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七在零食盒里趴了好一会儿,想着过去几个月过的生活,再想想现在,难过之后是淡淡的失望。
原来人类对宠物真的可以说不要就不要了。
在动物世界,兽人要养宠物也需要经过层层审核。不仅要检测被收养的动物是否有兽人基因,还要考量饲养者与被饲养动物之间的食物链相关系数,以及签订保证书并办理一系列保障手续。
在他们那,遗弃宠物是要坐牢的。
人类世界却没有这种规定。
祝七情绪低落了一会儿,很快又打起精神来。
往好处想,他的新主人虽然看上去凶神恶煞,至少新家的环境不错。目前来说除了口粮,他的生活质量应该不会打折扣。
他认为徐景祎不会很快回来,环视一周,确认这个家里没有监控后,挪到笼子门前,直起身子,费劲地伸爪子去够笼门卡扣。扒拉了好一会儿,“咔哒”一声,笼子门吱呀开启。
成功了!
小仓鼠短腿一抻,跳出笼子,平稳降落在地面上。
他这不叫越狱。
对于接下来可能长久居住到工作结束的地方,他得好好熟悉一下,这也有利于判断这个人类实现养猫大计的可行性。
这是正常的领地巡视。
祝七先趴在落地窗上看了会儿窗外景色。
楼层略高,临着一条江,江面大桥上车来车往,江对岸是繁华的现代都市,精致的高楼大厦鳞次栉比,从这里看过去,就像大哥曾送他的水晶球里赏心悦目的人造景观。只不过比水晶球里的大上许多。
看够了风景,祝七哼哧哼哧爬上沙发,登高望远审视一遍茶几。
沙发柔软,攀爬方便,脚感舒适,值得常来。而茶几上干干净净,没有烟灰缸,只有一本运动类的杂志。上面的运动对一只小仓鼠来说太超纲,不看不看。
他又跳下沙发,下面是一张平铺整齐的地毯,落地感很是舒服。
客厅宽阔,他光是兜完一圈就累得不行,小仓鼠的身体能量有限,如果是能变回人形,早就逛完了。
可惜动物们来到人类世界,是无法变换形态的。
和宠物基地的规定无关,就像一种世界规则,他们在人类世界,就只是普通的动物——好吧,也许也并不普通。
在客厅地毯上趴着休息了会儿,祝七继续朝下一处进发。
厨房有两个,一个开放式一个半封闭式,都没什么好看的,只能看出来不脏不乱,厨具摆放有致。祝七嗅到自己的口粮被放在可开放式厨房的某个吊柜里。他爬不上去,只能巴巴地仰望片刻。
但他看见了一个大烤箱。看来新主人会烘焙。
祝七仿佛已经闻到蛋糕的香甜气味。他是一只喜爱甜食的小仓鼠。
当然,最喜欢的还是葵瓜子,不抱着葵瓜子他睡不着觉。
四个房间,只有一间关着门,主卧很大,徐景祎之前打电话的声音就是从这间房传出来的。这里也是气味最重的地方,带着一股浓浓的私人领域不可侵犯的威胁性,祝七在门口就炸完了毛,就像在野外遇到了掠食者,让他这样的小型动物根本不敢靠近一点。
无关乎胆量大小,这是动物的天性在提醒他:有危险,快跑。
祝七迅速远离了。
他有点纳闷,一个人类怎么会有这么凶残的气味?不像他的上一任主人,徐景卉的房间是温柔香甜的,对小动物非常友好。
另外两个打开的房间也没什么看头,布置简单,倒是其中一个卧室看上去近期有人居住过。
会是谁呢?难道是恋人吗?看上去也不像……
祝七不是只八卦的鼠,简单思考了两下便放弃了。
整间屋子基本上巡视完毕,今日的运动量超标,小仓鼠圆滚滚的身子在地板上爬过,回到笼子,哐当一下把门关上拴好。
抱着瓜子壳睡着前,祝七惆怅地总结:怎么办,这个人类好像不适合养猫……
-
徐景祎是傍晚回来的。
如果不是要去赶个酒局,司扬还想死皮赖脸地跟他回来看仓鼠。
进门的瞬间,陌生的气味钻进鼻腔,徐景祎皱了皱眉。下一秒便反应过来这是那只小仓鼠的味道。
他很不喜欢、也不习惯自己的地盘里出现陌生的味道。
所幸这只小仓鼠的气味没有什么攻击性,柔软的,像棉花糖。这让他的戒备松懈不少。
然而这种松懈没有维持多久。
出了一趟门,家里的棉花糖气味比之前浓了那么一点点,尤其还蔓延到了他房间门口。
一只仓鼠,争夺地盘的能力居然这么强么?
