沉夏,教练对云祈说:“七洛,你来。”
云祈站起身,云里雾里地跟着教练到了另一个房间。
“能猜到我叫你来说什么吗?”教练进门后问他,他们教练也算是年轻,面相和善,sk经历过两任教练,上一位就是因为面相和脾气的问题不被人喜欢,才换了今天这位。
“猜不到。”云祈说:“跟明天有关?”
“总决赛输赢那是他们的事,你一个辅助位,能发挥的空间有限,”就算在职业圈里,辅助位也是被忽视的,这并不是歧视辅助位,而是相比于其他位置来说,辅助位操作空间有限,在手法上没那么多细节,考的是意识,“昨天我跟经理聊了聊,弹丸还是得买,经理已经着手去办这件事了,没几天弹丸应该就会过来,买弹丸呢,不是因为对你有什么意见,而是这么好的辅助选手,至少不能流到其他战队里。”
一边说辅助的位置操作空间有限,一边怕弹丸流到其他战队里去,辅助能做的事有很多,但最难消除别人对这个位置的成见,教练口口声声说明天的输赢跟他无关,又迫不及待把弹丸收进麾下,其中意思已经很明确了。
他还是不被这个战队认可,他们还是觉得,自己的价值在流量上,不在比赛上,如果有一天自己的流量也下滑,没那么多粉丝的时候,给战队带不来好处的时候,也就是他被从sk拿下去的时候,这是一定的。
云祈多么希望他的教练能多指点他两句,现在看来自己还是抱有侥幸心理,以为教练跟成员不一样,总能知道辅助位置并不简单。
“明白了。”云祈说。
“明天还是尽力,弹丸刚买过来肯定不会马上上首发,不过明天要是输了的话,战队内肯定是要有策略调整的,最迟下个赛季,弹丸应该可以替上的。”
云祈不傻,他知道这番话底层的意思是明天的比赛如果输了,你就要被换下来,合理替换上新来的辅助,这就是所谓策略调整,人家已经很委婉了。
“你加油,”教练拍了拍云祈的肩,“我还是很看好你的。”
云祈点头,垂眸说:“谢谢教练。”
出了会议室后,云祈在原地逗留了一会,他目送教练出门,耳边是训练室里传出的热闹,从进入sk开始,他的心就没定过,像当初无头苍蝇一样乱窜,不知道进入哪个战队,不知道哪个战队会看上他,被sk买进的时候,他以为自己被认可了,原来都是自作多情。
没有人认可辅助,更没有人认可软辅,这个因为他充满争议的位置,始终得不到认同。
“弹丸的事是我说的,”云祈正在出神的时候,耳边忽然响起一道声音,他没有抬头看过去,就知道这声音的主人是谁,郎献低声道:“我说了,我要你总决赛之前给我答案,你不主动,那我就主动点,主动把弹丸买进来。”
也不知道为什么,云祈忽然就通透了似的,听到这句话也不恼,好像是预料之中:“很好的决定,我也打累了,下赛季能休息,我高兴还来不及。”
职业选手不能上首发是很失败的事,云祈却说他高兴,这违心的发言被郎献捏着,激进道:“你是不是真的高兴你自己知道,我不想这么对你,但是云祈,人的耐心有限,你也别怪我。”
“不敢,队长说什么呢,”云祈看着反光的地板,神色平静,“等弹丸进来,我或许还能从他那儿讨教两招,总比我一个人瞎研究要有效率,您说呢?”
