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佑安出乎意料的长得很高,周松一米七二,还差了他大半个头,平视只能看见对方修长的脖颈和一点不明显的凸起的喉结。
……大概是遗传了父母。
周松没有见过金佑安的父母,倒是在财经报道和娱乐新闻里面看见过,都是俊男靓女,身高和样貌都要比社会平均率要优秀得多。
“周松!”已经是有点生气的喊声了。
周松把手里打包的袋子系紧,钉好外卖票单,又看了一下时间,有些为难对金佑安说:“现在是下午三点半,我四点下班,但是店里人太多了,我可能要加班。”
金佑安脸色肉眼可见地差,他蹙紧眉头,“你又不是这家店的老板,老板都没叫你加班你为什么加班?况且加班就十五块一个钟,还不够你给我端的那个面包的钱!”
“我给老板发了消息,老板叫我加班了。”周松语气依旧平静,甚至还带着一点哄劝安抚的意味,“不用太久,大概五点就可以回去了,你今晚不是想吃虾吗?我买斤回去给你做好不好?”
和金佑安住在一起的一个月后,周松习惯了毫无缘由的退让。
和周松住在一起的一个月后,金佑安习惯了蛮不讲理地发火。
虽然他以前在家也发火,但是从来没有在面对周松的时候那么生气。
他抱臂讥讽道:“你确定今晚你能赶回去?”
如果不是因为今天中午周松又无故被调休换班,他现在应该躺在家里午觉刚睡醒,然后去逛街买一身新的睡衣,而不是跟着周松一起来甜品店,还被之前的追求者骚扰。
“哎呀,这是怎么了?吵架了吗?”矮店员听到声音从后厨走出来,眼睛在金佑安的脸蛋上一转,没有掩饰脸上的垂涎和讨好,故作和事佬和稀泥,劝周松,“周松啊,你怎么还惹你对象生气呢,女孩子都是要哄的嘛。”
转而又弯腰俯身,手肘撑在桌子上,自以为非常风度翩翩地对金佑安笑:“小姐,你别生气,周松性子不好,说错话你也别怪他,过日子嘛总是要各退一步的。不像我,我要是有你这种对象,我要把你捧到天上去”
“谁跟他过日子?”金佑安毫不留情,“我还不至于沦落到这个地步。”
矮店员差点没忍住脸上幸灾乐祸的笑,他正要继续再接再厉,结果金佑安对他更不留情,眼皮一抬,不屑与厌恶从那双漂亮到灼人的眼睛里迸发,“你也别想癞蛤蟆吃天鹅肉,听你说话真恶心,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你头顶都秃了一大块了,有心思在这跟我叽歪不如多加点班赚钱去植发。”
“……”
矮店员脸色大变,勃然大怒:“你!”他张嘴要骂,金佑安冷笑一声,抱臂看他,下巴一抬,趾高气扬嚣张跋扈的模样,简直就像下一秒要把桌前的电脑砸他脸上,矮店员被这样看了一眼,嘴里的脏话咽下去,莫名不敢再说。
“……我不跟女人计较。”矮店员气势低下去,被旁人一看,自觉丢脸,羞耻愤恨之下矛头对准了一直认真工作的周松。
“小松啊,你真是夫纲不振,你对象这样你可得管啊。对了,我今晚有点事要回家一趟,反正你没事,你帮我值个班吧,也不久。”
甜品店值班基本都是晚班店员负责清扫卫生,一般在6-10点,一个月一次,一次轮一个星期,周松这个月的值班已经结束了,矮店员还剩三次,前两次都故意找借口让周松帮了。
他以为这次也跟以前一样,可话说出来,周松还没回答,站在台前的金佑安就突然插嘴,咬牙切齿地说:“周松,你要是敢应,我今天就把这店砸了,你以后也不用来上班了。”
周松知道金佑安说到做到,他有些为难,只能拒绝矮店员:“抱歉,今天有点事,我明天帮你值班吧好吗?”
矮店员不乐意:“我也有事啊,你不过就是回家陪女朋友,而我要回家陪我妈的,而且我跟朋友约好一起去逛游戏城,这次爽约了我不就没有信用了吗?”