还是他太小看这种小型动物了?
徐景祎皱着眉在仓鼠笼前蹲下。
他走之前还趴在食盒里散发着忧愁气味的小家伙,此时又缩回它那简陋的小房子里了,被木屑包裹着,睡得四仰八叉,肚皮上挂着两瓣散架的瓜子壳,看它的动作,好像是睡着前抱在怀里似的。
徐景祎记得刚把它拎回来的时候,看它也抱着这颗瓜子睡觉,只不过那会儿瓜子还是完好的。
就这么贪吃?
又占地盘又贪吃,感觉更麻烦了。
面对小仓鼠绒毛下透着粉色的肚皮,徐景祎面色沉沉,在思考要不要打电话叫徐景卉来把这麻烦的玩意儿接走。
最终还是没打。
他捏捏鼻梁,起身去洗漱换衣。和司扬在射箭馆分开后,他又去健身房待了会儿,出了一身汗。
祝七是饿醒的。
准确地说,是在粮食的香味下被引诱饿醒的。
一睁眼,徐景祎正在给他的碗里倒口粮,哗啦啦,量控制得非常精准。
——但是,放错碗了。
那个是零食盒呀,不是用来吃正餐的……
而这个把口粮倒错碗的人类还在用一种冷淡的口吻说:“睡醒了?吃吧。”
祝七有点生气。
但也只是一点点。
他生了三秒钟的闷气,决定用行动告诉他的新主人自己的饮食习惯。
把正餐碗里木屑扒拉出去,祝七抓起零食盒里的一颗野莓球,朝徐景祎示意一下,然后啪嗒扔进正餐碗里。再返回零食盒,捧起一把粮,哗啦啦丢进正餐碗。如此反复。
勤劳的祝师傅很快将口粮搬运完毕。
大功告成,他拍拍正餐碗里堆得满满的口粮,吃了两口,看向徐景祎。
这下总该明白了吧?吃饭是用这个碗吃的。
徐景祎确实明白了。
他再次打开仓鼠笼,把他的零食盒拿起来。
还说:“不要这个是么?那我拿走了。”
祝七:“?”
我不是这个意思啊?
眼看零食盒远去,祝七急了,抓着笼子栏杆大声呼喊:“吱!吱吱!”
别走!把碗放回来!
徐景祎脚步一顿。他折返回来,重新蹲下,垂眸看着祝七。
祝七看着他手里的零食碗。
徐景祎没说话,半晌,打开笼子把碗放回原处。
祝七松口气,爬进失而复得的零食碗里滚了一圈,才跑回正餐碗前往嘴里塞了两口粮食。然后发现徐景祎还在看他。
小仓鼠咀嚼的动作放慢了。一边迟疑地嚼,一边小心地往颊囊里塞东西。
他的前主人就很喜欢看他东西,边看还要边拍照,边拍还要边念叨好可爱好可爱,他早已习惯吃东西被人盯着。但这位现任主人……看上去不像这样的人啊?
祝七被他看得莫名发毛,食物都不香了。
就在他犹豫要不要继续吃的时候,徐景祎终于起身离开。
搞不懂人类在想什么。
祝七嚼着坚果,有点发愁,碗是保住了,但又该怎么向这个人类表达另一个碗的用处?人类不是也很爱吃零食吗,怎么就不能理解一下小动物也有这方面的需求呢?
