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皎皎, 对影成双。
顾肖看着那双乌湛湛的眼?睛，微翘的眼?角，乖起来?像猫咪, 一肚子坏主
意的时候就像只狡黠的小狐狸。
譬如眼?下，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问什么。
“怎么突然想问这个？”
一句话，又将问题抛了?回来?。顾南湘心中感叹, 顾肖可真是个谈判高手, 她第一次追人, 竟然就是天花板级别?的难度。
“那……你是我哥嘛，妹妹关心一下哥哥的感情生?活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嘛？哥你也快三十了?吧，这么大——”
话音蓦地?一顿，顾南湘没?了?声。
顾肖偏眸看她, “嫌我老了?？”
“那……我身?边像你这个年纪的, 要?么已经结婚, 要?么有女朋友。可我从小到大，都没?在你身?边看到过?女孩子。”说?完, 顾南湘又偷看一眼?顾肖。
“你不算女孩子？”
“？”
“怎么？”
“所以……你喜欢我这种类型的？”
一瞬的沉默。
顾肖抬手, 手掌扣在顾南湘发?顶，“顾念念，我是你哥。”
声音绷得那样紧。
顾南湘最讨厌这句话。
他们又不是亲兄妹。她扒拉下顾肖的手, 几乎要?跳脚, “不许你这么摸我的头。”
像大人摸小孩一样。顾肖就是太把她当小孩子，才一直忽略了?她作为“潜在可交往对象”的属性。
“怎么，有喜欢的人了?，就不许哥哥摸了?？”
“？！！！”
一句话, 脱口而出，两个人神色皆是一怔。顾南湘脚下一歪, 险些踩断了?细细的高跟鞋，还好顾肖眼?疾手快，将她扶住。
荒诞的对话被打断，顾肖眼?底只剩关心，“怎么样，有没?有扭到？”
女孩子乌软的眸子里一霎漾起水光，顾南湘动?了?动?脚踝，钻心地?疼。
“疼。”
顾肖扶着她走到旁边的长椅，“别?动?，我看看。”
说?着，他屈膝半蹲下，捏上纤细的踝骨。
顾南湘只觉被触碰的地?方痒痒的，她想缩，又被顾肖托住整个脚掌，“别?动?。”
裸色的高跟鞋被退下，女孩子的脚白嫩细瘦，圆润的指甲上涂着猫眼?绿的指甲油，隐隐有珠光。
这个颜色，的确很衬她。
顾肖捏着她的脚轻放在自己的膝头，西裤的布料滑凉，沾染夜露，凉意更深。
顾南湘躲不开，因为哥哥的手掌已经贴上了?她的小腿肚，将她的腿牢牢固定，又微微屈起。
脚下是凉的，小腿却被熨帖得发?烫，那里的末梢神经很多吗？为什么她可以这样清晰地?感知着哥哥皮肤的温度，指腹上薄薄的茧，甚至是掌心的纹路。
热意漫上，从脚底一路烧至脸颊，还好顾肖一直俯身?低着头，但凡他现在抬头，就一定会?看到她红着脸的样子。
顾肖轻按着她的踝骨，仔细检查，半晌才终于?放下心。
“没?有伤到骨头，但有些轻微的扭伤。”
话落，他抬眼?，不期然触上女孩子盈软乌瞳，以及染着霞色的凝白脸蛋。
这样的顾南湘很乖，乖得让人生?出妄念，想知道这样一双剔透动?人的眼?睛，如果眼?尾也染上红会?是什么样子。
一晃而过?的念头，顾肖蓦地?垂眼?起身?，“我让他们把车开过?来?。”
顾南湘随着他的动?作扬起头，她今天穿了?白色的针织毛衣和杏色长裙，格外柔软，像只慵懒的猫咪。
“不想坐车。”
霎然的沉默。没?等顾肖开口，顾南湘又软乎乎问：“哥，你可以抱我吗？”
顾肖眸底深静，敛着温和，“多大了?还要?哥哥抱？”
“你明明前不久才抱过?。”
无法?反驳。
沉默的对望里，顾肖俯身?，将一旁的高跟鞋重新替她穿上。
“那是因为你喝醉了?。而且念念——”
你有喜欢的人了?，你应该要?开始和哥哥避嫌。
“我才没?有醉。你就是不想抱我了?，你还觉得我胖了?，应该要?去?重新量尺码，你开始嫌弃——”
肩膀蓦地?被扣住，顾南湘就这样被顾肖打横抱起，剩下的话全部卡在了?喉咙里。
顾肖睨她一眼?，她眨眨眼?，又变成了?那个乖猫猫的样子。
她真的很像猫咪，一点不合她的心意就开始闹腾，但只要?她的需求被满足了?，哪怕只是小小的一点需求，她也会?给足反馈，撒娇卖萌，很会?哄人。
一如此刻，怀里的女孩子眼底漾起笑，唇角也翘着。
“我就知道哥哥最喜欢我了。”
谁说?叫哥哥不是一种情.趣？
只是不能随时随地叫。
像是怕掉下去?，顾南湘顺势抬手圈上顾肖的脖颈，又笑吟吟道：“我也最喜欢哥哥了?！”
是么，顾肖勾唇。
他迈着沉稳的步子，借一隅月光，抱着怀中轻软的女孩子。
“从小到大，只有嘴巴乖。”
*
回到别?墅，顾肖便吩咐西蒙联系家庭医生?，顾南湘却不依，“都这么晚了?，医生?也要?休息呀。”
顾肖仍然将人抱着，斜睨她，“那是谁上次凌晨三点要?设计师上门的？”
“那我当时不是在做毕设嘛！”顾南湘娇气地?为自己辩白，“而且我那个时候还是个学生?，你怎么让一个学生?理解社畜的疾苦？但我现在自己打过?工了?，我知道打工人有多难。”
顾肖点点头，“看来?吃点苦头还是好的。”
“顾肖！”
顾肖却一路走到电梯，吩咐身?后的西蒙，“早点休息，明早约一下医生?，还是去?拍个片子。”
“好的，先生?。”
西蒙止步。
顾南湘听懂了?哥哥话里的意思，甚至连西蒙都不需要?跟着——他会?，亲自照顾她。
“我不会?自己上药。”
她偷看一眼?顾肖，小声出声提醒。
“哥……你会?管我的吧？”
“不管。”
“。”
顾肖直接将顾南湘抱上三楼。两人的房间都在这一层，只分居走廊两端。
推开门，属于?女孩子房间的柔软和馨香溢在鼻息间，顾肖将人放在沙发?上，又转身?去?找医药箱。
“哥，我想先洗澡。”
“……”
静默的时间里，顾肖微弓的背影僵着，“我让瑞贝卡——”
“不用啦，我自己可以的。”
她可丁点不想让别?人来?打扰这难得的二人世界。顾南湘甚至开始苦恼家里的人太多，她就算真的想让哥哥照顾她，都很难找出合理的理由。
或许她可以说?服哥哥搬到维远总部旁的公寓里，那里离她的学校也近。
顾南湘很懂得掌握分寸，不会?在这个时候再撩拨顾肖，让他抱她去?洗澡。
房间里铺了?柔软的地?毯，她赤着脚起身?，“我是扭伤了?，又不是残了?，你看我可以呀。”
说?着，顾南湘弯起眼?，单脚一跳一跳往浴室的方向蹦。
顾肖还是起身?跟了?过?去?，在身?后护着她，又保持着适合的距离，直到看着顾南湘扶住浴缸的边缘，“需要?帮忙吗？”
“啊？”
顾南湘微惊。
“……”
顾肖按按眉心，今晚心绪不定，他几次三番说?出这样带有歧义的话。
“要?不要?帮你拿什么东西？”
顾南湘乌亮的瞳仁转啊转，浴室里一应物品俱全，但这么好的机会?，简直是天上掉馅饼，如果不好好把握岂不是显得她很不懂事?？
“那个，我换洗的睡衣放在衣帽间最左侧，要?粉色吊带那条，抽屉里有整理好的内衣，蕾丝白……”
“我还是请瑞贝卡过?来?。”
顾肖打断顾南湘的话，直接转身?离开。顾南湘看着哥哥的背影，眉头微挑。
好古板。
好……难撩。
等顾南湘洗完澡换好衣服出来?，顾肖也没?有回来?，房间只有她和生?活管家瑞贝卡。
“哥哥呢？”顾南湘看着身?上棉质的短袖睡裙，长度过?膝，和她要?求的真丝吊带天差地?别?，毫无露肤度可言。
“先生?说?有工作上的事?情需要?处理。”
借口。
瑞贝卡拿过?医药箱给顾南湘上药
，顾南湘不会?跟自己的脚伤过?不去?，但一边任瑞贝卡消毒喷药，一边点开手机给顾肖发?消息。
【顾璟珩，你说?话不算数！】
她连哥哥都不叫了?，直呼他从前的名字。
可好半天，顾南湘都没?等来?顾肖的回复。她有点坐不住，起身?单脚往门口蹦。
瑞贝卡连忙跟上，“小姐，您要?做什么？”
“没?关系，瑞贝卡，你去?休息，不用管我。”
两个房间横跨走廊，距离并不算近，顾南湘又不是特别?热衷运动?的女孩，跳了?没?几下就有些轻喘，她扶着墙壁缓了?缓，又往前继续蹦跶。
快要?到顾肖门口的时候，顾南湘下意识加快速度，却在堪堪最后一步的时候失去?重心，整个人向前跌去?。
前面就是厚重的胡桃木门板，这样直直砸下去?，她会?毁容吧。
顾南湘的第一反应就是护住脸，身?子不受控制地?前倾，预想中的疼痛没?有传来?，房门被拉开，她就这样直直跌进了?男人的怀里。
带着洁净的沐浴乳的微凉怀抱。
细嗅之下还有冷淡却好闻的雪松香气，像倏然闯入高纬度的深林。
“哥。”
顾南湘仰起头，乌润明亮的一双眼?睛。
顾肖有些无奈，“怎么还像小孩子一样。”
毛毛躁躁，但护在她脊背上的手臂却稳稳将人托住。
“我才不是小孩子，我已经二十一了?，可以领结婚证了?。”
“……”
顾肖觉得顾南湘今晚格外不同。有点闹腾，也有点黏人，三两句话就往男婚女爱的方向上扯。
“我不管，是你要?摸我……”
“念念。”
“总之我瘸了?这件事?，你要?负全责，你休想把我丢给瑞贝卡。”顾南湘心里发?慌，紧紧抓住顾肖的手臂，神色又一点点变得乖软。
“今晚和周年杨雪一起聊天，聊到了?很多小时候的事?情，有点……怀念。”
她太知道哥哥柔软的地?方在哪里，果然，顾肖没?有再计较她的胡闹和黏人，只是扶着她的手臂，将人带进来?。
冷色调的房间，和她截然不同的风格。
卧室在里间，顾南湘看到了?宽大的双人床，还有床上青黛色的四件套。她想起那夜让她格外安心的气息，属于?哥哥的气息，让她一夜好眠。
顾肖扶着她在沙发?上坐下，一旁茶几上的电脑屏幕还亮着，诚然如瑞贝卡所言，顾肖还在处理工作。
“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没?关系，回一封邮件。”顾肖微顿，“要?不要?看电影？或者，打游戏？”
“？”
“我还有一点工作要?收尾，先自己玩一会?儿?，嗯？”
顾南湘乖乖点头，琢磨了?下顾肖给出的建议，“看电影吧。”
打游戏太吵了?，会?打扰到哥哥工作。
“你，近视了?？”
顾南湘这才注意到电脑边上的眼?镜，薄薄的镜片，细细的金边。
“平镜，防蓝光和辐射。”
说?着，顾肖捏起眼?镜戴上。本就英俊的男人忽然戴了?一副金边眼?镜，清隽五官仿佛也多了?一道束缚和枷锁，怎么看，都有点……斯文败类的模样。
顾南湘咽咽嗓子，缓缓转过?头，强迫视线落在正前方的大屏幕上。
太犯规了?。
她怎么能经受住这样的诱惑？
顾南湘找了?一部英文原声电影，看封面很文艺，应该也不会?很吵。可开头冗长的叙事?就让她失去?了?兴趣，注意力更是时不时被身?边的男人勾着。
到最后，顾南湘干脆都不看电影了?，余光不停地?往身?侧瞟。
顾肖就坐在离她半米远的位置，微微弓着背，明明已经洗过?澡，但仍然穿着矜冷的白衬衫和西裤。
他专注地?处理着手上的工作，视线始终未偏，都说?工作中的男人最性感，顾南湘算是体会?到了?。
蓦地?，顾肖半转过?头，隔着一道薄薄的镜片，眸光深而静，“我比电影好看？”
“想睡。”
“嗯？”
“电影。”顾南湘压下心中的慌乱，指了?指大屏幕，“无聊，想睡。”
顾肖微微挑眉。
顾南湘这才将视线落回大屏幕，这演的是什么？！
昏暗的房间里，男女主人公已经亲到了?一起，吻得难舍难分。
“Please，talk dirty to me。”
“Faster.”
“Deeper.”
