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1章 广南行5

    白琳看着走向自己的夫郎, 下意识的后退了几步,低头让开了路。

    “琳姐姐。”

    白琳听着遥远而又陌生的称呼,猛然的抬起了头, 一双柳叶眸紧紧的盯着程哥儿这张清丽绝伦的脸, 好像要从他的脸上找出曾经熟悉的记忆。

    “是我, 我是程哥儿。”程哥儿忍不住的攥住了白琳的衣袖,声音沙哑,满含泪水。

    白琳的眼眸瞬间睁大, 是程哥儿?你还没有死?

    白琳想要张口,但是张了半天嘴, 还是没有发出一个声。

    哭笑一声,果然还是没有适应自己已经变成哑巴了的事实、

    白琳张开手, 将程哥儿揽入怀里, 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背。

    程哥儿情绪平复下来,从白琳的怀里退了出来,他说道:“琳姐姐,你怎么在这里?”

    白琳用白皙的手指在程哥儿的手心写着,说来复杂,很开心你还活着。

    当年程哥儿高热退下来,人就不太康健了。

    船老大洪三害怕死了不划算, 就将在湘江附近的港口, 将程哥儿卖个了一个暗娼老妇。

    比起暗娼,白琳宁愿程哥儿与自己被卖去做瘦马。

    毕竟出名的瘦马,接待的都是达官显贵。一些鸨母, 为了自己的“女儿”、“哥儿”更值钱, 还会从小培养琴棋书画,使得他们色艺绝伦。

    而暗娼是什么?

    低俗下流的人士才回去的地方。

    白琳哭着说程哥儿会养回来的, 不会死,请求船老大多宽限程哥儿几日

    她的请求自然是被驳回去了。

    为了避免她的哭喊声吵到别人,洪三将她嘴巴堵起来,绑在了船舱中。

    然后,白琳眼睁睁的看着程哥儿被带下了船。

    而白琳之所以知道的比程哥儿多,乃是因为她的亲阿娘本就是瘦马。

    只可惜她阿娘遇人不淑,虽说被人赎了身,但也只能够沦为外室

    后来她阿娘死了,白琳又被正头娘子给发卖给了牙婆。

    牙婆见白琳的容貌好但是性子倔,她难得调教,又转头卖给了洪三。

    在程哥儿被发卖以后,她就被洪三卖给了扬州的刘牙婆。

    白琳经过花船那一遭之后,人就变得圆滑了起来,人一圆滑,嘴巴自然就甜。

    人美嘴甜,她深受刘牙婆的喜爱,自然而然就知道了很多关于花船的消息

    花船每年从北到南会发一次船,每年发船的时间都不定,但每次要发船了就会给她们这些牙婆牙公下通知。

    许泽平领着两个小家伙站在马车边,给出了程哥儿一定的隐私空间,远远的看着他们“交谈”?

    正程哥儿还想问什么的时候,丁一强从县衙走了出来,他看到和林白氏站在一块的程哥儿,有些震惊:“程哥儿,你们相熟?”

    白琳听着县太爷熟稔的称呼程哥儿,就知道他们十分的熟络,再看看领着两个孩子的许泽平,估摸他们应该是亲戚。

    程哥儿果然如她所料,是好人家的孩子。

    至于逃出去了不举报?

    白琳其实心里也有底的,官宦人家都注重名声,对于自家孩子的糟心事都是捂得紧紧的,又怎么会让别人知道他的清誉受损?

    白琳连忙摆手,表示不熟。

    程哥儿倒是敞亮,“姐夫,我与琳姐姐幼时相熟,怎么了?”

    丁一强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说什么。

    白琳不想让程哥儿的名声有碍,就甩了程哥儿的手跑了。

    程哥儿要追,被丁一强叫住了:“程哥儿,姐夫跟你说点事。”

    程哥儿看着跑远的白琳,又看了看一脸严肃的丁一强,犹豫下,还是停住了步伐。

    县衙之外不是好说话的地方,最终许泽平夫夫又跟着丁一强回到了丁府。

    丁一强经过许泽平的点拨以后,放下了对贱籍的成见,重新查案。

    他第一件做的事情,就是重新请了仵作再次验尸。

    因为他在思考一件事情,林地主是十月十五日晚上死亡的,而尸体是在十月十六日早上被伺候的丫头发现的。

    如果真是白氏所杀,白氏又怎么不跑路?还和尸体睡一个晚上?

    在审问的这段时间,林地主的妻子三番两次的要提出将林地主下葬入土为安。

    ——她哭诉着说老爷生前最是个体面人,请县太爷给个通融让老爷入土为安。如今凶手也已经抓到,等到她画押后,自己在告诉老爷也不迟。

    若非丁一强始终尸体是第一证据,在案子未破前,绝对不可以下葬!那么林地主的尸体也早就安葬了。

    重新开棺验尸,仵作忍着腐臭检验,得出一个结论,林地主并非是被匕首杀死的!而是被毒杀的,因为林地主的喉咙以及五脏是黑色的。

    通过尸体的判断以及死亡时间判断,林地主应该是中了乌头毒。

    乌头轻一点让人在三个时辰之内死亡,重一点一个时辰内。

    当时仵作推算的死亡时间是十月十五日子时一刻,这么往前一推,中毒应该是在酉时一刻、二刻。

    乌头中毒,人会呕吐、昏迷乃至神志不清,若是配一些酒下肚,旁人也只当是酒喝多了。

    仵作初次验尸,因为林地主刚死没有多久,尸体还没有腐烂,他检查了口腔和指甲这些,一切都是正常的,又加上匕首是一刀捅进心脏,他也就没有多想,判定确实是被匕首刺死的。

    这个结论一出,丁一强知道果然是自己带着偏见才造成了案件的拖延,他庆幸小舅子这次来了苏灵,不然他就真的要做一回糊涂官了。

    他也终于知道为何林地主的正室会三番二次的催促下葬了,原来是怕他查出真正的死因!

    围着真正的死亡原因,丁一强一边将林家的长工婆子们都聚集起来盘问十月十五晚上林地主是在哪里吃的晚膳,一边派捕快到县衙各大药铺询问林家近来有没有人买过乌头?

    大景对于毒药的管控都很严格,只要有出售,药铺必定会有记载。

    两边同时进行,不过一天时间,这件案子就逆风翻盘,因为罪犯由林地主的妾室变成了林地主的夫人。

    林家的长工婆子们都一致指认林地主十月十五那日是在夫人哪里与小姐、少爷们吃的晚饭,因为十月十五日是夫人的生辰。

    饭局上林地主十分的高兴,因为他的儿子得了私塾先生的夸赞,说有望考中秀才,高兴过头了还喝多了。

    吃完饭不久,老爷就开始呕吐发晕。

    夫人说妾室有伺候老爷的职责,就让人喂了醒酒汤,将昏迷的老爷送到了白姨娘的房中。

    白姨娘因为孕期,伺候完老爷也感觉到累,就早早熄了油灯睡了。

    次日,小燕和管家去喊老爷、姨娘吃早饭的时候,就看到了白姨娘恐惧的蜷缩在床上,身边还有一把带血的匕首。

    他们失声尖叫,很快就引来林家上下所有人。

    之后,管家就认出了那把匕首是账房先生的陆海的,因为在九月底时,他亲眼看着陆海捧着一个锦盒走了账房,然后放进了他自己专门放东西的柜子里。

    管家知道陆海穷,所以好奇锦盒中装着什么,偷摸的打开过,正是这把匕首。

    小燕却争辩那把匕首是白姨娘的,争论之中,小燕恍然了这把匕首是半个月前陆海交给白姨娘的

    在二人争论之时,陆续有人说,账房先生经常会给白姨娘送东西。

    这么七嘴八舌下,就得出了账房先生通奸白姨娘,白姨娘联合情人杀死老爷的结论。

    捕快这边则是在县城的佰草集药铺找到了林家有人买卖乌头的出处,盘问下,药铺大夫告诉捕快,这乌头不是单独买卖的,而是其他药草开的止痛风湿药。

    买卖这风湿药的不是旁人,是林家的蔡婆子,这蔡婆子则是林地主夫人叶氏的心腹。

    十一月初一,调查出这些,丁一强连夜就将蔡婆子抓来牢房审问,她为何要谋害林地主?还吓唬她,若是不从实招来,就要满门抄斩。

    蔡婆子经不住吓唬,就把实情给招了,都是夫人叶氏指使的。

    而且叶氏不光杀了林地主,还毒死了账房先生陆海。

    因为陆海撞破叶氏与她的密谋。

    十一月初二,再次开堂审问。

    丁一强将林家下人们以及药铺大夫还有关押的蔡婆子等相关人员都带到了公堂,经过这些人的指控,整个案子大转变。

    起初叶氏拒不承认,说这都是蔡婆子自己的行为,是她污蔑自己将毒药下在林地主的酒杯中。

    丁一强抓住了她的漏洞,笑眯眯的问道:“叶氏,本官并问说林地主中的毒是在酒杯中,你又如何知道的?”

    丁一强抓住了这个漏洞,步步逼问,又加上“陆海”的出现,叶氏精神崩溃下,承认了自己的罪行。

    这个“陆海”自然不是真的,而是账房先生陆海的堂兄弟,二人长的极为的相似。

    人在高度紧绷下,认错人的情况并不在少数。

    所以丁一强就是打着诈一诈叶氏的想法,把陆海的堂兄弟领来的。

    整件案子其实并不复杂,叶氏杀人就是因为嫉妒以及怨恨!

    她很爱林地主,可惜林地主是个风流浪子,喜好美色。

    她年轻时候,颜色好,二人也度过一段时间的甜蜜时光。

    可是自从她生了老二以后,颜色不在,林地主就开始留恋花丛。

    为了阻止林地主整日沉迷与勾栏红楼,她将自己身边的丫头推出去邀宠。为了防止丫头影响自己的地位,她还给丫头灌了绝子汤。

    有了丫头的邀宠,林地主流连勾栏的时间也算是减少了,在家中的时间多了。

    趁机,叶氏抓住机会,生了老三和老四。

    有了儿子,叶氏也就对林地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林地主自然也就玩的更花了,只要哪里有美人,他就跟着狐朋狗友去哪里浪。

    按理说林地主只是个地主,有何来的这么多银子使?

    叶氏却知道,林地主有一手好赌术,他要是手上的银钱没了,他就去招募这些狐朋狗友玩牌。

    时间流逝,叶氏以为自己放下了情爱,直到林地主从扬州将瘦马白氏带回来,她才发现不是自己不爱了,而是她将这份爱意深深的压制住了。

    看着林地主与白氏谈情说爱、你侬我侬的场景,叶氏恨急了。

    尤其是白氏还是个放荡的女人,每次床笫之事,极为的大声,引得走路之人那都是面红耳赤。

    偏生林地主还就喜欢她这个风骚劲,白氏越大声,他就越起劲。

    喜欢叫不是?那就毒哑她!

    叶氏以为白氏哑了,林地主就会厌弃她。

    事情却是出乎她的意料,林地主反而更为的疼惜她,扬言要去给她改籍,哪怕是倾家荡产!

    叶氏又恨又气,最后利用四个孩子做局,四个孩子又哭又闹,说阿父要是给瘦马改籍,他们就去死。

    看着四个孩子发疯,林地主暂时止住了自己的想法。

    直到白氏怀孕,林地主改籍的想法又升起了。

    叶氏不敢在做局,因为她知道,四个孩子真的死了,那得利的只会是白氏!

    可是看着林地主与白氏出双入对的样子,她又恨又嫉妒,于是她的妒忌造就她又一次生出了毒计!

    当即她就喊来了蔡婆子相商去买毒药毒死林地主、栽赃给林白氏的计划,却不想被前来送账本的陆海撞破

    一不做二不休,叶氏让心腹奴仆抓住了陆海,活生生的勒死了他,将他埋到了林家后山的茶园中!

    像是有老天爷帮助她一般,她从丫头们的谈论中得知,陆海经常会送礼物给白氏。

    叶氏反而笑了,陆海就是穷鬼,哪里来的银子送礼物给白氏?

    还不是林地主为了讨白氏欢心,出去谈事之时,为了让白氏安心,经常会让陆海买礼物送给她。

    叶氏从丫头们的语气中,知道她们并不知道这个礼物是林地主指使送的。

    所以白氏杀人的理由成立了,为何情人杀夫!

    十月十五日酉时,她将毒药下在林地主的酒杯中,然后借着喜事一杯又一杯的给林地主灌酒,直到药效发作

    她冷冷的看着林地主抽搐呕吐,在这一刻,她的心已经死了,没有人能够威胁她的地位、夺去她的利益。

    她在孩子们大声喊阿父醉了的声音中回过神来,收起自己的眼神,让人灌了醒酒汤,送到白氏的房中。

    而她又让蔡婆子事先在白氏的饭菜中下了迷药,所以等到白氏体力不支昏睡,她就在子时所有人都睡着后,溜进了白氏的房间,找到了那把让小燕看见的匕首,捅进了林地主的心脏。

    听完丁一强说的这些事情,程哥儿紧紧捏住了拳头,原来琳姐姐过得这么的苦。

    丁一强看着程哥儿红彤彤的眼眶,试探性的说道:“程哥儿,你真的认识她吗?她可是扬州瘦马。”

    第302章 广南行6

    许泽柔嫌弃丁一强不会说话, 一把捏在了丁一强的软弱上,瞪了他一眼:“瘦马怎么了?好似人生下来就是瘦马似的,不都是有血有肉爹娘生出来的!若不是生活过不去了, 哪个愿意做瘦马?”

    许泽平夫夫看着挨训, 神情悻悻的丁一强, 那是想笑又不敢笑。

    丁一强搔了搔脑袋,他弱弱的说道:“我错了。”

    程哥儿下意识握紧许泽平的手掌,将自己往事说了出来:“阿姐你们应该都知道我是被收养的, 在那之前的事情,我看到琳姐姐之时, 我就想起了一些。”

    “在舅舅舅娘收养以前,我是被亲生父母寄养在养父养母家中的, 我也不知道我的亲生父母是谁, 我约莫记得我养父养母家很富裕,是官宦世家。

    他们对不算好也不算坏

    后来我也不记得不是怎么溜出养父养母家的,溜出来以后,就被拐卖到了花船上。

    琳姐姐也是被卖到花船上的小女孩,她对我很好,她额头上的梅花烙印就是替我挡的

    后来我目睹了船老大抽死了一个不配合的小哥儿,我吓得惊厥高烧。

    船老大嫌弃我死了晦气, 就将我卖到了一个暗巷”

    程哥儿的嗓音低低的, 他还是下意识将养父母想要孩子顶替自己身份的事情隐藏起来,不是他为养父母掩护,而是他不想生出事端来了。

    他的养父母都是官宦家族, 愿意养一个外人家的孩子, 还想夺了他的身份,他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 他可能是哪个-权贵人家的私生子。

    是那种生母身份上不了台面的私生子。

    比起这样,他宁愿要一个清清白白的养子身份。

    “后来的事情,阿姐,你们应该就记得了,我是平平救回来的。”

    许泽平将他搂进怀里,他知道程哥儿从前有段不愉快的岁月,是他不想起了提起的伤疤,他也从来不去刺激他回想起过往,却没有想到终究还是记起来了。

    许泽平轻轻的拍着程哥儿的背脊:“没事的,都过去了,你现在有我们的。若是你还想去寻你的养父母,我们就帮你去寻。”

    听到程哥儿撕下自己的伤疤,许泽柔不悦的又掐了一把丁一强的软弱,恨恨的瞪了他一眼,都是你。

    丁一强叹息一口气,都怪自己这个没把门的。

    “平平,我现在很好,我不想去寻养父母了,我不想给他们的门庭添堵,就让他们当我没了吧。”程哥儿靠在许泽平的怀里,白皙的手指紧紧的攥着许泽平的衣襟。

    “好。”许泽平温柔的安抚,轻轻的拍着他的背脊。

    许泽平知道越是高贵的权贵就越注重孩子的清誉,很多官宦人家一旦孩子失踪都是当死亡来处理,免得进了那些风月场所污了自己的门庭。

    想到这里,许泽平叹息,与其让程哥儿在受一次罪,现在这样也挺好。

    “平平,我以前答应过琳姐姐,得救了要将她们这些可怜人救出来,但是我食言了。”程哥儿垂下眼眸,但是他为了更好的活下去,都是装聋作哑的将那段过往尘封:“现如今我想阻止这些悲剧发生了,平平,你能不能答应我,抓到花船的幕后主使,解救这些可怜人?”

    花船之事,牵连肯定是盛广的,这是一门巨大的经济产业链。

    自古为了一博红颜笑,豪掷千金的富商不在少数。

    可想而知,勾栏青楼这个行业有多么的赚钱?

    许泽平不知道这花船到底贩卖了多少良家子,但是他知道这背后一定有一条看不见的大鱼在运作,否则它又怎么能够穿过淮河和南洲流域?

    淮河水军以及南洲西河水军,可是大景最重要的两支水军营啊!

    可是听着程哥儿诉求,许泽平坚定的说道:“好。”

    在丁一强的点拨下,程哥儿知道去哪里寻白琳。

    他们夫夫二人将两个小家伙托付给阿姐,又问丁一强要了两个衙役就坐上马车前往苏灵灵鹤镇林家。

    丁一强告诉程哥儿,林地主的嫡子今年才八岁,远远达不到撑起门面的年纪;而林地主有两个年轻力壮的兄弟,上头又无长辈压着,现如今的局面怕是要乱套了。

    程哥儿从丁一强的话语中听出了他的潜台词,白琳最好从这个泥潭中抽身出来,不然下场好不到哪里去。

    林地主已死,叶氏又是谋害亲夫的罪人,他们这几个孩子别说继承家产了,估计得被舆论压死

    许泽平夫夫到达灵鹤林家中之时,恰好看着两个魁梧的男人将白琳一行两大四小从家中推阻出来。

    “呸!还你们家?这个是我们林家!杀人凶手的儿子还想占着我大哥的家产,做梦呢?!”

    “滚,你这个小杂种!”

    因着自己亲娘是杀害父亲的凶手,四个孩子也是低头不敢反驳。

    倒是白琳身边的妇人大着胆子反驳:“即使叶氏是杀人凶手,你们也不能够将我们都赶出去,小少爷再怎么说也是老爷的独生子,他有继承林家家产的权利。”

    白琳想要开口说什么,但因为自身的问题,只能够闭嘴。

    “呸,你不过就是个妾室,有什么资格插手我们的林家的家事?”壮汉身边的妇人跳了出来,蛮横的指着白琳身边的妇人:“趁着本夫人还高兴,你们最好滚,不然将你们这些贱人杂种通通发买了去!”

    说着,两个壮汉示意,昔日的长随们就棍棒指向了昔日的主子。

    “光天化日之下,强占兄家财产。”许泽平从马车上跳下来,轻渍了一声:“不如,你们跟我去见见县太爷?”

    林家兄弟本想发难,但是见到了许泽平身后走出来的两名衙役,语气就缓和了下来,嘿嘿一笑:“这位贵人,你有所不知啊,这几个杂种他们的娘是杀人凶手,杀死了我们的大哥,我们这么多不过也是家事。”

    “家事?”

    吃绝户的事情,许泽平自然也知道,在很多地方都存在而且还不少。

    而如今林两兄弟就是明晃晃的吃绝户,哪怕是林家小儿子有继承权,他也可以利用他娘是凶手这一点来击垮林家小儿子的心理防线。

    至于白琳以及他身边这位妇人,不过就是个妾室,又有何话语权?

    “我不知你们家事家规如何,大景律法是父死子承。”许泽平冷笑一声:“莫非你们的家事家规还能够比律法大?”

    林家的丑事,街坊邻居自然也都听说了。

    有些人同情林家几个孩子的遭遇,也有些唾弃,如果不是他们那丧良心的亲娘,他们又怎么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这些围观的人,看着许泽平仗义执言,又觉得很有道理,是啊,不管怎么说林地主是有儿子的,又不是没有儿子!

    在许泽平以及衙役的震慑下,林家两兄弟暂时的让他们进了林家。

    经过一番较量之后,林家四个孩子拿回了他们娘的嫁妆以及一半家产

    白琳以及他身边的妾室也得以将自己的财产拿到手。

    因为场面太乱,许泽平就将程哥儿留在马车上了,马车外面还有衙役守着,也是比较安全的。

    白琳虽然不知道许泽平的身份,但是他见过他,约莫猜出他是程哥儿的郎君。

    白琳用毛笔写了三个字——谢谢你!