徐景祎回了房间,偶尔有说话声响起,听着像是在处理工作,是从那间之前关着门的房间传来的。
原来是书房啊。
夜幕徐徐降临,稍晚时候,徐景祎从房间出来,给自己简单做了顿晚餐。
香味扑鼻,祝七发着呆,想起了家人做的饭菜。
他三哥是全家公认厨艺最好的鼠,他从小到大的餐食十之有八都是他三哥做的。三哥还很会做小甜点,因为祝七有一次吃蛋糕吃坏肚子,上吐下泻,把全家都急坏了,从那之后三哥就开始学习烘焙,并且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都不允许他吃外面的东西。
但是祝七馋啊,放了学别的同学都围在校门口的小吃摊边买东西,他忍不住,想着就吃一点点,结果刚买的坚果甜筒还没吃两口,就被赶来接他放学的三哥逮了个正着。
祝七看着三哥那张冷脸,半天没敢再吃一口,冰淇淋都快化到手上。三哥突然叹口气,赦免道:“快吃,吃完漱口,免得回去被爸爸妈妈发现。”
据后来三哥说,他当时的确很生气,但看着自己快哭出来的样子,还是心软了。
祝七都不知道自己当时是什么表情,有那么委屈吗?他觉得自己应该是害怕才对。
然后三哥说,我看上去很吓人?
祝七说,吓鼠。
想到家人,祝七有点开心。
他远远看着人类吃饭的模样,忽然觉得这个人类跟他三哥有点像。都不爱说话,冷冷淡淡的,好像拒人千里一样。
徐景祎吃着饭,感受到一股强烈的视线。
他看向客厅,某只仓鼠抓着笼子栏杆正往这边瞧。被他抓包后抖了一下,身体往后一转,留下个毛茸茸的屁股给他。
……真是难懂的小东西。
自己要看,看了又怕,刚刚吼那两嗓子,脾气还不小。
哪里像徐景卉说的“温顺乖巧”了?
祝七埋着脑袋,心想,这个人类也太敏锐了。又敏锐又凶,看两眼都不行吗?
听着徐景祎去厨房洗碗的动静,他爬到小秋千上晃啊晃。
徐景祎从厨房出来就看见一只圆润的鼠团子在荡秋千。
他想起徐景卉发的饲养手册,里面有一条是这小家伙吃过的碗绝不过夜,一定要洗干净,不然第二天给它倒的粮它碰都不会碰一口。
还挺挑剔。
想着,徐景祎抬腿走过去。
而祝七以为他又要乱收碗,秋千也不荡了,赶忙跳下来奔到门边,飞快爬进正在被拖走的碗里。
徐景祎拇指扣在碗边,指尖蹭到小家伙柔软的身体,动作停下。
白白糯糯的,像颗汤圆。
“下去,”他对这颗汤圆说,“没人要抢你的碗。”
那你拿走干嘛?
祝七没动。
徐景祎闭眼叹了声气,愈发不懂人们为什么喜欢养宠物,物种不同、语言不通,乐趣在哪儿?
“这碗我拿去洗,”他指指笼子里另一个空碗,“你那儿不是还有一个?”
噢……好吧。
错怪了主人的好意,祝七有点羞窘,这算是工作失误了吧?他默默爬出小碗,见徐景祎把手伸进他的小屋子里去捡四分五裂的瓜子壳,突然灵光一闪,冲过去把瓜子壳夺了过来。
徐景祎头一回被仓鼠抢劫,捏着只剩一瓣的瓜子壳碎片,又开始头疼。
“……又怎么?”他冷声问。
祝七抱着瓜子壳,有点气,心想这人跟他三哥根本一点都不像。三哥比这个人类温柔多了,冷淡的都是装样子,实际上被别的动物搭讪都会耳朵红呢。
不像这个人,是真的凶。
祝七从他手腕底下钻过去,瓜子壳扔进零食碗里,带了点脾气:“叽!”
这个碗是放零食的!
好笨的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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