顾南湘：“……”
“无聊？”
“对，无聊。”顾南湘点头，神情严肃，“我的情趣很高尚的。”
顾肖轻笑，显然不信她这些鬼话。
不得不说?，演技还挺好，身?材也好，氛围感给得很足。
顾南湘舔舔唇，微顿一下，又看向顾肖，“哥，你觉得这个女主角的要?求，过?分吗？”
“什么？”
“Dirty talk. ”
她眼?底写满纯良和认真，像是在讨论什么严肃文学。
在顾肖的沉默里，顾南湘的手指已经紧紧蜷起，怦怦的心跳声格外清晰。
她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淡定，若无其事?地?又问一句：“哥，你会?这种时候，讲dirty talk吗？”
第22章 念起
Dirty talk, 一些在特殊时刻里讲的情话，据说喜欢听的人会因此而更加热情，身心都会给?予成倍的反馈。
但这诚然不是兄妹之间该探讨的话题。
顾肖偏眸, 隔着一道薄薄的镜片，认真审视身边的女孩子。
从那晚马场开始，妹妹的行为就很反常。她从前也会和他撒娇, 但这一次总带了些别的情绪在里面?。
像是一种试探。
顾南湘同样?心如擂鼓, 她在试图用一些“成.人话题”去打破她和顾肖之间长久的平衡, 她必须要让顾肖看到?，她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追在他身后喊哥哥的小姑娘了。
在他的精心养护下，她长大了，年轻、漂亮, 身体和思想都在成熟。
顾南湘咽咽嗓子, 努力压下慌乱的心跳, “哥，你应该……知?道什么是dirty talk吧？”
长久的对视里, 顾肖倏尔就笑了。
“你喜欢听？”
“？”
“喜欢听什么样?的？”男人唇角勾起, 薄薄金边镜片之下的眸色染上顾南湘看不懂的凉薄，“脏一点的，还是刺激一点的？”
顾南湘被呆呆钉在原地, 这和她的预想完全不同。
这样?的哥哥, 她也从来没?见?过。在她面?前，顾肖总是温柔的、纵容的，偶尔会凶，但先服软哄人的那个也一定是他。
“以你的性格, 我?猜你会喜欢后者。不伤害你，但又?带着一点微强迫的性质, 用极具冲击力的视觉观感和让大脑缺氧的充实体感，让你明确知?道，自己正在被用最炙热、最浓烈的方式宠爱着。”
“我?说得?对吗？”
顾南湘白皙的脸蛋早已经?绯红一片，从顾肖开始用“微强迫”这样?的词语。
今晚之前，哥哥从来没?有和她说过这样?尺度的话。他明明没?有用任何?不堪和下流的词语，却让她已经?满脑子废料。
他甚至在用一种近乎教学的方式，仔细剖解她，他深谙她的喜好，因此全中。
这才是让顾南湘最心惊的。
不经?意的，一种被动的，完全被掌控的心惊。
“念念。”
惊心动魄之后，顾肖又?用这样?温润沉磁的嗓音和她说话。顾南湘看着他摘下眼镜，轻按着眉心。
“你现在的年龄，有一些冲动和好奇是很正常的。”话停一息，顾肖大概是在想接下来的话要怎么说。
“你如果只是想要了解，我?可以帮你找一些科普性质的书籍和视频。”
顾南湘只觉喉咙发干，连声?线都有些发颤，“那如果我?不仅仅想了解呢？”
顾肖的视线就这么偏在她身上，深静眼底敛着碎光，“那我?也不是合适和你探讨这个话题的人。”
“为什么？”顾南湘忽然就有点急，“从小到?大，什么都是你教我?的啊。读书识字，画画唱歌，识人断事，甚至……”
她第一次生理期，卫生巾的使用方法都是顾肖教的。
这正是最令顾肖头疼的地方，他教了妹妹太多，以至于今时今日，连男女之间关于性的问题，她都想从他这里了解和学习。
“哥哥是教了你很多，以后也依然可以教你。但是念念——”顾肖微顿，“这件事除外。”
话落，顾肖起身，“房间留给?你，今晚我?去楼下睡。”
*
凌晨两点，顾南湘彻底失眠。
她这算是被顾肖拒绝了吗？
她甚至连喜欢这样?的字眼都还没?说出来，就被拒绝了。
点开手机，顾南湘想要给?曾熙雯发个消息，看了眼时间，又?默默把手机按灭。
拉着被子蒙上头，尽管不愿意承认。但她，好像，就是失恋了。
隔着一层楼，二楼书房通往露台的门?开着，男人撑在围栏边，修长手指间夹着根烟，明灭猩红平静地燃在夜色里。
良久，手机振动，屏幕上亮着“顾承章”三?个字。
顾肖接起，“爸。”
“把手上的工作安排一下，后天董事局的会议，你来主持。”
顾肖微微拧眉，“这么急？”
“璟珩，爸爸以为，你早该有准备的。”
沉默一瞬，顾肖开口应下：“好，我?明天回去。”
*
翌日一早，顾南湘起床去学校，走到?楼下餐厅的时候才发现只有她一个人吃早饭。
西蒙不疑有他，微笑着解释，“先生一早的飞机，回京北。”
“京北？”
“是的，公司事务。”
顾南湘捏着汤匙的指尖收紧。纵然是为了工作，但难道一点刻意避嫌的原因都没?有吗？毕竟，在这件事上，顾肖有前科。
是因为她昨天的那些话吗？
所以他连个招呼都不打，就直接躲她远远的？
这个念头升起的一瞬，香甜软糯的牛奶燕丝入口竟有些发苦。
“差点忘了，先生留了便笺给?您。”西蒙忙递来一张白色便笺。
硬质的卡纸上落着两行笔锋凌厉的钢笔字：
归期未定
好好照顾自己
好烦。
还不如干脆冷着她。
顾南湘垂着眼，纤长眼睫眨了眨，有点委屈，想发脾气又?找不到?输出点，闷闷地就这样?滞在胸口。
等?吃过早饭出门?，天空又?飘起了小雨，灰蒙蒙的一片，明明昨晚的天气预报还说圣修斯的雨季即将结束。
手机屏幕亮起，顾南湘低头去看，是她的导师安德教授发来的邮件，希望她能以东方元素为切入点，来完成这学期的实践报告。
为了三?年后能顺利毕业，顾南湘收敛起心思，开始花大把的时间来查阅资料和做选题设计，日常除了上课，她不是把自己泡在图书馆，就是在圣修斯的大街小巷漫无目的地找灵感。
和顾肖的联系开始变少?，除了时差和彼此都忙的原因，也有顾南湘的主动回避。顾肖那晚的话她琢磨许久，她在思考，是不是要将他们的关系拨回原点。
回到?兄友妹恭的从前。
某个下午，顾南湘在一家老旧的唱片店里寻找灵感，无意间听到?一对男女的对话。
“那是因为你喝醉了，我?才吻你。”
“我?才没?有喝醉，我?当时很清醒。等?等?？你什么时候吻的？”
一些片段回闪。
“你明明前不久才抱过。”
“那是因为你喝醉了。”
“我?才没?有醉。”
关于顾肖抱她这件事，不是在那天比赛结束时因为她受伤吗？为什么顾肖说是喝醉了。
喝醉，那就是上车以后发生的事……她的记忆残缺不全，到?最后近乎空白。
这种全无印象的感觉太难受，顾南湘暗暗发誓，她再也不要喝醉。
失神的瞬间，那个女孩不知?道说了什么，男孩反问：“已经?发生的事怎么收回，已经?变质的关系怎么可能再回到?原点？”
那一刻，顾南湘沉默。
之后，她几乎将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课业上，废寝忘食的两周之后，顾南湘终于将拟定的选题提交给?安德教授，从设计到?推广，打造一个全中式传统珠宝品牌。
顾南湘给?它?取了个名字，叫南湘里。
当天她就收到?了安德的邮件回复，称赞她的想法带给?他巨大惊喜，并期待看到?南湘里的问世。
*
中秋节的前一天，顾南湘接到?了杨雪的电话，经?过一轮笔试两轮面?试，杨雪终于成为维远的一名在校实习生。她感谢顾南湘的引荐，想请顾南湘和周年一起吃饭，然后去看拳。
今晚的拳击赛是文森今年在圣修斯的最后一场比赛，只要取胜，他将拿到?高额奖金和这一届的拳王称号。
四方的场馆座无虚席，观众热情高涨，今晚来了许多文森的拳迷，正在场边为他加油呐喊。
顾南湘想起上一次曾在这里碰到?安东尼，“他最近还有找过你吗？”
杨雪微顿，摇摇头。
顾南湘一下就看出她在撒谎，“不说实话我?可走了哦。”
杨雪连忙抓住她的手，“来找过两次，都被我?打发了。南湘，你已经?帮了我?很多，这件事让我?自己来处理吧。”
顾南湘尊重杨雪的决定，但还是担心她性格绵软容易被拿捏。
“如果遇到?麻烦，一定要说好吗？不用觉得?给?我?添麻烦。”
杨雪弯着笑点头，“好。”
一场酣畅淋漓的比赛，结束已是夜晚，文森毫无疑问拿到?冠军，被热情的粉丝围在场馆。
顾南湘几人从场馆出来，等?在外面?的拳迷还在高声?呼喊文森的名字，不少?人因为兴奋喝了酒，酒精上头，人已经?失去理智。
顾南湘看到?了人群中的安东尼，他显然也是文森的狂热粉丝。
不想给?杨雪添堵，顾南湘拉着她和周年快步往一旁的马路走去，身后忽然响起一阵呼喊声?，是文森从场馆里走了出来，他笑着同粉丝挥手打招呼。
热烈的喧闹声?中，一道嘹亮的扩音器更外刺耳：“文森，你傻x！你傻x！”
举着话筒呼喊的男人还在兴奋地朝文森摆手，“傻x！”
文森的教练是中国人，他本人也会一点汉语，高大健壮的男人忽然就目露凶相。然而都不需要他动手，他那些喝了酒的狂热粉丝已经?将安东尼围住。
不同种族不同肤色的男人们，鼎沸人声?中响起一道惨叫。
目睹这一切的顾南湘却在路边笑出声?，杨雪和周年都讶异地看向她。
顾南湘止住笑，告诉她们原委。
“事情大概就是这样?，我?骂过他傻x，告诉他这是超帅的意思。他可能是想通过这样?的方式引起文森的注意？”
话落，杨雪和周年也齐齐笑出声?，三?个姑娘在路边笑得?恣意张扬，引来路人的频频侧目。
最解气的莫过于杨雪，她笑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一想到?安东尼猥琐的嘴脸，一次又?一次想要逼她就范。
“活该，都是他自找的。”
周年望向场馆前混乱的一片，“文森的粉丝瞧着也都很文森哦，这一顿揍挨完，不知?道还有没?有命在。”
她冲顾南湘眨眼，“也算替天行道了。”
顾南湘笑眼弯弯握起拳，在心口碰了碰。
小意思。
连日来的阴霾在这一刻好像终于被驱散了。
西蒙的电话就是在这个时候打来的，顾南湘爽利接起，“西蒙，我?刚刚看完比赛，这就准备回去。”
俏生生的声?音，显然遇到?了很开心的事。
西蒙默默看一眼坐在沙发里的顾肖，“南湘小姐，先生回来了，打您电话……一直没?人接。”
顾南湘：“。”
她昨晚就知?道顾肖今天要回来，她是故意不接他电话的。
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就是单纯地不想接。
短暂的僵持，还是顾南湘先开了口：“麻烦您让哥哥接电话。”
她不想让西蒙为难。
话筒交接，顾南湘开门
?见?山，“我?今晚不回来了，住在朋友家。”
顾肖沉默的一霎，顾南湘又?飞快道：“哥哥听我?这么说，应该会觉得?很轻松吧，我?自己主动走远，也不用哥哥千里迢迢飞回国躲我?。”
“念念。”
“这不就是哥哥想要的吗？没?什么其他事的话，我?挂了。”
顾南湘干脆利索地挂了电话。握着手机，乌润的眸光微滞。
没?道理她委屈难过了这么多天，他一个电话她就乖乖回去。
她必须要让顾肖知?道，她还在生气。
预料之中，顾肖的电话又?打来，顾南湘照例挂断。
信息跳出：【没?有躲你】
顾南湘：【我?又?不是三?岁的小孩子】
顾南湘：【你不愿意替我?解答的问题，总有人愿意替我?解答】
顾南湘：【我?的好奇心和求知?欲还没?得?到?满足，我?今晚就去问问我?朋友，男性朋友！】
顾南湘在等?顾肖发作。
可预想中的电话或者消息都没?有，屏幕上只跳出一张照片。
她奶白色的床单上此时此刻正蹲着一颗小花生。
一颗金黄色的毛茸茸的小花生，两只小耳朵尖尖软软，绒绒的尾巴翘起。
顾肖：【1″】
顾南湘点开，软软的一声?猫叫，“喵~”
顾肖：【元宝说，想见?你】
第23章 秘密
元宝是只?流浪猫, 顾南湘捡到它?的?时候小家伙还是只?奶猫，奄奄一息要去猫星球报到。
顾南湘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猫命救回来，养了快要一年, 现在已经成了圆墩墩毛茸茸的?一团。
当初因?为顾老太太的?原因?，顾南湘不得已要把?小元宝留在家里，为此还偷偷哭了好几次。
手机屏幕上又跳出一个小气泡。
顾肖：【可能因?为长途飞行的?原因?, 元宝现在的?情绪不太稳定, 我猜它?应该很想见到你】
顾南湘：“……”
她?可以对顾肖凶, 但她?的?元宝不能被连坐。
小猫咪能有什么错呢？
车子就等在转角，把?周年和杨雪相继送回去，顾南湘发了个视频通话给瑞贝卡。
“元宝呢？我想看看它?。”
“在先生房间里。”
“……”
等顾南湘回到家，一路从门口喊元宝的?名字喊到三?楼, 终于在顾肖的?房门口探出一个软软圆圆的?小脑袋。
其实?也就二十多天没见, 小家伙好像又胖了, 一定是顾奶奶给它?偷喂了小鱼干。
顾南湘满眼漾着笑，“元宝！”
圆圆的?小脑袋歪了歪, 喵一声, 又果断退回门内。
顾南湘：“……”
不得已，顾南湘只?能走上前，隔着一道门, 看到那只?小叛徒猫正在埋头干饭。
“元宝。”
无猫应答。
“元宝。”
干饭小猫咪毫无反应。
倒是坐在沙发上的?顾肖抬眸看向她?。
黑色衬衫将他英挺五官衬得愈发矜冷倜傥, 只?是瞧着好像……瘦了？
顾南湘一张俏丽的?小脸绷着，在两人视线相接的?一瞬果断调头走人。
什么情绪不稳定很想见她?，明明吃得像个小猪仔，一副没心没肺的?小叛徒样。
猫坏。
人更?坏。
顾南湘回到自己的?房间, 看到手机屏幕亮起。
顾肖：【真不管它?了？】
顾南湘：【它?看起来需要我管吗[微笑]】
顾肖：【谈谈？】
顾南湘：【不谈】
顾南湘：【省得我又说错话，让顾先生为了躲我直接飞回国】
她?连哥哥都?不叫了, 直接换了冷漠的?顾先生。
消息发完，顾南湘果断关机。
其实?是想见他的?，可真的?见到了，好像更?生气了。
气哥哥那晚说的?话。
气他第二天不告而别?，让她?想发脾气都?找不到人。
还有，他居然用元宝骗她?回家。
*
隔着一道长长的?走廊，冷色调的?房间里安静无声，如果不是毛茸茸的?一团从地毯跳上沙发，甚至会以为整个房间里都?是静物。
顾肖抬手，揉了揉元宝圆圆软软的?脑袋，小猫咪不明所以，冲着他喵了一声，在他手掌下蹭了蹭。
“这次好像用错方法了。”
顾肖自言自语，元宝乖顺地窝在他的?腿边，琉璃样的?一双猫眼看向他。
顾肖点点它?的?额头，“你说，接下来该怎么哄？”
“喵~”
半晌，房间的?一隅亮起灯，顾肖站在书桌前，宣白的?纸已经铺好，他一折一折挽起衬衫袖口，捏起笔架上的?那支紫毫。
多年养成的?习惯，心绪波动时就会练字，练字静心，也能帮助他理顺许多事。
古朴的?墨香溢开，柔软的?笔尖落下缱绻深浓的?一撇——
念念相续，无有间断。
身语意业，无有疲厌。
元宝好奇地跳上椅子，继而跳上书桌。
“喵~”
顾肖偏眸看它?一眼，“《普贤行愿品》。一心择其一，不参杂念，不可疲厌。”
顾老太太常年礼佛，顾肖自小耳濡目染，读过不少经书典籍。但他不信佛，偈语之外?，也常有自己的?理解。
元宝显然听不懂，歪着脑袋看他。
顾肖失笑，他怎么在和一只?小猫讲佛语。再提笔时，元宝柔软的?猫尾轻轻一扬，不偏不倚，从砚台上擦过。
顾肖还没来得及出声阻止，元宝已经踩着柔软的?爪子从宣纸上经过，未干的?墨迹被踩出一朵又一朵小梅花，猫尾上沾染的?墨汁在纸上划出一道长长的?带着毛边的?墨迹。
顾肖：“……”
“喵~”元宝仰头看他。
白宣之上，已经污乱一团，唯有起首的?“念念”两个字，清晰干净，没有被弄脏一点。
“喵~”元宝又叫一声。
顾肖无奈放下手中的?毛笔，又在元宝的?脑袋上轻揉一下。
“她说你是小叛徒。”
“你分明是她?派来的?卧底。”
*
翌日，中秋佳节。
圣修斯大?学这一天会根据国籍给过中秋节的?留学生们放假。顾南湘没有课，一觉直接睡到了下午两点。
她?昨晚失眠严重，睡着的?时候已经快要凌晨四点。
西蒙说顾肖今晚会提前下班，那位新聘请来的?中国厨师正在准备丰盛的?中秋大?餐。
顾南湘兴致缺缺，捏着铅笔在纸上涂涂画画，安德教授对她?的?选题很感兴趣，让她?先按照选题中提及的理念设计一套中式珠宝出来。
这算是顾南湘本?科的?专业，难不住她?。但安德另有要求，设计出来的?作品在符合美学要求的基础上还要便?于市场传播，他教的是艺术管理，不是珠宝设计。
“元宝呢？”
“大?概是到了新的?环境，元宝有些?黏人，先生今早出门的?时候，把?它?一起带去公司了。”
“？”
顾南湘有点不太能想象那个场景，顾肖带着一只?猫去上班？他不担心今天之后维远上下对他冷肃的?滤镜碎掉吗？
以后还怎么吓唬人。
蓦地，顾南湘笑出声，在西蒙的?困惑注视里又敛住唇角的?笑。
“我等下想出去找找灵感。”
“那晚饭……”
“晚饭前会回来。”