“呵。”金佑安冷笑,目光锐利地看向周松。
信用这两个词在周松身上也是若隐若现。
周松被他看得难得生出了一点窘迫和无奈。
“小力,不好意思……”
“不想做之前就不要答应我啊,装什么好人!”矮店员把手里的抹布狠狠扔在桌子上,怒气冲冲地往后厨走。
周松下意识要去找他,身子还没侧过去,手臂就被金佑安拉住了。
金佑安的力气很大,手指修长白皙,骨节分明,轻易就让周松没法挣脱。
“他欺负你,你还上赶着去被欺负?”金佑安简直无话可说。
这个矮个的叫小力的男人是甜品店里使唤周松干双倍活,自己私底下偷懒的常客,金佑安只是来过两三次,次次都能看见周松跟头老黄牛一样跑上跑下,还要搬厨房用的面粉和奶油,而小力就躲在更衣室和厨房的夹缝位置里刷视频。
“小松要回家陪他妈妈,我没事多做点也没关系,也能赚钱……”
“那你就不用陪我了吗?”金佑安脱口而出。
话说出口,金佑安就后悔了。他看见周松讶异的模样,脸更臭了,还有点不知道哪里来的委屈,“你说让我跟你走,你就这样对我。”
浑然不知自己的话就像一个被渣男欺骗感情的良家妇女。
周松哑声。
金佑安把手收回去,侧着身子,鸦黑的睫毛长长地垂着,有种天真的孩子气。
周松想起自己比金佑安还要大三岁,心软下来,想了一下,在围裙口袋里摸出一块东西,细心剥开,然后扯了扯正在生气的金佑安宽大的衣袖,待人转过身来,人便弯下腰,手伸长,东西就抵在了金佑安的唇上。
是一块圆形的榛子巧克力。
淡淡的香味在鼻尖蔓延,金佑安垂下眼眸,看见巧克力,也看见那只捏着金纸外壳的手,瘦长的、伶仃的,很小心地捏着。
眼睛往旁边一瞥,是逐渐熟悉到每天都能看见的脸,总是很温顺地垂着,笑着,不会拒绝任何人的要求。
金佑安讨厌周松这种表情,就好像无论他提出什么要求,周松都会答应。
而这答应的对象,又好像谁都可以。
金佑安不喜欢这种感觉,说不明白为什么,所以他决定把这烦躁讨厌的感觉全都怪在周松身上。
“不是喜欢吃巧克力吗?”他过长的停顿使得周松犹豫着开口,抵住柔软的唇的巧克力也微微移开了一点,但下一秒时手腕就被完全抓住了。
对方的手轻易就圈住了他的手腕,手心的热意传递,周松动作一顿。
面前的人垂头,咬住巧克力,披散的长发发丝落下,手臂上的皮肤被扫过,带来一阵痒意。
在被松开手之后,周松不自觉地握住了被扫过的地方。
手里的巧克力留下了一个咬过的缺口,金佑安只咬了一小口,像矜持高傲的小猫接受允许了凡人的供奉。
“难吃得要死。”他这样说着,却坐在了一旁的空位上,宣告自己最后耐心的结束点,“最迟四点半,我要走。”
周松收回手,把剩下的巧克力包好,放回了围裙里。
“好。”
……
说了好,实际上离开店已经五点十分了,这结果还是金佑安直接进后厨当冷脸门神,把人给抓出得来的。
他大步流星往外走,周松哄了一路,好不容易把人哄消气了,他们也就走到了菜市场附近不远。
金佑安讨厌菜市场的环境,没有进去,而是跟往常一样在附近的一家奶茶店外摆放的折叠桌椅旁坐下,还特地用湿纸巾擦了三遍。
当然,是周松擦干净的。
周松提着环保袋熟练地在菜市场扫荡,砍价买了一斤小龙虾,出市场门就见有一个穿着汗衫的中年男人正跟金佑安搭话,手里递了名片过去。
金佑安没拿,表情冷淡而漫不经心,名片就放在他面前,他也只是看了一眼。
中年男人殷勤地说了好几句,最后顺着金佑安的目光看见了走来的周松,点头算作打招呼。
“……那就等您的答复了。”周松走近时听到这句话。
金佑安不耐烦地摆手,中年男人便提起放在一旁地上的菜篮子离开。
周松看了一眼桌上的名片,没看出什么来,名片就被金佑安随手塞进口袋。
“看什么呢?走了。”金佑安慢吞吞地挪动脚步,目光落在周松提着的透明袋子上,袋子里面还有水,灰色的虾活跃地蹦动,想要钻出袋子,可惜口袋被绑得紧,只能不断重复这一举动。
周松注意到他的视线,走了几步,忽然停下来:“我提着菜有点重,我回去叫阿姨再给我一个袋子,你等我一下。”
说完就往菜市场方向跑去。
金佑安站在原地,看着天空橙色的光辉慢慢变淡,心里略有一点不高兴,打算等周松回来骂他两句,可是这点不高兴又很快在周松小跑回来后消失了。
周松多提了一个透明袋子,里面装了一点点的水,还有一点点的虾。
他递给金佑安,认真地拜托:“小姐,可以帮我分担一下吗?我提不动太多。”
周松是一个很喜欢做莫名其妙的事情的人,很喜欢做吃力不讨好事情的人。
金佑安抿唇,接过袋子,手不小心碰到了跳到袋口的虾,近距离地看见了虾黑豆一样圆而小的眼睛,透明的壳和灰白色的肉。
“……好吧,仅此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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