    “你快些收拾东西,程哥儿在外面等你。”许泽平交代完白琳,就走到了正厅。

    此时,林家两兄弟正虎视眈眈的盯着林家四个孩子。

    林地主的大女儿才十二、小的老四才六岁,四个人见着被林家兄弟放出来的奶麽麽只敢哭。

    在奶麽麽的帮助下,他们也是抓紧时间收拾自己能够带走的东西,

    阿娘的嫁妆铺子以及银票、他们自己的户籍还有身边伺候的麽麽的卖身契,阿父的家产他们只能够带走一些现银,至于田铺这些不用想,带走了也保不住。

    阿娘杀人了,外祖家他们也去不了了。

    外祖他们绝对不会要杀人犯的孩子

    所以在收拾好财物以后,四个孩子也都是眼巴巴的盯着两位姨娘。

    仓皇中收拾下来,已经戌时三刻了。

    董氏本就是没有个成算的,她是叶氏的贴身婢女,老实本分了这些年,现如今遇到这种事情,她也只能够将希望寄托在了白琳身上。

    白琳抠了抠手指,目光寄托在了许泽平的身上。

    许泽平知道孤儿寡母的,最后一并打包带走了。

    程哥儿看着天色越来越黑,这些人还没有出来,坐在马车里也是十分的着急,正当他准备下马车的去寻人的时候,白琳领着四个孩子以及董氏挤进来马车里。

    至于林家四个孩子的奶麽麽江婆子,则是与马夫坐在外头。

    许泽平则是轮落到与衙役走路。

    夜色太晚,他们也好上县城,只能够找镇上找个客栈对付一晚上。

    这一系列的事情,程哥儿也没有心思睡,安顿下来以后,他溜到了白琳的房间,他想要带白琳去长南府。

    哪里人生地不熟,谁也不会知道她的过往。

    只是他走进白琳的房间,只见林家一大家子整整齐齐的缩在白琳的房间。

    董氏他们生怕白琳抛弃了他们,跟着许泽平夫夫走了。

    林家四个孩子知道白姨娘不是个坏人,是他们阿娘对不起白姨娘,但是他们也没有办法,他们只能够扒着白姨娘不放了。

    他们愿意将银子给白姨娘用,只求她能够看顾他们几分,让他们长大成人。

    因着林家之事,许泽平夫夫次日还是没能去成金陵。

    在两日之内,许泽平夫夫帮林家四个孩子急卖了他们阿娘的嫁妆。

    又在丁一强的帮助下,给白琳户籍改了。

    至此之后,董氏、白琳皆是林家四个孩子的姨娘。

    十一月初五他们这一行人踏上了前往金陵县令,十一月初六到达金陵县的码头,与小虎一行人汇合,直奔长南府。

    一路航行,十二月初六,他们到达长南府的码头。

    这一个月的时间,程哥儿也从白琳这里知道了一些关于花船的事情

    第303章 广南行7

    程哥儿从白琳这里得知, 花船与各地的青楼勾栏保持有联系,花船给这些青楼勾栏物色面容姣好的哥儿丫头,等到哥儿丫头们长成赚钱后, 还要有一部分反馈给花船

    二者之间存在着合作关系, 白琳从前在扬州呆的扶风楼就与花船是合作关系。

    扶风楼的刘牙婆是扬州第一牙婆, 她养出来的瘦马蝉联过两届扬州最美瘦马称号。

    白琳入扶风楼后,嘴甜、人美、又会来事,跟刘牙婆处得极好。

    白琳并非刘牙婆手里的最美瘦马, 只能够算作一等瘦马,因为她聪明, 知道只有出名但又不顶顶拔尖的瘦马,才能够被富商老板赎身出去。

    若真真得了第一美瘦马的称号, 刘牙婆才不会放人, 只会把你当做摇钱树。

    所以比起柔弱柳风、扶若彩云的瘦马,白琳的身形会相对于丰韵一些,若非她站着貌美这一项,是挤不进一等瘦马的。

    白琳知道一些内幕,但也不是完全清楚,她即使嘴巴再甜再会哄人,刘牙婆也不会将她安身立命的东西透漏给白琳。

    很多时候, 也是白琳偷偷听到的。

    刘牙婆与洪三的关系很好, 据说也是干亲,从他们的对话中,白琳偷听到, 这些与花船有联系的青楼勾栏, 相互之间也是有联系的。

    她们扬州有两家是与花船保持联系的,一家扶风楼、一家柳烟阁。

    再多的, 白琳也就不清楚了。

    程哥儿听完心里有数了,想要逮住花船,有两个关键因素,要么逮住洪三、要么找到与花船有联系的青楼勾栏。

    白琳所知的扶风楼和柳烟阁都是在扬州地界,扬州距离他们甚远,他们根本就插手不进去。

    唯一期盼的就是在长南府,找到与花船有联系的青楼勾栏。

    许泽平一行人刚下码头,一行衙役就迎了上来:“属下见过许知府许大人!”

    许泽平看着一行六名衙役,淡淡一笑:“你们又是如何知道本官的?”

    一个捕头打扮的衙役偷偷瞄了一眼许知府的神色,轻声说道:“同知大人偶然得了大人的一封画像,特命属下在此等候知府大人。”

    许泽平闻言,让他们免礼,心里也确实盘算着,这府衙就是不一样啊,他还没有就岗,这些官员就开始站队了。

    看来这长南府,他倒是要花上一些精力了。

    衙役支起身子以后,也不敢闲着,当了下手给小虎搭了把手,开始卸货物。

    而码头上的这个动静也要引得往来百姓的注意,他们都偷偷打量着新上任的知府大人,看着他这年轻的面孔,心里好奇又害怕。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纠纷,许泽平带着程哥儿以及两个小家伙先坐上了府衙的马车先行一步,小虎等人则是落后一步。

    与许泽平交接的黄知府是年迈致仕,他听闻新任的许知府已经到达府邸前院,也就从府衙前往了府邸。

    府城衙门的布局与县衙衙门相似,只不过占地更为的广阔,第四部分三堂没有库房,直接划分成了后宅区域。

    因为府衙不光有知府大人、下面还有五品同知、六品通判,这两个官员也多数是朝廷任命,自然也是要给他们留出府邸的。

    衙门的后宅区域一分为三,知府大人的府邸居中,同知的府邸居左、通判的府邸居右。

    三个府邸仅用高高的墙院隔开,至于面积大小,从大门的占据自然也是能够看到的。

    居中的府邸最为广阔宏伟、居左次之。

    待入了府邸也能够看出,知府的府邸是小四进宅院。

    当然目前许泽平夫夫是还看不到后院布局的,他们被黄知府的管家恭敬的请在前院喝茶。

    黄知府的正头夫人已经亡故,孙子孙女前些日子也被他儿子接走了,现如今院中就只剩下两个伺候的姨娘。

    管家也怕让姨娘接待新任知府的家眷会让许知府不悦,就索性将他们都请在正厅,等候黄知府来安排。

    不到半盏茶的时间,黄知府就到了。

    “许大人,辛苦了。”

    “黄大人说哪里的话,都是为圣人办事,哪里来的辛苦一说?”

    客气的相互寒暄后,黄大人这才道:“许大人,后宅的立春院和立夏院,老夫这头已经收拾出来了,不如你这边好生歇息一番,明日老夫再领你去府衙?”

    “劳烦黄大人了。”

    知府的政务行移书这些远比县令来的复杂,他们整整花了三日时间才将这些处理好。

    第一日,黄知府为许泽平引荐了府衙中的各位官吏。

    同知,叶行。

    通判,朱丹。

    推官,曹文。

    典史,陈河。

    同知,府衙的二把手,协助知府处理府内事务。

    通判,府衙的三把手,协助知府处理府内事务,兼管地方行政与朝廷监察于一身。

    这两个官职的作用职责类似,相互监督,亦是相互制衡。通判看似官轻,但是他有向皇帝直接奏报州郡府内的事务的权利。

    至于推官和典史,一个正八品、一个正九品,属于府衙小吏,可子承父业,多数为本地官员,多数时候都是看上面的人的行事。

    推官类似后世的市级法院院长兼地方兼职地方审计,当知府大人不在府衙之时,由他来审问。

    这一点,是限制了同知的权利。

    典史职责比较的鸡肋,掌管出纳文移,兼职府衙宗卷、文书工作。

    比如府衙内的县令调动敕命、知府交接这些文书都是由他来负责的。

    黄知府介绍完各位官员以后,并没有着急让许泽平与他们接触,而是领着他上了知府办公的衙房,将长南府八县情况交任给他。

    长南府是个小府甚至可以说是贫苦的府城,下面只有八个县,只比一些州城大些。

    长南八县:长乐县、长福县、南广县、南永县、怀安县、怀福县、岭中县、岭南县。

    这八县依次往南,越往南越穷。

    最穷的就是莫过于岭南县了,如今岭南县还没有官员愿意去任职,无他,上一任县令是死在倭寇手里的。

    目前岭南县是由西河水军的指挥使在管理,许泽平询问黄知府原因。

    黄知府也有些窘迫,他支支吾吾的说道:“许大人,岭南太乱,一是无人愿意去往;二一个是,圣人说、由下一任知府大人来处理。”

    许泽平听闻此话,也是头疼,圣人这摆明丢给他难题了。

    一县怎么可能没有人愿意去往呢?

    圣人一道圣旨下来,莫非还有人愿意冒掉脑袋的风险不来吗?

    八县的各大问题,黄知府花了两日时间阐述给了许泽平。

    怕许泽平事务繁忙给忘记了,还专门用小册记录了下来。

    许泽平看着黄大人这颇有风骨的草书,也知这位黄知府是极为认真负责的官员,只可惜能力有限。

    到了第三日,黄知府与许泽平当着众位官员的面,让陈典史书写了行移文书。

    盛安二十二年十二月初十,许泽平正式接任广南县长南知府一职。

    在许泽平繁忙公务这几日,程哥儿也是在安排后宅事项。

    程哥儿让小虎去寻摸了一处宅院,白琳以及林家众人在小虎的帮助下,买下了那处二进宅院,搬了过去。

    至于过户的契书,因为买宅子的银钱是林家掏出来的,登记在了林家小儿子林天赐的名下。

    至此林家众人也算是在长南府安了家,开始他们人生的新篇章。

    程哥儿将林家众人安排好以后,开始规整家中的四个宅院。

    立春院乃是正院,面积最大、宅院也是最多的,一共是六间屋子:主屋、东西厢房各两间以及小厨房。

    然后就是立夏院,乃是次院,一共四间屋子:主屋、东西厢房以及小厨房。

    立秋、立冬院都不大,都只有一间主屋、一间厢房。

    看似是小四进,其实跟一些三进院差不多大。

    程哥儿让人将立秋、立冬院收拾出来,立秋院拨了出来,主卧加了一张床,让秋天与秋月住了进去,也算是给他们的体面。

    厢房做了大通铺,让粗使的丫头住着。

    春月和夏月要照顾两个孩子,就跟着圆哥儿、满哥儿先住在正院的东一厢房的耳房里。

    两个小家伙也有两岁了,程哥儿开始尝试让他们独立。

    每日晚上都是先到东一厢房中将他们哄睡,从而在返回主卧中。

    至于,立冬院改成宴请宾客的地方。

    立夏院留给几个孩子住,立春院就是他和平平住的正院。

    若非这宅子是朝廷所建造的,程哥儿还真想将立冬、立秋院打通,做一个大院子。

    因着长南府地处大景的最南端,这里的冬季倒是十分的好过,如今十二月了,他们身上还穿着秋装,即使下过两场冬月,他们也最多加了一件薄棉袄,这倒是比岭北的冬天好过许多。

    也因着气候,程哥儿到现在都还能够看到一些盛开的花朵,这让他倒是十分的开心。

    许泽平正式担任长南知府以后,程哥儿这头也要准备开始宴请长南府府城的官员妻室了

    “许大人,今日下属在流芳小院定了桌宴席,为许大人您接风洗尘,还请大人赏脸光临呐。”

    刚送走黄大人,许泽平准备下值回去,叶同知就迎了上来,腆着憨厚的笑容十分的殷勤。

    黄知府说叶同知,十分的会笼络人心,看来不假。

    “既然叶同知做东,那本官也就却之不恭了!”许泽平看着叶同知红润的圆脸,顺势说道:“只是本官最是热心肠之人,喜好热闹,朱通判、陈推官、陈典史,不如我们一道前往如何?”

    许泽平一口气将身后的几位官员,都点了个遍。

    许泽平的不按道理出牌,让众人有些愣。

    从前知府大人上任,他们这些下官都会轮流做东,好生招待一番。

    现如今的许知府

    但许知府已经开口,他们不敢不从,都是言笑晏晏的应了下来。

    这倒是让叶同知脸色一僵,不过刹那间又恢复了笑容,嘴里念叨着热闹好,热闹都开心。

    只不过他心里嘀咕,难不成自己哪里让这个知府大人不满了不成?

    出发前,许泽平让常捕头去府中知会了一声家中管事。

    这才,踏上府衙的马车

    在马车上,许泽平则是盘算着是否将府衙粮税、盐交给通判来负责?免得叶同知的钱袋子太鼓囊了?

    叶同知若是知道许泽平心里的盘算,那得哭死,老天爷明鉴呐,他就是跟着潜规则来办事的……

    第304章 广南行8

    许泽平看着面前的流芳小院, 眉头紧皱,他还站在外面都能够听到里面歌舞升平,嘴角拉平:“叶同知, 你这是何意?”

    叶行心中咯噔一声, 看来又是触到许知府的忌讳了, 他想抽自己两巴掌,是谁说许知府年纪轻轻的定是热血沸腾的?

    他下意识的瞥了一眼朱通判,只见他目不斜视, 叶行心中唾骂一声,这个老贼果然是在误导他、给他挖了坑!

    叶同知能够拿到许泽平的画像, 自然是从朱通判手里截获过来的!

    朱通判曾在前领县做过县令,许泽平跟着岑先去参观渔船, 他机缘巧合之下, 远远的在人群中,他也见过许泽平一面。

    只不过那时候许泽平还年轻,又没有面对面的见过自己,记不得自己也是正常。

    当年岑先生女儿一事,他遭了江南巡抚的厌弃,江南巡抚嫌弃他御下不严,纵容秦主薄行凶伤人他被挤出了前领县。

    说实话, 他真的很冤枉。

    岑念念与秦峰乃是家事, 这又与他有何关系?

    但是他看到接任他的官员是伍家旁系进士的时候,他就知道有些事情真的不是靠实力就能够解决的。

    后来几经周折,他来到了长南担任通判。

    在听闻接任黄知府的官员是许泽平, 他好似看到了希望。

    关于许泽平的一些事情他自然有所耳闻, 先生岑天元,深受圣人其中, 现如今担任户部右侍郎,正三品京中大员!

    许泽平嫡长兄,新一任圣人宠臣,靠着大破河东省贪污一案,挤进大理寺,担任正四品大理寺少卿。

    朱丹寒门出生,十年寒窗苦读,自然不甘沦落为别人铺路,所以他一定要扒住这个上峰!

    他本来是画出许泽平的模样,让手下的杂物官交给常捕头,让他去接应新任知府大人,却没有想到被叶行这个小人给截胡了。

    从前就仗着黄知府信任他,没少给自己下绊子。

    朱丹心里气,索性也就给他下绊子。

    在叶行回去的必经路上,故意跟自己管家说:“你可务必要去给我寻个国色天香的歌姬出来,许知府年轻气盛自然是热血沸腾,最是喜欢听人唱曲。”

    叶行截胡了朱丹的画像,知道他了解新任知府,故而不疑。

    叶同知也知道自己现在上当了,他也只能够跳了出来解释:“大人,您放心,里面都是清官,绝对不存在狎妓一说的。”

    许泽平本欲抬腿就走,但是他想着自己从程哥儿哪里听来的一嘴关于花船的事情,又收回了腿:“那就进去瞧瞧。”

    一进流芳小院,梅老鸨就热情的迎了上来:“叶大人,您要的青竹包厢,我这边给您安排好了,这边请这边请。”

    “许大人,您先请。”叶同知睨了一眼梅老鸨,恭敬的示意许泽平先走。

    梅老鸨欢场行事最是会看人脸色,知趣的说道:“许大人,您这边请,我们这里啊姑娘们,最是会奏乐歌舞了。”

    一入包厢,各色美味佳肴上桌,接着就是五位绝色艺伎登场。

    一人弹奏琵琶、一人弹奏古筝、一人吹奏长笛、两人跳着婀娜多姿的舞蹈。

    许泽平看着台上表演的五人,眼色深沉,她们是自愿的呢?还是被迫的呢?

    叶同知看着许大人深沉的脸色,试探性的圆场:“大人,流芳小院这道佛跳墙是我们广南名菜,您要不要尝尝看?”

    许泽平夹了一筷子放到嘴里,颔首:“嗯,不错,人美佳肴美。”

    叶同知听着话,心里回过味来了,他连忙凑过去说道:“大人,从左开始是连翘、睡莲、海棠、牡丹、百合,您觉得哪朵花美?”

    许泽平放下筷子,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叶同知:“叶同知,你看是哪朵花美呢?”

    许知府这前后的反差,让叶同知也是苦恼啊,大人这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突然叶同知灵光一闪,他看向表演的艺伎:“你们介绍一下自己吧!”

    表演的艺伎相互对视一眼,一致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奴家连翘,年十八。”

    “奴家睡莲,年十七。”

    “奴家海棠,年十六。”

    “奴家牡丹,年十六。”

    “奴家百合,年十五。”

    前四人还好,都是一口软软的南方小调,唯有最后的百合,夹杂的北方口音。

    许泽平在北方呆过,能够明显听出北方口音与南方口音的区别,即使是讲着官话,他也知道乡音难改。

    他放下手里的筷子,看向最右边那个瘦高的清丽姑娘:“百合,哪里人氏?”

    百合听闻这温润矜贵的男声有些诧异,五人中她是最不起眼的,她不知这大人怎么看中了自己,怯怯的说道:“辽河人氏。”

    许泽平微微靠在太师椅上,放松的说道:“那我们是老乡呐,我是辽河辽北州的。”

    百合听着熟悉的北方音调,突然有些想哭,她强忍着自己的泪水:“是奴家的荣幸,奴家是辽河青冈人氏。”

    青冈县是辽北州下面的一个县城,许泽平温柔的招招手:“过来坐,难得碰到同乡,这让本官甚是怀念。”

    叶同知等人也不知道许大人这是卖了什么关子,许大人不是东湘人氏吗?怎么又变成辽北人氏了?

    海棠等人看着百合在伺候的丫头搀扶下,走下舞台子,她们都是十分的羡慕,同乡啊?多美好的词汇。

    梅老鸨站在包厢外,透过门缝看着百合走到许大人身边坐下,喜笑颜开,这丫头果然是个好福气的!

    “大人,喝酒。”

    百合想着鸨妈妈教的,她温柔的倒了一杯酒递到许泽平的嘴边,含羞的垂下眼睑。

    许泽平修长的手指接过这小小酒杯却没有喝,而瞥了叶同知一眼:“都看着本官作甚?本官瞧着海棠等花也挺美,你们不要试试看吗?”

    许泽平一松口,叶同知等人立马就招了诸位艺伎下来作陪。

    “大人,奴家伺候您喝酒。”海棠软若无骨的依靠在叶同知的怀里,白皙柔软的手指捏着酒杯递到叶同知的嘴边。

    “大人,奴家也伺候您喝酒。”

    当许泽平接下那杯酒没有喝时,百合就看出了他的潜台词,不敢强求,只是弱弱的坐在许泽平的身边,怯怯的看着许泽平。

    叶同知享受、朱通判坐立难安、曹推官半推半就、陈典史两股战战。

    听黄知府说,陈典史婆娘是个强悍的,看来也不是个传闻。

    许泽平将众人的反应看在眼里,这才看向百合,放缓语气:“哪一年来的这里?”

    “十、十岁来的这里。”

    “算算年纪,也有五年了。”许泽平遗憾的叹息一声,微微的移开身子。

    百合急忙的扒住许泽平的衣袖,焦急的说道:“大人,您放心,百合是干净的。”

    “哦?”许泽平感兴趣的看了她一眼,端起酒杯饶有兴趣的打量着。

    百合双颊通红,怯怯的看了许泽平一眼,又低下了头:“鸨妈妈,是不让我们五朵金花轻易下场的,我们与下头的歌姬不同,我们是清倌,我们与扬州瘦马一样。”

    百合这话一出,许泽平就明白了。

    瘦马培养起来极为的麻烦,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这些瘦马们都是牙婆培养出来接待名流富商的。故而在瘦马接客以前,要为她们造势,且她们是矜贵的。

    一旦瘦马接客后,她服侍的名流富商没有意愿为她赎身,她就将沦落为下等妓子,一双素手千人枕。

    而名流富商有意愿为她赎身,那她们就可以脱离这个苦海了。

    故而瘦马的初夜,极为的重要。

    “百合,你是怎么从北方来到南方的?家人带你来的吗?”许泽平垂下眼眸,嗓音低沉温柔。

    百合听他提起这个问题,有一瞬间的紧绷,她下意识的看向了伺候的丫头。

    许泽平明白了她的意思,起身说道:“时间不早了,本官也乏了,今日先这样吧。”

    说罢,许泽平就拂袖离开了。

    许泽平一走,叶同知等人也起身追了出去。

    徒留五朵金花相互对视,这是怎么一回事?

    百合的那一眼,许泽平猜出来,多数不是家里人卖她进来的。

    答案已知,许泽平也不想多呆。

    许泽平的脚步很快,等到叶同知他们追出来,人已经上了马车绝尘而去。

    朱通判惋惜的摇头:“看来许大人,终究是辜负了同知大人的一片好心了。”

    叶同知看着朱通判这嘚瑟的模样,气得牙根痒痒:“你!”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曹推官和陈典史相互对视一眼,像个鹌鹑一样躲在他们的身后。

    朱通判比了一个遗憾的笑容,就上了自家马车离去了

    小虎嗅着许泽平身上的满身脂粉气,惊恐的捂住嘴:“少爷,你不会做了什么对不起少主君的事情吧?”

    许泽平斜了小虎一眼,“去,别乱给我造谣,不然我拔了你的舌头。”

    小虎缩了缩脖子,不敢多言。

    许泽平到前院简单的洗漱了一番,换了一身常服,这才回到后院。

    “阿父!”

    许泽平刚走进立春院的正屋,两个糯米团团就扑了过来。

    他点了点他们的小鼻子:“你们怎么还不睡呢?”

    圆哥儿昂起头,乖乖的说道:“等阿父呢!”

    “是呀,满哥儿都一天没有见到阿父了,想阿父。”满哥儿越大嘴巴越甜,抱着许泽平的大腿就开始撒娇。

    许泽平轻笑一声,抱起两个团子走到榻上。

    此时,程哥儿正倚靠在软塌上看着话本,见着许泽平一身常服,挑眉:“换衣裳了?”

    “嗯,满身的酒气,怕熏着你,就在前院洗漱了过来的。”许泽平说着坦然,实则心里打鼓,他也怕程哥儿误会。

    程哥儿盯了他三秒中,轻哼一声:“我困了,你把两个小家伙哄睡吧,我先去睡了。”

    “阿父,最后丑小鸭变成天鹅了吗?”