顾南湘换了柔软的?杏色针织连衣裙和平底鞋，懒得去找外?套，索性抽了条浅棕色的?薄绒围巾当做披肩。
圣修斯的?雨季渐渐过去，初秋的?天气明朗清澈。
经过一家甜品店的?时候，顾南湘看到了橱窗里的?中式月饼，抹茶杏仁口味。
顾肖不喜欢吃甜食，只?有抹茶杏仁味的?点心……他喜欢吃什么应该是西蒙和厨房操心的?事情，关她?什么事。
顾南湘果断压下脑中的?念头，但还是推开了甜品店的?玻璃门。
兔子造型的?月饼，巴掌大?一个，做得精致又可爱。虽然知道家里的?厨师一定会做月饼，顾南湘还是挑了六种口味包成礼盒，一味两个，十二只?小兔子围成一个圆，是属于东方浪漫的?中秋佳节。
一个带着小孩的?法国妇人好奇地问?她?，中式月饼和兔子之间的?关系。顾南湘耐心地为她?讲解了嫦娥奔月和玉兔捣药的?神话传说。
女人听得津津有味，她?身边的?孩子嚷着小兔子月饼好可爱，她?也想要，她?也想去月亮上看兔子。
顾南湘莞尔，却又在下一个陡然涌上灵感。那些?唯美浪漫，充满传奇色彩的?东方神话不就是最好的?元素脚本?吗？
这个体量巨大?的?东方IP完全符合安德美学与管理学的?要求。
顾南湘是个行动派，有了灵感，当即就拎着月饼回家，一头扎进了卧室旁的?工作室。等房门再被敲响，是西蒙喊她?下楼用餐。
为了庆祝中秋佳节，家里的?中餐师傅准备了满满一桌中国传统美食，餐桌的?正中央还摆放着一个十寸大?的?月饼，周围还有各种口味和样式的?小月饼。
顾南湘带回来的?小兔子月饼也被妥帖装在净白的?小瓷碟里，一碟一个。
顾南湘走进来，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长桌尽头的?顾肖，她?垂下眼，错开两人相接的?视线。
西蒙微笑着走上前为她?拉开椅子，“听说宁海过中秋节会吃桂花糕，先生特意带回来的?，您尝尝。”
晶莹软白的?糯米糕上缀着点点金桂，光是看着就令人食指大?动。
顾南湘弯起笑，却将西蒙按在了顾肖旁边的?座位上，“您也坐下来一起，今天是团圆佳节，大?家都?不要客气，这么多好吃的?可千万不能浪费。瑞贝卡，麻烦你请厨房的?几位师傅也一起来。”
顾南湘忽然就张罗着让大?家一起坐下用餐，不一会儿长长的?餐桌就坐满了人，顾南湘走到餐桌的?另一侧，离顾肖最远的?一个位置坐下。
也不看他一眼，自顾地和旁边的?瑞贝卡聊起天来。
坐在顾肖旁边的?西蒙有些?如坐针毡，他在圣修斯为顾家做了三?十几年的?管家，这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人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厨师、佣人、司机、园丁。
热闹归热闹，但先生素来喜静。
很显然，先生和小姐又闹矛盾了，先生特意从中国带回来的?桂花糕，南湘小姐看都?没看一眼。
一旁，顾肖慢条斯理地吃着面前的?两道菜，偶尔抬眼，对面的?姑娘眉眼弯弯，不知说了什么，将周围几个人都?逗笑。
她?总有这样的?本?事，能得到很多人的?喜欢。只?要她?想，很难有人不喜欢她?。
一顿团圆饭，让平素冷清的?别?墅忽然就有了烟火气。餐后，顾南湘将十寸的?月饼切开分给大?家，这是宁海的?习俗，吃下供奉的?月饼，被得月神庇佑。
顾南湘自己也拿了一小块，盛在碟子里端到花园里吃。
圣修斯的?这个季节不比宁海，昼夜温差已经渐渐变大?。夜色里银月如盘，冷清清地挂在天空。
银色小叉子才戳进松软的?月饼里，身后便?有脚步声响起。
顾南湘微顿，想要离开的?念头涌起又被压下。为什么要她?离开？明明是她?先来的?。
身边停驻一道修长身影，顾南湘若无其事地插了一小块月饼送进口中，香甜柔软，口感细腻。
是顾肖一定不会喜欢的?口味。
“月饼不错。”顾南湘夸赞，继而转过头去看走上来的?男人。
顾肖手里也端着一个小碟子，却不是从那块大?月饼上切下来的?，一个可爱的?抹茶绿小兔子月饼，杏仁口味。
“是不错。”
顾南湘：“……”
好烦，她?当时为什么要在最后换了两块抹茶杏仁口味的?。
蓦地，略微粗糙的?指腹轻轻擦过顾南湘脸颊上沾着的?一小点月饼渣，让她?猝不及防。
“是不是哥哥那晚的?话说重了？”
温沉的?音色。
顾南湘垂着眼睫不想回答。她?知道顾肖一定会来哄她?，从小到大?，只?要她?闹腾，他一定会无条件哄到她?开心。
那是哥哥对妹妹的?宠爱。
一如大?人对孩子的?纵容。
“你是不是觉得我还是像个长不大?的?小孩子，有一点情绪就要闹，就要你来哄我。”
“做哥哥的?难道不该哄妹妹？”
“梁音的?哥哥就从来不哄她?，他们从小到大?只?会吵架拌嘴甚至互殴。”
“念念，我大?了你七岁。”顾肖偏眸，月色下女孩子长睫卷翘，红唇嫣然。她?正处在人生中最璀璨的?年华，而他已将近而立之年。
“我怎么可能和你吵架拌嘴。”
动手更?不会。
顾南湘最不喜欢听顾肖说这些?，七岁的?年龄差好像就把?他们的?关系死死框在了长幼之中。
“七岁怎么了，又不是七十岁。爷爷比奶奶还大?了十一岁，他们还不是恩爱厮守了许多年？”
话题好像走偏，可顾南湘不在乎。
被顾肖察觉又怎样？大?不了就是做不成兄妹。
她?一点都?不想当他的?妹妹。
安静的?夜色里，明月当空，清辉不知人间冷暖，愁绪几何。
顾肖看着视线里眼尾发红的?女孩子。他并非眼盲心盲，也不是没有怀疑过她?似是而非的?试探，她?的?撒娇、亲昵早已不同幼时，每每问?出那些?话，纤长的?眼睫总是会轻颤。
至于她?说的?那个喜欢的?人——
喉结轻动，顾肖温沉开口：“从你来家里的?时候，爷爷身体就已经不太好了，那几年缠绵病榻，奶奶背地里哭过许多回。再后来，你长大?了，应该也都?记得。”
顾爷爷的?过世几乎要了老太太的?半条命，他们年少夫妻，相守六十余载，一朝阴阳两隔，老太太差一点没有撑过去，一起跟着去了。
即便?这两年想开许多，也依然郁郁寡欢，身子骨一年不如一年。
“你现在年轻，无法体会这其中的?差别?，大?约也觉得我迂腐。”顾肖微顿，一双黑眸敛着沉静。
而除了年龄的?差距，他们之间还有一层兄妹的?关系。
流言蜚语，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她?这样好。
他怎么敢。
沉默的?凝视里，顾南湘吸吸鼻子，“我听懂了，你在内涵我不懂事，我这就把?元宝打包好送回宁海。”
话落，顾南湘转身就要走，又蓦地折回到顾肖面前，抽走他面前的?小盘子，“这是我买的?，不给你吃。”
这一次，她?捏着两个小盘子，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顾肖按按眉心。
所以，到底是真的?没听明白，还是故意曲解他的?意思？
*
顾南湘当然是故意的?，但也确实?有些?担心老太太的?身体，等会儿她?就给顾家奶奶打个电话，带着元宝一起。
将碟子放回餐厅，顾南湘就上楼去找元宝。元宝还在顾肖的?房间里酷跑，顾南湘进来的?时候就看到散落一地的?白宣。
其中一张已经被沾了墨迹，但依然被顾肖仔细收在书架上。
念念相……看不清，像是“续”字。
经常听到的?一句佛语。
顾南湘知道顾肖每每练字静心的?时候就会默经书，没在意，正要将这一张叠起丢进纸篓的?时候，却看到了纸筒中已经被折起丢掉的?宣纸。
一张的?折角散开，隐约也是个“念”字。
鬼使?神差地，顾南湘将筒中的?宣纸捡起，展开。
生白的?纸页上，笔走龙蛇，一行行——
全是念念两个字。
第24章 挑衅
念念。
妈妈给她取的小名, 出?自陆游的秋怀十首：何以善吾生，念念思无邪。
希望她心中常怀无邪之?念，始终善待自己。
顾南湘又将筒中剩下的宣纸全部展开, 无一例外，满目皆是念念。
大脑有片刻的空白，恍恍惚惚走回自己的房间时, 顾南湘才回过神。
哥哥, 究竟是在什么样的心境下写了那么多遍她的名字？
如果?他真的对她……那今晚, 以及之?前?，为什么还?要和她说那些话？
避开她。
推开她。
神思恍惚之?际，手机响起，是周年打来的电话。顾南湘下意识接起, 思绪还?未回笼, 直到听筒对面的周年又问一遍：“所?以, 明晚有空吗？”
“啊？什么？”
“……”周年被逗笑?了，“嘚, 白说了。我说, 明晚有空吗，我表弟来圣修斯，带了好?多家里的特产, 我做小鸡炖蘑菇给你们?吃。”
“哦, 好?呀。”
周年察觉出?顾南湘的心不在焉，“这么早，你不会已经睡了吧？”
“没……没有。”
“行，那说好?了, 明晚七点，我再问下杨雪, 人多热闹。”
“好?。”
挂断电话，顾南湘乌润的眸子呆呆望向天花板，脑子里一时涌起无数念头，她试图一个一个理清。
良久，门口响起“喵”的一声，元宝窜进来，直接跳上了她的床。
小猫咪圆圆软软，在她腿边蹭来蹭去，顾南湘点点元宝的额头。
“元宝。”
“我好?像，有点明白了。”
*
翌日，顾南湘照例去上课。她和周年约了晚上七点去老房子，却又在下午六点的时候先回了一趟家。
换好?衣服，抱上元宝，看到顾肖的车子缓缓从林荫绿道驶来，顾南湘果?断下楼。
圣修斯最近气温不高，顾南湘却穿了一件极为清凉的针织吊带，多巴胺撞色条纹，隐隐带镂空，下身是条小短裤，仿佛在过夏天。
她皮肤细白，及腰乌发贴着雪白手臂，更添风情。
是以顾肖一进门，看到就是乌发雪肤的女孩子走下楼梯，纤细的手臂环着只?和她一样慵懒的猫咪，裸.露在外的一双腿笔直匀亭，白得晃眼。
顾南湘像是根本没看见门口的人，点着元宝的脑袋，“我等下要出?门，你乖乖待在家里不许再酷跑，听到没有？”
“喵~”
“要出?门？”顾肖问。
“对，周年喊我去吃饭。”顾南湘微顿，“哥，我能和你商量一件事情吗？”
“说。”
“你能不能……把跟着我的保镖，撤了。”
顾肖抬眸看她，顾南湘轻咳一声，看了眼一旁的西蒙。西蒙很?识趣，“先生，小姐，我去看看厨房的晚餐准备好?了没有。”
待偌大的客厅只?剩他们?兄妹两人，顾南湘才走上前?，抓着元宝的爪子去扒拉顾肖的西装袖口，“我接下来呢……可?能会有一些社交需求。保镖一直跟着，我觉得……有点奇怪。”
她故意说得吞吞吐吐，令人浮想联翩。
“社交需求？”
顾南湘点头，轻捏着元宝爪子上的肉垫，“社交需求。”
顾肖褪下西装外套，去挑衬衫袖口的扣子，“至少?让Ben跟着，以后他就跟着你。”
“跟着我的意思是，不会向你汇报我的行踪？”
顾肖瞥向她，眸底深静无澜，微顿一息，“不会。”
“谢谢哥！”
说着，顾南湘把元宝放在地上，“去玩儿，姐姐要出?门了，你乖乖和哥哥待在家里。”
顾肖：“……”
顾南湘穿上帆布鞋，从门口取下一条披肩。宽大的披肩几乎遮到大腿根，在顾肖的视域里，温柔的浅棕色下只?有空荡荡的一双腿。
“就穿这个出?门？”他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
顾南湘低头，“这有什么问题吗？不好?看？我觉得还?行呀，这样方便?。”
也不看身后的顾肖是什么表情，顾南湘踩着帆布鞋踢踢踏踏地出?了门。
顾肖伫立在门口，看着日暮里渐渐走远的女孩，抬手按了按眉心。
*
顾南湘赶到的时候堪堪七点，周年的小鸡炖蘑菇刚刚下锅，杨雪正在和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孩聊天。
“这是我表弟，周轶。”
“你好?。”
笑?容明朗的大男孩起身，非常有礼貌和顾南湘打招呼，“南湘姐，好?。”
不算宽敞的老房子香气袭人，顾南湘循着味道走进厨房，“没想到你还?有这个手艺。”
“哪个留学生不是十八般武艺在身。哦，你不是，大小姐。”周年打趣道。
顾南湘凑近，“咱弟弟挺帅啊。”
“有兴趣？男大，十八，特别会叫姐姐。”
“……”
“说真的，要不要认识一下，你俩要是成了，我们?老周家从此可?就飞黄腾达了。”
顾南湘捏起盆里的青菜闻了闻，“我有喜欢的人。”
“你哥？”
“……！”
顾南湘蓦地转头，有些诧异地看向周年。
周年笑?笑?，“这有什么好?惊讶的，我第一次见他，就觉得你俩不清白。”
周年凑近，“说说，和自己哥哥谈恋爱，什么感觉？”
周年故意咬重哥哥两个字，一句话问得暧昧又禁忌。
顾南湘脸颊微红，将菜叶子扔回盆里，“没感觉。”
“？”
“因为还?没谈上。”顾南湘转过身，一脸委屈地看着周年。
周年也微微讶异，“单相思啊？”
昨晚之?前?，是。
现?在，不是了。
但顾南湘太了解顾肖的性格，他在顾家君子守礼的熏陶和教养下长大，身上又担着整个顾家和偌大的维远，就算真有什么心思，也不会轻易和她有感情上的纠缠。
顾肖这样寡欲自持的人，只?有真的被逼急了，才会有打破规则的可?能。
她想要逼一逼他，也想看看自己在他心里到底是怎样的分?量，够不够他为自己破例，践踏底线和原则。
触上顾南湘一双写着委屈和哀怨的大眼睛，周年点点头，“懂了，在钓。”
“好?难。”
“那放弃，换我弟。”
“……”顾南湘哼哼唧唧，“不要。”
不得不说，周年的手艺的确好?，两荤两素，加上杨雪做的苹果?椰子露，被四个人瓜分?得干干净净。
时间不早，顾南湘准备给司机打电话，刚刚点开手机，就被周年按住。
“别让司机接，让周轶送你。”
“？”
周年多少?有点恨铁不成钢，“你不是在钓？那你就得刺激他啊，让他有危机感。你乖乖让司机接送——”
周年摇摇头，“欠火候。”
顾南湘微怔一瞬，恍然大悟。
原来是她钓得还?不够狠。
“那……借弟弟当下工具人？”
“随便?借。”
周轶是自己开了车来的，他在巴黎读书，学校下周才正式开学。先将杨雪送到家，周轶又载着顾南湘往圣修斯的富人区开去。
他性格开朗，也很?健谈，一路上两人聊得格外投契。车子在别墅门口停下的时候，顾南湘看到了站在梧桐树下接电话的顾肖。
听到车子的声音，顾肖偏眸看过来，顾南湘推开车门，笑?眯眯地和周轶说拜拜。
“嗳，南湘姐，你的包。”
周轶将人叫住，顾南湘又探进车子里，俯身去拿自己的包包。
车门将女孩子细白的一双腿遮了大半，羊绒披肩滑下，白雪肩头连着伶仃锁骨，凹下浅浅一弯。
她冲车里的人笑?，明艳生资。
顾肖错开视线，去看隔岸荼蘼的玫瑰花海。
“哥。”
顾南湘和顾肖打招呼，眉眼盈笑?，一双漫画腿在月色下轻易就能勾捕旁人视线。
“新交的朋友？”顾肖看着调头开远的车子。
“啊？对，在巴黎读书。哥你怎么在这儿？”
“接个电话。”
顾南湘不解，那么大的房子，都没有他接电话的地方吗？
大约也觉得这个理由不太站得住脚，顾肖又道：“奶奶的电话，顺便?出?来走走。”
“山上这两天降温了吧。”
顾南湘昨天和顾老太太视频的时候才知道她打算上山礼佛，为顾爷爷的诵经，要到除夕前?才会回来。
“有方姨照顾着，不用担心。”
话落，几乎是下意识地，顾肖抬手，将顾南湘滑下半边的披肩拉上，“不冷？”
“还?好?。”
“过段时间的时装秀打算怎么安排？”
说到这件事，顾南湘还?有点遗憾，“和课程冲突了，周五的时候去才能过去。不过还?可?以待三天，正好?去多认识些人。”
“嗯？”
顾南湘是打算借着这次看秀的机会，去多认识些圈子里的人。从前?她看秀就买买买，但最近和安德教授互通了几次邮件，顾南湘渐渐生出?些不一样
的想法。
这样一个体量庞大的圈子，不好?好?使?用实在太浪费了，她需要多结交一些时尚圈的人，尤其是珠宝设计领域，拓展自己的人脉资源，也为南湘里储备优质的客户群。
只?是如今她的南湘里还?只?是个胚胎，她不好?意和顾肖讲这些，显得她好?高骛远。
“就……多认识一些朋友啊。”顾南湘顿了顿，唇角的弧度塌下去一点，“哥，有件事我还?没跟你说。”
顾南湘咬唇，垂着头，声音很?轻，“我，失恋了。”
顾肖眸光微滞。
“我和他表白了，但是被拒绝了。他觉得我年纪小，说一直把我当妹妹。”
说到这里，顾南湘还?故意吸吸鼻子，“谁要他当妹妹啊，我自己没有哥哥吗？”
顾肖沉默，垂着身侧的长指一点点蜷起。
“所?以我决定了——”顾南湘抬起头，声线忽然变得轻松，“我不要喜欢他了，我要去多认识一些朋友。说不定就有比他好?千倍万倍的。”
“哥，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哥？”
顾南湘发现?，顾肖在走神。
乌软眼底闪过狡黠，她继续添油加醋道，“我现?在觉得，之?前?我就是被一叶障目了。我应该把眼界放宽，趁着年轻多谈几段恋爱，尝试和不同的男孩子约会，对不对？”
“哥！”顾南湘抓着顾肖的手臂轻晃，“你倒是说句话呀。”
顾肖轻嗯一声，不置可?否。
顾南湘转头看天边高悬的月亮。
