邴温故大致听明白了梁氏和钱氏的争吵,八成是昨天他给钱氏看病的钱并没有花光,剩下的叫钱氏给偷偷昧下,被梁氏给发现了。
梁氏继续骂道:“家里什么情况你还能不知道,一粒米都没有了,这十五文能买一升多的粮食呢,掺上野菜,稀稀的煮着,够家里人吃三四天呢。”
邴温故迈进院子,钱氏瞧见邴温故,大概觉得没脸,捂着脸跑回屋。
梁氏则是攥着一个灰扑扑的荷包走过来,看邴温故买回来多少粮食,整个人却还气的哆嗦。
“这些有二十升?”梁氏拎着就估摸出重量。
邴温故点头,“还剩下几十文,我留着用来周转。”
梁氏点头,把手中的荷包递给邴温故,“这是看病剩下的十五文,你都收着吧。”
邴温故没要,“娘,你收着,你手里也留点钱。”
梁氏没再推辞,就收下了。本来邴家没分家,家里银钱就都该梁氏掌管,村里也一直是这个规矩,如果今天卖鱼的不是邴温故,换成其他儿子,梁氏会把剩下的几十文钱一起要回去。
换成这个大儿子,梁氏就有些气短。也不是,准确的说是现在的大儿子。
梁氏总觉得大儿子生了一场病变了很多,有时候让她这个当娘的都有种疏离感。
邴温故把粮食给了梁氏就不管了,他这身体并未好利索,折腾一趟镇上,还真有些累,现在就想躺床上休息下。
邴温故就算躺着,也没有干躺着,而是捧着本书看。
明年二月就是院试,邴温故得抓紧每一刻时间看书。
家里有了粮食,暮食就是野菜粥,虽然还是稀稀的,但好赖是能看到米粒了。
身体缓过来些,邴温故就忍不住不见夫郎,见夫郎可不能空手,邴家没钱,邴温故自己想办法。
村里有山,山上有得是好东西。
邴温故晃晃悠悠往山里走,太深的,他不敢进。他身体并没有完全恢复,对上狼和野猪没有胜算。
他就只进比村人稍微深一点的地方,这里村人不敢来,山里的大型猛兽也不会来,倒是有些小动物。
邴温故捉了两只野鸡,还摸到几个野鸡蛋。
他没把野鸡都拿回邴家,邴家人太多了,要是全部都拿回去,他可能也就能吃上一口。而现在他身体亏空的太厉害,需要好东西进补。
索性就地升火烤了一只野鸡,他自己吃了一半,剩下一半屁颠颠给南锦屏送去。
要不是这副身体需要立刻调养,邴温故就都省下给南锦屏送去了。
“南锦屏,南锦屏……”邴温故下山的时候,正好看见在山上挖野菜的南锦屏,小声叫他。
南锦屏瞧见是他,先是左右环顾一圈,发现没人注意他,这才走过去。
两个人找了一个背人的地方说话,邴温故立刻就把怀里还温热的烤野鸡拿给南锦屏。
南家日子过得也不好,除了过年,吃的最近的那次肉,就是前些日子邴温故送给他的鱼。
现在看见烤的焦黄的野鸡和鼻尖的肉香,南锦屏下意识就咽口口水。
“快吃吧。”邴温故看着南锦屏,想到这个就是自己的夫郎,心里甜滋滋的,“我放在怀里暖着,还热乎呢。”
南锦屏虽然馋得咽口水,可还是强忍住推脱道:“你吃吧,你身体大病初愈,正需要补营养。”
夫郎这是关心他身体呢,邴温故心里欢喜,“你看这是半只,另外半只我吃了,这是专门给你留的。”
南锦屏飞快看了邴温故一眼,就不敢再看他的脸,垂着头,瞅着地上,用脚尖踢着地上的石头。
“我不能要。”南锦屏小声道:“如果你是为了感谢我救过你,你已经给过我鱼了。”
“我邴温故的一条命就值两条鱼?你是看不起我吗?”邴温故又把这套说辞搬出来,每次他这么说,南锦屏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邴温故趁机用烤鸡蹭了蹭南锦屏的嘴唇,“你看,这烤鸡都碰你嘴唇了,你不吃,谁还能吃!”