    两个小家伙打着哈切,迷蒙的看着许泽平,眼中是止不住的泪花。

    “乖乖睡觉,明日阿父就告诉你们结局。”许泽平安抚的拍着两个小家伙的背脊,温柔的哄着他们入睡。

    困意太重,不到片刻,两个小家伙就进入了梦乡。

    等到许泽平离开后,守夜的春月吹灭了蜡烛。

    “程哥儿,睡着了吗?”许泽平脱了外衣,小心翼翼的从背后抱住了小夫郎。

    程哥儿感受着作弄的双手,羞恼的用手肘锤了一下某人的胸膛:“烦人,别碰我。”

    许泽平凑过去亲了亲他的脸颊,声音沙哑:“别气了,我来交公粮了。”

    “什么公粮?”程哥儿一双眼睛瞪的溜圆,这个家伙在说什么。

    许泽平闷笑,轻轻在他耳边低语了一声。

    程哥儿从脸红到脖子,他气笑:“你混账玩意。”

    第305章 广南行9

    欢好过后, 许泽平终于将他的小祖宗哄好了。

    趁着这美好的气氛,许泽平将自己在流芳小院的事情讲给了程哥儿听并且肯定的保证,这流芳小院有问题。

    程哥儿轻哼一声, “就知道你在说谎。”

    许泽平亲昵的将人拥在怀里, 低着头讨好的凑到程哥儿的面前:“祥儿, 我哪里暴露了?”

    “哼,你每次说谎的时候,都不敢对视我的眼神。”程哥儿忍不住的掐了一把他腰间的软肉, “你个骗子。”

    “骗子也是你家的。”许泽平一脸无赖:“反正这辈子就赖着你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无赖。”

    “嗯嗯, 祥儿说得对。”

    程哥儿见许某人这赖皮的样子,也就不想和他争了, 转而把话题绕到了花船的问题上:“平平, 那流芳小院有问题,你想怎么做?”

    直接查封也不是不行,只不过比起简单粗暴的查封,他更想钓出背后的大鱼。

    “我希望百合能够跟我里应外合,在花船与流芳小院进行交易之时,一并抓获!”

    花船的航行时间不定,行踪又飘忽不定, 唯一能够做的就是在趁着他们交易的时候, 将他们逮捕归案。

    许泽平有两点为难的地方,一是百合清楚花船与流芳小院每年交易的内情吗?二是要如何攻克百合?

    毕竟百合不是白琳,白琳的聪慧、胆大也不是每个女子都能够做到的。

    许泽平也想过一件事情, 就是找一个胆子大、脑子灵活、年纪又小的乞儿送进流芳小院做打杂的杂役, 让他成为自己的暗棋。

    在程哥儿思索的时候,许泽平顺势将自己第二个想法说了出来。

    程哥儿一拍板, 说道:“平平,我们两个办法同时进行吧。明日,我们让小虎转悠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合适的人选。”

    双管齐下,更为的保险。

    敲定主意以后,两夫夫进入了梦乡。

    次日程哥儿睡醒后,看着空置的另外一半的床铺,他才想起还没有跟平平说后日他要举办小宴的事情

    “阿爹,大懒虫!”

    "阿爹,满哥儿来啦!"

    两个糯米团子从外室扑进到内室的架子床上,让程哥儿暂且忘记了这件事情,反正时间还早,今日晚上说也不迟。

    “刷牙牙了没有?”

    程哥儿将他们的鞋子脱掉,任由两个小家伙爬到床上来蹦跶,自己则是边穿衣服边注意他们不从床上掉下来。

    “刷牙牙了,还洗脸脸了。”

    圆哥儿说完以后,满哥儿补充的说道:“阿爹,今天是我们自己刷牙牙和洗脸脸的,我们棒不棒?!”

    程哥儿穿好外袍,他回头看着两个昂起头等待鼓励的两个小家伙,一脸惊喜:“哇,圆哥儿、满哥儿,你们好棒,阿爹要向你们学习。”

    许泽平既然有想法将粮税、盐拨给朱通判来管理,自然是要行动的,但是行动前总是要一个理由的。

    所以到达府衙后,他笑眯眯的同各位官员寒暄后,就回到衙房,让杂物官将长南府近十年来的粮税、盐税、商税的账本呈上来,他要对账。

    县衙的库房银钱是来自县內税收的三成,而府城的库房银钱是来自各地县上交七成中的二成。

    若是府城下面还有隶属州,那收到隶属州的税收是隶属州呈上来收税的二成。

    如岭南县今年粮税是三万石,扣除留下来三成税收九千石,交上来的税收便是二万一千石。

    长南便是取二万一千石的二成,四千二百石。

    叶同知听杂物官说许知府要对账,他的心中一颤,就知道许知府要秋后算账了。

    捏着油水的差事,说不蹭点油水那肯定是假的。

    这点油水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若是许知府要揪着这个问题,他也讨不到好处。

    唯一期待的就是许知府不食人间烟火,看不出这些账务来。

    毕竟有些账目他都写的十分的含糊,比如铺子契税收到五十八两三钱,他就登记成五十八整。

    黄知府将府衙内的职务还是划分的十分的清晰,粮税、盐税、商税、市舶税这些与税收有关的内务都交给叶同知来管理,包括府衙的采买支出,一律账务叶同知管理。

    府城的治安、农田水利、安抚民夷这些事务,都划分给了朱通判管理。

    不管是前者的税收还是后面的支出采买,都是极为有油水的,许泽平看着这些账务,很想笑,还真是把叶同知养的肥头大耳的!

    他花了五天时间,将这些账务核对了一遍。

    先不提采买这一块,就光税收这一块,叶同知上任这十年来累计少说也蹭了五千四百二十两银子,水至清则无鱼这个道理,许泽平十分的清楚。

    叶同知在长南府驻根这些年来,自然也有他的生存法门,许泽平没有想着一下来就把他撸下去。

    他将账本往案几上一扔,对候在外面的杂物官说道:“去请叶同知过来一趟。”

    “许大人,您找下官何事?”

    “坐。”许泽平笑呵呵的将人领进茶室,平和的给他倒了一杯热茶:“叶同知这些年想必管理账务也累吧?”

    叶同知心头一颤,他放下手里的茶杯:“大人,您说哪里的话?能够为府衙管账是小人的福气,何曾敢喊累?”

    “哦,这样啊。”许泽平将准备好的账本从身边拿了出来,“我看你这几年来的账务出入有些过大,当以为你是疲乏了,本官想着让你休息一段时间。”

    叶同知看到许知府手中翻开的几本账本,脸色有些发白,因为许泽平来了一个阳奉阴违,看似只要了十年的账务本,实则将二十年的账务本都调了出来,抽选出了两本与前任同知做的账本进行比较。

    叶同知在长南府任职十年,再往前走就是上一任同知了。

    他的嘴皮子颤抖了一下,“大人,您不能够动我,游冬是我姐夫,”

    按他们后世的说法,游冬在政界来说就是广南省的三把手,广南布政司左参政,从三品地方官员。

    “嗨,叶同知你真是说笑了,都是一家人说什么动不动的。”许泽平拍了拍他的肩膀,玩笑的说道:“就是让你轻松一段时日,管理管理水利、民夷这一块不是?”

    许泽平在叶同知惊魂未定的眼神中,俯下身子对着他微微一笑:“忘记跟你说了,我阿兄是许泽礼、我先生是岑天元,我还有个大师兄叫李程雪。”

    所以不要跟我搞什么用背景压人这一套,真搞下去,将你和你姐夫一撸到底。

    你以为天子近臣,当真是吃干饭的?

    朱通判也不知道许知府跟叶同知说了什么,次日,叶同知就乖乖将税收的账本都交出来了。

    然后朱通判与他将水利、民夷这一块的宗卷进行交接,二人手里的权利现如今基本平衡。

    叶同知对于许泽平这一行为是又气又闹,他估计是第一个被剥去税收管辖权的同知了,传出去得贻笑大方。

    羞恼之下,他连夜去找了他的姐夫想要给许泽平使绊子。

    游冬被这个不成器的小舅子给气死了,早早的就跟他打过招呼,将先前的账本给处理了,他不信!

    他只是个左参政,又不是广南巡抚,哪里来的通天权利给他去摆平京中官员?

    将叶行狠狠地唾骂了一遍,就将他赶出了府。

    然后叶行就灰溜溜的骑着马,趁着夜色又赶回来了家。

    许泽平这一手段,让长南府衙的官员见识到了什么是菩萨心肠、雷霆手段。

    将长南府衙的官员收拾服帖以后,许泽平计划要下一趟岭南县。

    而如今已经是十二月十六日了,再过些日子就要到了大景的年假日了。

    若是下一趟岭南县,也不知能否赶回来与家人过除夕团圆节?

    许泽平知道这趟岭南之行是必须要去的,现如今岭南没有县令,说实话跟群龙无首也没有啥区别,即使有指挥使坐镇,这也不是长久之计,他身为一府地方官,他有职责去安抚岭南的百姓。

    不过出发前,还是要将各县县令的考评提前考评了就是。

    而在许泽平敲打府衙官员这些日子里,程哥儿也将府城中的各大官员府邸情况给摸清了。

    就目前来说,在府城后宅中他就是他们长南府的第一人,没有人需要他给面子。

    程哥儿虽说也不追求被众人追捧拥簇的感觉,但这种被人羡慕的感觉也不赖就是了。

    哥夫来信先是大致讲了燕京发生了近况,后说阿兄已经升至四品京官,也算是天子近臣,让他们在地方上莫要怕事。

    程哥儿笑过后,给苏瑜姮回信。

    ——从前哥夫来信从来不说这话,现如今腰杆直了呢。

    程哥儿听见脚步声,将手中的信件糊封好,回头说道:“回来了?”

    许泽平张望了一眼,“圆哥儿和满哥儿呢?”

    “朱家的蕊丫头来了,正和她在后头的小花园玩秋千。”

    程哥儿嘴里的蕊丫头,许泽平知道,是朱通判家的幺女,比圆哥儿他们大了两岁,今年有四岁半了。

    前日举办宴会,朱夫人将小丫头带了过来玩耍,三个小家伙一见如故,立马就玩到一块去了。

    这倒是把叶同知的夫人看得酸酸的,偏生她又没有这么大小的孩子,她的丫头都及笄了,若是抬举庶出孩子吧,她又不甘心。

    三个孩子会互相窜门,这倒是拉近了朱家与许家的关系。

    第306章 广南行10

    “平平, 你是不是要下岭南了?”程哥儿犹豫了片刻,还是将自己心里的想法问了出来。

    身为枕边人,他又怎么能够不了解许泽平呢?

    哥夫经常来信, 信中都会跟他说起燕京发生的政事这让他对于政事也有所了解。

    小虎送进流芳小院的那名乞儿正是从岭南一路流浪过来的, 从乞儿的嘴里他也了解到了岭南县如今的情况

    岭南县城挨近南海的南城墙直接被倭寇砸了, 现如今指挥使日夜严守南门。

    南海附近那一片农田如今更是成了无主之物,百姓们根本不敢靠近。

    而那一片居住的百姓,更是流落四方。

    许泽平没有隐瞒:“若是没有意外, 后日就会下岭南县。”

    程哥儿抓住了许泽平的手掌,“平平, 晚两天再去吧。”

    “为何?”许泽平有些不解,“若是晚两天去, 很有可能会赶不上回来和你们过年节。”

    “前两日小宴上, 我就与各位官员夫人通过气,这两日打算进行一场募捐,也算是尽我们一点绵薄之力。”

    程哥儿说得轻松,但募捐之事也不是他一锤子就敲定下来的,前日小宴上,他说出这个想法时,第一个委婉拒绝的就是叶同知的夫人, 她苦着一张脸说近年来日子不好过, 两个儿子先后成亲,又说她郎君的俸禄不高,根本就拿不出闲钱。

    第二附和的是陈典史的夫郎

    程哥儿进行募捐, 本就不是针对他们官家后宅的当事人, 而是利用他们做跳板来吸引长南府的富商们的太太。

    好在朱通判的夫人和曹推官的夫人通过了他的提议,并且发言, 若是你们困难,我们也可以为你们捐些首饰,也算是做了善事。

    许泽平眼神顿时柔和下来了,他拍了拍程哥儿的手背:“难为你了。”

    程哥儿摇头,“说哪里的话,能够为百姓尽一些绵薄之力,也是我们的荣幸。”

    程哥儿知道岭南的城墙,等到平平过去就要着手动工,到时候自然是需要一大笔银钱,岭南县城这个情况想必府衙也是没有库银的,那么这个帐估摸是要从府城的库房走

    而他们捐献这个银钱,就当是为百姓今年过团圆节添些吃食衣物。

    免得平平这次过去,又要从府城库房走账。

    不得不说程哥儿的筹谋是算在许泽平的心坎上的,他这些前往岭南,就是打算拉上五千石粮食去往岭南。

    长南府虽说不富裕,但是身为一个府城,五千石粮食还是能够拿出来的!

    岭南五万百姓,现如今将近十分之一的百姓流离失所,这些粮食帮助不了他们脱困,但也能够让他们看到活下去的希望。

    次日,程哥儿将朱夫人、叶夫人相邀到府中,敲定了募捐的时间和地点,并且让他们将知府主君要为岭南进行募捐的消息放出去。

    不到半日,长南府富贵人家都收到了消息。

    开始各自的盘算

    十二月十八日辰时,关于为岭南百姓募捐正式在长南府千鹤楼开始。

    这场募捐由程哥儿牵头、叶夫人主持、朱夫人记账。

    “岭南遭受倭寇突袭,百姓家园被毁、吃不饱穿不暖、流离失所”程哥儿站在千鹤楼上看着围观的人群们,没有丝毫的胆怯,他将许泽平润色过的白话文念了出来,看着一些被感染的百姓抹着眼泪,愈发的勇敢。

    起初抛头露面来募捐,他以为会遭到平平的反对,毕竟他们是后宅家眷。

    却没有想到平平不仅不反对,还鼓励他勇敢的走到台前来,并且提议他写出通俗易懂的白话文

    “身为长南府的一份子,我愿意为长南府贡献我的一份力量。”程哥儿将稿子宣读完,他看向主持的朱夫人:“我捐献五百两!”

    这场募捐别说程哥儿有几分胆怯、就是人至中年的叶夫人、朱夫人都有些胆怯,她们都是后宅妇人啊,就这么走到台前抛头露面好吗?

    但是听着许主君这激情渲染的游说,以及抹着眼角的百姓,她们感觉都是为百姓做事,凭什么她们就要蜗居在男人的背后?

    “好,知府主君程安意捐献五百两白银!”叶夫人高声大喊,她附和的说道:“我何娇娇,捐献三百两白银!”

    朱夫人在收到银票以后,登记书写在账本上。

    在登记完以后,她看向朱夫人:“我,陈淑儿捐献三百两白银。”

    “高”

    在他们三人捐献银票以后,依次有女眷上来捐献白银。

    这一刻,他们不在是谁的夫人、谁的主君,他们就是他们自己。

    在后世记载,将这次岭南募捐称之为女性、哥儿力量觉醒的导火线。

    辰时开始的募捐,一直到戌时才结束。

    这一场募捐不仅吸引了长南府的百姓富商们、还将长南府周边的邻县百姓富商们吸引了过来。

    富商们捐献多的,达到千两。

    百姓们捐献的有多有少,最少的不过一文、两文,但是程哥儿他们都没有嫌弃,朱夫人更是清晰的将她们的名字记录了下来。

    这场募捐也收获颇丰,将近两万两白银。

    在十二月十九日,朱夫人当着所有百姓的面交给了许泽平。

    十二月十九这日,许泽平让捕快们去全城购买了粮食。

    在十二月二十这日,许泽平与八名捕快,带着十万斤粮食出发赶往岭南县。

    十万粮食,也不过花去了三千两。

    还剩下的一万六千两银子,足以给这些百姓搭建一个临时庇护所了。

    当然也可以给西河水军,补充一些军饷。

    还靠着他们保护百姓,自然也不能够将他们给忘记了。

    十二月二十六日,许泽平与八名捕快押送粮食到达岭南县。

    这一日,天空下起了绵绵飞雪,这是长南冬日的第一场雪。

    浅浅的白雪覆盖在坑坑洼洼的地面上,将昔日的破败和不堪掩藏在了绵绵飞雪之下。

    “将军,长南知府来了。”

    李戍掀开军帐的帘子,恭敬的走进来汇报。

    此时的洪延沉正在看南海的布局图,他听闻李戍的话,有一丝惊讶:“新上任的许知府?”

    “是的,将军。”李戍脸上难以掩饰欢喜,“许知府还带了一万斤粮食、三只活猪,说是为将士们年节添些吃食。”

    岭南县南城墙半面墙都倒了,洪延沉他们也不敢走远,只能够就近安扎住营,为了更好的护住百姓,他们就索性沿着南海岸码头扎营。

    而南城墙的正大门就是南海码头,可想而知他们这些西河水军就是百姓的第一道防线,想要进入岭南县,就必须从他们的身上压过去。

    他们这一驻扎就是五个月,所带来的粮草这几个月已经吃的差不多了。

    但后续的补给一直都没有到,去了不少书信就像是石沉大海

    李戍知道这是二房又开始做幺蛾子了!

    但没有办法,老爷子就是偏袒二房。

    为了解决如今的困局,他们也不是没有想着修建城墙,可是他们一修建城墙,对面的倭寇就来捣乱。

    一停止俢检城墙,这些倭寇又停止了骚扰。

    真是一群打不死的臭虫!

    也不是没有百姓来送粮,但是都被洪延沉退回去了。

    因为岭南县的百姓过得也都不容易,他们也不能够给他们添麻烦。

    好在靠近南海,还可以靠着一些海鱼度日。

    “到哪里了?”

    “已经在帐篷外了。”李戍憨憨的露了一抹笑容。

    洪延沉立马站了起来,他道:“还不请进来?”

    “见过指挥使大人。”进入军营后,许泽平行了个躬身抱拳礼。

    洪延沉连忙将他扶了起来:“许大人,无须多礼。”

    这时,许泽平才看清洪延沉的全身面貌。

    四十岁上下的年纪,看上去十分的俊秀,好在那一双鹰眼足够的锐利,让人看了就心生胆怯。

    洪延沉的个子并不算高,约莫一米七五左右,也不是特别的魁梧,凭着许泽平的估算顶多一百三十斤。

    如此,若非那一身铠甲的衬托,那就是十分的欣长,完全没有武将的身形。

    但是虚托许泽平的那只手的力道,让他知道洪延沉绝不是外面看上去的那么儒雅。

    这一双铁臂,许泽平完全是挣脱不开的。

    在他的虚托下,这个礼并没有行完。

    “这些日子,劳烦指挥使看顾岭南百姓了。”

    在洪延沉的邀请下,许泽平坐到了他们平日议事的小厅中。

    “许知府说这话,让圣人听了倒是要怒斥洪某了,为大景效力本就是我们这些将士的职责。” 洪延沉倒了一杯热水递到许泽平的面前:“军中过得粗糙,没有茶水相待,还请许知府不要见怪。”

    洪延沉待人和善,远没有二品大员的架子,倒是与阿兄说的不好相处有几分出入?

    许泽平倒也没有推翻阿兄的看法,双手的接过热水:“多谢指挥使了。”

    “洪某痴长许知府十余岁,就厚着一回脸皮了。”洪延沉爽朗的说道:“也莫说什么指挥使了,若是许知府不介意,可以喊我一声延沉兄。”

    洪延沉这么说,自然也是有自己考量的。

    他既然要走这从龙之功,那么就会尽自己的能力为皇太子笼络人心。而许泽礼又是皇太子的左右手,那么身为许泽礼嫡亲弟弟的许泽平,四舍五入也就是等于他们的这派人了。

    洪延沉不是没有自己的字,只不过这个字是他父亲取的,他并不爱这个字——长耀。

    所以对外,他都不喜欢提起自己的字。

    许泽平倒也没有多想,温和的笑笑:“延沉兄,你可以唤我一声远之。”

    寒暄过后,许泽平说起了自己的来意:“延沉兄,我观南城墙的根基还在,可是能够动工修建这城墙?”

    许泽平问起这话,洪延沉倒也没有隐瞒,直接将他们三次动工修建城墙的事情说了出来

    每次一动工,倭寇就偷袭来了。

    许泽平听完这话也是沉默了,他迟疑的说道:“我们与南海相隔这么远,他们怎么会知道我们在修建城墙,莫非我们这里有内贼不成?”

    洪延沉没有多说理由,示意许泽平跟着他走。

    一路往外,直到抵达南海岸边,洪延沉指着海岸中央的那个点:“远之,你看到那个点了吗?”

    许泽平隐约能够看到洪延沉说的那个点,“那是?”

    “那是百越岛,百越岛从前是一个无人的岛屿,我们从前蠢笨,不知道此岛的重要性。”

    倭寇盘踞在琉璃群岛上,距离大景约莫一千公里,确实很远。

    但是百越岛不一样,百越岛只距离大景八百里!

    可以说是大景到琉璃岛的一个过渡点,以前他们没有意识到这个地理位置的重要性,等到他们意识到之时,已经晚了。

    许泽平听出了洪延沉的意思,现如今百越岛已经成为了倭寇的盘踞点。

    第307章 广南行11(捉虫)

    “延沉兄, 八百里的距离,他们又如何能够勘察到我们的行动?”许泽平微微蹙眉。

    现如今也是仗着天气还算好,他才隐约看到一个模糊的小点。

    就单凭肉眼来说, 倭寇绝对不可能看到他们这边的行动的。

    洪延沉叹息一声, 他沉重的说道:“倭寇他们有个宝物, 名叫千里镜,用这个宝物就可以看清楚我们这边的行动。”

    千里镜?

    许泽平的心思一转,莫非是望远镜?