眼底漾起笑?。
*
时装周开幕的第三天，顾南湘终于从繁忙的课业中抽身，和顾肖一起抵达巴黎。这是顾肖之?前?答应她的，陪她一起看秀。
看秀的行程安排在第二?天，今晚在卢浮宫还?有一场舞会。规格极高的舞会，由品牌方邀请年消费在八位数以上的会员。
入夜时分?，璀璨的吊灯错落熠熠，这栋坐落在塞纳河边的恢宏建筑化身为华丽的舞会现?场，衣着光鲜的男女们?陆续入场。
这算是顾南湘第一次被顾肖带着进入到了时尚社交圈，她长发挽起，一袭深海蓝抹胸公主裙，裙摆上缀着细小钻石，宛若夜幕繁星。
顾肖依然是一身妥帖的黑色高定西装，内里的衬衫是和顾南湘同色系的深海蓝。顾南湘挽着他的手臂，两人走进舞会大厅的一瞬，无数道目光投过来。
旋即便?有认识顾肖的人快步走上前?攀谈，来人看一眼顾肖身边的顾南湘，眼中是掩不住的惊讶和好?奇，“这位是……”
顾肖：“顾南湘。”
顾南湘微怔，她以为顾肖会说是妹妹。
有顾肖的刻意引荐，顾南湘很?快将场中的人认识了大半，许多人主动上来寒暄。一曲开场舞过后，便?有不少?男士想要上前?邀请她跳舞，但碍于她身边站着的矜贵男人，又都纷纷作罢。
“哥，我不和你一起了。”
“怎么？”
顾南湘松开顾肖的手臂，“有你在，都没有人来邀请我跳舞。”
“想跳舞？”
顾南湘往舞池望过去，“是想和未来男朋友跳舞。”
她不看顾肖凝定的目光，顺手拽了下他的西装下摆，“哥你觉得那个C家的创意总监怎么样？身材不错，感觉会有腹肌诶。”
“你跳舞还?挑腹肌？”
“啊？”顾南湘眨眨眼，转头看向顾肖，“那万一我想在男朋友的腹肌上跳舞呢？”
顾肖：“……”
“好?吧，我瞎说，但是我喜欢有腹肌的呀，可?以轻轻松松就把我抱起来，男友力?max.”顾南湘眼中盈满笑?，说得无比真诚，“所?以，你觉得他到底行不行？”
“不行。”
“哪里不行？”
“他在圈子里的风评并不好?，不适合长期认真交往。”
顾南湘点点头，投向顾肖的视线无比纯良认真，“那不是挺好?？我正好?也只?想短期玩玩。”
在顾肖极为不认同的视线里，顾南湘又微微凑近，不怕死地低声问一句：“你说像他这种风评不好?的，是不是也意味着经验丰富？”
“到时候——”顾南湘故意拖长调子，“就不会那么疼。”
第25章 腹肌
没等顾肖给出回?答, 一道热烈的男声就打破了两人间难以言说的氛围。
“南湘。”
顾南湘回?头，看到了穿过人群快步走来的卢索。
“真的是你，我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卢索的眼中?依然是毫不掩饰的惊艳, 自从上次马场一别，他就一直跟着老师到处参加学术研究会，昨天才返回?圣修斯。
“南湘, 可以请你跳舞吗？”
“当——”
顾南湘手还?未抬起?, 就被身?侧的顾肖握住, “她有舞伴了。”
顾南湘：“？”
顾肖捉着她的手指，不顾卢索的讶异，直接将人带入舞池。
顾南湘的指尖被握痛，“哥, 你弄疼我了。”
顾肖回?头看她一眼, “这点疼都?受不了, 还?想什么有的没的。”
顾南湘：“……？”
一句话，精准踩在顾南湘的猫尾巴上, 女?孩子凝白的脸颊上慢慢爬上红晕。
看她终于老实了, 顾肖深吸一口气，压下波动的心绪。两个人手指还?扣在一起?，熠熠水晶灯下对影成双, 引来无数人侧目。
这样的一对男女?, 太吸引人。
“哥。”顾南湘小声提醒，“好?多人在看。”
她第一次因为被围观而忽然有些心慌。
“嗯。”顾肖垂着眼，看女?孩子纤长?的眼睫，鼻尖小巧, 红唇柔软，“还?想跳舞吗？”
他长?指依然捉着妹妹的手, 不自觉地收紧。
“啊？”
顾南湘整个人还?有点懵，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被顾肖半揽在身?前。
顾肖捏着她的指尖搭在自己肩头，掌心顺势贴在了纤细的腰侧。
顾南湘看一眼场边神情落寞的卢索，“这样不礼貌，嘶——”
顾肖捏着她的腰，指腹用力，“他还?不够资格让你花心思。”
顾南湘微讶，没想到顾肖对卢索的评价这样低，哥哥从不这样的。
“还?是说，你很想和他跳这支舞？”
顾南湘察觉贴在她腰侧的手掌收得愈紧，下意识摇头。听顾肖又?道：“那天在马场，你的腿伤并非意外。”
“嗯？”
“等会儿说。现在，专心跳舞。”
顾肖话音刚落，舞曲切换。
他眉眼低垂，“还?记得这个舞步吗？”
顾南湘眸光怔怔，也被轻缓的旋律拉回?多年前的那个夜晚。
初中?的毕业舞会，开场舞曲就是这首《Yesterday》。那会儿顾南湘才开始学习交谊舞，舞步生涩笨重，还?被一起?排练的男同学嘲笑。
小姑娘要强，放学回?家便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屋子里练习，结果因为练习时的动作不当扭了脚。之后好?几年，顾南湘都?对跳舞都?有阴影，像是一种肌肉记忆。
后来十八岁的成人礼前夕，顾南湘被告知一定?要跳一支开场舞，她为此紧张担忧了好?长?时间，
生怕自己当众出丑，还?请了专门的舞蹈老师来教，但效果始终不尽如人意。
她心中?受挫，又?担心在成人礼上成为笑柄，一个人躲起?来偷偷哭鼻子，最后还?是被顾肖找到。
眉眼清隽的青年揉她的头发，深湛眼底敛着笑，“哭什么，哥哥教你。”
那支舞，最终是顾肖和她一起?跳的，在顾南湘的成人礼那天。
一如眼下，哥哥牵着她的手，温厚掌心贴在她的腰侧，他带着她，优雅起?步，就好?像三年前的那个夜晚，有哥哥在身?边，她就永远不会出错。
一曲毕，收尾的动作顾南湘被顾肖扣在怀中?，她的脊背贴着男人的胸口，被深蓝软稠束缚的胸线微微起?伏。
顾肖一手托着她的指尖，另一手箍在纤细的腰侧，他低颈，在顾南湘耳边低声称赞：“跳得很好?。”
薄而热的气息，烫在顾南湘的耳尖。
舞会结束已是深夜，顾肖被一位法
?籍商人拖住聊天，顾南湘不得已只?能去休息区等他。她今晚穿着细细的高跟鞋走了一整个会场，现在脚掌都?有些发疼。
“你好?，请问是顾南湘顾小姐吗？”一位棕发碧眼的外国?女?孩走上前。
“你是——”
“我是安妮薇，你的哥哥，要求我向?你道歉。”
顾南湘满眼茫然，实在想不起?在哪里见?过这个女?孩。
“你不记得了吗？那天在马上，我和你一组。”
顾南湘终于想起?来了，那个一直紧紧咬在曼妮身?后黑马的主人。
“你，为什么要向?我道歉？”
安妮薇沉默一瞬，“我和卢索从小一起长大，我们马上就要订婚了。”
这让顾南湘不解，“所?以？”
“那天在马场，是我故意弄伤你的，只?是想给你一个小小的教训。非常抱歉，是我的私心令你受伤。”
话虽这么说，但顾南湘一点都?没从安妮薇的语气中?听出道歉的意思。
“你似乎觉得自己没有错？”
安妮薇微顿，“顾肖先生因为这件事警告了我的父亲，但我的确并不认为自己有错。我只是希望我的准未婚夫能始终忠于我们从小的感?情，不受一些外部因素的干扰。”
顾南湘听懂了，漂亮的眉眼倏尔冷淡下来。
“你多虑了，我对你的准未婚夫没有丝毫兴趣。还?有——”
“安妮薇小姐，你的道歉我不接受。”
安妮薇眼中?闪过诧异。
“如果你心中?觉得不平，大可以去找你的父亲或者你的准未婚夫评理，至于我这里——抱歉，容不得你随便发泄。”
话落，顾南湘起?身?，脚掌酸痛，但她还?是踩着高跟鞋稳稳离开。莫名其妙被打上插足别人感?情的标签，顾南湘着实高兴不起?来。
难怪方才在舞池里顾肖会那么说，看来他早就知道了。
不远处，顾肖刚刚接到威廉的电话，眉心敛着疲惫，“你应该先跟我说一声。”
听筒另一侧的威廉不以为然，“不是你说要让安妮薇给南湘道歉的吗？”
“应该道歉，但不是今晚，她一定?会说念念不爱听的话。”
“算了，先这样。”
挂断电话，顾肖从卢浮宫工作人员的手中?接过纸袋。
远远地，顾南湘已经朝他走过来。
顾肖几步走上前，扣住她的手腕，顾南湘心情不好?，想要挣脱，却直接被顾肖掐着腰按坐在一旁的高脚椅上。
“我要下来，我——”
顾肖却不给她一点拒绝的机会，随即半蹲下身?，自繁复裙摆之下托起?她的脚踝，褪下细细的高跟鞋。
细嫩的皮肤上被磨出浅浅红痕。
顾南湘有点尴尬，细润白皙的脚趾缩了缩，却见?顾肖从手边的纸袋里取出一双柔软的小羊皮拖鞋。
她忽然失神。
哥哥永远都?这么细心，永远都?知道她需要什么。
依次帮她换上拖鞋，顾肖才起?身?解释，“本来没想让安妮薇直接去找你的。”
顾南湘转过头不看他，“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
“是。”
顾肖轻叹一口气，有些无奈，也有点心疼。
“你的马术是我一手教出来的，最后一个弧弯如果不是对方动手脚，你不会出现那样的失误。”
“在我看来，不止安妮薇，那位卢索先生也同样需要向?你道歉。”
一个即将订婚的男人有什么资格追求他的妹妹？
他甚至让念念因此而被嫉恨受伤。
顾南湘对卢索从来没有男女?方面的心思，但这不妨碍她借机找顾肖麻烦。
“我看你根本不是让人来道歉的，你是让他们来给我添堵的。”
“我的问题。不过现在你应该清楚，我为什么反对卢索追求你。”
“你只?是反对卢索追求我吗？”顾南湘忽而发问，抬眼看向?顾肖，目光盈盈却直白锐利。
但凡他说一个是，她现在就马上回?圣修斯，这辈子都?再也不要理他。
蓦地，腰间再度被扣住，顾肖一手拎着高跟鞋，一手将她从高脚椅上稳稳抱下来，“我有责任帮你筛选合适的交往对象。”
四?平八稳的声线，说出的话更像一个长?辈。
“哥哥准备怎么筛选？”顾南湘仰头，失去了高跟鞋的加持，她在顾肖面前显得越发没有气势，不得不冷下声线。
“是不是哪天我们去开房，哥哥都?要先检查下他是不是有功能障碍？那哥哥不如……”
“念念。”
顾肖沉下音色，今晚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口无遮拦。
顾南湘咽咽嗓子，漂亮的脸蛋绷着，“既然哥哥不可能面面俱到，不如不要管我。”
说罢，她提着裙摆，快步往停车场走去。
*
顾南湘入住的还?是上一次的那家酒店，只?是今晚她坚持要自己单独开一间。
酒店经理有些犹疑地看向?顾肖，毕竟这位身?份贵重的顾先生手中?还?破天荒地拎着一双银色的高跟鞋。
顾肖颔首，“都?听她的。”
顾南湘更生气了，她是连自主开房的资格都?没有了吗？
“我要套房。”
经理赔着笑查阅空房信息，“抱歉女?士，您要的房型暂时已经全部满客，目前只?有普通房型。”
“……那就普通房型。”
今晚她就是睡马路，也不要和顾肖同处一室。
房间开好?，分属不同楼层，两人一起?进了电梯，顾南湘依然绷着漂亮的小脸，顾肖站在她身?后，看她挺得笔直的雪白脊背。
“我去住标间，你上楼。”
“不要。”
“听话。”顾肖抽走顾南湘手中?的房卡，顾南湘做事就要去抢，她踮起?脚，整个人都?快要黏在顾肖身?上。
电梯门打开，门外人疑惑地看着几乎要贴在一起?的男女?，想进来又?觉得是不是打扰了。
“……”顾南湘收手，忽而有点不好?意思，规规矩矩站在顾肖旁边。
电梯抵达普通房型的楼层，顾南湘作势就要出去，又?被顾肖扣住手腕。犹豫一霎，顾南湘硬邦邦开口：“那你出去。”
“我先送你上去。”
顶层的房间是虹膜锁，顾南湘打不开。
进了房间，顾南湘一句话不说，转身?进了左手边的卧室。她将繁复的礼服脱下，洗过澡，换了薄软舒适的吊带睡裙，胸口蕾丝堆叠，很热烈的玫红色。
推开卧室门，却发现顾肖还?没走，正安静地坐在沙发上。
顾肖抬眼，视线里浓艳妖冶的一抹亮色，像一株盛放的弗洛伊德玫瑰。
细细的肩带勾着雪白肩头，裸.露的四?肢舒展纤细，于灯光下有着釉质的瓷白。
“你……”顾南湘没想到顾肖还?在。
喉结轻动，顾肖拍了拍身?边的空位，“过来，擦药。”
“我……”
“不擦药，你明天就只?能继续穿着拖鞋去看秀。”
“。”
蛇打七寸，顾南湘极不情愿地走了过来。
像是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相处，顾南湘从没有自己上药的自觉，顾肖也在她坐下来的一瞬自然地握上她的脚踝。
每每这个时候，顾南湘就想缩腿，她怕痒，顾肖的每次触碰都?让她觉得痒。
但脚踝依然被稳稳固定?在膝头，顾肖完全熟练拿捏着这里面的力道，既不会弄疼她，也不会让她乱动。
微凉的药膏擦在皮肤上，空气里泛起?清苦。顾南湘下意识地动了动脚，脚趾却冷不防地擦在顾肖的身?前。
隔着一层衬衫布料，脚下的触感?紧实。
顾肖捏着药膏的指尖微顿，偏眸。
深静眼底微澜。
顾南湘咬着唇，浓烈的蔷薇粉将笔直的一双腿衬得愈发白皙，她脚掌微动，显然还?想再踩一下。
脚踝却蓦地又?被扣住。
“老实一点。”顾肖出声警告。
顾南湘看着顾肖紧抿的唇，绷着的下颌线，明晰凸起?的喉结。他身?上的深海蓝衬衫仍然平整规肃，连扣子都?系得一丝不苟，可扣着她脚踝的手背上青色筋脉却微微凸显。
他在克制。
顾南湘好?像忽然就没那么生气了。
唇角弯起?，女?孩子漂亮的眉眼也跟着漾起?笑。
“哥，你没发现吗？”
她歪头，双手撑在身?后，蔷薇花的颜色裹覆着雪白身?体。
清润眼底盈着笑，像夜色里妖精。
“你喜欢被我踩。”
第26章 惊喜
这个时候的顾南湘像只猫咪。
在知道了哥哥那些难以言说的心思后, 她彻底没了顾忌和担心，只想看他失控的样子。
就像小?时候喜欢看他无奈又纵容的神?情?，让她上?瘾。
有种自己被格外在意着的感觉。
顾肖捏住她纤细的踝骨, 想要去蹭他衬衫的脚掌落空，涂着人鱼姬指甲油的圆润脚趾缩了缩。他像是故意的，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轻擦过?她脚踝上?的细嫩皮肤, 看可爱的脚趾不受控制地蜷缩。
“你……”顾南湘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顾肖, 贴触在皮肤上?的痒意更甚。
顾肖却蓦地松了手, 起身。
“早点休息。”
“？”
不待顾南湘反应过?来，顾肖已经大步朝门口走去。
顾南湘冲着他的背影做了个鬼脸，屈起腿，下?意识地摸了摸脚踝。察觉到自己的动作?, 她又蓦地将腿伸得笔直, 好像在努力远离那一小?片被碰触过?的地方。
这一晚, 顾南湘睡得不太踏实。梦境繁复，总有人扣住她的脚踝, 摩挲, 又屈起。
这直接导致她第二?天精神?严重不足。
今天的大秀在耶纳宫举行，顾南湘头一次对这样的活动兴致缺缺，期间碰到几个在宁海的塑料姐妹花, 其?中一个抱怨她卖出去的东西居然又要买回来, 不厚道。
顾南湘有些茫然，“什么？”
小?姐妹噘着嘴，“那款绝版的Black Birkin啊，贺栩礼出了双倍的价格。我原本以为他是去哄哪个小?明星, 后来一打听，居然是帮你哥买的。”
小?姐妹戳戳顾南湘纤细的腰肢, “你是不是不好意思直接找我啊，才?让你哥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
顾肖把她折现的包又买回去了？
顾南湘当即就问了另外一只包包的下?落，果不其?然，也被贺栩礼买走了。贺栩礼和顾肖是发小?，顾肖不在国?内的这几年，顾南湘没少被贺栩礼照拂。
因为这个小?插曲，顾南湘连往常最热衷的Show room试穿环节都没有去，随便挑了几件高定充实她的衣帽间。
晚上?还有一个小?规模的时尚展，顾肖另有应酬，安排了保镖跟着顾南湘。时尚展兼顾展出与?售卖双重性质，顾南湘在一众展品中看中一款胸链。
金色的细链在颈部缠绕两圈，以M形纵深向?下?，交叉处镶嵌着数颗钻石，熠熠生光，性感又优雅。
这款胸链只此一条，售价六位数，顾南湘果断下?单。
“需要给?你配送至宁海吗？”品牌方的工作?人员浏览顾南湘在信息库里留下?的地址。
“不用，帮我送到圣修斯吧。”
写好新地址，顾南湘转身，看到不远处高大英俊的男人在冲她挥手微笑，是昨晚舞会上?认识的那位创意总监，叫罗伯特，被顾肖评价为“风评不好”。
顾南湘冲罗伯特点头微笑，对方几步走上?前。
罗伯特热情?且健谈，告诉顾南湘他有朋友的作?品在这里展出，他今晚特意来捧场。
抛开私生活的作?风问题，罗伯特的确是个极好的看展搭子，他专业且风趣，能从多维度解构作?品。顾南湘很喜欢听他讲解一些作?品的前世今生。
顾肖结束应酬，来到展馆的时候就看到顾南湘正和罗伯特站在一处，两人面前是一尊男性的身体雕像，周身赤.裸。
不知道罗伯特说了什么，顾南湘笑着点头。
“念念。”
一道清沉的男声?荡在空旷的艺术馆。