郎献面色铁青,他等了两天,就等到云祈给他这么一个答案,挫败感涌上心头,这一刻他真是恨这张脸。
“训练去了,队长。”云祈走进训练室,不再跟郎献对峙,他知道对方心里一定很不爽,没关系,都已经这样了,云祈不怕更糟。
这天,郎献没怎么理他。
各自打各自的,坐在一起,心不在一块,云祈戴着耳麦,佯装完全不被外界所干扰。
晚上睡觉之前,云祈看了眼直播账号,粉丝在给他加油鼓劲,有人说买到了总决赛的票,留言明天现场见,还叮嘱云祈好好休息,争取明天取得好成绩。
云祈也想好好休息,但是今夜注定无眠,他站在窗口发呆,到了深夜好几点。
他想,自己还能被sk容忍几天。
他又还能忍郎献几天。
次日,总决赛如约而至。
职业现场热火朝天,大批的观众按流程入座,灯牌横幅堆了满座,赛前播放着震撼的摇滚乐,比之预选赛的赛场要更紧张。
解说依然是圈内的三位大佬,正在试麦,整理服装,观众陆陆续续入场,工作人员在观众席走来走去,检查人员情况。
kro的成员已经到了,连同他们的主教练,都在后台跟sk碰了面。
kro不愧是打过外服,见过更多大场面的人,他们脸上是一种风轻云淡,完全没有任何的慌乱,跟sk打招呼的时候,每个人都笑意盈盈又备感疏冷,就连一向不可一世的久霜,在这支战队面前都显得恭敬谦和有礼,一口一个哥地称呼对方,一改毒舌本性。
教练员之间也是相识的,互相说着笑,竞争关系在此刻并不强,不是因为两队之间和谐,而是因为kro根本就没把sk放在眼里。
的确,新杀出的黑马sk怎么能跟常年征战欧服的kro相比呢?冠军热门和三连冠战队压根不是一个量级,在国内kro没有对手,sk今年被寄予厚望不过是势如破竹地杀进总决赛,以及战队本身运营的问题,在真正的实力面前,sk并不敢嚣张。
云祈看着面前的对手,对方的辅助也是圈内赫赫有名的人物,拥有多个传奇故事,云祈不擅长套近乎,所以没打算跟对方生硬地搭话,但是没想到对方会纡尊降贵地开口:“你的泥人玩得不错,待会加油哦。”
云祈礼貌回应:“谢谢。”
后台碰了一面后,就各自回休息室备战去了,云祈离开前盯着kro的人看了好几眼,但都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他没来。
回到休息室,薛延感慨道:“我就握个手,士气都没了,kro有点吓人啊。”
“嗯,笑面虎的意思。”沉夏深有同感,他们一边换上队服,一边回味着那短暂打招呼中带来的另类感受。
“待会我好好配合你,咱们真别被剃光头,”久霜说:“别人先不说,就那个流萤,e神带出来的,看着都有点怵。”
“别说了,”沉夏深吸一口气,“我够紧张了。”
云祈正在扣衣服,薛延悄咪咪晃到了他的身后,问道:“kro的辅助跟你说话了?”
云祈回头看了他一眼:“嗯,我也很意外。”
“还挺和善的呢,”薛延说:“其他人都没跟我们讲话,最多也就是笑笑了,他跟你说什么?”
“也没什么,叫我好好表现。”
“给对手加油啊,表面功夫。”
云祈没应声,郎献走了过来,薛延自觉地后退,云祈发现他来了,装作没看见,直到郎献打破尴尬:“失落吗?偶像没来。”
云祈低头安静地整理衣服。
郎献亦步亦趋地跟着,莫名地说着:“我说了,eidis不会低头看你,现实点好吗?你现在仍然可以给我另一个答案,弹丸就是进来了,我也能让你下赛季继续上场。”
“不用了,”云祈整理完毕,转过身,抬眼望着郎献,对他的好心冷面回应,“队长这份好心给别人吧,应该有很多人需要您的照顾,您要是想发光就对着黑暗的地方,那才能收获到您想要的回应。”
郎献瞪他。
“我先走了。”云祈先一步离开休息室,没再理会郎献的情绪。
到了幕后,他看到同在等候的kro成员,只待一声指令就可以登场,云祈听着前方传来的哄闹声,主持人和解说都已经就位,云祈仿若能听到每个人的心跳声。
所有人都在紧张。
“你胸牌呢?”沉夏发现了什么,提醒身侧的人。
云祈低头一看,果然,战队牌忘记戴了,他摸了下口袋,说道:“教练,我回去一趟。”
“要快。”教练说。
云祈点点头,迅速向休息室里去了。
他回到休息室,在桌子上找到胸牌,拎着就朝外面跑,途遇一间房门时,忽感到一阵异样,那不是别处传来的,是心脏的方位,好像忽然被什么击中了似的。
云祈扭过头,在房门缝隙中,看到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正搭在扶手上,揉着一支没点燃的烟。
男人深陷进棕色的皮质沙发里,黑色短靴高高翘起,埋进短靴里的灰色长裤都尽显惬意,他叠着腿,手边的桌子上是一尘未染的烟灰缸,正身背对着房门,一个小男孩趴在那有力的腿上,正眼巴巴地望着房门的方向。
他们正在放声谈论着,屋子里传来爽朗的笑声,和前方正严肃紧张的赛场造成两种极大的反差,他们仿佛在笑前方让人提心吊胆的比赛现场,又好像是已掌控赛场输赢所以心平气和的资方。
忽然,男人侧过了脸。
云祈迅速躲开,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那一瞬间他真希望自己原地消失,希望自己认错了人,可心跳不会说谎。
他来了。
那只抚摸过他身体无数次,在电竞赛场上创造过无数次奇迹的,只需要一眼就能激起云祈浑身颤栗的手,正在疯狂敲打云祈的心房。
激荡又震撼。
隐秘且嚣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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