    关于望远镜的知识, 许泽平想了半天,终于在脑海中的犄角旮旯中扒拉了出来。他记得高中物理老师说过, 望远镜有两种组成方式:第一种是是凹面镜+凸面镜组成的。【物镜为凸透镜、目镜为凹面镜。】

    第二种是凸透镜+凸透镜,也就是物镜和目镜都是凸透镜。

    当然, 两种方式的发明人许泽平也早就忘记了, 更记不清那种方式可以看得比较远。

    洪延沉看着沉默的许泽平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正当他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许泽平突然说道:“延沉兄,他们这个千里镜是不是这样长长的?”

    说着许泽平用手指,就在雪地里勾勒出了一个简单的轮廓。

    洪延沉有些诧异,“远之,你是如何知道的?”

    许泽平拿出了从前忽悠贺祝的说辞忽悠洪延沉, “我幼时得过一本宝书, 上面记载了一些算经题,其中有一道图案好像就是画着这个图。”

    “那本书呢?”洪延沉呼吸急促,十分的激动的看着许泽平。

    若是他们也有了这个宝物, 就不用这么被动了, 也可以观察到倭寇的一举一动!

    “那本书后来被野猫给撕碎了”许泽平看着洪延沉也不追问他是怎么得的这本书,连忙说道:“不过, 我好像隐约还记得这千里镜的构造方式。”

    “当真?”洪延沉情绪激动,控制不住的攥住了许泽平的衣襟。

    许泽平一个不慎,直接被他举在了空中。

    许泽平:

    洪延沉看着许泽平平静的神色,立马冷静了下来,他将许泽平放下来,搓搓自己的手掌,有些不自然的说道:“远之,对不住了,我天生神力,情绪激动的时候就会控制不住力气。”

    “没事,能够理解。”

    知道许泽平知道怎么做宝物,洪延沉心里那个激动,他知道事以密成,所以连忙就将许泽平拉进了自己的军帐中。

    然后让李戍这些心腹严格巡逻军帐周围,不得让人靠近。

    最后,他眼巴巴的看着许泽平:“远之,这千里镜要如何制作?”

    这一刻,许泽平觉得洪延沉真的跟心机深沉挂不上钩。

    许泽平询问他,这案几上的笔墨纸可不可以用?

    得到确定答案以后,许泽平画出了两种千里镜的构造图

    “延沉兄,我们要制作出这千里镜,得先做出凹凸镜。”

    凹凸镜是何物?

    洪延沉神色严肃,他看向许泽平:“远之,我是孤陋寡闻,不知你说的这个凹凸镜要怎么做?”

    凹凸镜的材料最好是用玻璃来制作,可是许泽平他也不会烧制玻璃啊?

    “那宝书说过凹凸镜最好的原材料是玻璃,因为玻璃清晰透明,一面做凹面、一面做凸面。”他沉吟片刻说道:“若是寻不到玻璃,也可用琉璃代替,只不过琉璃的透明度不够清晰,效果可能不是很好。”

    “那你会制作玻璃吗?”

    许泽平听闻洪延沉的追问,他叹了一口气,“抱歉,我也不知道。”

    洪延沉虽说遗憾,但能够从许泽平这里得到千里镜的制作方法已经是一大突破点了!

    所以他已经要迫不及待的八百里加急,将这个消息上报给圣人,请圣人派遣最好的制作琉璃的匠人来广南。

    而在洪延沉书写八百里加急信件时,许泽平也没有打扰他,而是转悠到了南海的军事布局图前。

    沙盘上清晰明了的将大景、百越岛以及琉璃群岛的位置标注了出来,并且还将大景的战船以及倭寇的战船进行了站位排演。

    许泽平想到了码头上停泊的十艘战船,一艘比一艘宏伟壮阔,一看就知道是这两年来的成果。

    这几年,许泽平虽说耕耘在岭北县,但是关于大景的战船成果,岑天元每年都会书写告诉他。

    现如今军用战船已经更新到了盛安二十二船,战船载人数也能够达到二千人。

    这看似距离盛安帝的要求已经很近了,实则还是有一大截的差距。

    因为这是抛开战船上的弓弩这些来算,将盛安二十二船暗器弩机这些一完善,核载人数最多在一千五百人。

    而要说最成功的一点就是盛安二十二船的速度,如今它可达日均航速100海里,在空船之时,更甚可达130海里。

    所用风帆已经达到了12张,也已经达到目前水平的极限了。

    若是想要在提速,只怕是要造出发动机来了。

    许泽平看过盛安二十二船的船型,清楚目前西河水军用的十艘船都是盛安二十一船,盛安二十二船还没有投入使用。

    就目前来说,盛安二十二船配备的暗器和弩箭已经达到了冷兵器的极致,若是再想升级武器装备,只能够将目光投放到热武器上了。

    许泽平隐约记得明朝已经出现热武器了,有火铳、还有大炮,但如今大景并没有他拍了拍脑袋,清醒了过来,这是个架空的小说世界,切不可对标历史。

    许泽平虽然不知道火铳这些是怎么做的,但隐约记得火药好像是一个炼丹士用烟花怎么炼出来的?

    洪延沉写好书信,走过来时正见许泽平盯着战船看得入迷,似乎想起了什么,于是问道:“远之,听闻你跟着岑侍郎学习过造船?”

    许泽平正沉迷在要不要找人研发热武器的思绪中,猛然被他的声音打断了思绪,下意识的应答:“是。”

    “那你觉得我们大景还要发展多久,才能够追上倭寇他们的战船水平?”

    许泽平瞪圆了眼睛,所以他们大景拼命的造船是为了追赶小倭寇?

    他们华夏历史上可一直是小日子跟在他们的屁股后头,怎么到了这里就倒反天罡了呢?

    果然小说就是小说,作者真是在这里瞎几把乱写!

    唾骂归唾骂,许泽平面上还是不耻下问,将自己好奇的地方问了出来:“延沉兄,我们泱泱大景如何比不得倭寇?”

    洪延沉摸了摸鼻子,说道:“远之,你可知如今倭寇的天皇是何人?”

    听说是姓慕容?国号为灵。

    许泽平后知后觉,大西朝的皇室就是姓慕容吧?他们的开国皇帝叫慕容灵阳。他们东湘还有一座灵阳楼呢!

    “所以他们是前朝余孽?”许泽平试探性的说道。

    “是的,如今倭寇天皇慕容宸,正是前朝末帝的第三代孙”

    当年大西朝末帝纵火自焚于洛阳宫时,烧毁了大量书籍,连同史册以及算经这些重要典籍焚毁了很多

    而末帝的长子由大西朝的最后一支兵马护送,携带了大量文献南逃。

    他们一路逃亡,直至乘船漂洋过海。

    文武帝开国之时,政权不稳,见他们已经逃出了自己的国土范围,也就没有再追究,毕竟当时的航海方面更为的落后。

    却没有想到他们竟然一路逃亡到了琉璃群岛,并且夺取了倭寇的政权,改国号为灵!

    且经过这些年的蛰伏,他们的航行船竟然更为先进,能够不远千里北上来骚扰他们大景的边境!

    一想到这里,洪延沉就恨得牙痒痒,他有不少兄弟将士折损在了倭寇手里。

    就是因为他们的战船有藏船的本事,一旦他们的大船被毁,这些臭虫就会驾驶小船逃离。

    而他们大景的战船还没有摸索出这个,很多时候战船被毁以后,将士们要么淹死、要么就被这些臭虫给射杀死。

    盛安帝一直不承认灵国政权,称呼他们为倭寇,为的就是防止一些奸臣贼子打着反景复西的名头动乱民心。

    听完洪延沉的话,许泽平反而没有那么气了,现如今倭寇被灵国统治嗯,四舍五入之下,就是自家人打自家人?

    历史背景了解完毕,回到最初的话题:“延沉兄,倭寇他们船只的小船是藏在那个位置,是甲板下面的位置吗?”

    “看得不是很真切。”战场上一个不注意就会被射杀,洪延沉也没有观察的很细致,他凭着感觉说道:“应该是在船底这个位置。”

    许泽平又问了洪延沉几个问题,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若真是按照他的心里所想,逃生的船只放在战船的底部……

    要么就是在做战船时,他们下面这一层做了空心,逃亡的小船根据船身的弧度设计了贴面的弧度要么下面的船舱就是活动舱,一旦战船毁坏,就会自动弹跳出来。

    但他也没有一口就说出答案,而是说他要再想想。

    转而他问道:“延沉兄,倭寇他们战船上配置的船弩能够射多远?”

    洪延沉从许泽平这里知道不少关于战船的事情,只觉得他真是个宝,若不是许泽平次日还要去搭建百姓住所的事情,他还真不想放人。

    而到达县衙后宅休息的许泽平,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他好像是去想办法修建城墙的,怎么给洪延沉打工去了?

    抓了抓自己的脑袋,不过这个倭寇也是个麻烦事,如果不将他们解决掉,这个城墙也是难修得起来。

    要是有办法,让城墙在一夜就建成功了就好!

    迷迷糊糊中,许泽平睡了过去。

    在临睡前,他的脑海灵光乍现,好像想到了什么

    第308章 广南行12

    一觉醒来, 许泽平兴奋的从床上蹦跶了起来,他想到了鸿门宴!

    哈哈哈,他有法子治这个小倭寇了!

    昔日诸葛先生以心理战术用空城计逼退司马懿, 今天他也要用心理战术, 用鸿门宴玩弄小倭寇。

    常捕头看着风风火火从正房冲出来的许泽平, 正想拦住他,不想许泽平理都没有理会他,直接驾着马车就往外冲。

    “大人, 您去哪里?”常捕头不放心,边喊边追了出去。

    “我去找洪将军!”许泽平抬起手, 往后挥了挥。

    许泽平到达军营时,洪延沉正在训练将士。

    冬日里, 他还带领将士在南海中潜游。

    李戍还在岸上大喊:“将军加油、吴猛要追上您了!”

    “许大人, 您来了?”

    刚下马车,巡逻的士兵就注意到了许泽平,连忙迎了上去。

    昨日那顿美味的红烧肉他们可是没有忘,差不多三个月没有沾猪肉了,三头活猪可是把他们吃美了。

    现如今见着许知府,他们也是十分的殷勤。

    “你们将军呢?”

    许泽平将马车交给巡逻的士兵,顺嘴问道。

    “我们将军在训练。”

    在士兵的引导下, 许泽平到达了南海码头上, 看着数千士兵在海中潜游,当头的正是洪延沉

    “许大人,您怎么来了?”李戍见了许泽平立马就问了好, 然后大声喊道:“将军, 许大人来咯!”

    洪亮的嗓音,那是震耳欲聋啊!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 洪延沉从水里走了出来,湿漉漉的黑色中衣贴在他的身上,隐约还能够看出他的一身腱子肉。

    洪延沉接过李戍递来的澡巾胡乱的擦了擦自己脸上的水,对李戍说道:“这里交给你了。”

    “是!”

    在回军帐的路上,洪延沉随口说道:“满身的伤疤,怕吓到这些新兵蛋子。”

    许泽平也没有多想,应了一声:“理解。”

    回了帐篷内,洪延沉背对着许泽平就开始脱衣服。

    许泽平看着他满背的刀疤,有些不大好意思,扭过了头去。

    洪延沉似乎是察觉到了许泽平的动作,倒是爽朗的大笑:“都是男人,远之你们这些文人还真是讲究!”

    换好了衣物,洪延沉这才说道:“远之,你不是说今日要搭建百姓们的收留所吗?怎么来我这里了?”

    “延沉兄,我想到了对付倭寇的一个法子,不知道你愿不愿意试试?”

    洪延沉昨日就见识到了许泽平聪明的脑瓜子,对于他的计策,自然是十分的好奇,他惊喜的说道:“说来听听。”

    “我们先来一个鸿门宴”

    许泽平的计策的第一步:将南城墙断裂的地方丈量出来,让木匠做出两块等高、等宽、等长的木板出来。

    许泽平第二步,撤兵【这里的撤兵,自然不是真的撤兵,而是让这些将士们都潜伏到四周】,然后他们就将两块木板沿着外城墙竖立起来。

    倭寇他们不是喜欢在他们修建城墙的时候,捣乱吗?

    那么看着他们修建城墙,自然会来偷袭。

    一旦倭寇来偷袭,他们就用弓弩将这些要登岸的倭寇给射杀死。

    第三步,就是当着逃亡倭寇面,将两块空木板拆下来,让他们知道自己被这场鸿门宴给设计了。

    这三步一过,许泽平才好进行第四步。

    等到他的水泥造出来,他们就再使用一次鸿门宴。

    因为许泽平的第四步,是直接将水泥浇灌在两块木板之间,利用两块木板来浇筑水泥城墙。

    第四步是基于前三步的成功,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有了前一次的教训,他们再进行鸿门宴,小倭寇的心理肯定是认为他们在诱惑他们上岸。

    洪延沉虽然不知道许泽平嘴里的水泥是什么,但对于他这个法子却是十分的满意!!

    是啊,亏他带兵打仗这么多年,怎么就没有想到引敌上岸呢?

    虽然他们在海上的战船不敌倭寇,但是他们陆地上的作战可是碾压倭寇啊!

    看着许泽平端方模样,洪延沉摸了摸下巴,果然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许泽礼的脑瓜子溜溜转,就像纵横官场几十年的老狐狸;他这弟弟这么一瞧,也不是个简单的,模样在端方,也阻挡不了那颗一转十八弯的脑子。

    许泽平看着洪延沉久久不说话,狐疑的说道:“不成吗?”

    “成!”洪延沉一拍板:“我们就这么干!”

    二人敲定完鸿门宴,许泽平就匆匆赶回县衙,而洪延沉开始清点他们的弓弩以及想着如何挖出暗道来.

    回到县衙许泽平也不顾得自己还没有用早膳,直接将岭南县的县丞和主簿召集起来,跟他们商议县城安居问题

    岭南县城其实是一个很特殊的县城,因为从地理位置来说,县城在最南部,乡镇在北部。

    这也是为何岭南县城墙被砸毁的重要原因,因为倭寇从南海码头一上来,就是岭南县城的城墙,他们不砸了城墙又如何进入城内抢夺粮食呢?

    许泽平从府城一路南下,其实是从岭南下面的乡镇一路驾驶马车来到他们的县城的。

    故而他买到三头活猪,也算是顺路而来。

    至于岭南县为何这么建立?

    主要是为了收取市舶税以及海税!

    大西朝之时,这一块并非称之岭南,而是叫岭南镇、归岭中县管理。

    那时候岭中县会与倭国通商,说是通商,其实更多的是倭国来偷学大西的农耕技术,且倭国还十分的狡猾,经常不交通关海税。

    大景朝建立以后,吸取了前朝的教训,就将岭南镇划了出来,单独做了一个县城,又将临近的几个镇子拨给岭南县管理。

    所以这一次岭南的损失惨重,因为是县城被抢,不仅县衙库房被洗劫一空、各路商户的钱库也是被抢了个干净。

    县城都没有钱没粮,他们不往外逃又能够如何?

    现如今城中的房屋也是损坏严重,一些商铺、宅子想要低价售卖,都没有人敢来接手

    毕竟外头的倭寇还忽视眈眈着呢!

    “现如今县城中还有多少百姓?”

    岭南的董县城窘迫的笑笑:“不足八千人。”

    “原来呢?”

    “将近两万人。”

    岭南县城的海产丰富,加上水运又发达,只要倭寇不来犯,他们的日子其实还是很好过的。

    因为很多商人都喜欢南下来他们这里收购海产品,如此经济贸易、他们在县城很好讨生活。

    多数百姓在农耕结束,也都喜欢跑到县城来打些零工,挣点小钱。

    县城能够支撑近两万百姓过活,经济上又怎么会居大景倒数呢?

    当真都是倭寇抢去了吗?

    董县丞看着知府大人凝重的神色,也不敢插话。

    “我听前任知府说过,你们这里的税收情况,一年粮食税收不到三万石,照理说你们不更应该花心思在农业上面吗?为何都拥挤进入县城?你说的人口数量来说,本官是百思不得其解。”许泽平没有直面话题,而是委婉的说起:“莫非是粮食不好种植,都跑来从商?若是从商的话,那为何你们这里的商税也不多?一年也就一万多银钱?”

    “大人,黄知府没有跟您说吗?”董县丞舔了舔嘴皮,他道:“我们广南省三府一洲是还有一份额外税收的。”

    “什么?”许泽平一下子脑袋蒙了,这还有什么他不知道东西在内吗?

    “我们还有一份军税。”

    他们收上来的总税收,要先匀出五成作为军税给西河水军。

    这剩下来的税收才是他们的纯税收,这一份纯税收的三成用于县衙,另外七成上交给府城。

    以地方财政去养兵,这一点是许泽平是真心不清楚的。

    好像也没有人跟他说过

    在他的概念中,大景有军屯卫所的将士能够自足自给。

    所以广南穷,不是真的穷而是养兵穷?

    这个问题还真是与他所想有很大的出入啊!

    就这个问题,许泽平好像打开了一个新思路,“是不是在倭寇拥有那个千里镜以前,没有这么紧盯我们岭南?”

    董县丞已经在岭南为官二十载了,说实话若是没有今年这个意外,他是该辞官归乡了的。

    “大人,您说的没有错。”董县丞将他知道的都吐露了出来,“这个宝贝好像是他们今年得到的,从前倭寇突袭都是有规律的,约莫三到五年一袭,毕竟相隔着八百里的南海。”

    西河水军享着广南省财政的供给,自然也不吃干饭的,为了更好的保护百姓,

    他们在广南省的每个县都设县卫所,驻军五百到一千。

    南海太广,各地都有上岸的地方。

    而这一点,就与其他省拉开了差距,因为其他省只有州府设置卫所。

    从前倭寇没有千里镜,不清楚岭南的局势,所以每次偷袭,有卫所将士顶着,他们既是抢,也抢不到什么东西。

    而且将士撑一撑,他们还能够支撑到援军赶来。

    等到援军一到,这些狡猾的倭寇就驾船跑路。

    今年这一次不一样,他们借着千里镜洞察了卫所将士的行动偷袭成功。

    卫所五百将士,惨败,无一生还。

    援军赶到时,岭南城已经失守。

    许泽平看着抹眼泪的岭南官吏,心中大震,其实他们到现在也还不知道岭南失守背后的勾当

    许泽平替这五百将士愤怒,也替岭南的百姓感到难过。

    他终于知道为何西河提督能够将整件事情忽悠过去了。

    因为千里镜,还真是“事出有因”呐!!

    许泽平闭了闭双目,他深呼吸一口气,转移了话题:“现如今县城中没有地方住的百姓有多少?”

    第309章 广南行13

    “大人, 现在还留在县城中的百姓,约莫有将近两千人没有地方住,他们如今基本上都滞留在城郊的观音寺中”

    倭寇入了岭南县, 不光抢夺了钱财粮食, 还焚烧了不少的房屋。

    滞留在观音寺的这批百姓, 便就是被被焚烧房屋的受害者。

    “杨主簿你带人去观音寺告诉这些百姓,你就说县衙要修建水泥厂,招募工人。不拘男女, 包吃包住还会发放银钱。”

    许泽平最初的想法是给百姓们搭设临时住所,让他们渡过这个难熬的时期, 但和洪延沉敲定完计策以后,他又改变了主意, 反正要捣鼓水泥, 还不如将这批劳动力抓起来,还可以杜绝白嫖的心理,一举多得!

    小农社会,劳动才能够换取美好果实。

    许泽平看向董县丞:“董县丞,你去寻摸工匠,我们要搭建厂子。”

    “是!”

    将这两步安排妥当以后,许泽平回到衙房开始画水泥厂的图纸, 心里则是在想两件事情:一, 水泥的配比;二,水泥的利润到底是上交还是?

    水泥的原材料是石灰石、黏土以及铁矿粉,许泽平已经在工地上干活, 对于水泥如何配比心里是清楚的。

    现如今为难的地方, 是原材料以及煅烧,石灰石和黏土好找, 石灰石可以到火山口附近去找、而黏土就更好找,岭南就靠近南海,随处都可以挖的到。

    唯一让许泽平犯愁的是,铁矿粉。

    冷兵器时代,铁矿石是很稀缺的资源,因为铁矿石是冶炼铁器不可或缺的东西。所以朝廷对于铁矿山把握很严格

    长南府不是没有铁矿山,但这铁矿山是握在朝廷手里的,若是自己贸然开采,想必也是要吃挂落的。

    想到这里,许泽平还在盘算的问题,他已经有了答案,上交给大景朝吧!

    依照许家如今的地位,没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实力,即使是造出来水泥,也绝对不可能抢得过那么些公侯世家,与其到时候被逼着交出去,还不如现在就呈给圣人,留给好印象。

    如同那牙刷厂子一样,利润就是岭南县的税收吧。

    想清楚以后,许泽平立马写折子。

    折子写好以后,八百里加急寄往燕京。

    水泥厂是存在废水污染的,所以这个选址也是极为重要的,许泽平打开岭南县的平面图,最后将水泥厂敲定在了岭南的东郊。

    东郊那边是荒山,有一条河与南海相连,又无人居住。

    水泥厂一共是六个部分,第一个部分是煅烧窑、第二部分是制作厂、第三个部分就是污水过滤站。

    关于污水处理,许泽平其实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因为他自己的见识也只有那么多。

    所以他想到的办法就是,格栅、沉淀池将一些污染物过滤出来,然后将剩下的污水排入海洋,通过海洋净化。

    虽说有些不道德,但这也是他能够想到的办法了。

    剩下就是工人们的吃住地方了,第四个部分是食堂、第五个部分是男寝、第六个部分是女寝。

    这个投资下来,绝对不小,所以他这些资金问题也如实告诉了盛安帝。

    若是没有意外,长南府府衙中的两万白银,就是他的启动资金了

    次日,许泽平将厂子的平面图交给曹县丞,也把修建厂子的事情交给他去做了。

    至于杨主簿,许泽平则是将工人的伙食、工钱这一块给他管理。

    将这一切都安排妥当后,许泽平就带领人准备上岭南县青焰山的火山口,寻找石灰石了。

    十二月二十八,洪延沉正兴致冲冲的跑来县衙找寻许泽平,准备告诉他,计划可以开始了。

    却没有想到扑了个空,曹县丞告诉他,许知府外出去寻石灰石去了。

    而于此同时,洪延沉与许泽平的折子已经一前一后到达盛安帝的手上了!