顾南湘回过?头，看到西装革履的男人就站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
“我哥来了。”
顾南湘和罗伯特礼貌道别，踩着细细的高跟鞋走过?来，她今晚穿了黑色抹胸小?礼服，简约修身的款式，脚上?的高跟鞋也是同色系的红底。
“不是说直接回酒店么？”
顾肖的视线从罗伯特身上?收回，看到顾南湘手中的销售卡。
“有喜欢的？”
“嗯，挺漂亮的一个小?配饰。”
“艾琳电话打到我这里，问这一季的新款是不是不合你的心意。”
因为刚刚结束的大秀，顾南湘的定制金额大幅缩水。
“你让栩礼哥把我的包包又都买回去了是吗？”
顾肖没想到是因为这个原因，“你不是心疼？”
“嗯？”
“上?次你自己说的，心疼被你卖掉的包包。”
有那么一瞬间，顾南湘的心尖变得特别柔软，她随口说的话，顾肖竟然认真记下?了，还帮又都买了回来。
反观她自己，这段时间似乎有点作?。
“那个罗伯特——”顾肖微顿，“还是保持距离。”
“……”顾南湘果断收回上?一秒的心软，唇角拎起，“那要保持多远的距离，才?合哥哥的心意？”
顾南湘歪着头，又笑吟吟地补充：“那要不我不自己找男朋友了，哥你帮我介绍几个？”
“哥哥介绍的，哥哥自己肯定满意。”
顾肖眉头微拧。
顾南湘继续在他的雷区蹦迪，“不过?我也有自己的要求。不要丑的，不要矮的，不要笨的，不要……不行的。”
顾肖：“……”
*
顾南湘回到酒店的时候，已经有不少品牌借着时装周给?她送来了礼物，其?中还有几个男装品牌，应该是之前她给?顾肖买过?这个品牌的衣服或者配饰。
比如眼?下?这个半米见方的黑色盒子，顾南湘看着里面被舒展拉伸的男式内裤，陷入沉默。
手机振动，是周年打来的电话，顾南湘接起，边说边往卧室走。
“被骗了？”
“是，蠢蠢的。”
周年告诉顾南湘，她的表弟周轶昨天打来电话，说自己被同学骗了两万欧，是他这一年在巴黎的生活费。
周年这几天跟着导师在医院学习，根本没办法?过?来，看到顾南湘人在巴黎，想让她帮忙去看看。
“好，没问题，我这就联系弟弟。”
“你放心，我会帮他找律师。”
客厅里，顾肖刚刚洗过?澡，正擦着头发走出来，抬眼?就看到了大剌剌被摆在桌上?的男式内裤。
对面，顾南湘挂断电话，两人就这样不期然打了照面。
顾南湘的视线从桌上?的黑色礼盒上?掠过?，唇角弯起笑，“哥你觉得这条的颜色和款式怎么样？”
也不等顾肖回答，她又自顾道：“其?实肤感也好，我打算送给?我男朋友。”
肉眼?可见地，顾肖擦头发的动作?顿了下?。
“就是不知道他穿会不会太小?。”
顾肖被她这两天张嘴闭嘴的男朋友弄得有些烦躁，半晌轻叹一声?，“一定要这样和哥哥讲话？”
顾南湘眨眨眼?，“哪样？交男朋友吗？那我二?十一岁了，我身边的很多女孩子这个年纪都已经谈过?恋爱了，有些还不止一段。这样一想，我忽然觉得好亏。”
“恋爱和婚姻都应该是被认真对待的事情?，坦白讲，我不赞同你短期玩玩的观点。”
“那你的意思是，我现在就按照找老公的标准来找？”顾南湘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其?实也不是不可以。”
顾肖：“……”
“可是有个问题。”顾南湘瞥一眼?顾肖清冷的神?色，“哥你看到今天艺术馆里那尊男性雕塑了吗？”
“罗伯特告诉我，这是欧洲男性普遍的标准，但?亚洲男性就要稍逊色一些。我如果直接按照找老公的标准去找，万一他不行怎么办？我总不能婚后退货吧。”
说着，顾南湘还往顾肖的身下?瞟了眼?。
很快的一眼?，她还没有不怕死到这种程度。
顾南湘也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从她开始似是而非地向?顾肖暗示之后，哥哥在家都不穿宽松随意的家居服了，永远都是妥帖的衬衫西裤。
“你在家也穿得这么正经，不累么？”
“有一个每天总跟我聊不太正经话题
的妹妹，我只能穿得正经一点。”
“……我只是跟你聊，又不是要跟你——”
做字被顾南湘生生咽了下?去，她并不敢在顾肖面前真的放肆到这种程度。尤其?眼?下?的哥哥，顾肖从不会用这样的语气和她说话，好像是她最近太气人了。
可她觉得有趣、开心。
视线又一次在顾肖身前扫过?，顾南湘想起昨晚脚趾触碰的地方。
说实话，有些心痒，她上?一次无意撞见还是在十六岁的时候。
“哥，我感觉你腹肌也不错诶。”
“能——给?我看看吗？”
话落，一块毛巾直接盖在了顾南湘头上?，清洁的香气溢在鼻息间。
顾南湘扒拉下?毛巾，顾肖已经转身进了自己房间，并顺手将门关上?。顾南湘抓着毛巾咬牙切齿，“小?气。”
“不给?看就不给?看。”
“等我找到男朋友，我看男朋友的，天天看！”
“我不但?要看，我还要摸！”
“谁要看你的腹肌，每天都是老气横秋的衬衫西裤。”
“古板，无趣！”
*
翌日，受周年所托，顾南湘不得不放弃看秀，约了周轶一起去警察局。
为了出行方便，她穿了长裤衬衫，推开卧室门的一瞬，看到一身笔挺西装的顾肖，他难得将规肃的领带换成了精致且有时尚感的领针，和腕间的宝石袖扣格外相称。
顾肖扣袖扣的动作?微顿，看向?一身休闲装扮的顾南湘。
顾南湘这才?想起自己还没有和顾肖同步信息。
“哥，今天的秀我不去看了，去见个朋友。”
从前每季的时装秀只要时间能调配开，顾南湘从不落下?，她格外热衷这样的活动。
“在巴黎的朋友？”
“对。”顾南湘看了眼?时间，“我来不及了，先走了。”
顾肖看着门口匆忙换鞋的姑娘，手机振动，她接起，清晰的男声?传来：“南湘，我出门了。”
“好的，我也出门，待会儿?见。”
“好。”
顾南湘挂断电话，快步走到门口，又想起房间里已经收拾妥帖且准备陪她去看秀的男人。
“哥，你……你要是无聊，可以加班”
心虚一瞬，顾南湘连忙挥手，“我走啦，拜拜。”
房门关上?，偌大的空间里忽然沉寂。
桌上?还堆着许多品牌方送来的礼盒，大大小?小?，颜色各异，那个被她说要送给?男朋友的盒子摆在最显眼?的位置。
空气里荡着独属于她的荔枝玫瑰的香气，昨晚她咋咋呼呼的声?音仿佛还回荡在耳边，说他老气横秋，古板无趣。
她就像个任性的孩子，将他的空间弄得一团乱，然后不负责地走掉。
门铃按响，顾肖走上?前去开门。
视域里不是期待的身影，酒店的侍者推着餐车，琳琅满目的精致早餐，他刚刚点的，有顾南湘最喜欢的黑松露香橙可丽饼。
他刻意叮嘱，要甜度在15—17之间的香橙。
太甜或太酸，她都不喜欢。
“顾先生。”
“不用了，辛苦。”
顾肖示意侍者离开，关上?门，摘下?袖扣和领针。
可能是这几天听的胡言乱语太多了，突然觉得这房间也有些过?分空寂。
没了那个跳脱鲜活的身影，很无聊。
点开手机，保镖Ben的联系方式就在第一页。其?实想要知道妹妹的行踪很简单，但?他答应过?她，不过?问。
他告诫过?自己，要退回哥哥的位置。
*
周轶昨天发现被骗就已经报了警，今天顾南湘带着她特意来警察局询问进度。
从警局出来，周轶垂头丧气地跟在顾南湘身后，“这下?完蛋了，我要在巴黎喝西北风了。”
生活费是周轶的父母一次性打的，覆盖他在巴黎一年的开销，这下?倒好，全被骗光。方才?询问了被追回的可能性，警方说一时半刻很难。
“明天我会让律师过?来，吃一堑长一智，这种事情?你自己以后要上?心。和对方才?认识两天就敢把生活费都借出去，你……”
算了，周年已经骂过?了，蠢蠢的。
“南湘，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周轶可怜巴巴地抬起头，“我爸妈要是知道了，估计要被我气死。我姐自己一个人在圣修斯也不容易，我总不能伸手跟她要钱吧。”
顾南湘看出来了，周轶也是个从小?没吃过?什么苦头的小?孩，家境富裕但?不至于大富大贵，才?养出这么纯良又不谙世事的性格。
“你可以考虑打工。”
“打工？”
“对，杨雪之前为了读书同时打两份工，你可以找她学习一下?经验。”
周轶皱眉，“打工……会不会很辛苦？”
顾南湘弯唇，“那你饿死吧。”
十八岁的男大咽咽嗓子，“南湘姐，我还真的有点饿了，你能请我吃顿午饭吗？”
顾南湘：“……”
顾南湘找了一家米其?林三星，美其?名曰男大打工生活前的最后一顿饱饭。
周轶吃得格外专心，顾南湘叉了一小?块可丽饼，总觉得味道一般，并没有家里的厨师做得好吃，香橙的甜度也偏高。
她正在在线求助网友。
#发现自己暗恋的男生其?实也喜欢自己，要怎么办？#
这件事顾南湘连曾熙雯都还瞒着，只发了一个帖子。
三天过?后，点赞七千，评论八百。
从“大胆追”到“果断睡”，网络姐妹给?出的建议五花八门。
最新的一条显示：【我真的是吃够了暗恋的苦，姐妹不要那么快让他得到！】
下?面跟评60条，都表示附议，甚至还有人出主意让她先假装交个男朋友，狠狠刺激一下?对方。
对面的周轶还在狼吞虎咽，顾南湘忽然计上?心头。
她屈指轻敲桌面，“弟弟？”
周轶抬头。
顾南湘冲他眨眨眼?，“现在有一份不辛苦且高薪的兼职，你做不做？”
周轶刚刚被骗，警惕心格外强，有些戒备地看向?顾南湘。
“放心，不是骗子。不但?不辛苦赚得多，还能顿顿让你吃这个。”
周轶眼?中的戒备更甚了，“南湘姐，你有话直说，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比骗子还可怕。”
“……”
她只是怕吓到弟弟，所以才?委婉了一点。
“所以，你说得这么好的兼职，需要我……付出什么？”周轶蓦地护住胸口，“天上?没有掉馅饼的好事，我不卖身的啊。”
顾南湘：“……”
就这蠢蠢的样子，倒贴她都不要。
顾南湘犹豫一瞬，认真道：“你假扮我男朋友，你今年在巴黎的生活费我出，如果你觉得不够，我可以给?你双倍。”
“南湘姐你要包.养我？！”
“……这不叫包.养，这叫生意，假扮，你懂吗？”
周轶摇摇头，“不懂。”
“……”
“不是，姐姐你这么漂亮又不是找不到男朋友，为什么要找我假扮？”
顾南湘当然不会告诉他真实原因，指尖绕着垂在身前的发尾，“就是因为追我的人太多了，我又懒得一个一个拒绝，所以不如找个假的，一劳永逸。明白？”
“明白了。”周轶点点头，“姐姐找我挡桃花。”
行，还不算太笨。
周轶欲言又止。
顾南湘：“怎么？”
“就……姐姐需要我做什么啊？”
“……”顾南湘轻咳一声?，“放心，最多就是牵个手，可以接受吗？”
周轶小?鸡啄米式点头，“当然可以。”
“那行，等下?你给?我个账号，我先转一半的钱给?你。”顾南湘话停一息，“省得你再被骗光。”
“平时你就专心上?课，我不会经常找你，但?我有需要的时候你必须马上?出现。”顾南湘想想，“你回头也把你的课表发一份给?我，我尽量配合你的时间，不耽误你学习。”
“好的姐姐，其?实耽误也没事，只要姐姐愿意加钱。”周轶咧开一口白牙，“我随叫
随到。”
“……”
其?实，也不是很蠢。
和周轶敲定细节，顾南湘忽然就悠哉起来。
怎么办，她有点期待，期待哥哥看到她“男朋友”时……会是什么表情?？
*
新的一周，顾南湘重返圣修斯，顾肖出差。
顾肖回来的这天恰好是周六，顾南湘提前约了周轶的时间。
【弟弟，明天来圣修斯，跟我去接机】
周轶：【？】
顾南湘：【接我哥】
周轶慌了，一个电话打过?来，“南湘姐，你只说挡桃花，没说要见家长啊。”
“2000欧。”
“好的，我这就买票！”
进入十月，圣修斯的气温开始转凉，顾肖的飞机傍晚时分落地，顾南湘带着周轶提前半小?时在机场候着。
两人已经对过?台词，手握对彼此一见钟情?的剧本。
“南湘姐，我有点紧张。”周轶深吸一口气。
顾南湘拍拍他的肩膀，“等下?好好表现，给?你加钱。”
熙攘的人群中，顾南湘一眼?就看到了走在最前面的男人，一身笔挺西装，身形优越，气质出尘。
“我哥来了。”
顾南湘弯起眼?冲顾肖挥手。顾肖自然也看到了她，以及她身边眉眼?俊朗的大男孩。
顾南湘随即挽上?周轶的手臂，几步走上?前，“哥，我来接你啦，惊不惊喜？”
顾肖的视线落在两人相贴的手臂上?，眸色微暗，“这位是——”
“我男朋友，周轶。”
第27章 撞破
为了今晚的见面, 顾南湘还提前订好了餐厅。路上顾肖第一次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上，将后?排让给顾南湘以及她的男朋友。
周轶战战兢兢给顾南湘发消息：【南湘姐，你也没说咱哥哥这么吓人?啊】
顾南湘：【没事, 记得来之前编的故事了吗？】
周轶点点头。
顾南湘：【等下要叫我什?么？】
周轶：【宝宝】
顾南湘：【ok】
吃饭的地方是一处环境极为雅致的私房中餐厅，一下车，周轶就贴心地拎过?顾南湘手里的包, “宝宝, 我帮你拿。”
顾南湘微愣, 因为这声宝宝，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强忍着不适，她冲周轶弯起笑，“好的呀, 谢谢宝宝。”
顾肖走在前面的背影微滞。
侍者贴心地在前方引导, “顾先生?, 这边请。”
周轶凑在顾南湘耳边小声道：“南湘姐，我紧张。”
“就按对好的台本说。”
“那万一哥哥不按台本出题呢？”
顾南湘微顿, “那你就上厕所?。”
“啊……？”
顾肖转头, 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就是亲昵到几乎快要贴在一起的小情侣。
晚餐的包间在三楼，中式风格, 临窗便是塞茵河悠悠的船桨声。
顾肖捏着茶杯, 浅抿一口，抬眼?看向对面略显局促的周轶，“这么说，你们才认识不久？”
“啊……对。”周轶点头, “姐……我姐姐和?宝宝是合租室友。那天姐姐喊宝宝过?来吃饭，我就对宝宝一见钟情了。”
高频且黏糊糊的宝宝两个?字落进耳中, 顾肖微微蹙眉。
顾南湘一直在认真?观察顾肖的表情，察觉他微凝的目光，生?怕周轶露出马脚，她在桌下轻轻踢了下周轶的脚。
周轶蓦地起身，“那个?……哥，我去个?洗手间，你们先聊。”
桌上只剩兄妹两人?，顾肖抬眼?，“这就是你给自己找的男朋友？”
顾南湘托腮，“哥哥觉得他不好吗？”
“一般。”
“哥哥不能总拿自己的标准去要求所?有人?。”顾南湘眸光湛湛，“我觉得周轶挺好。”
“十八岁。”
顾南湘眨眨眼?，“成年了啊。”
“刚刚成年。”
“所?以，哥哥你觉得他太小？但是年纪小，体力?好啊。”
“念念。”顾肖声线微沉。
“这有什?么不能说的，早就有科学依据表明，男性状态最好的年龄段是18到25岁，三十岁之后?，就会逐渐下降……”顾南湘瞥一眼?对面已经二十八岁的男人?，“力?不从心。”
顾肖：“……”
顾肖放下手中的茶盏，按按眉心，“那你知不知道，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心性未定，对未来几乎全无打算和?规划，他自己本身都是个?孩子。”
喉结轻动?，顾肖问：“他怎么照顾你？”
顾南湘抿唇，想要回一句“我自己可以照顾自己啊”，周轶已经回来了。
“哥，宝宝，你们在聊什?么？”
顾肖一双深静的眸子审视着周轶，“听念念说，你学的是计算机，以后?有什?么打算？”
周轶吞了一口茶，咧开一口白?牙，“不瞒您说，我打算毕业之后?去应聘维远。”
“维远？”
一旁的顾南湘也诧异地看向周轶。
周轶完全没有察觉顾肖和?顾南湘眼?中的异样，“对，我的理想就是进维远的科技事业部，我已经想好了，等大三的时候，就先去圣修斯的维远总部面试实习生?。我听说……”
顾南湘又碰下了周轶的脚。
周轶一瞬警觉，随即起身，“那个?，哥，你们继续聊，我……再去个?洗手间。”
顾南湘：“……”
果然蠢蠢的。
对面，顾肖一瞬不瞬看向顾南湘，半晌眉头轻挑，“这就是你说的身体好？”
顾南湘：“？”
一顿饭吃完已经快要十点，三人?一起走出餐厅，司机早就等在了门?口。
顾南湘扯一下周轶的衣角让他停下，“哥。”
顾肖转过?身，看顾南湘笑吟吟的一张漂亮脸蛋。
“你先回去吧。”说着，顾南湘挽上周轶的手臂，“我们再走走。”
“现在？”
“现在。”顾南湘点头，“现在不是才九点多吗，正?好可以去散散步。”
顾肖的视线落在两人?相?贴的手臂上，柔软的针织毛衣贴着白?色棒球衫。
沉默一瞬，他沉淡提醒：“记得门?禁。”
顾肖独自一人?上车，半转过脸看车外不知在说什?么的两人?，顾南湘满眼?盈着笑，她身边的大男孩也笑眯眯地乖乖点头。
长?指勾上衬衫领口，他微微用力?，领带也被一并拽松。
看着车子走远，顾南湘终于轻舒了一口气，松开周轶的袖子。