这个借口笨拙得很,南锦屏敢保证,就算碰过他的嘴唇,村里人同样挣着抢着要。
邴温故把烤鸡强硬的塞给南锦屏,“有人过来了,我走了,明天还过来看你。”
邴温故说完就跑了。
“锦哥儿。”苗氏的声音传来,南锦屏下意识把拿着烤鸡的那只手背到身后,没让母亲看到,“你在这里干什么呢?我半天都没看见你了。”
南锦屏对苗氏道:“那边挖野菜的人太多,我见这边没人,就寻思来这边找找看。”
苗氏怀疑地看着儿子,似乎没发现什么异样,“那行,你别走远,这山里不安全。”
“嗯,我知道了,娘。”苗氏走远,南锦屏才把烤鸡拿出来,找了一个地方吃起来。
南锦屏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把邴温故的事情告诉他娘,其实他是一个挺听大人话的乖孩子,可是关于邴温故的事情下意识就不想说。
也不知道是太久没吃肉了,还是邴温故烤肉的手艺好,南锦屏觉得这只烤野鸡特别好吃。一开始还是小口小口吃,后来就端不住了,狼吞虎咽起来。
邴温故并没有真的离开,躲在一颗大树后面观察着南锦屏。
一开始看南锦屏吃的香,邴温故还很开心。后面见南锦屏狼吞虎咽,他就心酸了。
不过就是一只野鸡罢了,就把南锦屏吃的这么香,可见南锦屏日子过的多不好。
剩下一只野鸡被邴温故拎回邴家,梁氏看见就埋怨道:“大郎,你上山了,你身体才养好一点,山上那么危险,你不要再去了。”
邴温故道:“运气好,没进深山,在外围捡到的。”
钱氏看见野鸡就眉开眼笑,完全忘记早上的那顿骂,立刻就挤过来,“娘,给我吧,大哥也是为了家里好。”
梁氏骂道:“吃什么吃,整日就知道馋,这野鸡明个叫你大哥拿到镇上换粮食。”
钱氏撇嘴,家里孩子眼神暗淡。
邴温故道:“娘,做给家里人吃吧,家里人都需要补身体,过些时候就要秋收,不补的话,怕到时候家里人受不住辛苦。”
梁氏为难道:“可是家里粮食也不多,就你上次换回来的二十升。”
邴四郎实在馋的厉害,就道:“娘,邴大郎说的有道理,咱家人现在都需要补,要不农忙的时候身体可熬不住。大不了过几天,我再去镇上问问短工,兴许这次能找到活呢。”
邴家人都不是偷奸耍滑的人,实在是镇上就那么点大,农闲的时候愿意打短工的人太多,邴家没有人脉抢不到活干。
梁氏不轻不重喝道:“说过多少次了,不许叫你大兄大郎,叫大哥。”
邴四郎撇嘴,不以为然。
钱氏跟着劝说道:“娘,就做了吧,到时候要是有活让三郎也跟着去。”
反正只要能找到活,家里除了邴大郎,谁也逃不掉。怎么都得去镇上做短工,还不如先把野鸡吃到嘴。
梁氏见家里人都想吃,孩子们更是眼巴眼望地看着她,咬咬牙同意了。
邴家暮食就吃的鸡,把一家人吃的那个香,觉得过年一样。
邴温故兜里还有野鸡蛋,一共四个,没有拿出来,他留给明后天自己吃一个,给南锦屏送一个,两天正好四个。
邴温故计划的好,到了第二日就给南锦屏送去。
鸡蛋不比别的东西,这玩意好送的很,他跟南锦屏擦肩而过的时候,就把鸡蛋塞进南锦屏手里了,等南锦屏反应过来手里的东西是什么的时候,邴温故已经走远了,南锦屏又不能大庭广众之下还回去,最后就只能收下。
邴温故发现了送鸡蛋的好处,这玩意只要在人多的时候找机会塞给南锦屏,南锦屏就没法拒绝。于是邴温故就山上四处找起了蛋。
这天赶巧掏了一个鸟窝,又得了四枚鸟蛋,就把鸟和鸟蛋都烤好了,揣在怀里去找南锦屏。
“南锦屏,南锦屏……”
现在对于邴温故的声音南锦屏熟悉得很,这几日邴温故天天给他送吃的。
南锦屏站起身,找个机会脱离南家人,跟着南锦屏往人少的小树林里钻。
“给你,我刚掏的鸟窝。”邴温故道:“咱们一人一只鸟,蛋给你三个,我吃两。”
南锦屏这几日已经吃了不少邴温故送给他的东西,这个时候再拒绝就是矫情了。
接过烤鸟吃了起来,这几日被邴温故日日投喂,南锦屏已经没那么馋了,能做到慢斯条理的吃肉了。
南锦屏吃着烤鸟肉,垂着眼睛不知道想什么,忽然道:“邴大郎,如果你是为了感谢我的救命之恩,这些日子送的东西已经够了,以后你就不要再送了。”
这一次邴温故没有用什么难到我的命还不值这点东西的说辞来搪塞南锦屏,而是双眸直勾勾地盯着南锦屏,“南锦屏,你不会真以为我天天给你送我自己都舍不得吃的好东西,真就单纯因为救命之恩吧?”
南锦屏猛地抬头看向邴温故,对上邴温故黑漆漆的双眸,南锦屏的心猛地跳乱了两拍。
南锦屏忽然发现,邴大郎的样貌生的很好。高鼻深目,五官深邃,如同刀刻般英俊。
如今病好了,气色好了,整个人精气神都变了。
纵然穿着破旧的衣衫,却并不显得狼狈,反而有种落难公子的意味。
那是一种股农家人养不出来的矜贵之气。
南锦屏心跳快的,仿佛自己都能听到,他结巴道:“邴大郎,你,你什么意思?”
其实心底已经隐隐约约有了猜测。
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殷勤备至,日日给对方送好吃的,还能是因为什么,自然是想要追求对方。
无论是谁把这种事情讲给南锦屏听,南锦屏都会给对方这个答案。
但是换成他自己,南锦屏忽然就不确定了。
实在是从小因为双儿的身份,村里的男人就没有一个喜欢南锦屏的。
不但不喜欢,还会绕着他走,好似只要一靠近他,他就会讹上对方,非要对方娶他似的。
甚至南锦屏听到过很多村里汉子背地里议论他,说就算一辈子打光棍,也不会要他。
把他说的那么的不堪,而南锦屏就是听着这样的言论长到大的,所以在这种事情上,他真的没有自信,也无法有自信。
邴温故也没追过人,但是二百五十年的老光棍好不容易看上一个人,那炽热的情感能烤化人。
邴温故直接就道:“当然是在追求你。南锦屏,我喜欢你,想娶你做夫郎。”
南锦屏没想到邴温故会这般直接,他脸上火烧火燎的,“如果是因为救命之恩,你不必做到这种地步,真不用为了报恩搭上自己……”
“当然不是,我就是单纯的喜欢你。”邴温故打断南锦屏,“我嘴上说送东西给你,都是为了感谢你的救命之恩,其实不过是接近你的借口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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