    “好!”盛安帝看完两份折子,兴奋的低吼一声,控制不住的将手拍在了案几上:“朕就知道把这小子是个人才!”

    盛安帝年纪大了,前些天又大病了一场,太医说情绪波动过大。

    伺候的黄司正小心翼翼的说道:“圣人,太子今日离开前,让奴才务必伺候好您,不然奴才的人头就不保了。”

    盛安帝知道熙和孝顺,自己生病的这一个月多,他宁愿将监国的权利让出去,也要给自己侍疾。

    侍疾这的一个月,尽心尽力,瘦了一大圈,脸颊都凹陷了进去。

    相比去太子,另外几个儿子只会争权夺利,太子让出监国的权利,他们一个个挣的就跟斗鸡一样。

    最为跳脱的就是晋郡王了!

    看着他们这些狼狈的蠢样子,盛安帝心中气愤,即使是自己驾鹤归去,也还有储君在这里呢?!

    又何时轮到他们这些跳梁小丑?

    自己的身体是太子衣不解带伺候了一个多月照顾好的,盛安帝自然也要顾及一点,他瞅了一眼黄司正:“你这个老滑头,有话就好好说,搬出太子作甚?你的主子还没有死呢!”

    “哎哎哎,奴才知错了。”

    黄司正自打从岭南回来,脑海中都还是程哥儿那双熟悉的眼眸,他硬是觉得在哪里见过。

    可是一直都没有想到哪里见过,直到前两天圣人让他去整理旧物时,猛然翻到了逍遥王成亲后的一幅画像,他才头皮发麻,许主君的那双眼眸分明与逍遥王妃的眼眸一模一样!

    他又算了算年纪,许主君的年纪正和小郡君一般大。

    他本来想说,但太医说圣人如今大病初愈实在不宜情绪波动过大。

    所以黄司正打算先调查清楚,得到确定的答案,在告诉圣人,免得圣人空欢喜一场。

    从前没少闹出这乌龙事,他不想圣人这把年纪再经历一次这样的伤心事。

    他身在皇宫又走不开,只好把这件事告诉太子。

    于是才有了太子嘱咐他的话。

    黄司正听闻盛安帝这笑骂,也知圣人并没有真的生气,乐呵呵的应答了下来。

    盛安帝撑着案几站了起来,他打手一挥:“去,把皇宫制琉璃最好的工匠找出来,朕要派他们去往岭南!”

    “是!”

    岭南县青焰山又一座死火山,许泽平前往青焰山也是打算碰碰运气,若是没有找到石灰石,他就再去其他的火山口找一下。

    没有想到老天爷关照他,还真让他找到了!

    等到他满载而归时,已经是十二月二十九日了。

    看着天空又下起的小雪,他知道今年不能够和程哥儿以及两个小团子一起过年了。

    虽然有些失望,许泽平还是要打起精神,他一挥手说道:“好了,你们将这些石灰石拉到东郊的厂子去,今年就算是放假了!”

    许泽平说完这句话,又觉得不放心,罢了,他自己也去一道吧!

    毕竟,他也要去看看这建造的进度。

    到达东郊厂子之时,一排小木屋出现在他的眼底

    曹县丞穿着粗布棉袍站在场地中央监工,匠人师傅则是指导他们如何动工,工人们淋着雨雪不辞辛苦的在挖着地基。

    这些工人有男有女,都是壮年劳动力。

    远远的许泽平还能够看到,有一些孩子、老人打着下手,他们在旁边熬着姜汤,要喝水的工人就去接过他们熬制的姜汤。

    许泽平看着圈上的地方已经初显规模,他知道周围的树木已经砍伐成了临时房屋的原材料。

    他站在高山之上,将这些都映入眼底,明日就是团圆节了,他也不想给这些人增加压力,许泽平收回自己的步伐,他对着常捕头说道:“你去告诉曹县丞,明日起开始放假,这些工人们就可以在这厂子休息,一样管饭,等到初四再开始动工。”

    “是!”常捕头给兄弟们使了一个眼神,他们十五六人就拉着板车直奔小木屋。

    等到许泽平他们回到县衙已经是戌时,明日大年三十,开放布施的事情,他也都和曹县丞碰好了。

    在回来的路上,他从曹县丞这里听到了详细的进度

    按照许泽平的意思,他们是先从男工、女工住的宿舍修起,因为进度的问题,他们临时搭建了十个木屋,除去放粮食的仓库,如今有九个屋子能够住人,睡得都是大通铺,收留了将近九百人。

    从杨主簿这里,听到了上工的人数

    赶到厂子找差事的将近三千人,但因为住的地方有限,最终只有八百五十人留了下来。

    其他人都遗憾的回去了。

    听到这些事情,许泽平知道创收是当下最重要的事情。

    到达县衙内,又寒暄了几句,许泽平与常捕头等人就返回了宅邸准备休息。

    只是他们站在院外,就注意到里头亮起油灯。

    许泽平正想着,是谁在里头住着呢?

    大门就打开了,小虎恭敬的说道:“少爷,您回来了?”

    看着小虎,许泽平有些不可以思议,他瞪圆了双眼:“你怎么来了?”

    小虎一直守着大门,一听到脚步声就迫不及待来开门了。

    小虎嘿嘿一笑:“少爷,可不光小的来了呢~你去后院,有惊喜哦!”

    许泽平想到了什么,他迫不及待的往后院走。

    因为家眷来了,小虎就将捕快们都留在了前院。

    “阿父!”

    许泽平一推开主卧的房门,两个小团子就哒哒哒的从榻上跳了下来,直接朝着他扑来!

    程哥儿微微一笑,“平平,我们来陪你过团圆节啦!”

    第310章 广南行14

    “布施了!”

    “知府大人, 来给我们布施了!”

    “知府大人,让我们拿着碗盆去县衙领吃食啦!”

    董县丞找了两个流浪的小乞儿,给了他们一人两个肉包子, 让他们到大街小巷溜达叫卖。

    县衙大门口已经支起了三口大锅, 县衙所有官吏都在干活, 许泽平也不例外,他们烧的烧火、劈柴的劈柴、和面的和面

    一口锅熬着白粥、一口锅蒸着馒头、一口锅蒸着肉包子,袅袅的热气从大年三十的辰时开始。

    很多百姓跟着小乞儿的叫喊声, 一路朝着县衙大门口跑去。

    他们看着县衙大门口长长的队伍、喷香的米香,他们猛地咽口水, 连忙回去拿碗拿盆。

    许泽平看着很多百姓已经排起了长队,他知道气氛已经差不多了, 他走到队伍的最前方, 大声说道:“过了今日,明日就是明年的开始,明年我们一定会驱除倭寇,换我们一个平安盛世!”

    “驱除倭寇,平安盛世!”

    “驱除倭寇,平安盛世!”

    知府大人铿锵有力的声音,让这些百姓看到了希望的力量, 他们纷纷附和。

    大景没有放弃他们, 他们自己也不可以放弃岭南!!

    若想天下安定,必须稳住人心。

    只有百姓们的心稳了,不愁没有将来。

    “回去吧。”洪延沉将这一幕看在眼里, 隐下了眼中的赞许。

    李戍提着手里的两条海鱼, 他有些不解:“这鱼不送给许大人了?”

    洪延沉看着络绎不绝的百姓,他沉默的盯着李戍:“你不会让人偷摸的送到后宅去吗?”

    李戍:都怪大人你没有说清楚。

    在许泽平稳定好百姓的心, 布施正式开始。

    一人一碗粘稠的白粥、一个馒头、一个肉包子,馒头个大扎实、肉包子皮薄肉多。

    好些人在接过吃食以后,就迫不及待的往嘴里塞,也不顾吃食的滚烫。

    这一幕看得董县丞等人很是心酸,该死的倭寇!

    百姓越来越多,县衙官吏的手脚也越来越忙,没有人催促,但他们只想让百姓尽快吃到吃食。

    “阿爹,阿父不陪我们吃午饭吗?”

    圆哥儿、满哥儿他们跟着程哥儿站在县衙的仪门前,看着忙碌的阿父一会儿劈柴、一会儿和面,两双相似的眼眸看着程哥儿。

    两个小家伙吃过早膳后,就缠着程哥儿要去找阿父。

    程哥儿怕打扰到县衙布施,就一直哄着两个小家伙乖乖听话,还领着他们踢毽子。

    一直到吃午饭时,两个小家伙一直闹着要和阿父一起吃午饭,没办法了程哥儿才领着他们走到这里。

    但来之前,程哥儿就跟他们申明不许闹腾、不许去打扰大人做事。

    他们也都乖乖答应了。

    “你们阿父在做一件有意义的事情,你们不许去打扰他。”

    “有意义的事情?”

    圆哥儿和满哥儿看着很多很多人,都在排队领食物,他们小小的脑袋都在思考一件事情,吃饭也是一件有意义的事情吗?

    “阿爹,吃饭也是有意义的事情吗?”满哥儿率先将自己的心里的疑问问了出来。

    “是的,吃饭也是一件有意义的事情。” 程哥儿蹲下身子,看着两个小家伙,耐心的解释:“圆哥儿、满哥儿,你们要记住,很多很多人都是吃不饱饭的,所以我们不可以浪费粮食。”

    他们还不能够理解为什么会吃不饱饭,但是他们知道饿肚肚的滋味。

    在他们挑食不吃饭的时候,阿爹就会让他们饿肚肚。

    直到他们知道饿肚肚的滋味以后,才不敢再挑食。

    看着这长长的队伍,两个小家伙似懂非懂的应答:“好,我们不会浪费粮食的。”

    “阿爹,肚肚饿了。”圆哥儿摸着自己咕咕叫的肚皮,他指着许泽平:“快让阿父,跟我们一起去吃饭饭。”

    “阿爹,满哥儿也肚肚饿了。”

    程哥儿摸了摸他们的脑瓜子,温柔的说道:“你们答应过阿爹什么事?”

    “不许打扰大人们做事。”圆哥儿和满哥儿相互看了一眼,这才说出答案。

    “对,不可以打扰大人们做事。”程哥儿狭长的猫眼中是一片赞许:“现如今你们阿父在做事,所以我们不可以打扰,现在肚肚饿了,跟着阿爹回去吃饭饭吧。”

    看着阿爹伸过来的双手,两个小家伙又看了一眼忙碌的阿父,最后握住阿爹的手,跟着程哥儿回去了。

    除夕这场布施一直只持续到下午的酉时,董县丞才代表许知府说道:“这场布施持续四日,一直到大年初三,明日继续!”

    许泽平与八名捕快拖着疲惫的身躯进入宅邸时,迎面而来的是食物的清香,忙碌了一日,他们才想起今日都只葫芦吞枣的啃了两口包子。

    小虎殷勤的迎了上来:“少爷,各位官爷,团圆宴摆好了。”

    粮食有限,所以团圆宴也很简易,看似是六大碗,实际上就是三个菜重复摆盘。

    一道酸菜鱼、一道白切鸡以及一道时蔬。

    菜量有限,又是几个大老爷们,许泽平抬手说道:“辛苦诸位了,今日团圆节,幼子千里迢迢而来,本官就失陪了。”

    “大人,团圆节安康。”

    寒暄完以后,许泽平从正厅离开,小虎笑着为八位捕快上酒。

    八位捕快招呼小虎一道用膳,小虎笑着婉拒了。

    许泽平到达主卧时,程哥儿正好给两个小家伙洗完澡,他和春月将两个小家伙从耳房中抱出来。

    看着许泽平一身风尘,眉眼弯弯:“吃了吗?”

    许泽平摇了摇头,“还没有。”

    “正好,我们也还没有。”

    说罢,程哥儿就让春月去喊冬天上菜。

    “阿父,除夕安康!”

    “阿父,除夕快乐!”

    两个小家伙穿好靴子,趁着菜还没有上来,他们乖乖的给许泽平作了一个揖。

    “好好好,除夕快乐安康。”

    看着乖乖巧巧的两个儿子,许泽平乐开了花,本来是想准备红封的,但因为今年繁忙,把红封给忘记了。

    他蹲下身子,平视两个小家伙:“你们的心意,阿父收到了,阿父祝愿你们平安长大,健康又长寿。”

    “谢谢阿父!”

    一家四口的团圆宴也是很简单的,一道清蒸全鱼、一道白斩鸡以及一道时蔬。

    “阿父,满哥儿要吃鱼。”

    “阿爹,圆哥儿要吃鸡腿。”

    满哥儿从小就爱吃鱼,圆哥儿则是爱吃肉。

    程哥儿将鸡腿夹到圆哥儿的小碗中,温柔的说道:“要让阿爹,给你把鸡腿剪碎吗?”

    “不要,圆哥儿是大孩子了!”圆哥儿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眸,骄傲的昂起小脸,他捏着鸡腿,嗷呜一口。

    然后乐弯了眼眸,“好吃。”

    许泽平夹了一筷子鱼肉,耐心的剔了鱼刺,然后放到满哥儿的小碗中。

    满哥儿甜甜的一笑:“谢谢阿父!”

    简单的宴席,却让一家四口吃的十分开心满足。

    用过晚膳以后,许泽平先去洗澡洗头,程哥儿等到他洗完,自己才去洗的。

    他洗完澡从耳房出来,只见许泽平给两个小家伙讲话本——

    第五天,狼真的来了。

    放养娃在大声喊狼来了,村民们都不在相信他了。

    最后,村民们的羊被狼群吃掉了

    "阿父,放养娃坏坏,他撒谎。"

    “对,都怪他撒谎骗人,羊羊才被狼群吃掉的。”

    两个小家伙一人占据一半胸膛,他们乖乖窝在阿父的怀里,听阿父将话本。

    只有在最后发表自己的言论时,两个小家伙才挣扎的起身。

    许泽平看着两个小家伙相似的叽叽喳喳的发言,赞许的说道:“所以,我们不许干嘛?”

    “不许撒谎。”

    “对!”

    许泽平支持两个小家伙有一个快乐的童年,所以相对于程哥儿来说,他比较宠溺两个孩子,这也是为何两个小家伙黏他的原因。

    许泽平将两个小家伙楼到怀里,“好了,你们该睡觉了。”

    “阿父,你在讲一个话本我们就睡觉。”

    “咳咳。”

    就在两个小家伙讨价还价的时候,程哥儿清了清嗓子。

    两个小家伙立马乖乖躺在了许泽平的怀里,闭上眼睛,不到片刻,一前一后两人就一前一后进入了梦乡。

    许泽平将两个小家伙放好,轻手轻脚的披上外衣,从床上下来,走到程哥儿的身后:“祥儿,我来给你绞头发吧。”

    程哥儿没有拒绝,将棉布递到了许泽平手里,仍由他为自己绞干长发。

    静谧的时光,夫夫二人谁也没有说话,都在享受他们的独处时光。

    等到擦干头发以后,许泽平将人拥在怀里,温柔的抚着他的背脊:“程哥儿,过了初三,你就带着圆哥儿、满哥儿他们回长南府吧。”

    程哥儿沉默了片刻:“好。”

    许泽平欲将第一次鸿门宴的时间定在初五,他希望年初大获全胜,给百姓给予新生的希望!

    大年初一到初三,连续三日布施,让许泽平与百姓之间建立了一定的信任。

    借着这个信任,他告诉了百姓他与洪指挥使驱除倭寇的信念。

    初四清晨,程哥儿带领圆哥儿、满哥儿坐着马车向府城出发。

    在与家人告别以后,许泽平向城外军营走去。

    而岭南百姓听从许泽平的安排挖黏土的挖黏土、去砍树的砍树、挖地窖的挖地窖

    胆子大的队伍,会故意去南海边上挖黏土,为的就是吸引倭寇的注意,告诉倭寇,他们大景又要重修城墙了!

    倭寇驻守在百越岛上的兵力不足两万人,具体是多少,洪延沉还没有摸清楚。

    但是他知道,倭寇每次来捣乱派遣的兵力最多一万人!

    最喜欢玩的套路是偷袭,趁着夜色偷袭。

    许泽平到达军营以后,洪延沉先是给他展示了他们挖的地道。

    以帐篷为掩护,这些日子他们已经在帐篷下挖出一条长长的地道,到时候在撤离之前,一千精兵带足七日的粮食潜伏到地道里面。

    展示了地道以后,他就跟许泽平说起了往日倭寇的常用的手段

    第311章 广南行15(捉虫)

    倭寇在百越岛停留的战船约莫二十艘, 每艘战船核载人数是两千上下。

    每次战前,他们都会派遣十五艘战船。

    十五艘战船以5+4+3倒三角型进攻,前五艘战船主防御、中间四艘主攻、后三艘是替补, 即可防又可攻。

    “倭寇还有最狡猾的一点是, 他们偷袭之时不喜欢上岸, 就用他们的床弩骚扰射杀我们的战士。”说道这里,洪延沉气愤的拍在了桌子上。

    用床弩射杀?

    许泽平眉心一皱:“他们的床弩是几连发的?射程多远?”

    “他们床弩射程1里、乃是七连发、一次发射是五支箭!”

    射程1里,正好是五百米。

    许泽平忍不住摩擦着自己的指腹, 他们二十二船的床弩是八连发、射程四百五十米,看来在这一块还需要改进。

    当然话题回到正题上, 因为收取海税的缘故,南海码头与城门的距离并不远, 也就四百米的距离, 所以刚好在倭寇床弩的射程范围内!

    “延沉兄,目前我们军营中用的床弩射程是多远?”

    “应该是0.8里。”

    射程这一块,是他们在海上战船的短板。

    “那挖的地道距离码头呢?”

    "0.6里。"

    许泽平眉梢一扬,自信的说道:“既然他们不下船,我们就逼他们下船!”

    洪延沉惊喜的说道:“远之,你有什么好法子?!”

    “延沉兄,我们在前六批弩箭上涂满油、后二批弓箭我们发射火把!”

    油遇火迅猛燃烧, 且它们又是漂浮在水面之上的, 所以即使没有射中战船,他们也别想好过!

    洪延沉有些不解:“在海上,射发火把有用吗?”

    “延沉兄, 你炒过菜吗?”

    洪延沉愣了一下, 反应极大的反驳:“君子远庖丁,我怎么可能进厨房!”

    许泽平晒笑:“你若是经手过厨房就知道, 油遇火会迅猛燃烧,而油又是漂浮在水面之上的。”

    洪延沉像是知道了一些什么,他猛然眼前一亮:“远之,你果然是个鬼才!!”

    战策一出,他们全城搜寻油。

    当晚他们就将所有弓箭浸泡了油,然后一千精兵趁着黑夜带着食物躲藏到地道中去。

    初五,许泽平与洪延沉在码头上表演了一出争吵,二人甚至是当众打了一架。

    做戏做全套,不管倭寇是否将他们这些细节看到了,也要给西河水军撤离一个由头!!

    大吵一架之后,洪延沉带着水军开着战船愤然离去。

    百越岛慕容征拿着千里镜看着西河水军乘船撤离,兴奋的说道:“来人,备船,我们准备攻打大景!”

    一个文人打扮的书生,小心提醒的说道:“大皇子,小心有诈啊!”

    慕容征怒目圆睁,一把推开书生:“到底你是主帅还是我是主帅?!别以为你有慕容玉那个贱种撑腰,就能够插手本皇子的事情了!”

    正月初六,在西河水军离开后,许泽平开始指挥岭南百姓修建城墙,先是明晃晃的将十米长、五米高的木板搭建在断墙之上,然后派遣数百百姓开始噗嗤噗嗤的从南海挑着黏土上岸

    远远看上去就是重修城墙的架势。

    慕容征用千里镜观察着了一天南海码头,眯起眼眸咬牙切齿:“他们就是在修建城墙,好不容易将岭南的城墙砸倒了,又怎么可以让他们修建城墙?!”

    “众将士听令,进攻大景!”

    这一次,慕容征身边的书生没有再反对。

    是啊,他们好不容易砸倒的城墙,又怎么能够让大景修建起来?!

    正月初七未时,许泽平混在人群中,远远的能够看到倭寇的十五艘战船迅猛朝着南海码头驶来。

    约莫在2里的距离之时,他慌张的大喊:“倭寇来了,快跑,倭寇来了!”

    随着他的一声怒吼,所有老百姓都跟着他混乱的往城中跑去!

    慕容征站在战船上看着这些仓皇逃窜的百姓,哈哈哈大笑:“进攻啊!!杀死这些杂、种。”

    十五艘战船以100海里的速度行驶,约莫半个时辰,十五艘战船就停留在了码头上,开始朝着城墙扫射弩箭。

    洪延沉躲在断墙下,将这一切目睹在眼里,按耐着自己的情绪。

    慕容征哈哈大笑:“跑了,都跑了,兄弟们给我上,在岭南抢到的一切都是你们的!”

    随着他一句话毕,小倭寇们像下饺子一样开始下船。

    这时,洪延沉知道时机到了。

    他怒吼一声:“放!”

    一千精兵从地道中拿着弩箭钻了出来,迅猛的连射六发箭矢!

    漫天的箭矢,令慕容征一慌,随后他说道:“中计了,上船放箭!”

    只可惜,他终究慢了一步。

    又三千精兵从断裂的各处城墙中跳出来,与地道中的精兵一起发射点燃的火把。

    火把碰到插在战船上涂抹油的箭矢,大火顷刻燃起!

    战船上的倭寇已经自乱阵脚 ,一个个跟下饺子一般往水里跳。

    ——冲!