周轶挺了一晚上的脊背也垮了下来。
“南湘姐，我这顿饭吃得有点消化不良。”
“你哥哥也太吓人了。”
顾南湘点点头，视线投向渐渐消失在夜色里的黑色轿车，心里忽然有些没底。
*
顾南湘回到别墅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半，整个?二楼陷入沉寂，只顾肖书房的窗子映出昏朦光线。很显然，这里又一次被清场。
顾南湘提心吊胆地走上楼，老管家西蒙的话还荡在耳边，“先生?请您回来之后?先去一趟书房。”
书房的门?没有关严，软黄的光线从门?缝里露出。顾南湘轻轻敲一下房门?，咽咽嗓子，“哥。”
“进来。”
顾肖依然立于那幅巨大的胡桃木浮雕前，顾南湘循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在浮雕的角落里看到了一个?献祭的场景。很小的一块，和?整个?猎狮图的雄浑完全不搭调，有种莫名的割裂感。
“这个?男人?——”顾南湘的视线又搜寻到浮雕正?中央手持长?弓的英俊男人?，“他们长?得好像。”
“他们本来就是同一个?人?。”
顾肖的视线凝定在角落里隐着的献祭图。
故事里的公爵亲手策划杀死了妹妹的爱人?，在献上雪狮的当晚，引.诱并彻底占有了妹妹。
顾南湘不解，她看不懂浮雕上的故事。正?想询问，顾肖已经转过?身，“散步结束了？”
顾南湘：“……”
“今晚的月亮好吗？”
顾南湘有点沉不住气了，顾肖的视线压下来，莫名其妙的问话。
“哥，你到底想说什?么？”
“随便聊聊。”顾肖倚在长?桌边，白?衬衫的袖子挽上去，黑色的马甲贴合身形，他难得闲适，周身的气息却依然是沉冷的。
“可你看起来一点不像随便聊聊的样子。”
顾肖垂眼?，看女孩子纤长?卷翘的眼?睫，“那你应该知道
哥哥想说什?么？”
“说我和?周轶不合适吗？”顾南湘蓦地扬起头，和?顾肖的视线对上，“哪里不合适？”
“年龄、性格、家世，都不合适。”
“迂腐。”
“他年纪太小，心性不定。”
“我也才二十一啊，也只比他大了三岁。”抿抿唇，顾南湘又不怕死地补了一句，“不是说女大三，抱金砖嘛。”
“……”
她扯着自己柔软的针织袖口，理不直气却壮，“反正?我们都心性不定，不如干脆好好享受谈恋爱的感觉，开心就好，干嘛那么认真?？难不成在哥哥心里，谈恋爱就是奔着结婚去的？一时喜欢就要一生?相?守？”
“是。”
顾南湘蓦地一怔，扯着袖子边的指尖顿住，她没想到顾肖给出的回答如此直接肯定。
男人?的眸光深静，一个?“是”字重重敲在顾南湘的心尖上。
她知道，哥哥从来都是一个?对感情很认真?的人?。
顾肖的视线就这样凝在她的眼?底，“如果不能结婚，不能相?守，又何必要开始。”
一如猎狮图中的公爵和?妹妹。
不.伦的开始，便注定不会有好的结果。故事的最后?，善良的妹妹在无尽流言中选择了结束自己年轻的生?命，公爵则死在了战场上。
顾南湘只觉心尖最柔软的地方被狠狠一蛰，她偏头，错开顾肖深湛的目光，“未来那么远，不确定的因素那么多，谁知道以后?是什?么样子。”
话停一息，她又道：“反正?我喜欢的人?又不喜欢我，我难道不应该将目光投向别处吗？还是哥哥觉得，我就该一辈子傻乎乎地守着这份喜欢。”
守着他们之间一段似是而非的兄妹关系。
顾南湘觉得有点委屈，“我才不要。”
半晌，顾肖都没有给出回答，只视线落在顾南湘轻颤的眼?睫上，自然也没有错过?她眼?底流露出的委屈。
“算了，你早点休息。”顾肖偏头看向窗外泠泠的月色。
这场对话从一开始他就没能设置明确的方向，没有精准把控节奏和?技巧，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好的结果。
顾南湘也紧紧抿着粉软的唇，闻言咽一下微干的喉咙，利落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
第二天一早，顾南湘就在餐桌上提出了自己的新需求。
“我想搬出去住。”
听得站在一旁的西蒙差点没有拿稳手中的瓷碟。
顾肖抬眼?看她，眸光平静。
“我觉得住在这里极大地限制了我的私人?空间，我要搬到学校旁边的那栋公寓去。”顾南湘直勾勾地看向顾肖，“这样方便上学，也方便谈恋爱。”
谈……谈恋爱？西蒙诧异地看向顾南湘，视线又掠向顾肖。
顾肖放下手中的刀叉，慢条斯理地擦拭唇角和?手指。
“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
“西蒙，安排几个?人?帮小姐搬家。”
“是……先生?。”
顾肖起身，淡定地套上西装，神?情清冷，八风不动?，全程都没再看顾南湘一眼?。
“今晚我不回来用晚餐。”
“好的，先生?。”
顾南湘就这样看着顾肖离开，直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里，她才没忍住，狠狠踢了下桌脚。
一旁的元宝被惊醒，“喵？”
当天下午，顾南湘就打包行李搬出了别墅。
她甚至很清楚自己要带什?么不带什?么，不像从前一样眉毛胡子一把抓。
这种事情，果然有一次，就可以熟能生?巧。
西蒙看着气势汹汹拖着箱子下楼的顾南湘，本想再劝一劝，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想来，先生?没有阻止，是有自己的安排。
车子已经等在门?外，顾南湘告别西蒙和?瑞贝卡，俯身去抱元宝。
小猫咪显然有些舍不得这个?地方，扒拉着爪子喵喵叫。
“你要是想留在这里也行，那我自己走了。以后?你就是顾肖的猫，和?我毫无关系。”
“喵？”元宝歪头，下一秒果断跳进顾南湘的怀里。
顾南湘拉开车门?，什?么话也没交代，走得干脆利落。
倒是西蒙满眼?不舍。
怎么说呢，自从南湘小姐来了，这栋别墅比从前热闹太多，他还想着等到圣诞节的时候或许可以办一次西式派对，和?中秋节那次一样有趣。
蓦地，手机振动?，是顾肖发来的消息。
【去查查，念念的那个?男朋友到底是怎么回事】
*
圣修斯大学旁的这处公寓是顾肖早几年前就置办好的，当初直接买在了顾南湘的名下，所?以顾南湘是这里名副其实的主人?。
公寓虽然长?期没有人?住，但一应设施齐备，知道她要来，西蒙也早早请人?来打扫过?。顾南湘没什?么需要置办和?收拾的，无非是一些自己的贴身衣物，很快就收拾好。
元宝显然对新环境还不太适应，乖乖地窝在顾南湘身边。顾南湘靠在沙发里，撸一把元宝软软的猫，神?情恹恹。
“以后?这里就只有我们两个?了。”
“喵~”
元宝蹭她的手心。
顾南湘把小猫捉起来抱进怀里，下巴蹭着它柔软的皮毛，今早顾肖冷淡的神?情好像犹在眼?前。
所?以，他其实根本无所?谓吧。
她在哪。
做什?么。
和?什?么样的人?交往。
他根本不在乎。
低落的情绪一直延续到夜色降临，顾南湘才想起自己还没吃晚饭。
冰箱里准备了各种蔬菜水果蛋肉，但她对做饭一窍不通。给元宝倒好猫粮，顾南湘独自出门?觅食。
这里距离圣修斯大学很近，治安相?对较好，附近的中餐厅也多。
顾南湘随便找了一家粥店，食不知味地吃了小半碗海鲜粥，才又拎着钥匙往回晃。
大约心中有事，她一直没有注意到身后?跟着的黑色轿车。起初停驻在她的公寓下，等她出来，便一直尾随，又在粥店的对面的路边等着她吃完出来。
顾南湘一路走回家，黑色的轿车又再度在公寓楼下停驻，始终和?她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像是安静的守护。
待她屋子的灯亮起，顾肖才缓缓收回视线。
其实不必多此一举，Ben会负责她的安全。
今天一天的工作效率都非常低，下班之后?他请司机先走，本想自己开车散散心，却又不知不觉开到了这里。
车窗降着，顾肖从储物格里摸出烟盒，砂轮打火机被轻轻一拨，蓝色的火焰蹿起，燎燃烟丝。
这是他今晚抽的第五支烟，从未有过?的量。这盒烟从顾南湘来圣修斯的前一晚被打开，到如今，还剩一根。
猩红一点被衔在指间，明明灭灭，映着男人?被笼在一池暗影中的英俊五官。
半晌，一支烟燃尽，顾肖升起车窗，发动?引擎。车子转过?一道弧弯，缓缓往大路上开去。
圣修斯深浓的夜色在车窗两侧倒退，女孩子温软又委屈的声音一遍遍荡在耳边。
“难不成在哥哥心里，谈恋爱都是奔着结婚去的？一时喜欢就要一生?相?守？”
“反正?我喜欢的人?又不喜欢我，我难道不应该将目光投向别处吗？”
“还是哥哥觉得，我就该一辈子傻乎乎地守着这份喜欢。”
蓦地，顾肖倒转方向盘，车子倏然调头，朝来时的路飞驰折返。
*
公寓里，顾南湘刚刚洗完澡，镜子里的女孩子眉眼?潮湿，白?皙皮肤被热气蒸熏出薄薄霞色。
她半转过?头，看脖颈上的红痕。
刚才洗澡的时候她就发现脖颈上有几个?小红点，痒痒的，像是过?敏，一抓就变成一片浅浅的红。
不知道是不是今晚的海鲜粥里有什?么她不能吃的食物，顾南湘有些烦躁。
手机屏幕亮起，是一通陌生?电话。
顾南湘接起，便听到周轶可怜巴巴的声音：“南湘姐
，你能收留我一晚上吗？”
“嗯？”
周轶是被周年从老房子里撵出来的。
他原本要在圣修斯待两天，就暂住在周年租的那栋老房子里。结果晚饭时间聊得上头，他直接给周年的前任打了个?越洋电话，劈头盖脸把对方骂了一顿。
然后?，就被周年赶出来了。
身无分文地赶出来。
甚至连手机都没给他。
周轶翻遍全身上下，终于找到一欧元。他在圣修斯只认识顾南湘和?杨雪，杨雪的电话号码还没记住。
深夜街头，只穿着一件短袖的周轶瑟瑟发抖，看到顾南湘的时候就像看见了亲人?。
“南湘姐。”
顾南湘给他拿了件外套，是前段时间品牌方送来的礼赠，尺码是顾肖的，周轶穿在身上有点大。
周轶一边扯袖子一边碎碎念，“你说我姐也真?是的，那男的有什?么好？为了事业把她甩了，我帮她骂回去，她居然把我撵出来。”
“不给我钱，不给我手机，甚至连件衣服都不给，她是我亲姐吗？南湘姐——”周轶转头看向顾南湘，“要不我给你当弟弟吧。”
顾南湘有些嫌弃地将人?推开，她脖子很痒，想抓，又怕过?敏更严重。
“赶快，我的猫要睡觉了。”
“嗳，南湘姐，你慢点，你别不理我啊。”
公寓楼下，一辆黑色轿车停在路边。
顾肖安静地坐在车里，看着不远处并肩而行的男女。男生?不知道说了什?么，惹得女孩快步走开，他又急忙追上去，两人?一起走进公寓。
烟盒里只剩最后?一支烟，顾肖抽出，捏在指尖摩挲。
他是哥哥，妹妹交往什?么样的男性是她自己的选择，他不该横加干涉。
她早已经成年，有自己的喜好和?判断，也完全可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任。
这不是他一直所?“期待”的吗？
他查过?这个?周轶，家中独子，背景干净，感情空白?，也没有任何不良嗜好。虽然年纪小了一点，但或许会慢慢成长?。
他有什?么样的理由和?立场去阻止？
蓦地，指间的烟从中间被掐断，顾肖直接推开车门?。
深夜的凉风将西装的下摆卷起，车门?被狠狠甩上，他不管不顾，大步朝公寓楼的方向走去。
*
公寓里，顾南湘将周轶领进次卧，“我今天才搬进来，床单被套都是新换的，你先将就一晚上。”
周轶连忙摇头，“南湘姐你太客气了，你肯收留，我就已经很感激了。这房子好大好漂亮，还能看到维远总部诶！”
顾南湘：“……”
“南湘姐。”周轶挠挠头，脸上的笑容敛下几分，“我身上一股火锅味儿，我能借房间里的洗手间洗个?澡吗？”
说着，周轶又连忙补充，“我保证用完给你打扫得干干净净，这些床单被套我回头就拿出去干洗！”
顾南湘觉得夸张了，“洗个?澡而已，需要换洗的衣服吗？”
“姐姐有？”
本来没有的，但是西蒙帮她搬家的时候将那些品牌方送来的礼盒也都一并搬了过?来。里面有好几个?男装品牌，送的也大都是贴身的衣物。
顾南湘找了一套居家服拿给周轶，“全新的，还没洗过?，你看……”
“卧槽，Derek Rose！”
顾南湘眨眨眼?，不懂周轶在讶异什?么。
“我先去睡了，你有什?么需求自便，不要太吵就好。”
“好的，南湘姐，你放心，我肯定轻手轻脚，不吵到你！”
顾南湘回了自己房间，将门?关上，元宝已经霸占了大床的正?中间。她对着镜子照了照，脖颈上的红痕未消，看起来好像更明显了，好在不痒，但安全起见明早还是要去医院看看。
顾南湘拢了拢领口，将元宝捞起放在枕头边，关掉台灯，准备入睡。
另一间卧室里，周轶洗完澡，换了顾南湘拿给他的居家服，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间，一边擦头发一边去找水喝。
门?铃就是在这个?时候响起的，吓得周轶一个?激灵。
“谁？”
周轶走过?去，谨慎地拉开门?，在看到门?外西装革履的男人?时，蓦地呆住。
“哥……？”
顾肖站在门?外，深静无澜的眸底暗藏汹涌，他看着一身家居服的男人?，头发微湿，手中拿着沐浴后?的碳色毛巾。
他对很多物品的钟情时间格外长?，譬如毛巾，他只用这个?品牌这个?颜色，后?来妹妹觉得肤感柔软，他便请品牌方定期给她送去。
还有这个?男人?身上的睡衣，宽大不合适，显然不是他的尺码。妹妹喜欢买各种各样的睡衣，有时候看到合适的男款就会帮他一并下单。
长?久的沉默过?后?，顾肖终于开口，清寂嗓音荡在空旷的走廊上，听不出喜怒。
“念念呢？”
周轶被他盯得头皮发麻，咽咽嗓子，“姐……宝宝她，刚睡下。”
第28章 下坠
等周轶回过神, 他已经被关在了房门外，手里?一叠紫色钞票。
周轶茫然地?眨了下眼，南湘姐的哥哥和他说什么来着？
“现在, 立刻，离开这个房间。”
他的语气冷冰冰的像是?要杀人，周轶只觉后?颈发凉, 又?下意识地?吞咽口水。
隔着一道门, 顾肖立在玄关。
房间里?只亮着一盏壁灯, 昏黄光线将偌大客厅映得半明?半暗，馥郁的荔枝玫瑰香气荡在阒寂的空间里?，源头则来自次卧的那个房间。
这原本?是?独属于妹妹的香气。
现在却被另外一个人沾染。
顾肖阖上眼，垂在身侧的长指一点点握成拳, 冷白手背上青筋凸起。
良久, 他才睁开眼, 深静眸底淬着幽光。
顾南湘是?被渴醒的，不知道是?不是?今晚出门的时候穿得有点少, 半梦半醒间只觉喉咙隐隐有钝痛。
打开卧室门, 客厅里?的壁灯亮着，顾南湘有一瞬的恍惚，才想起公寓里?今晚还收留了另外一个人。
“周……”
余光里?一道身影, 顾南湘侧眸, 在看?清楚来人时，整个人呆呆钉在原地?。
哥哥……怎么会在这里?？
顾肖安静地?坐在沙发里?，脊背微弓，黑色衬衫勾出宽肩窄腰, 中缝锐利的西裤裹着修长双腿。他闻声抬眼，眸光沉凉, 与周遭的暗色几乎要融为一体，仿佛是?这偌大空间里?一样?无生气的物品。
顾南湘咽咽嗓子，“哥。”
声音像被砂纸打磨过，哑得要命。
另外一间卧室的门还敞着，顾南湘赤着脚慢吞吞走过去，房间里?空无一人，周轶不在。
“周轶……人呢？”
顾肖看?着一脸迷蒙的女孩子，她睡意未消，一双乌软的眸子还敛着水光，身上穿着件宽松的白色睡衣，长袖过膝，领口和袖口都有她最喜欢的复古蕾丝。
她站在光线的明?亮处，领口处的蝴蝶结抽绳散开，露出大片雪白皮肤，以及印在细嫩皮肤上的点点红痕。
上楼之前他接到了西蒙的电话，老管家?的声音犹在耳边。
“南湘小姐这两天的账单上有几笔不同寻常的支出。”
“都是?打给同一个账号，收款人正是?这位周先生。”
所以，她和这个周轶算是?什么关系？
“我给了他一笔钱，他走了。”沉寂的空间里?，顾肖蓦然出声，嗓音里?裹挟凉意。
他的视线也始终凝在顾南湘身上，一错不错。
顾南湘诧异地?眨眨眼，“走了？”
“舍不得他走？”
“？”顾南湘茫然，“他不是?没……”
“他没钱，所以你就给他钱，花钱来谈恋爱？”
顾南湘终于听出了顾肖声线里?的异样?，心尖狠狠一跳，朦胧睡意也跟着消退了大半。
哥哥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他……发现了？
“我……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顾肖沉默，眸光未偏。顾南湘顶着他审视的视线，下意识地?蜷起手指，“我……我们不过就是?各取所需。”
她没办法在顾肖这样?的注视里?保持淡定。
从来都做不到。
蓦地?，冷肃的男人唇角扯出笑，“各取、所需。”
他重复着顾南湘的话，眼底的幽凉更甚。
顾南湘被这样?的视线摄住，脚下好像动弹不得，她看?着顾肖起身，黑色的牛津皮鞋一步一步向她靠近，在距离她一步远的地?方?