    洪延沉的一声令下,将士们分批冲刺。

    第一批是拿着盾牌、手持长矛的前进的步兵。

    第二批是手持弓弩的精兵

    这一场战争快速而又凶猛,不过两个时辰,西河水军歼灭八千倭寇。

    徒留慕容征驾着最后一艘战船仓皇逃窜,而他们西河水军不伤一兵一卒。

    看着慕容征愤恨逃离,许泽平还让百姓们将竖起的两块木板给拆除了。

    用千里镜观看情况的慕容征气得吐血!

    大火虽说将倭寇的战船烧毁了个干净,但这些铁器却保留了下来。

    ——哈哈哈,我们胜利了!!

    在战事结束以后,躲起来的百姓一股脑冲了出来,开始欢呼雀跃。

    这一场战争,少说也能够让倭寇们老实个一年。

    琉璃群岛巴掌大的地方,他们的人口可是极为的有限。

    八千士兵,对于他们来说可是不少的人口。

    这一年时间,足以让他们岭南好好发展发展了。

    “烧了吧!”看着死去的倭寇士兵,洪延沉眼神一凝:“骨灰扬海!”

    “是!”

    在处理好倭寇死尸以后,染红的海水已经恢复清澈。

    洪延沉让派遣士兵们,开始打捞沉下去的铁器。

    他自己则是带人重新布置驻扎的营地,这一切弄好以后,开始书写折子,快马加鞭将这一场战事呈现给盛安帝,折子中着重赞扬了许知府的功劳。

    许泽平回到县衙,让董县丞派人去各地宣扬今日战争的胜利

    ——并且让董县丞去宣传岭南粮食短缺,知府大人在收高价粮食,一斤大米可售卖1两银子。

    想要盘活岭南的经济,必须要先将这些粮商吸引过来。

    许泽平的这一招,自然也是跟着阿兄学来的,据说当年大伯在地方就任时,天降干旱,粮食短缺,阿兄就是这么给他支招的。

    以高价粮吸引全国各地粮商,当应大于求之时,自然会争相抛售自己手里的粮食。

    程哥儿离开之时,许泽平就嘱咐他回到长南府先买卖二十万粮食,让朱主簿带人运送来岭南。

    许泽平收集粮食自然不是为了倒卖粮食,而是作为岭南的粮食底蕴。

    只有他们自己手里有一定的粮食支撑,才能够不急,这样前来挣高价粮的粮商才没有法子占到他们的便宜。

    这场战事大胜,岭南县的局面差不多稳固。

    正月初九,洪延沉留下三千精兵,让李戍驻扎在岭南县,他带领兵马上了南洲。

    正月二十五日,圣人派遣的烧制琉璃的匠人团队抵达岭南县。

    此时许泽平正蹲在水泥厂里,带人噗嗤噗嗤的选矿石、然后磨碎矿石

    正月十六,开采铁矿的通过的折子到了许泽平的手里。

    正月十七,许泽平就迫不及待的安排人手前往铁矿山挖取铁矿石

    最终部分铁矿石,在正月二十三日到达许泽平的手里。

    战事结束以后,不少百姓都争相到水泥厂找事情做。

    许泽平没有拒绝,当即招募了一千壮年劳动力。

    将近两千工人全力开工,男工、女工住的宿舍院子在正月十五就搭建好了。

    然后就是煅烧的窑炉以及过滤池,齐心合力,也在正月二十四日完工。

    这段时间,各路商贩也开始陆陆续续返回岭南

    所以在竣工以后,许泽平安排工人们陆续离开水泥厂,并且告诉他们水泥厂一旦盈利,他们可有些报名。

    “知府大人,圣人派遣制琉璃的匠人们已经到县衙了。”董县丞看着许知府正拿着锤子同工人们在敲打矿石,也顾不得灰尘冲进到了许泽平的身边。

    许泽平这些时日一直想着水泥呢,就连倭寇的那一堆船弩都还没有来得及研究呢。

    现如今听闻匠人们都来了,也值得将这些工作交给监工的主簿,自己跟着董县丞会县衙

    于此同时,洪延沉的奏折以及皇太子调查出来的文书,都呈现在了盛安帝的龙案上。

    盛安帝看完皇太子查出来的事情,欣喜若狂,恨不得立刻就将幼弟的小哥儿接回燕京!

    但是他看到洪延沉奏折上所叙述的大获全胜,他的心思又起起伏伏。

    自打太祖开国以来,郡马就没有参政议事的权利。

    他们都是享皇家俸禄、授予荣职。

    按亲王郡君等级来说,郡马应该是授予从二品中奉大大散官阶一职。

    只是许泽平这小子确实是个人才,若是就这么卸了他的职务,他还是真心不忍心埋没他的才能。

    思绪在盛安帝的脑海中绞弄,让他下不了决定,他抬了抬眼皮子,睨了太子一眼:“太子爷,你可调查清楚了?”

    龙熙和立马说道:“父皇,关于堂弟之事,我特意派遣锦衣卫到清水镇打探”

    锦衣卫将程哥儿怎么被许泽平救出来,又怎么被许家收留的事情摸得清清楚楚。

    “对了,父皇,这是锦衣卫画出来的人像。”

    龙熙和将早已经准备好的画像,呈现了上去。

    盛安帝一打开画像,就激动的站了起来。

    是小郡君没错了!

    他的样子和他娘长的可真像。

    盛安帝还记得逍遥王婚后第二日,带弟媳来拜访阿爹时的情形。

    那日正值太子妃被诊出怀了老二,他与太子妃前来报喜。

    正好撞见逍遥王两口子

    第312章 广南行16

    程国公的孙女, 是皓明【逍遥王】自己去求的。

    据说是七巧节上,对人家姑娘一见钟情。

    可是磨了父皇将近三个月,父皇才下旨给他们赐婚。

    他还记得初见他们两口子的场景, 一向以冷面王爷著称的皓明, 嘴巴都要上扬到天上去了。

    就连同阿爹问好的声音都上扬了三分。

    而逍遥王妃当时也是迅速的甩开了皓明的手, 臊红着一张脸行礼,那双狭长的猫眼中透露出无比的慌张。

    “父皇,要不要现在派人将堂弟接回来?”

    盛安帝朝着龙熙和招了招手, “太子爷,你过来。”

    龙熙和知道父皇有事情交代, 他立马大步跨过去。

    盛安帝撑着他的手坐回到了太师椅上,略带浑浊的眼睛紧紧的盯着龙熙和:“太子爷, 若是你圣人, 你会封你堂弟郎君什么官职?”

    “儿臣惶恐。”龙熙和心里知道自己的位置已经彻底稳固,但是面上还是吓得马上准备跪下。

    盛安帝将他拉起来,“大胆的说,咱们父子之间,无需害怕。”

    “父皇,堂弟的郎君着实是人才,从清理隐田、海盐、再到治理岭北、就连战船上的床弩都有他的身影, 现如今的岭南驱除倭寇第一战”龙熙和将这些年来许泽平的功绩娓娓道来, “祖制授予驸马、郡马这些仪宾散官职位是为了保证我们龙氏江山的稳固,但如今我们龙氏江山已经稳固,堂弟的郎君又是大才之人, 我们给他一个恩典又如何?”

    况且王叔已逝, 堂弟身后也无撑腰之人,也不怕宗族勾结。

    盛安帝拍了拍他的手背, 满意的颔首:“继续说。”

    “按照儿臣的想法,会授予郡马广南巡抚兼中奉大大散官阶。”

    巡抚乃是从二品大员,可以说是大景实权的顶峰文官了。

    听闻延沉所说,许泽平已经在研制千里镜与水泥,两者都是利国利民的好东西,若是将它们造了出来,给他一个巡抚之位又何妨?

    “好!”盛安帝道:“明日你去接你堂弟归京,至于郡马爷,等到他将水泥与千里镜造好了以后,让他进京述职。”

    “是!”

    许泽平不知道认亲这阵风已经刮到他的头上,此时他正与制琉璃的匠人师傅商议做千里镜的事宜

    经过一个时辰的讨论,双方都明白了彼此的需求。

    许泽平就让董县丞带几位匠人下去休息,明日开始扶持匠人师傅修建烧琉璃的窑炉。

    这些时日他也是连轴转,现如今空下来也觉得有些困乏。

    但是现在也不是休息的时候,他回到县衙后宅,泡了一个热水澡,整个人爽利了开始回书房处理信件。

    书房中的这一摞信念,都是前两日从长南府寄来的。

    基本上都是程哥儿派人送来的,因为他现如今在岭南县,还有好些亲友不知这么回事。

    顺手拿起第一封信件,是阿岩寄来的。

    高岩开头就告诉了许泽平,关于岭北前任黄县令贪污税收的下场——黄县令抄了家斩了头、另外跟他同流合污的镇长,剥了身上的功名、三代不许参加科举。

    随后他又说了希望学院的近况,告诉他孩子们都很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学习机会

    最后在信件的落尾,高岩说道岭北百姓都念着他的好。

    许泽平看着这厚厚的信纸,由衷的发出欣慰的笑容,然后开始提笔回信。

    第二封书信是老师的回信,信上一如既往的简单明了——一切都好,勿念。

    看着愈发敷衍的回信,许泽平无奈的摇头,却仍是认认真真的嘱咐他好保重身体、不许贪杯,最后又告诉他了自己的近况,最后说道等千里镜研制出来了,一定送一个给他玩玩。

    第三封信是程哥儿自己写的,他在信中说道,送进流芳小院的小乞儿苏铭已经跟百合接洽上了,苏铭已经说服百合跟他们合作。

    现如今苏铭是百合的跑腿小杂役,百合也开始跟鸨妈妈攀拉关系,时不时的就会跟鸨妈妈捏腿揉肩。

    信中也阐明了百合并非家人卖进流芳小院的,而是被人拐到花船上,然后卖进流芳小院的

    最后一封书信是阿兄寄过来的,许泽平不知道为何看着远之亲启这四个字,他的心里有些打鼓,总感觉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许泽平打开信封,映入眼底的是许泽礼的那一手飘逸的柳体。

    信中表达内容简洁明了——

    许泽礼告诉他,正月初五之时,太子邀请他过府一叙。

    在太子府中,太子旁敲侧击了程哥儿的身世,并且言明程哥儿很有可能是皇室中人。

    他自然也是不敢隐瞒,将自己所知道的都告诉太子

    在信封的落尾,许泽礼说道程哥儿很有可能是逍遥王遗失的哥儿,然后让他有一点思想准备。

    许泽平看完这封信,腿一软控制不住跌坐在了椅子上。

    他知道阿兄是重活一世之人,他说的很有可能那便是事实。

    而后面的那句提点,他也知道是什么意思。

    他见过江长福、乔秧被招为驸马、郡马,也知道他们如今的处境。

    江长福被授予从一品驸马都尉,现如今在翰林院做着六品侍读的闲职。

    乔秧被授予从二品亚中大大散官阶,现如今在国子监做着清闲教谕。

    许泽平自问自己寒窗苦读数载,甘心只做着闲散官职吗?

    他闭上眼睛,他是不甘心的。

    他还记得阿兄的那句话——达者方可兼济天下。

    换做是在蓝星上,他没才没能,让他过这样的清闲又尊贵的日子,他是做梦都会笑醒。

    但是现在他不一样啊。

    三岁启蒙,就经阿兄引导读书。

    四岁拜师,老师教诲他四书五经。

    十五岁遇先生,引领他学算经、钻研造船术。

    踏入官场之后,他更是见识了诸多悲苦百姓

    如若让他放弃这一切,他又怎么能够甘心?

    许泽平捏紧了手里的信纸,约莫片刻,悠悠的叹息了一口气,这片刻在他的脑海中闪现过很多的人和事,最终他的脑海中停留的只有他小夫郎亮亮的双眸。

    罢了,若真的被封为散官了。

    那便是时也命也。

    圆哥儿、满哥儿出生以后,他也错过了太多他们长成的记忆,之后的清闲下来,也足以陪他们一起成长。

    想通以后,许泽平将信纸燃烧。

    看着化成灰烬的信纸,许泽平心里暗暗下了一个决心,那便是在圣旨到来前,他一定要经水泥和千里镜捣鼓出来。

    次日开始,许泽平就全身心投入研究水泥的事情中去了。

    这一研究就是两个月,在三月二十五日,他终于将水泥捣鼓出来的。

    而这段时间,匠人师傅们也误打误撞的将玻璃给造出来了。

    现如今正在专心怎么做凹面镜和凸透镜

    许泽平将水泥捣鼓出来,正想着明日召集人手浇筑城墙,就看到了常捕头匆匆忙忙跑来说:“许大人、许大人,皇、皇、皇太子来了。”

    结结巴巴的声音,足以见着他有多么的激动。

    皇太子耶!

    那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顶顶尊贵的大人物,若不是老天开了眼,他们哪里能够见到这么尊贵的大人物?

    许泽平心中一突,面上不由的绷紧了神色,果然该来的总会来的。

    他调整好情绪:“皇太子,到哪里了?”

    “就就就”就在外头。

    常捕快就了半天,话还没有说完,一道温润低沉的嗓音就传了进来。

    “孤来了。”

    许泽平也来不多想,立马跪下行礼:“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龙熙和穿着暗紫的常服,他也不顾及厂子里漫天的粉尘,上前一步将许泽平扶了起来,他温和的笑笑:“都是一家人,又何必这么生疏?”

    龙熙和到达广南的第一站自然是长南府,他这次来也算是微服出巡,所以是十分的低调。

    到达长南府以后,直奔府衙寻找许泽平。

    却被同知告知,知府大人现如今在岭南县。

    许泽平虽不在长南府,但他也无所顾忌那么多,直接带着太子妃直奔知府宅邸。

    虽说已经确定程哥儿就是他的堂弟,但是一些证据还是要盘查的。

    其中最重要的标志,是他们龙氏哥儿的金茶花。

    第二一个是,祥云凤凰佩。

    祥云凤凰佩是小王婶的及笄之物,小王婶临终前曾交代母后,这祥云凤凰佩被她系在了堂弟的脖子上。

    祥云凤凰佩好检查,拿出来瞧瞧便是。

    第一个金茶花,龙熙和身为一个大男人自然不好去检查。

    若是让宫里的麽麽去检查,他又怕怠慢了堂弟,所以就索性将太子妃带来了。

    妯娌间,相互看一下也不算唐突。

    所以当他们上门说明来意后,程哥儿都有些懵圈了,他想过自己可能是哪家权贵见不得人的私生子,但是他没有想过他会是皇家遗失的郡君啊!

    在稀里糊涂中,他任由这个雍容华贵的太子妃检查了他腹部盛开的金茶花

    而在太子妃确认后,他又拿出了自己珍藏多年的祥云凤凰佩。

    认亲以后,龙熙和告诉了他关于他父王和母妃的一些事情

    在龙熙和的叙述中,程哥儿知道自己是被人从逍遥王抢走的!

    他的母妃也是因为父王战死、自己被抢下落不明而郁郁寡欢而死。

    听到这些程哥儿,终于控制不住的哭了出来。

    昔日所有的委屈都被他哭了出来,他不是见不得人的私生子、他也不是被放弃的小哥儿,他是被人从母妃哪里抢走的小孩。

    在太子妃也心疼这个自幼丢失的堂弟,所以见着他哭,也是不好受,她将比自己小了二十岁的堂弟搂在怀里,任由他将以往的不幸哭出来。

    程哥儿大哭了一场,心里终是好受。

    他告诉了这个太子堂兄,自己曾经在养父母家中的事迹。

    昔日在养父母家中的恩情,都化作了怨恨。

    他们肯定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

    第313章 广南行17(捉虫)

    文州官员, 姓程?

    祖宅在燕京,且位高权重?

    听闻程哥儿的描述,龙熙和心中已经知道人选了。

    他今年三十有六, 和小王叔差不多大, 对于父皇一路走来的事情不说了如指掌, 那也是有所耳闻。

    小王叔战死那年是文景四十年,小王叔未满十九。

    而他那年十五岁,早已经到了记事的年纪。

    在文州为官、祖宅位居燕京的程姓官员, 只有一个那就是程国公府、哦不,现在应该称为感恩侯的庶弟程西的儿子, 程寅。

    当年父皇跟贤王争斗时,程老国公一脉是贤王的走狗, 没少给父皇下绊子走阴招。

    后来父皇登基, 程老国公应该是被处死的,但念在小王婶的临终遗言父皇还是饶恕了他们,留了他们的狗命,然后这一脉就淡出了权利的中心。

    程老国公卸了手里的兵权,留了一个空头爵位。

    他的嫡子程东,是小王婶的阿父,正是如此, 才能够燕京保留镇抚司使一职。

    他的庶子程西被罢官, 程西的儿子被贬至文州担任小小的同知一职。程西自觉羞耻,便就跟着他儿子前往了文州。

    只可惜命不好,死在了路上。

    当然这个死是“病死”的。

    程老国公前些年就病死了, 现如今接任他爵位的是他的嫡子, 因为父皇恼了程家,所以在程东接任爵位时, 直接被削成了侯爵。

    二十一年,河东省大旱,各地官员腐败,相互勾结,贪污朝堂拨的救济粮,百姓们民不聊生,四处逃离

    多亏二十二年,许泽平在岭南任职时盘查人口黄册,将逃难来的百姓清理了出来。

    这才让他们揭露了这场贪污案。

    这场贪污案,斩杀的官员数高达到上百

    办理这场案子的钦差大臣是许泽礼,作为许泽礼背后撑腰的龙熙和,自然也知道详细的案情。

    文州同知程寅也牵连在其中,不过他算是包庇罪,被撸了官职。

    现如今一家,投靠在他大伯感恩侯府中。

    若是当年堂弟是被贤王寄养在程寅家中的,那这就大有学问了。

    因为贤王抢走堂弟,为的就是威胁小王叔,让小王叔从关北退兵,不许出兵帮助父皇

    当年逍遥王府可是被小王叔保护成了铁桶,即使是小王叔本人不在王府,也能够确保小王婶顺利生产。

    小王婶是在生产后的第二天,堂弟被抢走的。

    想到这些,龙熙和心里已经有了答案,怪不得小王婶会郁郁而亡。

    怪不得小王婶对于抢走她孩子的歹人左言右顾,前后不搭后语。

    在那么安全的情况下,能够被抢走孩子的唯一可能,就是抢走之人必定是她最为亲近之人,能够让她不做防备。

    而这个人,不是别人,就是她的娘家人。

    一边是娘家人、一边是儿子,一旦她说出来,那程家一个九族大罪是逃脱不掉的,而不说出来,她对不起她丈夫对不起她自己的儿子。

    日日揪心下,又如何能够活下去?

    ——无论程家犯了什么滔天大罪,请皇嫂转告皇兄,念在我的面上,饶恕他们一条贱命吧。

    小王婶是死在母后的怀里的。

    小王婶死后,母后病了半个月。

    她一直在自责自己没有照顾好小王婶,辜负了小王叔的嘱咐。

    万千的念头在龙熙和的心中起伏,他也只能够劝慰一声:“堂弟放心,回了燕京,孤一定将这些歹徒绳之于法。”

    如今的堂弟也承受不住他可能是被他外祖一家从母妃身边抢走的这个事实

    龙熙和在接洽好长南府中的一切后,他留了一部分锦衣卫在府城中,带领一部分锦衣卫直奔岭南县。

    常捕头等人听着皇太子的这句都是一家人吓得腿脚发软,莫非他们的知府大人还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隐藏身份不成?

    倒是许泽平心里已经有了定数,他顺着龙熙和的力道站了起来,缓缓抬头看清了龙熙和的全貌,三十五岁上下年纪,容貌端正,气质温润儒雅,中等身高,不像是掌权的上位者,像是个读书人。

    许泽平当然不会因为他这平易近人的气场而小瞧他,能够与贤王斗智斗勇这些年,还屹立自己储君位置而不倒的又怎么会是简单的人物?

    许泽平一脸惶恐的说道:“太子殿下莫要抬举臣了,微臣只是寒门出身,哪能与殿下这等尊贵人相提并论?”

    说着,许泽平又要跪下去了。

    若不是从洪延沉那里知道了许泽平的心眼子,龙熙和就还真信了这小子的惶恐。初入朝堂,就敢装醉做局忽悠父皇,又岂是个胆小怕事的?

    父皇本想着将这小子拨去岭南多磨磨性子,等到自己登基后在施以恩泽,将他升上来,却没有想这小子是个有大本事的,硬生生的用三年时间将最贫瘠的岭北抬成了远近闻名的上等县。

    气归气,父皇还是给了他向上爬的梯子。

    不过到现在,父皇都还会时不时的谩骂几句这小子不识抬举!

    见这小子在装傻,龙熙和倒也没有拆穿,他转而说道:“你这水泥研究的如何了?”

    许泽平指着窑炉说道:“太子殿下,今日我们刚将水泥熟料烧制出来,只要将这水泥熟料和石膏按比例混合调配,就能够得到微臣想要的水泥”

    龙熙和这话也算是打开了许泽平的话匣子,说起自己研制的东西,许泽平整个人都在发光,他侃侃而谈,将自己如何烧制熟料的这些经过都说了出来。

    听着许泽平的有理有据的观点,龙熙和的眼神愈发的温和,是个有本事的。

    厂子里捶打矿石的粉尘太重,呛人的紧,许泽平很快反应了过来,告罪说道:“太子殿下,这厂子的环境要污了您的这一身好料子了,不如微臣领着你上厂子外头转悠转悠?”

    “可。”

    厂子中的工人们都知道贵人来了,一个个都被管事束缚在厂子里,以免冲撞了贵人掉了脑袋。

    所以当龙熙和和许泽平一前一后走到外头,外头十分的安静。

    安静到只剩下呜呜的海风。

    看着波涛汹涌的海平面,龙熙和率先打破了这沉默:“程哥儿的事情,想必你阿兄跟你提点了吧?”

    跟着的数名锦衣卫,也是识趣的留出了空间。

    “太子殿下英明。”

    龙熙和倒也不在意许泽平的这点小心思,他平和的说道:“堂弟也多亏你相救,若不是得你相救所以父皇愿意给你一个恩典,好生为民造福,日后短不了你的前程。”

    许泽平一听,眼前一亮,自然是听懂了话音的潜台词,他诚恳的行了一礼:“多谢圣人、多谢太子殿下。”

    “好了,一家人不用这么生疏。”

    随后,龙熙和又交代了他一些事情,就带着数名锦衣卫离开了。

    父皇现如今还在燕京等着堂弟回去,他自然不能够多耽搁时间。

    看着龙熙和一行人离去的背影,许泽平脑海里还记着他的话——

    堂弟与小侄子们,孤就先带着他们父子三人归京了,至于你,等着岭南城墙用水泥浇筑好了、千里镜也造好了,你就带着折子进京谢恩吧!

    回过神来的许泽平,连忙追上去,想要托龙熙和给小夫郎带句话。

    却还是慢了半拍,龙熙和等人已经骑马远去。

    他只好写了两封信寄往燕京,一封是寄给许泽礼的,一封是让许泽礼转交给程哥儿的。

    为了能够早些见到自家小夫郎,许泽平只好加快自己手里的活计。

    三月二十六,他回到岭南县,与驻扎在城墙外的李戍会面,跟他说了水泥浇筑城墙的事情。

    虽说阴了一把倭寇,但如今千里镜还没有造出来,他们看不到倭寇的动向万一倭寇是个不怕死的,不惧他心理战术,硬是要闯这鸿门宴,那许泽平也无可奈何。

    所以他还是要做两手准备,倭寇不来那就是万事大吉,若他们真的头铁要闯,那他们也有应对政策。

    “许大人,你放心,将军离开前,将你和他第四步计划已经告诉我了。”李戍一听许泽平的来意,就笑着说道:“这个地道我们不但没有填埋的,我们还将地道挖的更深了,里面还埋了锋利的箭矢。且留下来的这三千精兵,都是我们西河的个中好手,你尽管大胆的干,我们保准给你托底。”

    只要这些倭寇敢来,我们保证要他们有来无回!

    有了李戍这话,许泽平心里那个弦就松快了。

    三月十七日,如同上次一样,许泽平与李戍在南海岸边吵了一架,然后不欢而散。

    紧接着,李戍他们开始卷铺盖走人。

    慕容征拿着千里镜观望这岭南的情况,看着与正月一模一样的画面,他气的牙根痒痒,这群畜生!

    真当他是傻子呢?

    同样的招数想要欺骗他两次?

    他绝对绝对不会在上当了!

    他要是上当,他就是猪!

    李戍他们卷铺盖一走,许泽平就让百姓们把木板架了起来,甚至还让百姓们用石头以及粗壮的横木将木板固定稳固

    这一切都是明晃晃在慕容征的眼皮子底下进行的。

    许泽平一边指挥百姓架构木板,一边指挥工人们将水泥熟料、石膏往城墙这边运送。

    不管是闲置的西河水军、还是岭南百姓,都自发性的帮忙去水泥厂子拉原材料。

    夜色降临,浇筑城墙所需要的量已经足够,而倭寇他们还没有行动,许泽平与李戍对视一眼,他们知道倭寇这是上当了!

    但是他们也没有掉以轻心,趁着夜色,他们就开始和水泥,点着微弱的蜡烛,连夜赶工

    次日,阳光破晓,忙碌一个晚上的百姓将士们都露出疲惫而又满足的笑容。

    他们成功了,水泥城墙已经在两块木板之间。

    第314章 广南行18

    城墙浇筑好以后, 许泽平也没有急着拆卸固定的木板,而是守了三日,确定已经牢固, 才让众人将这木板拆卸掉。

    当一面不同于砖墙的灰黑色水泥墙出现在众人的面前时, 这些百姓们止不住的欢呼雀跃!

    而许泽平压住嘴角的欣喜, 他让李戍等人抬着上百斤的圆木撞击城墙。

    咚!

    咚咚!

    撞击数下,城墙纹丝不动,比修葺的砖墙牢固许多。

    ——上天保佑!

    ——感谢老天爷、感谢菩萨、感谢佛祖!

    ——感谢什么老天爷, 我们要感谢许大人,是他为我们带来的水泥墙!

    岭南的百姓们看着稳固的水泥墙, 高兴的都语无伦次了。

    其中不知道是谁吼了一声,所有人都将目光放在了许泽平的身上。

    许泽平的心里一突, 顿感不妙。

    正当他想要溜之大吉的时候, 百姓们将他抓住就往天上抛~

    ——啊啊!

    伴随许泽平尖叫声的,是百姓们欢呼声!

    慕容征用千里镜注视着岭南凭空出现的一座城墙气的要死,啊啊啊!

    等到仔细想来,不是凭空出现的,是他们在暗度陈仓!

    他又上当了。

    慕容征气的脸红脖子粗,暴脾气的将面前的东西全部推到了:“贱人!畜生!一群畜生!”

    气死了气死了。

    但归根到底,又是自己蠢。

    许泽平被百姓们整整抛了半盏茶的时间, 等他站到地面上, 已经两眼发昏、四肢发软,整个人都是晕乎乎的。

    等到许泽平清醒过来,他看着岭南县剩下的城墙, 大手一挥:“继续修葺水泥墙!!”

    其他的墙面没有倒塌, 他们可以当着倭寇的千里镜下大摇大摆的糊砌水泥。

    李戍想着吃瘪的倭寇,心里也止不住的乐呵。

    城墙修葺好了, 他们挖的地道也可以填实了。

    所以当李戍带领士兵刨开浅浅的黄土,掀开架在上面那一层薄薄的木板,去地道里把一支支利箭给拔出来时

    慕容征更气了,真他们的是一群阴鬼!

    头两日,许泽平在引导匠人们如何将水泥砌到城墙上去。

    在他们熟练以后,就投身进了县衙,开始给水泥定价。

    这些时日,县衙里的公务都是董县丞在处理,已经有不少商人看到了水泥的商机,开始向董县丞打探关于水泥的事情

    要将大景各条路,修成平坦的水泥路,这是许泽平幼时立下的目标。

    所以城墙要浇筑、银子要赚、路也要修。

    比起大景征收徭役修建官路,还不如将这条路承包出去,因为现在的岭南百姓迫切需要的是银子。

    让商人与官府合作,将路承包给商人,让商人去修建水泥路,商人必定要请工人。

    而这算是最快来钱的办法。

    但承包给商人,他们县衙又不想掏银子,要怎么盈利呢?

    怎么才能够实现白嫖呢?

    许泽平灵机一动,有了!

    他想到了后世的高速路,他挠了挠下巴,县衙与商人合作,县衙出水泥原材料、商人请工人,然后收取过路费。

    按路段收费、十年以后这条官路免费。

    商人重利,不管这条路会不会让他们盈利,一定会有人愿意出资!

    这收取的费用,不如就五五分账?

    许泽平听着窗户外头叽叽喳喳的喜鹊,勾了勾嘴角,就这么办!

    而他要修建的第一条官路就是长南府—岭南县的长岭路。

    官路这个事情解决完以后,许泽平开始正儿八经给水泥定价,他先核算出铁矿石的价格以及人工

    最后,水泥的定价在20两银子一吨!

    水泥的第一批受益者,绝对是达官显贵,既然如此他又何必手软?

    反正到头来,这些银子都归国库所有,比起以前的雪花盐,他可是仁慈多了呢。

    “大人,黄员外、丁员外都来了。”董县丞恭敬的走进来请示:“不知道大人,您要不要见他们?”

    董县丞嘴里的两位员外,许泽平有所耳闻,是岭南县两大富商,岭南出事后,他们带着乡下还剩下的财产跑路了。

    也是这些时日岭南安定下来,他们才带着家眷奴仆回来的。

    毕竟,岭南可还有他们的不少不动产。

    许泽平最先想干的是修路,至于零售水泥,他目前还想饿一饿他们。

    “不见。”

    “是。”

    等到董县丞准备转身离开时,许泽平又说道:“慢着。”

    董县丞心中一喜,他自然是希望知府大人能够将水泥卖给这些商人,不为别的,就为县中的百姓日子好过些。

    现如今到了耕种时节,还有不少的百姓没有银钱买粮种的。

    这些时日,商人们已经陆续返回县中,经济也开始恢复。

    但这只是针对有产业的,没有产业的老百姓们也只能够靠着打些临工度日。

    毕竟他们水泥厂招的人数也有限。

    他殷勤的看向许泽平:“大人,您还有何事吩咐?”

    许泽平约莫猜到了董县丞心中所想,他将写好的方案递给他:“看完,去安排招商,让县衙捕头跟着常捕头去府城宣传,务必将长南府城的官商引来!”

    有些事情身为知府的许泽平确实是一句话解决,但是比起他发号施令强制他们去做,许泽平更喜欢这些人自己求上来!

    在给水泥定价的时候,许泽平突然想到长岭这条路可是有四百里路,这么远的路普通商人绝对是吃不下来的所以他将目光瞄在了长南府的官商上面。

    长南府的官商有两户,一户姓赵、一户姓程。

    赵家以茶发家,广南省百分之五十的大红袍都是来源于赵家,广南省每年上贡的御茶也多数来自赵家。

    程家乃是新贵,是海盐问世以来,长南府第一个拿下制盐产权的商户。

    程家也是借着制盐权,由一个普通商人变成官商的。

    据许泽平所知,程家嫡女是广南巡抚的宠妾?

    董县丞看着手里的册子,越看呼吸越粗重,他整个人的眼神越越来越亮,明明是六十岁的老人了,在这一刻好似壮年一般,中气十足:“大人。您放心,下官一定办好这件差事!”

    四月初十,长岭路的招商正式在岭南县衙开启。

    长南府陆陆续续来了将近百位商户,最终拿下长岭路修路权的是府城赵家。

    赵家家主坦言自己修这条路不为赚钱,只为了博一个好名声,若是许泽平同意,他们就将这条官路更名为恩赏路,且十年内的所有收益归所经各个县衙持有。

    赵家是文武帝开国以后发家,历经为止已经为三位皇帝办过事了。

    据大景律法规定,官商历经三朝,为国为民忠心办事,可晋皇商。

    虽说律法规定,但最终能否成事,还得看上头龙椅上的人。

    现如今盛安帝已经年迈,赵家自然要考虑博取名声的事情了。

    恩赏路?朝堂的赏赐。

    许泽平就喜欢赵家主的坦言,反正这个筏子朝廷接不接他不知道,他接了。

    四月十一,许泽平与赵家签订契子。

    四百里官路,路经八县。

    四月十八日,长南府七县县令在许泽平的召集下,签下知晓修建水泥路的通知,随后八人敲定过路费。

    这一把,长南府八县彻底被他们的知府大人带飞。

    四月二十日,恩赏路正式开工,从长南府城开始修建,一路通往岭南县。

    各县百姓,恨不得一家都生几个男丁来,

    因为他们既是想要赚取银钱,又想要丰收庄家。

    但是他们知道,只要咬牙挺过了今年,必定能够过一个幸福年。

    所以各县百姓变成男丁跟着去修路,妇孺下田插秧种地。

    总体来说,是欣欣向荣。

    她们本就是乡野村妇,本就是要干活种地的,现如今只不过是一人多干些活计,只要能够吃饱饭、让孩子穿好衣,又何妨呢?

    盛安二十三年四月二十日,注定是不平凡的一日。

    既是大景水泥路开始的日子,也是大景千里镜问世的日子。

    许泽平正在县衙计划着任命谁为岭南县的县令,他就听到常捕头来报:“许大人,胡师傅、胡师傅,说千里镜造出来了!”

    许泽平一听,立马站了起来,也不管公案上的各路名单了,他大步流星跨出衙房:“走,去瞧瞧!”

    “许大人,您瞧瞧。”

    许泽平一到达庄子,胡匠人就迫不及待的将制好的千里镜呈现给许泽平。

    烧制琉璃需要修建窑炉,所以为了让胡匠人他们更好的研制千里镜,许泽平也是在城郊专门给他们圈了庄子给他们使用的。

    好在他们误打误撞的,研制出了玻璃。

    许泽平接过他手里制得铜镀金千里镜,朝着庄子外头一瞄,果然将五里外农妇们插秧的细节看得清清楚楚,他大喜:“好好好!胡师傅,你果然是个天才,本官一定向圣人递折子让圣人重重奖赏于你!”

    胡匠人激动的双颊通红:“这都是许大人的功劳,胡某人不敢居功!”

    "哪里哪里,都是胡师傅你们肯钻研,若不是你们肯钻研,哪里来的这宝物?"

    “许大人,如果不是你见多识广,胡某人哪里知道这千里镜哦?”

    经过这么争相夸奖以后,二人总算是冷静下来了。

    “许大人,这千里镜看得还不够远,这柄千里镜是用凹面镜和凸透镜组装的。”胡匠人说道:“因为激动,倒是忽略了不足。等到我再试试凸透镜和凸透镜组装,有了效果以后,我在请你过来。”

    许泽平把玩着手里的千里镜,他一脸赞许:“还是胡师傅你想的周到,只是这第一架千里镜意义非凡,容许我呈交给圣人!”

    第315章 广南行19

    在与赵家碰触恩赏路之时, 优先挑选的工人就是岭南县城的百姓。

    将近两千壮丁,跟随赵家家主前往府城开始修建水泥路。

    一有水泥厂、二有水泥路、三有商人陆续回归,岭南县的经济已经在恢复, 关于岭南县的铺垫, 许泽平已经完成。

    他身为一府父母官, 自然也不可能长期呆在岭南县。

    所以在四月二十八日,岭南新任县令到岗以后,他就前往长南府。

    而关于千里镜的研究, 他让胡匠人随时传信给他。

    在四月二十五之时,胡匠人将第二架千里镜研制出来了。

    这一架千里镜是用凸透镜+凸透镜制造的, 看得距离也更加远了,可以看到十里之外的情况!

    而在研制第二架千里镜之时, 他还将凸透镜、凹面镜隐藏的秘密给发现出来了——不同的凹凸度, 放大的倍数不一样。

    许泽平看过他得出来的结论,状若无意的说道:“放大倍数=物镜焦距/目镜焦距。”

    关于这个问题,二人又深入的聊了一个时辰。

    而许泽平也顺理成章的从胡匠人这里,将第二架千里镜顺走了

    岭南县的新任县令人选,不是别人,正是前任高县令的儿子高京。

    其实关于岭南县新任县令的人选,广南巡抚有给许泽平参考明细的, 多数是两脉党派的人员。

    如今的岭南是大景的香饽饽, 而广南巡抚既不想得罪太子党、也不想迁就皇长子党,所以他将这个难题抛给了许泽平。

    县令的调任权握在巡抚与吏部的手里,许泽平哪里想去参和?

    但任由两党争得你死我活, 最后这个县令之位掉在高京身上。

    高京连个进士都不是, 只是一个举人!

    这个县令之位,是盛安帝亲自任命的。

    盛安帝亲自发话——高颂县令为国捐躯、誓死守卫城池, 理应恩惠家属!

    故而敕命其母亲、夫人七品安人诰命夫人、任命其子高京为岭南县令。

    四月二十八日,许泽平指点了高京一些事情以后,就踏上了前往长南府的路。

    因为官路在修建,他走的是水路。

    跟得是西河水军的官船,岭南的局势已经稳固,李戍留了驻守岭南的卫兵以后,也踏上了回程。

    于此同时,程哥儿父子三人跟着龙熙和夫妻已经到达燕京皇城。

    透过车窗看着巍巍高墙,程哥儿攥紧了圆哥儿、满哥儿的手,他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如今的心情,既是害怕又是喜悦。

    这一刻,他真的很想平平能够陪在他的身边。

    “阿爹,你捏的我手疼。”满哥儿昂起肉嘟嘟的小脸,微微皱起眉头。

    圆哥儿倒是紧紧挨着程哥儿的身边,既是有些难受,他也是一言不发。

    程哥儿回过神来,他立马松了松手,抱歉的说道:“对不起,都是阿爹的错,原谅阿爹好不好?”

    两个小家伙其实也很敏感,他们像是知道要发生什么大事情,这一路上除了问阿父怎么不来?其他的时间,都是乖乖的呆在程哥儿的身边。

    “小郡君,可以下来了。”

    太子妃身边伺候的大丫头,轻轻扣响马车,示意程哥儿下马车。

    程哥儿牵着两个小家伙走下马车的时候,只见着前面跪倒一片宫女、太监。

    “奴才/婢女见过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

    “都起来吧!”

    太子妃雍容的走到程哥儿身边,温柔的说道:“上肩舆,父皇、母后已经在坤宁宫等我们了。”

    程哥儿见识到了皇宫的等级分明,在皇太子、太子妃依次坐上肩舆以后,他和两个小家伙才在宫女的引导下,坐上肩舆。

    太子乘坐的肩舆是八人抬、太子妃是四人抬、他这里便是二人抬。

    对于皇宫的规矩,在来的这些时日,太子妃已经跟他提点过了些。

    “阿爹,我们要去见你说的皇伯公吗?”

    程哥儿将两个小家伙搂在怀里,他看着跪在两旁的宫女、太监,收敛眼神,将眼神投放到两个小家伙的身上,轻轻拍着他们的背脊:“你们答应过阿爹的,你们要怎么做?”

    “我们要安静。”

    程哥儿看着肩舆两侧宫道变化,一路由宽变窄、由窄变宽,最后停留在一座威严华丽的宫殿外。

    ——坤宁宫

    当今国母夏皇后的寝宫。

    太子妃能够体谅程哥儿不安,她走到程哥儿的身边,轻轻牵住他的手:“母后和父皇都很想你的,放轻松。”

    程哥儿跟着太子妃一路往前,跟在皇太子龙熙和的身后。

    圆哥儿和满哥儿,则是由太子妃的贴身大宫女抱着。

    太子亲自去迎接小郡君的消息已经传遍整个儿皇宫,所以当太子妃牵着程哥儿迈进坤宁宫的那一刻,原本热闹的殿宇安静了下来。

    盛安帝、夏皇后第一时间将目光锁定在了程哥儿的脸上。

    盛安帝第一时间站了起来,他念叨着说道:“太像了,真的太像了。”

    夏皇后的眼里也止不住的泛着泪花,她用手帕摸了摸眼角,从座位上起身迎了上来:“熙华,可把你盼回来了。”

    看着面前雍容慈和的夏皇后,程哥儿那个飘乎的心脏终于落到了实处,他看着坤宁宫各色宫妇,下意识的行礼:“臣夫见过皇后”娘娘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夏皇后打断了:“熙华,你这是干什么?还不快来见过你皇伯父。”

    在这一瞬间,程哥儿明白夏皇后是在提点自己的名字。

    他跟着夏皇后走到盛安帝身旁,在她的示意下给盛安帝行礼:“侄儿熙华,见过皇伯父!”

    盛安帝看着跪下去的小哥儿,浑浊的眼眸中闪烁着泪花:“好好好!”

    盛安帝的连续三声好,让坤宁宫的众位嫔妃知道小郡君的身份是过了明路,都是扬着笑容恭喜:“恭贺圣人寻回小郡君!”

    “贺喜圣人、皇后娘娘寻回小郡君。”

    盛安帝一个眼神,太子妃立马就意会了,她连忙扶起了程哥儿。

    众人落座,太子妃充当调和剂,在两位长辈的眼神下,给程哥儿引荐各位长辈。

    同时,盛安帝的一道圣旨炸响整个皇城——

    册封逍遥王小哥儿龙熙华为朝华郡君、赐封地辽河。

    册封朝华郡君之子许烐韵为安乐县君、赐封地辽北州。

    册封朝华郡君之子许烐晨为长乐县君、赐封地长福县。

    册封朝华郡君之夫许泽平为中奉大大散官兼任广南巡抚,即日起上任。

    这道圣旨将整个皇城都掀翻了,受到恩宠的郡君有封地没有错,但那也最多只有一个州,圣人怎么可以将整个辽河省赐给朝华郡君做封地?

    那可是亲王才享有的待遇?!这和子承父业又有什么区别?除了一个亲王名头没有给朝华郡君,封地实打实的赐给了他!

    在说两位县君,大景开国以来,都还没有说赐封地给县君的!今日倒是在安乐、长乐县君这里开了先例?

    圣人这心偏的也没有边了!

    还有朝华郡君的夫婿!赐予实权?!

    次日的朝会,整个朝廷也跟炸锅一样的。

    “这与祖制不想符合,请圣人收回成命!”

    第一个出言反对的是伍阁老,许泽礼是太子的心腹,许泽平又是许泽礼的嫡亲弟弟,如今晋郡王已处于弱势,他不可以让太子添助力。

    随着伍阁老跪下,他一党派的官员呼啦啦的跪下。

    “请圣人收回成命!”

    龙熙阳捏紧了拳头,他瞥到龙熙和那儒雅的面庞,气的额头的青筋暴起,龙熙和这个贱人还真是好命!

    为了避免暴露自己的神色,龙熙阳微微低头掩饰自己的恨意。

    龙熙和一脸坦然,嘴角还微微挂着笑容。

    他的这一党官员都是老实的站在原地,听候圣人圣言。

    中立派的官员则是左右逢源,跪一部分、站一部分。

    许泽礼身为四品京官已经有了入朝会的资格,他站在最后一排,像是鹌鹑一样低头一眼。

    但若是仔细观察,他低下的嘴角是上扬的、眉头是舒展的。

    自打皇太子对他旁敲侧击过后,他整个人都是紧绷的,他怎么会不知与皇室结亲的下场?