停下，高大的身形将她完全笼罩。
她被笼在暗影里?，连呼吸都好像变得受阻。
“念念。”顾肖唤她的乳名，听着温柔的音色，像明?月浸在古井，泛着凉意。
“这些年，我是?这样?教你的？”
顾南湘不明?所以，霍然抬头，触上顾肖冷邃的视线。
“教你花钱去找大学生？”
顾南湘清秀的眉头皱起，“你查我？”
“不查，我怎么会知道，我的妹妹还有这样?的觉悟。”顾肖的视线擦过女孩子脖颈上几乎连片的红痕，那样?鲜艳的颜色，像雪地?里?开出的玫瑰，几乎要灼痛他的眼睛。
“所以呢，他的服务还让你满意吗？”
服务？
恼意几乎在顷刻间涌上，顾南湘终于听出了顾肖言语中的讽刺，凝白的脸颊也因为这样?的揣测而血气上涌，开始泛红。
顾肖竟然这样?揣测她。
她最爱的哥哥，竟然觉得她是?这样?的人。
有那么一个瞬间，顾南湘觉得自己讨厌死顾肖了，她想直接把他撵出这个门。
可?漂亮的脸蛋还是挂上了笑，“满意？”
她点点头，“当然满意。”
顾南湘噙着笑，连水润的眸底也生生被她盈满笑意。
“只要给钱，随叫随到，再加点钱，他们就可?以满足我所有的需求。我这样?说，哥哥满意吗？”
她歪头，眸光流转清媚。
顾肖薄薄的唇抿得平直，邃然眸底晦暗不明?。
生气了是?吗？
刚好她也很?生气。
顾南湘又?往前走了半步，她和顾肖的距离也不过尺余。
她仰起头，乌发如瀑，雪白的下巴昂着，“不过就像哥哥说的，周轶年纪还小，他是?个好孩子，我并不打算祸害他，你也完全不必迁怒于他。”
“不过就算没有周轶，也还会有别?人。我有钱，足够我玩腻一个，再换一个。”微顿，顾南湘又?杀人诛心地?补充一句：“差点忘了，这些钱，还都是?哥哥给我的。”
话落，顾南湘终于看?到了顾肖眼底的波澜。
她缓缓抬手，细白的指尖点上顾肖的胸口，他们是?相伴十几年的兄妹，她太知道顾肖的痛点和弱点在哪里?，“哥哥觉得不合适吗？还是?说——”
红软的唇一张一翕，沙哑的声音在这样?静谧的夜色里?被碾出颓然慵懒的性感。
“哥哥其实看?谁都不合适。”
“谁都不可?以染指你亲手养大的妹妹。除了……”
“念念。”顾肖蓦地?打断了她的话，凸起的喉结轻滚，顺势捏住顾南湘在他胸口轻轻画着圈的指尖。
“哥哥，你什么都清楚不是?吗？”顾南湘歪着头，“你清楚我的心思，也清楚——你自己的心思。”
男人素来深静的眸色在这一瞬有了裂痕。
顾肖微微眯眼，目光沉凝。
顾南湘看?着他失态，她想要抽出自己的手指，却被顾肖紧紧扣着。
她挣扎，漂亮的眉眼终于染上不虞，“顾肖，你不觉得自己这样?很?过分吗？”
她连哥哥都不叫了，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面前冷肃的男人。
“你不要我，你还不许我找别?人。”
指尖被捏痛，顾南湘用力?去掰顾肖的长指，薄薄的指甲不经意在男人的手背划出一道血痕，鲜红横贯冷白，触目惊心。
她不管不顾，指骨因为用力?而泛起红，乌润的眸底也被逼出水光。
“你松开我。”
“顾肖我告诉你，我现在不喜欢你了，我不要你了。”
“我这就去找别?人，现在，立刻！”
顾南湘作势就要转身，却被顾肖直接扣住手腕，她甚至来不及出声反抗，整个人就被顾肖打横抱起。
男人几步走到她的卧室门口，一脚踹开半合着的房门，正在酣睡的元宝被惊醒，瞪着一双溜圆的葡萄眼看?着突然闯入的两个人。
顾肖将顾南湘一把丢在床上，顺手捞起元宝，小猫咪还处在怔愣中，被他直接关在了卧室门外。
哒——
锁扣落下。
元宝挠门的声音随即响起。
“顾肖，你——”顾南湘撑着双臂起身，卧室里?拉着厚重的遮光窗帘，暗沉一片，她身子都没能直起来，膝盖却被抵住。
复古的米白色的睡裙过膝，小腿裸.露的皮肤就这样?和滑凉的西裤面料相触。秋夜寒凉，布料上似还沾染寒气，凉得顾南湘小腿一缩，整个人又?不受控制地?向后?跌去。
顾肖就这样?将她困在双臂之间，胸口起伏，深湛眸底暗潮汹涌，让顾南湘心悸。
他眸光凝定，一瞬不瞬地?看?着身.下的姑娘，她精致漂亮的眉眼和年幼时一点点重合，她很?多年都追在他身后?乖乖地?喊哥哥。
又?是?否能想到，她敬爱的哥哥在经年的时光里?早就对她起了龌龊心思？
大二的那年冬天，顾南湘翘课来圣修斯陪他跨年，雪夜隆冬，他们在壁炉旁取暖，她心无芥蒂地?靠过来，“哥，好冷。”
她将柔软的手包裹在他的掌间，乌软的眉眼亮晶晶，“你帮我暖暖。”
那一晚，他后?知后?觉的青春期仿佛终于萌芽，梦境里?少女香甜柔软。
她侧眸看?向他，眼底泛着盈盈水光，“哥……”
可?他竟然一点都没有怜惜她。
他骨子里?的恶劣基因在作祟，让他沉迷于她低软的啜泣声。
从荒唐梦境惊醒的那一刻，他整个人便陷落进?巨大且空洞的黑暗空间里?。
“我希望哥哥像普罗米修斯一样?智慧，可?以永远庇护我。”
所以他合该被绑束在荒凉山崖，受野鹰日日啄食心脏。
那个镌刺在他皮肤上的文身，就像古老而神秘的铭文，降下罚咒。
“犯了错，就该接受惩罚。”
这是?他曾经讲给妹妹的箴言。
他觊觎妹妹。
便应该遭受惩罚。
永远被封束在兄长的身份里?。
这世间许许多多的人都有资格给她幸福，他不可?以。
他只能在旁人无法窥探的角落任由?自己的私欲野蛮生长。
在一个个午夜梦境里?，迫使她一次次接纳他。
“哥……”
轻软的女声。
和梦境里?相同的声线。
和梦境里?少女一模一样?的眉眼。
顾南湘从没这么害怕过，顾肖的呼吸渐沉，他像是?一头被困压许久的野兽，终于从牢笼中挣脱出来，张口就能将她拆吃入腹。
下一刻，额头相抵，温柔触贴。
顾肖合上眼，“念念。”
他轻念着她的名字，是?放肆，亦是?赎罪。
他将她困在身.下，所作所为早已越界，却依然念出了她的名字。
那就让他下坠吧，坠入烊铜地?狱，修罗火海。
“哥。”顾南湘缓缓抬手，手臂一点点圈上男人劲瘦的腰身。
她乖顺得像一只猫咪。
“你高估自己了。”
你没有自己想象得那样?大度。
你根本?不能接受除你以外的任何人占有我。
“念念。”
顾肖又?一次喊她的名字，声线里?带了些许认命和顺从。
“是?你，低估了自己。”
沉默的静望里?，顾肖终于发现里?身下人的异样?，微哑的声音，潮红的脸颊，还有她湿漉漉的眼眸。
“怎么，这么烫。”
顾南湘吸吸鼻子，却舍不得松手，“难受。”
*
凌晨十二点，顾南湘因为食物过敏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打点滴。她脖颈的红痕愈重，锁骨往下都冒出猩红的小点。
顾南湘想抓，却被顾肖摁住手。
“痒，不舒服。”
“医生说了，抓了会留疤。你想自己再也不能穿漂亮衣服？”
“……”顾南湘偏过头，不想理他了。
抗过敏的药已经吃过，只是?见?效还没那么快，脖颈到胸口一块好像在被无数小蚂蚁啃噬。
半晌，顾南湘又?转过头，“能再擦点药吗？”
“这个药间隔六小时才能擦一次，太频繁一样?会灼伤皮肤。”
顾南湘的手不听话地?动了动，又?被顾肖宽厚温热的掌心包裹。他一个眼神，顾南湘就老实了，可?眼尾还是?红
的，像是?被欺负了，特?别?委屈。
顾肖无奈，只得按下呼叫铃，向护士表达需求，不多时，医生亲自送来另外一种药膏，不针对过敏治疗，只有基本?的物理舒缓性。
顾南湘作势就要起身自己涂。
“躺下。”
顾肖旋开药膏盖，用棉签蘸了一点，又?看?向顾南湘白皙的脖颈，“下巴抬起来。”
顾南湘咽咽嗓子，无端地?有些紧张。手指没有了禁锢反倒更加无所依凭，她不得不抓住身下的床单，听从哥哥的指令，抬起雪白的下巴。
微凉的药膏触上，牵动敏感神经，顾南湘轻嘶一声。
“疼？”
“不是?……”
说不上来的感觉，凉凉的，有点舒服，但因为被摩擦，也有点痒。
顾肖长指捏着棉签，轻轻将药膏在泛红的一小片上晕开。
顾南湘觉得这个过程太磨人了，顾肖的动作太轻太缓，像是?怕弄疼她，让她不舒服，始终把控着力?道。
而没有被涂抹的区域像是?叫嚣起来，每一片都期待着被照顾，期待着痒意可?以得到缓解。
顾南湘眼角盈上水光，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泪失禁的体质。
“哥，你能不能……快点。”
顾肖涂药的动作微顿，掀起薄白眼皮看?她，看?她盈着水光的眸子和眼尾的湿红。
半晌，他吐出三个字：“快不了。”
顾南湘：“……？”
脖颈的一片涂完，其余的红疹就在领口之下了。顾南湘还穿着那件宽松的复古睡衣，领口的蕾丝被抽绳拉出褶皱。
“介意吗？”顾肖问。
顾南湘轻啊一声，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顾肖的问话。脸颊微微泛红，眸底却漾起笑，她起了坏心思，“不介意啊，哥哥介意吗？”
顾肖沉默。
“那是?我自己解，还是?哥哥帮我解？”
眼皮蓦地?被温热的掌心覆住，视线被阻隔，顾南湘听见?顾肖微哑的声音，“乖一点。”
顾南湘真就乖乖听话不闹腾了，她闭着眼，感觉胸前的丝带被抽开，冰凉凉的药膏附着在皮肤上，再被一点点涂抹开。
良久，药膏涂完，抽绳却没有被重新系上。
“晾一下。”顾肖垂眼去旋瓶盖，不去看?那一片晕着红痕的凝白。
“要帮你关灯吗？”
“哥……”
“念念。”顾肖打断她想说话的，他好像知道她要说什么。
“叫我名字。”
他好像还做不到。
做不到以这样?的方?式和她相处时，依然听她叫着哥哥。
顾南湘微怔，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病房里?就忽然陷入了黑暗。
枕边下陷，清冽洁净的气息一瞬将她包围，温凉柔软落在额间。
第29章 算账
圣修斯的十月夜晚温度渐凉, 明月高悬，医院周遭静寂无声。
顾肖倚在病房外?的阳台围栏边，指间捏着一根细白?的烟, 他没点，只是用指腹轻轻摩挲着。
顾南湘打?完点滴已经睡着，但他也不?能出来?太久, 怕她在睡梦中忍不?住又想去抓起红疹的地方。
今晚的事显然已经偏离了?顾肖给自?己?预设的轨道, 多年?的平衡被打?破, 他需要一些?独处的时间去思考。
半晌，他点开手机，给一串未署名的号码发了?条消息：【补缺的名单定下来?了?吗】
阳台的门没关严，不?多时, 房间里便传来?响动声, 顾肖大步走进来?, 果然看到?顾南湘正迷迷糊糊抬手往脖颈里抓去。
他几步走过来?，按住她的手。顾南湘不?安分, 又微微挣扎。
“听话。”
温沉的两个字, 躺在床上?的女孩子似有所感，眼皮动了?动却没掀，粉软的唇喃喃。
“什么？”
顾肖俯耳去听, 耳边却只剩下清浅的呼吸声, 床上?的人?又重新陷入到?睡梦中。他无奈扯唇，刚要松手，顾南湘又动了?下，不?得已, 他只能重新覆上?她的手背。
“哥……”
“别走。”
像是在呓语。
“你乖一点，我就不?走。”
明明知道她睡着了?听不?到?, 却还是下意识回应她。
手掌下的触感细腻柔软，顾肖看向女孩子沉静的睡颜，泠泠月色从窗帘的缝隙中漏进来?，描摹出如画眉目。
他的妹妹从小就长得漂亮，刚来?顾家那会儿?小小的一个，眉眼和那些?精致的洋娃娃别无二致。
一如现在，她阖着眼，纤长卷翘的眼睫贴在一处，安静乖巧，听话得让他不?忍心松手。
也舍不?得松开。
指腹轻轻捏着女孩子软白?的指尖，顾肖太知道自?己?性格里恶劣的一面，在既定的轨道里他会一百次回避碰触。
但只要有一次偏航和放纵，他就再也松不?开手。
*
顾南湘醒来?的时候顾肖已经不?在病房里，换了?瑞贝卡来?照顾她。瑞贝卡说顾肖已经去公司上?班，并给她和学校请了?两天假，让她安心在家休息。
食物过敏不?算什么要紧的病，只要过敏反应消退就可以出院。顾南湘不?喜欢医院的味道，连早饭都不?肯吃就要回公寓。
不?过离开了?半天，顾南湘就觉得自?己?的公寓和昨晚不?太一样，仔细观察之后才发现，次卧的一应用品全部换了?，包括那张床，都是全新的。
而品牌方送来?的那些?男士用品也统统不?见了?。
顾南湘挠挠眉心，点开手机，给顾肖发消息：【是你让人?丢了?次卧里的东西和那些?礼盒】
顾肖大约在忙，几分钟后直接给她打?来?电话。
“不?是说今天上?午再做个全面的检查吗？”
“过敏而已，又不?是什么大毛病。”顾南湘微顿，“那些?东西……”
“丢掉了?。”
“为什么？”
顾肖沉默一瞬，答得直白?：“不?喜欢。”
顾南湘忽然有些?无语，明明昨晚在去医院的路上?她就已经和顾肖解释过了?。周轶的确是她花钱雇来?的，但他们不?是那种关系。
顾肖好像猜出了?她的想法，又很认真地重复一遍，“那也不?喜欢。”
顾南湘：“……”
“念念。”顾肖又忽然喊她的名字，声线里带了?点凉意，“说起这件事，我们是不?是应该好好算算账？”
顾南湘：“？”
“啊？哥你说什么？我听不?清……喂？喂？”
三?声喂之后，顾南湘果断挂断电话，捏着手机看黑掉的屏幕。
她为什么要去招惹顾肖啊。
但不?得不?说，这种故意招惹的感觉让她上?瘾。
顾肖没再打?过来?追究，只给她发了?条信息：【好好休息，晚点来?看你】
顾南湘心中稍安，左右无事，便拿出前几天的设计稿，开始补充细节。
关于南湘里的创立她这段时间也仔细思考过，直接设立一个品牌对她来?说不?算是难事，但想要这个品牌长久地存在下去且不?失活力，就绝非易事。
南湘里在顾南湘的眼中不?仅仅是一份实践报告，一项学期作业，她是真的想把它做好。为此她查阅了?圣诞节前在法国所有的珠宝展，发现十一月初的时候有一个面向年?轻设计师的作品征集，但报名时间已经截止。
顾南湘给主办方打?过电话，对方说的确没有办法再进行补充报名，但这个设计展每年?都有部分特推名额，如果可以获得首席鉴赏官Aurora的推荐，作品同样也能得到?展出的机会。
Aurora是久负盛名的珠宝设计师，在业界的名望和地位都非同一般。顾南湘没打?算在这件事上?让顾肖直接动用资源去帮忙，她在专业上?有一点自?己?的小骄傲，更想用作品去说服Aurora。
但想要见Aur
ora也没那么容易，大约还是绕不?开顾肖，所以她应该去找顾肖。
不是因为想见他，是因为设计展。
给自?己?找到?充分的理由，顾南湘保存好最后一份设计稿，换衣服出门。
维远的海外?总部坐落在圣修斯最繁华昂贵的区域，距离公寓不?过十分钟的车程。顾南湘两年?前来?过一次，顾肖还特意帮她录了?指纹。
一路畅通无阻来?到?36楼，顾南湘从电梯出来?就被一个金发碧眼的女人?拦下，询问她是什么人?。
“劳拉，没关系。”戴着黑框眼镜的男人?快步走上?前，是顾肖身?边的特助高方宇。
“南湘小姐。”
“高特助。”
高特助引着顾南湘一路来?到?顾肖的办公室，“顾总还在开会，您先在这儿?休息一下。”
顾南湘点头，“你去忙，不?用管我。”
这还是顾南湘第二次来?顾肖的办公室，她从前来?圣修斯的时候都不?怎么爱来?这里，偌大的空间空空落落，入目全是黑白?灰，什么好玩的都没有。
和顾肖这个人?一样，严肃无趣。
但这一回，好像有点不?一样。
办公室依然是沉肃的冷欲风，不?见半点花哨，但她的心境不?一样了?，也就忽然觉得这样的冷感其实很有趣，总忍不?住想碰碰这里，摸摸那里，像小孩子进了?玩具店。
顾南湘正坐在舒适的皮椅里玩顾肖的钢笔时，走廊上?终于响起了?熟悉的脚步声，以及一清一柔的两道声音。
“上?次你带给我父亲的茶叶他赞不?绝口，一直想着要再来?和你讨一些?。”
“几包茶叶而已，温总喜欢，我等下就让人?送过去。”
温家的大小姐温书言？
几乎是下意识地，顾南湘捏着顾肖的钢笔就钻到?了?宽大的办公桌下。她说不?上?来?这样躲藏的举动是不?是存了?偷听的心思，可等到?整个人?像颗小蘑菇一样蹲在办公桌时，顾南湘又有点烦躁。
她为什么要躲？
她又不?是见不?得人?。
顾肖和温书言已经走了?进来?，“茶还是咖啡？”
“普通绿茶就好。”
躲在办工作下的顾南湘：“……”
这一泡茶喝完，她腿会废掉吧。
温书言的声音柔和知性，“你这里的视野和风景果然是最好的，我几次建议爸爸把奈维搬到?圣修斯来?，他都不?肯。”
“奈维在巴黎起家，温总对那里有感情。”
“你果然懂爸爸。”温书言的声线染上?笑，“他常常说，我们这辈人?里，他就只能和你说得上?话。”
“可能是我心态老。”
“我……不?是那个意思。”温书言敛了?笑，显然有些?无措。
倒是顾南湘唇角的弧度压都压不?下去。
她怎么从来?没发现，哥哥其实还挺直男毒舌的，一点都不?知道怜香惜玉。
“没关系。”顾肖平淡应道，将泡好的茶盏轻放在茶几上?。
他转身?走向办公桌，一眼扫过去，敏锐地发现桌面被动过，不?仅如此，他的椅子还被推歪了?。
这层楼的权限设置很高，不?会有闲杂人?等进来?，何况秘书劳拉一直都在。
顾肖走过来?，垂眼就看到?了?躲在桌下的顾南湘。
“……”
顾南湘仰起头，乌软的一双眼睛，纤长的眼睫眨了?眼。
像在讨好认错。
一旁，温书言也起身?，“对了?，上?次说的艺术展，你有没有时间？Aurora很久都没有办展了?，要不?要一起……”