    当年他老幺说要娶程哥儿,他就预料到结果。

    别看老幺是个端方温润的,实际上骨子里的傲气比谁都高。

    但是自己最终还是没有抵过老幺的决心,依着他,让他随着心意娶了程哥儿。想着也是走一步算一步

    故而当老幺说要外放为官的时候,许泽礼其实也是松了一口气。

    只要不在燕京,那就没有人认得程哥儿。

    所以当皇太子来寻他之时,他整个人也是懵的,这些年不都是好好的吗?哪里暴露了程哥儿的身份了?

    这些日子,他也是寝食难安。

    昨日的圣旨,让他连吃了两大碗米饭。

    虽说程哥儿由逍遥王世子变成了郡君让他迟疑了片刻,但是当牧小子询问他功课之时,他就想明白了。

    前世龙熙华已经不能够生育,封他为世子,让他接任逍遥亲王爵位又何妨?反正没有人继承爵位。

    就是过继个孙子给他,这爵位也是握在自家手里。

    这辈子不一样,程哥儿还能够生,若是将来生了小子,为他请封世子盛安帝又怎么会容许异姓王的出现?

    盛安帝看着跪着的群臣,讥讽的一笑:“君无戏言这四个大字你们都学进狗肚里去了吗?!”

    此话一话,伍荣颤巍巍的抬头:“圣人息怒,老臣等人都是为了圣人着想,若是您将朝华郡君夫婿赐为广南巡抚,又将众位皇室驸马、郡马置于何地?”

    说完,伍荣还有意无意的瞥了一样江阁老、乔阁老,意图拉他们下水。

    为了平衡朝廷的各方势力,在今年的年初,江阁老终于得以回归朝廷。

    只不过荣养这些年,淮苏派在朝堂的影响力早已经不复从前。

    第316章 程哥儿身世揭秘1

    江渊能够一步一步爬到阁老这个位置上, 又岂会是个蠢货?

    长荣帝卿是太子殿下的嫡亲弟弟,而晋郡王不过是帝卿的庶出长兄,傻子也知道选谁, 更何况是江渊呢?

    在他们长福尚帝卿那一日, 帝卿成了他们江家的保命符, 而他们江家也就成了太子殿下的拥护者。

    一旦太子上位,还怕他们日后没有好处吗?

    江渊才不会傻傻的去争眼前这点小利,他垂下眼睑, 犹如一个鹌鹑,主打的就是一个呆若木鸡, 不接伍荣的眼神。

    而乔东海虽说喜欢与江渊唱反调,但他也知道晋郡王已经大势已去, 自然不会作死。

    伍荣见江渊与乔东海都不接话茬, 又给李御史使了一个眼神。

    李御史意会,他上前一步跪了下来:“还请圣人收回成命,圣人可要想想早逝的皓蕊长公主,皓蕊长公主当年在世之时,先帝都不曾赐下一省作为长公主为封地!

    圣人此举,不是让公主之子”寒心吗?

    李御史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盛安帝的愤怒的吼了回去——“混账东西!”

    皓蕊是盛安帝对不起的妹妹, 所以才会在登基后追封她为长公主。

    皓蕊生前, 盛安帝就绝对愧对于她。

    现如今死后,还要被他们这些乱臣贼子扯出来作为争权夺利的筏子,盛安帝不由气的双眸发红。

    镇安侯被文景帝夺了兵权, 被圈养了在京中。

    盛安帝上位以后, 恢复了他的兵权,将燕京都指挥使交由他掌管。

    这些年来也成为了盛安帝的心腹, 加之贺祝的缘故,多少也觉得愧对这个嫡妻若是当年他多花两分心思在皓蕊的身上,也不会让德惠贵妃钻了空子。

    所以在察觉到盛安帝的暴怒以后,他一脚踹在了李御史的心窝子上:“你们这些只会争权夺利的狗东西,可莫要扯了长公主的筏子,若是你们真的有本事,本驸马的位置就让你来做!”

    武将本就蛮横,李御史又是一把年纪的老人了,被他镇安侯一脚踹倒以后,李御史差点一口气差点没缓过来,等到他缓过来,听着镇安侯的话,差点一口鲜血吐出来。

    镇安侯娶公主与他们这些文臣尚郡马怎么能混为一谈?

    当年皓蕊公主下嫁镇安侯,是为了给盛安帝拉拢兵权,行的都是妻礼,就连公主府也都是形如虚设。

    而他们这些文臣尚公主、郡主、帝卿、郡君的呢?都是他们行君臣礼,他们为臣。

    李御史捂着胸口哎呦哎哟的呻吟,正当他想着怎么办的时候,瞥到了下首伍添丁的嘴型——死谏。

    他立马反应了过来,哀怨悲愤——“若是圣人不能够体会老臣的良苦用心,老臣宁愿以死明鉴!”

    说着,李御史就一咕噜爬起来,冲向金銮殿上的柱子。

    好在镇安侯身为武将反应的及时,一把揪住了李御史的衣领,被吊在了半空中像是在荡秋千

    龙熙和等人见着这一幕,觉得是滑稽又好笑。

    为了不失礼,诸多官员都是低着头,免得被圣人迁怒自己。

    李御史的这番操作,真是引起了盛安帝的厌恶。

    先前的谏言,可以理解成为了利益不折手段,他身为帝王自然知道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压抑着自己的怒火也能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现如今呢?死谏?

    当他是西哀帝吗?!

    大景开国以来,还没有言官死谏的先例,李御史这是要在他这里开先例吗?!要让他成为西哀帝那样臭名远扬的帝王吗?!

    盛安帝越想怒火就越烧,他冰冷的注视着李御史:“李广深不敬长公主、以下犯上,剥夺三品督察副御史一职,降为关北县令,即日起上任!”

    从正三品大员直接降为了七品县令,足以见得盛安帝是如何的盛怒?

    有了这个例子在内,伍荣等人都不敢在造次。

    盛安帝见众位官员都老实了下来,又睨了一眼晋郡王,这颗心再次冷了下来,父子多年,本想留他个体面。

    既然他不想要了,罢了,那就将这个体面彻底撕碎吧!

    ——大理寺少卿许泽礼,秉公办案、执政为民,深得朕心,即日起升迁为正三品督察左副御史!

    神仙打架,怎么让他捡漏了?

    李御史刚被罢官,自己就被替补上去了?

    正在许泽礼游神之际,他被大师兄推了一把,立马回过神来了。

    许泽平上前一步叩谢:“臣许泽礼,叩谢隆恩!”

    随着盛安帝的这道圣旨,伍荣颓废的垂头,他知道是彻底的完了

    但苦心经营这些年,让他们放弃,谈何容易?

    朝华郡君的回归,有人欢喜有人愁。

    欢喜的是苏瑜姮以及苏家。

    苏瑜姮做梦都没有想到程哥儿竟然会是她表姐遗失的小哥儿,怪不得他会觉得他这么的亲近就像是亲戚一样没有想到他们真的是亲戚,按关系来说,程哥儿是他的表外甥。

    愁的是程寅夫妻,他们做梦都没有想到失踪这些年的程哥儿竟然被找回来了?

    程寅看着大伯一家欢天喜地的模样,强压制着心里的慌张,恭贺的说道:“恭喜大伯、贺喜大伯,小郡君终于找回来了,这下堂妹在地下也能够安息了。”

    只是,程寅的话音刚落下,黄司正就带领锦衣卫冲劲了程家——

    黄司正笑眯眯的说道:“圣人有请,感恩侯夫妇以及程寅一家子你们跟我走一趟吧。”

    黄司正看似笑容满面,但是那不客气的语调,却让程寅夫妇心中一突。

    倒是程东两口子,因为马上要见到外孙了,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

    程寅面色有些抱歉的说道:“黄大人,犬子身体不适,怕过了病气给圣人,就让他在家中休息吧?”

    “要休息还是要脑袋?”黄司正一甩浮沉,笑眯眯的神情已经冷了下来。

    程寅不敢再多嘴。

    程东看着侄子夫妻惨白的脸色,却好像读出了什么不寻常的东西。

    但他也没有多想,只将这个事情归咎到程寅胆子小,不敢直视天颜这个理由上头。

    程东夫妇、以及程寅一家六口,一共八人老老实实的跟在黄司正后头。

    “养父、养母,我们好久不见。”

    程家人一踏进坤宁宫,气都还没有喘匀,一个夫郎打扮的哥儿就站在了他们的面前。

    清丽绝伦的脸庞,让他们呼吸一窒!

    太像了,跟苏锦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程东夫妻当即就红了眼眶,想要去摸摸程哥儿。

    但是程哥儿却没有理会他们,而是将目光放在了他们身后的那对中年夫妻身上。

    程哥儿对于程寅夫妇,到死也不会忘记。

    他的声音沙哑,一双狭长的猫眼一眨不眨的盯着程寅夫妇。

    吓得他们后退了数步,他们夫妇二人一个劲的摇头:“郡君认错人了,我们低下而又卑微,如何识得尊贵的郡君大人。”

    程东夫妇听着外孙的称呼,十分的诧异,小郡君为何叫程寅夫妇养父养母?

    而程东再联想到他们进宫前反应,只觉得浑身一震,他感觉有什么颠覆他世界的事情要发生了

    这时,盛安帝在夏皇后的搀扶下,从内殿走出来,听到程哥儿的称呼,冷哼一声:“他们算什么你的养父母,不过是助纣为虐的死人罢了!”

    程寅夫妇听到这威严的冷哼,吓得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

    随着他们这一扑通跪下,程东夫妇跟着也跪下来了。

    程哥儿看着程东夫妇花白的头发,有些不忍心,他们是母妃的阿爹阿娘?

    这时,龙熙和带领一众锦衣卫从殿外走了进来。

    程哥儿想要将程东夫妇扶起来,只是没有皇伯父的命令他下意识的看向盛安帝。

    盛安帝看出了侄子的不忍心,摇了摇头。

    太子妃从夏皇后的身后走了出来,将程哥儿拉倒了一遍。

    他只听见盛安帝冷冷的说道:“程寅,你是如实交代还是想要到朕的锦衣卫下走一遭?!”

    程寅想要打死不承认,但是看着太子身后锦衣卫那冷冽的刀子,他的寒气从脚气,他可是听说过锦衣卫的那些阴私手段

    程寅的夫人嘴硬的说道:“圣人明鉴,奴婢与郎君才从文州来到燕京,不认识什么郡君,一定是郡君认错了。”

    程哥儿看着嘴硬狡辩的程张氏,冷笑一声说道:“不认识我?那我可是认识你程张氏以及你们一家人。

    不知道你,程张氏还记不记得你的好儿子程秒左手腕上有一道牙印?”

    程周氏起初还云里雾里的,她领着两个孩子跟着面见圣人娘娘那是天大的荣誉,高兴还来不及

    可是听着这些前后的话语,她感觉到了害怕。

    她身为枕边人,如何不知道程秒手腕上的牙印呢?

    只是每每追问,程秒也只是说道是被一个弟弟咬伤的。

    程张氏眼里止不住的透露出慌张,她想要说什么却又什么说不出来。

    程哥儿幽幽的说道:“要我说那道牙印是怎么来的吗?”

    程秒从小就蛮横,看上什么东西就一定要得到,等不到就抢。

    他手上的那道牙印,就是程哥儿留下来的。

    程哥儿有些记不清是什么时候咬下去的,只记得他与齐哥儿得了老鹰风筝,正在指挥着丫头院子里放风筝。

    程秒冲出来就要抢,他和齐哥儿不依,程秒就要动手。

    丫头婆子们只能够从中调和,但是程秒仗着年纪比他们大两岁,个头也高,就在丫头婆子们调和的时候,趁机撕碎了风筝。

    在程秒的世界中,得不到就毁了!

    程哥儿很生气,就一口咬在了程秒的手腕上,死死的不松口,即使是程秒被咬的鲜血直流

    后来他记不住这件事情是怎么结束的,他只记得他和齐哥儿被罚了两天不许吃饭。

    自此以后,他们对这个长兄就更加讨厌。

    一个锦衣卫在龙熙和的示意下,抽出一根绣花针,不留情面的扎在了程张氏的大腿上,扎得她嗷嗷叫。

    程家人看着这一幕,一个个都脸白了。

    盛安帝开口说道:“程寅你还不说实话吗?”

    程寅吓得不知所措:“说我说,奴才我说。”

    第317章 程哥儿身世揭秘2

    程寅吓得两股颤颤, 自知已经在劫难逃,也不敢有所隐瞒,就将当年贤王的密谋和盘托出

    程张氏在文景四十年十月初五生下一对双胎哥儿, 程寅很是开心, 准备大办洗三礼。

    程寅的父亲程西也认为是吉兆, 但是程国公却让他们停止办洗三礼,对外就说双生子体弱,不宜吹风。

    程西都不敢忤逆程国公, 更何况程寅这个孙子呢?

    起初程寅也不明白阿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的两个哥儿虽说只有四斤多, 但也是个健康的,大夫说是能够养得活的。

    但后来十月十五, 堂妹妹发动产下一哥儿的消息传来, 他就知道阿爷卖的什么关子了。

    原来程国公接到贤王的命令,务必要将逍遥王之子抱出来,他要让逍遥王从关北退兵!!

    所在在十月十五当晚,国公夫人程唐氏就急症病重了

    十月十六日,程国公以给逍遥王妃报丧的由头进了逍遥王府,报了丧以后,提出要看一看孩子。

    程苏锦也没有做防备, 就让奶麽麽抱出了孩子。

    程国公趁机就抢走了孩子, 趁机放言:“小锦,你只要劝王爷收兵,阿爷保证归还孩子, 若是王爷不收兵, 这孩子阿爷就不敢保证了。

    你也别怪阿爷狠心,你要想想你阿爹阿娘的性命。

    你若是敢告发, 我这个老头子反正是活够了,大不了程家上下二十口人,都跟你一起死。”

    程苏锦看着程国公掐住自家小哥儿的脖子,哪里敢抢?

    以孩子相逼、以阿娘阿爹的性命相逼,程苏锦吓得六神无主。

    直到程国公将孩子藏在篮子里带走,她才反应过来,喊歹人。

    程苏锦身边伺候的人,也都是她带过来的陪嫁。

    这些陪嫁多数是家生子,阿爹阿娘都还在程家

    程寅边说边流泪,国公夫人程唐氏根本就不是病死的,而是被程国公用药害死的。

    程东夫妇孝顺,程家出了白氏,他们也是跟着忙活阿娘的丧失,这头就顾不上刚刚生产的女儿

    而程国公的心狠程度远不如这些,他为了让孩子有一个顺利成章露面机会,他直接下令让程寅掐死自己的一个哥儿。

    程寅夫妇都不从,他就让人将程寅夫妇绑起来。

    程寅夫妇是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小儿子,被他们曾祖父下令掐死的。

    双生子的孩子养上十来天,与刚出生的婴儿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加上孝期又没有办法大办满月礼,于是这件事就这么顺理成章的糊弄过去了。

    程寅边说边流泪,而程张氏也是控制不住的掩面痛哭。

    没有什么,是比看着自己儿子被人当面掐死来的难受。

    程哥儿看着痛哭流涕的养父母,他终于明白为什么程张氏不喜欢自己,也明白为什么程张氏对齐哥儿也是淡淡的。

    她恨自己夺走了她孩子活下去的机会。

    她对齐哥儿淡淡的,是因为每次看见他就会想起他被掐死的双生弟弟。

    因为这种情感,她只能加倍宠爱自己的长子来麻痹自己的情绪。

    这也是为何程秒被惯的蛮横无理的重要根因。

    而听着程寅说完这一切,程东夫妇受不住打击直接晕死过去了

    娘是被父亲毒死的、外孙是被父亲抢走的、女儿是被逼死的。

    程东夫妇如何能够接受这个事实?

    虎毒尚且不食子,程国公却能够毒杀自己发妻、掐死自己的孙子,盛安帝也为他的心狠感觉到凉意,还真是为了权利无所不其极!

    也幸亏这种人,被自己厌恶了,不然他还真无法想象,大权在握的程国公会做出何等恶事来。

    看着乱作一团的程家人,盛安帝下令——

    程淮山【死了的老国公】,主导谋逆,剥除功勋,挫骨扬灰!

    程寅及其妻参与谋逆,赐鸩酒!

    程东

    程哥儿看着盛安帝的嘴一张一闭,就将程家众人的罪责都圈了下来。

    程东被削成了三等伯,卸了职务荣养在家中。

    程寅的儿子一家念其不知情,流放岭南。

    程寅的哥儿,念其不知情且已经出嫁,出嫁从夫也就罚了他念经吃斋三年。

    程哥儿其实明白,皇伯父已经是念在自己及母妃的面上,对他们从轻处理了,若不是程寅夫妇对自己还有教养的恩情,只怕

    程家有一个算一个,都会被按上谋逆罪。

    谋逆大罪,诛九族都不为过。

    “多谢圣人仁慈!”

    程家人谢过隆恩以后,颠颠撞撞离开皇城。

    “等风平浪静些,熙华你再去看望你外祖吧。”

    程哥儿听到盛安帝的提点,收敛自己的情绪:“是。”

    皇城的风浪,许泽平不知,因为他此时正与李戍在前往北上的路上。

    南洲在长南府的上头,他们回南洲,恰好要路经长南府,所以正好蹭着他们的官船到长南府的码头。

    二人也算旧相识,故而在一起也不免谈论其从前的旧事。

    “不知东宝现如今在哪里高就?”

    说起洪东宝,李戍不由的摇头:“东宝少爷被老爷子宠坏了,极为的任性,三年前,非要跟着将军入伍,将军不依,他就羞恼的离家出走。

    后来不知道是谁给他出了个主意,跑去了淮河水军入伍,现如今呐,在淮河水军营做着一个小伍长。”

    东宝是盛安五年二月生的,许泽平算算年纪,他也有十八了。

    许泽平哼哼一笑:“让东宝去吃吃苦头也好,让他体会体会什么叫身不由己。”

    瞧着许泽平脸上的促狭,李戍便知他还记着当年东宝少爷对他的捉弄呢。

    “李先锋,你们在南洲水军营的时候,会日夜巡防吗?”

    李戍有些不解的看向他:“这是自然的啊!若是不巡防,细作混进来了怎么办?”

    许泽平想了想,又换了个问法:“李先锋,你说有什么船能够在河海中一路畅通无阻?”

    在河海中一路畅通无阻?

    李戍想了想说道:“那便只有官船了。”

    官船?

    经此一言,许泽平彻底打开了思路,对啊!

    若是用官船拐卖人口进行买卖交易,又会有谁做防备呢?

    “许知府,你问这个做什么?”

    许泽平摆摆手说道:“嗨,这不就是没事耍耍嘴皮子,唠唠磕嘛。”

    五月初二,许泽平回到了长南府。

    程哥儿不在家、孩子也不在家,他觉得十分的孤寂。

    但是想到程哥儿那是认亲去了,所以打起精神在小虎的服侍下,在前院安顿休息。

    休憩一晚上后,他又回到府衙开始忙碌公务。

    叶同知得了许泽平的敲打,变得十分的老实。

    许泽平一检查公务,发现府衙中的公务被叶同知与朱通判打理的井井有条。

    叶同知也不傻,他们虽然没有打听到皇太子前来长南所谓何事,但观皇太子及太子妃娘娘待许主君这般的和善,还要亲自迎接他们去皇城玩,就知道许知府绝对是皇太子的心腹。

    为了跟在许知府后头捞一些好处,他自然不敢使绊子。

    府衙中一派和谐,办事效率自然也就上去了。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五月十三傍晚,小虎收到潜藏在流芳小院中苏铭的口信。

    苏铭以给百合买药的名义,偷摸溜出来告诉小虎——他收到消息,五月二十三日晚上花船会在东码头进行交易。

    小虎将口信一丝不落的转达给许泽平。

    听闻口信,许泽平激动万分。

    长南府一共有两个码头,一个是西码头、一个是东码头。

    西码头多是商船、民船停泊,而东码头则是官船停泊,因着码头特殊,一般百姓都不让靠近,故而也较为安静。

    而敢大摇大摆的放在东码头交易,还真是有恃无恐!

    大景没有市舶司一说,有很多东西是很混乱的,市舶税这一块都是握在地方衙门的手里。

    许泽平想了想,这或许是空架设定的缘故他至今熟知的大景,外敌一个是游牧贼匪、一个是倭寇,额,倭寇作为敌人,如何进行贸易?

    至于是否还有其他国家?

    有待考证。

    所以有没有市舶司,根本就不重要。

    许泽平收到这个消息也是辗转反侧,市舶税握在地方衙门,那么管理权自然也是握在衙门手上的。

    从前税务这一块是握在叶同知手里,码头水利这一块当然也是他派人管理。

    许泽平来了长南以后,将税务拨给朱通判管理,这码头水利自然也就换做了朱通判管理。

    而换了人之后,花船还敢堂而皇之的交易,难不成他们府衙的两位官员都被人买通了不成?

    也不对,前任知府在跟他交接的时候,怎么没有提码头的事情呢?

    许泽平辗转了一晚上,也不知道是何时睡着的。

    次日上府衙时,脸色也是格外的沉重。

    叶同知、朱通判相互看了一眼,也不敢触许知府的霉头,都缩了缩脖子打算溜回自己的衙房躲过这遭事情再说。

    只是他们想溜,许泽平不给他们机会,许泽平出口说道:“朱通判、叶同知,你们跟本官进来一下。”

    “是。”

    入了许泽平办公的衙房,没有迎来他们想象的狂风暴雨,相反许泽平还很客气的给他们一人沏了一杯热茶。

    “这段时日忙碌公务,也难得同你们聊聊家常。”许泽平笑眯眯的说道:“也不知你们的俸禄还够用?”

    “够的够的。”

    叶同知、朱通判也不知道许知府葫芦里卖了什么药,他们把近来做过的事情都回想了一遍,发誓绝对没有贪赃枉法!

    只是许知府这好端端的问他们俸禄够不够用,着实让他们心里打怵啊。

    在经过这么东拉西扯一番以后,许泽平终于将话题抛到了他要问的问题上:“不知道这东码头是那几位衙役在守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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