“咳——”顾肖掩唇，侧身?挡住桌下的某人?。
“你怎么了?？”
“抱歉，最近换季，有点感冒。”
“哦，那要不?要帮你倒点水，或者——”
“没关系，我让助理去买药了?。”说着，顾肖又清了?清喉咙。
温书言在原地顿了?三?秒钟，“那你身?体不?舒服就早点休息，我不?打?扰了?。我们，改天聊。”
“好，我送温小姐。”
“没关系，你休息。”话落，温言书又停下脚步，“你可以叫我言书吗？或者名字也可以。”
“温小姐，请。”
“……”
温书言的脚步声渐渐走远，办公室的门被带上?。顾肖按按眉心，有点头疼，“还不?起来?？”
“哦。”顾南湘慢吞吞地钻出来?，触上?顾肖眼底的不?认同，乖乖起身?，脚下却蓦地一软，还好顾肖眼疾手快将她扶稳。
顾肖拧眉，薄薄的唇抿着。
顾南湘几乎被他半抱在身?前，无辜又认真地解释，“脚麻了?……”
“为什么要藏到?桌子底下？”
顾南湘咬唇，当然是为了?偷听。
“不?知道啊，等我反应过来?，就已经钻下去了?。”
“……”
“你干嘛凶我。”顾南湘推了?推顾肖的手臂，“那我要是不?藏起来?，怎么知道哥哥原来?和温小姐的关系这么好，人?家都想把公司搬过来?呢。”
“搬过来?，就能天天见上?面。”
“……”
顾南湘抿着红软的唇，她今天穿了?浅粉色的T恤和牛仔长裙，身?前大片的多巴胺撞色，俨然是这个空间里最明媚亮眼的存在。
顾肖垂眼看她，听到?她蛮不?讲理的话，深静的眸底竟浮起浅笑。
顾南湘低着头，没看到?，继续输出。
“哦，茶叶也不?用请人?去送了?，你直接给人?家送过去就好。不?但温先生喜欢，还能讨温小姐欢心。”
“我为什么要讨温小姐欢心？”
“你……”顾南湘蓦地抬头，不?期然撞进男人?浸着笑意的眼底。她从来?都知道，哥哥笑起来?是最好看的，只是他总喜欢板着脸。
可眼下的笑，让顾南湘有种被看穿的窘迫。
她绷着脸转过头，不?再去看顾肖的眼睛，“你别想骗我，我早都听说了?，温小姐的父亲很中意你，想要撮合你和他的女儿?。顾家虽然不?需要你去联姻，但能当温家的女婿，也是……”
“也是什么？”
顾南湘不?吱声了?。
她一点都不?想聊这个话题。
顾肖抬手，捏着她雪白?的下巴，将人?转过来?。
“你也说了?，那是别人?的想法。”
“我从来?没这样想过。”
顾南湘就这么直勾勾望进顾肖的眼底，心跳倏然失序。她蜷起垂在身?侧的手指，“谁知道你怎么想的，你怎么想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话到?最后，顾南湘自?己?先心虚了?。
而且脸颊好烫，她撩拨了?顾肖那么多回，眼下好像有点自?食其果了?。
“顾南湘同学，你之前三?番几次试探我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
顾肖的视线在她漂亮的脸蛋上?凝定。
“正好，你来?说说，我们是什么关系？”
“……”
小猫咪一瞬炸毛，顾南湘拍掉顾肖捏着她下巴的手，觉得不?解气，又有些?烦躁地踩了?下顾肖干净锃亮的皮鞋，她不?甘于这样被掌控，但又控制不?住想要下陷。
“不?知道，不?清楚，可能没关系。”
女孩子明显是在闹脾气，顾肖却发现自?己?有点享受她眼下的闹腾。
“不?知道？”
“不?知道。”
“那你以为，我对谁都可以做那样的事？”
哪样的事？
顾南湘眨眨眼，耳尖却不?受控制地红透了?。
她像只傲娇的小猫，又想被人?类顺毛，又不?甘心就这样轻易被顺毛。
“哪样的事？”
即便热意已经开始蒸腾，顾南湘还是微微弯起唇角，没道理只有她被轻易拿捏。
清润的眸子波光流转，她故作懵懂无知，淡定地反问，“哥哥不?说清楚，我怎么知道？”
果不?其然，哥哥两个字一喊出来?，顾南湘就看到?了?顾肖微暗的眸色。
谁说只有女人?口是心非。
他明明喜欢她叫哥哥。
像是发现了?有趣的事，顾南湘又故意拖长调子，“毕竟——哥哥昨晚做了?那么多事。”
“……”
“所以，哥哥说的‘那样的事’是解我衣服，还是帮我擦药？”顾南湘眨眨眼，似是恍然，“哦，不?止这些?。哥哥还抱了?我，还把我丢在床上?，抵着我的腿，抓我的手，还亲……”@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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蓦地，顾南湘被顾肖掐着腰，直接抱坐在了?办公桌上?。
顾肖将人?困在身?前，眸光沉沉，“要算账是吗？”
第30章 唇齿
许是?两人?离得太近, 顾南湘下意识地往后挪了一点。挪完，她又觉得自己这个举动看起来有点幼稚，她应该直接扑上去。
可是?, 顾肖显然已经看出了她眼底一刹的慌乱。
他养大的妹妹他最?了解，看着张牙舞爪，其?实胆子远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大。
他双手撑在?她的两侧, 两人?的视线齐平, “还算账吗？”
话停一息, 顾肖又故作沉思，“让我想想，该从什么时候开始算？”
算起来，应该是?马场那晚在?车上, 迷迷糊糊坐在?他腿上, 人?和手都不老实。
可那个时候她喝醉了, 根本?不记得做过什么，这账要怎么算？
咚咚——
忽然响起的敲门声?打断了顾肖的沉思, 也打破了一室旖旎。
顾肖直起身, 轻咳一声?，顾南湘也慌忙从桌子上跳下来。
“进。”
“顾总。”
来人?是?特助高方宇，给顾肖送四季度的项目资料。顾南湘转过身故作淡定, 又下意识地抬手撩头发, 指尖绕着发尾。
她紧张的时候小动作就特别多。
等高特助离开，顾南湘才轻轻舒了口气，顾肖没?有点破她那点猫一样的小胆子，只低头翻看送来的文件。
“你要开始忙了吗？”
“还好。”顾肖合上项目书, “休息一下，等会儿一起去吃饭。”
“能借电脑给我用一下吗？”
“随便用。”
“不会有什么不能看的吧？”
“嗯？”
顾南湘腹诽：比如暧昧的聊天记录。
唇角却拎起, 笑眯眯道：“商业机密。”
顾肖没?错过她眼中的促狭，也不会真的和她计较偶尔的调皮。
“坐这里看。”
他让开办公?桌的位置。
“不会影响你工作吗？”
“我只看项目书。”
顾南湘心安理得坐下，打开顾肖的电脑，搜索最?近高规格的艺术展。她没?忘记温书言的话——Aurora很久都没?有办展了。
按理说以Aurora的知?名度，她要办展，消息早就应该在?时尚圈传开，顾南湘不可能不知?道。搜索了好一会儿，还真让顾南湘找到了一个和Aurora有关的珠宝展。
只是?展出的并非她本?人?的作品，她只是?作为?特邀主理人?会出席开幕式。顾南湘又去搜这个珠宝展的信息。
顾肖拿着项目书走过来的时候，就看到屏幕上正滚动着两周之后在?巴黎的珠宝展信息。
“我和温书言……”
“啊？”顾南湘有些茫然地抬头，见顾肖欲言又止的样子，什么温书言？和温书言有什么关系？
转念想到方才她故意气他时说的那些话，顾南湘又弯起眼，“才不是?。”
顾肖沉默，等她的下文。
顾南湘将电脑半转过来，“我才知?道Aurora是?这个珠宝展的名誉主理人?。”
“你想见Aurora？”
“嗯。”顾南湘滑动屏幕，“我想报名参加下个月的一个艺术展，但是?常规的报名时间已经截止了，主办方说如果能拿到Aurora的推荐，作品还是?可以被展出。我想借这个展出的机会，打开南湘里的市场。”
“我知?道，你肯定会觉得我现?在?的做法不够明智高效，我完全可以直接组建一个团队，帮我创立和营销品牌。可是?——”
顾肖单手撑在?桌边，另一只手抬起揉了下顾南湘的发顶，“可是?你想试试看，如果竭尽所能，自己可以做到什么程度。”
就像赛马。
她可以直接和威廉要那匹阿哈尔特克马，但她更喜欢自己亲手赢得，那种满足感和自豪感截然不同。
顾南湘偏过头看着顾肖。
她只是?沉迷于?他过分好看的外?表吗？不，她觉得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人?可以比顾肖更懂她。
“怎么这样看着我？”
“觉得……哥哥懂我。”
顾肖牵唇，“你是?我教?出来的，我……”
从前那样自然的表达，如今却忽然变得隐晦。
顾南湘眨眨眼，“你什么？”
她滑着椅子凑近一点，满眼的天真，“那哥哥，要不要再?教?我点别的？”
顾肖：“……”
顾南湘弯着笑看顾肖淡定走开，又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到屏幕上。
两周的时间，足够她细化设计稿以及寻找原材料，她之前读本?科的时候认识不少供应商，原材料方面?不用担心，只要能获得Aurora的推荐，下个月月初就可以出成品。
顾南湘细细算着时间，虽然有些仓促，但并非不可能完成，只是?会辛苦些。
做好详细的计划表，顾南湘又将需要修改和调整的细节记下来，等顾肖站在?她对面?轻敲桌面?的时候，落地窗外已经是沉沉暮色。
“这么晚了？”
“嗯，看你一直在?忙，就没?喊你。饿不饿，先?去吃饭？”
顾南湘还真的有点饿了，关上电脑起身，“差不多了，剩下的回去弄。我们回家吃，还是?外?面?吃？”
她自然地说出“我们”“家”这样的词汇，全然没?有察觉身边男人?眼中的异样。
“你想去哪吃？”
顾南湘琢磨一下，“外?面?吧，我带你去吃个特别的。”
她故意卖关子，顾肖也不多问，跟着她走，经过助理办公室的时候提醒大家早点下班，不要加班。
有人?没?见过顾南湘，见两人?走远又才好奇地问道：“那是?顾总的女朋友？”
高方宇推推眼镜，“是?顾总妹妹。”
现?在?早已经过了下班时间，整个办公?区都没?什么人?，两人?一前一后进了电梯，顾南湘手握着斜挎的包包带，看身前身形高大的男人?。
他们现?在?算是?什么关系？
虽然哥哥说不会对谁都做那样的事，但顾南湘觉得，她依然没?有得到明确的答案。
她想要一个明确的答案。
半晌，顾南湘往前走了一步，和顾肖肩并肩，顾肖偏眸看她，“怎么了？”
“嗯……没?事。”
顾南湘带顾肖来的是?那家中式面?馆，上一次杨雪带她来过。
“你别看这家店店面?又小，环境也一般，但味道真的很地道。尤其?是?虾仁香菇浇头，和宁海最?老的私房馆子都相差无几。”
顾肖欣然接受她的安利，老板见他们是?回头客，还热情地额外?赠送了店里的招牌薄荷糖水。
不多时，两碗热气腾腾的苏面?端上桌，一份虾仁香菇，一份虾仁番茄，虾仁番茄的这份是?顾南湘点的，但顾南湘没?想到浇头里面?竟然还加了青椒。
“要不要换？”顾肖问她。
“可是?好想吃番茄啊。”
她像个小孩子一样，神情倏尔表现?得难过，却见顾肖正在?将面?里的青椒一点一点挑出来。
顾南湘不喜欢吃青椒，小时候因为?挑食还被顾肖批评过，反倒是?渐渐长大，他开始纵容她这些小毛病。
“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因为?不吃青椒，你凶过我，还罚我写过大字。”
顾肖微微抬眉，“那时候觉得你在?长身体，应该营养均衡。”
“我现?在?也在?长身体。”似是?想到了什么，顾南湘还故意挺直了脊背，让身形看起来更有曲线。
“……”顾肖垂眼，认真地挑出被切得细碎的青椒末。
“你现?在?是?不是?也觉得自己当时强人?所难？我那个时候才七岁，你不但罚我写大字，第二天还让家里的厨师做了整整一桌子都有青椒的菜，还说再?挑食以后就没?饭吃。”
“我那个时候居然这么过分？”
“对啊，你就是?很过分。”
“那对不起，我道歉。”
“……？”
顾肖认
错的态度太好，顾南湘一下子找不到槽点，哼哼唧唧做了总结。
“你知?道就好。”
面?里的青椒刚好挑完，一碗虾仁番茄面?被重新推到顾南湘的面?前。
“我后来也认真想过这个问题，你所谓的挑食其?实并非原则性问题，只是?因为?你年纪太小没?有选择权。”
“？”
“就像现?在?，你可以请老板重新再?做一碗没?有青椒的，那你自然也就没?有‘挑食’这个坏习惯。”
顾南湘眨眨眼，忽然觉得顾肖说得很有道理。
“哥。”
“嗯？”
“只是?吃个饭，需要这么有哲理吗？”
顾肖牵唇，“不是?说教?，只是?想你知?道，你有选择权的时候，才有资格提需求，才能——只要自己想要的。”
顾南湘眨眨眼，听得懵懵懂懂。
一顿晚餐吃得简单满足，招牌的薄荷糖水也名不虚传。从餐馆里走出来，顾南湘想要散散步，走回公?寓。
秋夜微凉，她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T恤，抬手搓手臂的时候，宽大的西?装外?套被按在?肩膀上，将她半笼住。
“这里不比宁海，昼夜温差大，以后出门还是?带一件外?套。”
“哦。”
餐厅距离圣修斯大学不远，夜晚格外?安静，路上行人?和车辆都不多。
顾南湘和顾肖肩并肩走着，心里还在?琢磨着晚饭前的那件事——她和顾肖，现?在?算是?什么关系？
兄妹，显然不是?，哪有哥哥妹妹这样相处的。
恋人?，似乎也不是?，他们连正经的牵手亲吻都没?有。
“哥。”
“嗯。”
顾南湘蓦地停下脚步，“我以后……是?叫你哥哥，还是?顾肖。”
顾肖沉默，看着她乌润的眼睛。
“你喜欢叫什么？”
顾南湘知?道，哥哥最?是?守礼，这两个称呼在?他那里代表着两种完全不同的关系。可是?她已经喊了他十几年的哥哥，怎么可能轻易改掉。
“算了。”
“嗯？”
“一个称呼而已。”
话落，顾南湘又继续往前走，手背却不期然被碰了下，继而被轻轻握住。
她诧异地转过头，顾肖的神情依然从容淡定。
“你说得对，一个称呼而已。”
“可是?你……”
顾肖半转过脸看她，“你改不掉叫哥哥的习惯，我也不可能因为?你叫哥哥，就不喜欢你。”
喜欢。
顾南湘敏锐地捕捉到这两个字，乌润的眸子亮晶晶。
“哪种喜欢？是?哥哥对妹妹的喜欢，还是?——男人?……”
手指却扣紧，顾肖的唇角抿得平直。
顾南湘乖乖收回视线，没?有再?在?这个问题上故意刁难他。
“那我们这样，算是?谈恋爱吗？”
身边的人?依然没?回答，顾南湘不甘心地去挠顾肖的手心，她今晚一定要撬开他的嘴巴，得到一个答案，却又被顾肖反扣住。
“不是?的话，我不会这样牵你的手。”
顾肖回得简单利落，顾南湘成功被顺毛。她偏头看另一旁静谧流淌的河水，唇角弯着浅浅的弧度，几次想要压下去都无果。
哥哥的感情观好老派哦，在?他心里，只有恋人?才可以牵手。
老派，又很认真。
“那除了牵手呢？”
“嗯？”
顾南湘咬唇，又停下脚步，他们此刻正站在?一座桥上，泠泠月色倒映在?河水中。
“除了牵手，是?不是?也可以做点别的？”
顾肖眼睫微垂，看着面?前已经开始紧张却还是?要故意撩拨他的女孩。
顾南湘在?他的注视里低下头，指尖蜷了蜷。
“你就……不想亲我吗？”
“谈恋爱的人?，不是?都应该亲亲抱抱。”
她声?音很小，但语气里的期待值很高。
羞耻吗？或许有一些，但她只是?想要喜欢的人?亲亲抱抱。在?确定这份喜欢不是?她一个人?的独角戏后，顾南湘就敢于?表达自己的需求。
“念念。”顾肖却很认真地喊她的名字，“亲吻也好，其?他的接触也好，生理性的欲望其?实是?最?容易被满足的。但这些欲望被满足之前，我希望你能感知?到，清楚地认识到，自己在?被认真地对待。”
被呵护被尊重被认真地爱着。
这是?顾肖对于?爱情的理解，是?他想要给予顾南湘的，比起那些被欲望支配的亲吻和探索。
顾南湘却有些茫然。
没?人?教?过她怎么谈恋爱。
她理解中的谈恋爱就是?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我们牵手接吻，做所有亲密的事。
“那我要是?就想先?满足生理上的欲望呢？”
她执拗起来像个小孩。
顾肖沉默，这场教?学显然有些失败。
因为?学生的主观意识太强烈。
“你是?不是?依然把我当成妹妹，所以……”
所以依然抗拒更亲密的行为?。
这个认知?让顾南湘有些沮丧，她眸底映着今晚略显清冷的月色。
“我从10 数到1，你不亲就算了。”
以后也不许再?亲。
一个只给牵手的男朋友她要来有什么用。
“10、9、8、7、6、5、4——”
数到4的时候，顾南湘甚至刻意放慢了语速，可身边的人?依然无动于?衷。
他们视线相接，顾南湘看到顾肖深静眸底凝着的暗色。
“3——”
“2——”
头顶的月光忽然被遮挡，唇上蓦地落下温凉柔软，全是?薄荷糖水的清冽甘甜。
顾南湘能听见顾肖微沉的呼吸声?，一下一下，以及她自己怦怦的心跳声?。
数字“1”就这样生生没?在?唇齿间。
怀里的女孩有点呆，反应生涩，顾肖心中轻叹，“闭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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