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绑住

    阮羡犹如被细密的针一点点刺着心脏。

    但不过是旧情人见面而已, 表现得过于退缩倒不像是他的风格。

    他用湿巾仔细擦了遍手,抚平了内心的慌乱,这才抬起眸道:“你怎么会在这?”

    仅仅是半年没见而已, 季雨眠的面貌却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

    以往总是在他面前紧张而局促的年轻男生已经彻底褪去了青涩,墨色的瞳孔凌冽而又冰冷, 浑身充斥着一股被权力浸染的气质, 锋利的下颌线压迫感十足。

    “路过。”季雨眠薄唇紧绷道, 漆黑的视线死死盯着阮羡的眼睛,仿佛要透过那双漂亮的宝蓝色瞳孔将阮羡看透。

    “哦。”阮羡淡淡道。

    他慢条斯理将湿纸巾丢进一边的垃圾篓里, 又抬起眸来, “让让?”

    季雨眠一动不动, 宽阔的背肌死死堵着门。

    阮羡忽而勾唇笑了笑, 对上季雨眠冰冷的视线,语气轻快道:“怎么总是这样盯着我看,你不会还喜欢我吧?”

    季雨眠脊背颤抖了下, 深邃的眉眼紧蹙,他狠狠看了眼阮羡在灯光下微弯的嘴唇, 随即又很嫌恶的移开视线, 冷漠道:“不要自作多情, 我不会喜欢你这样的人。”

    “哦。”阮羡点了点头, 又笑道:“我这样的人,嗯我知道了, 你能让开吗?”

    季雨眠垂下眉眼, 仍是一动不动。

    阮羡无奈的笑了笑, 随意的拨弄着头发道:“季总路过一个卫生间就要堵在门口, 这是什么新的爱好吗?”

    季雨眠垂在身侧的手指紧握成拳,眸底的视线十分阴沉, 似乎强力隐忍着什么。

    过了会,他才从薄唇里吐出几个字,“你管不着我。”

    阮羡点了点头,侧身想去季雨眠的另一侧过去。

    冷淡的苦香味瞬间蔓延整个鼻腔,阮羡下意识的舔了舔唇,其实他更喜欢清新的柚子味,仿佛夏天的味道。

    只是现在已经是凉风萧瑟的秋天了,而且头顶上那道阴沉的视线怎么突然更沉了些。

    阮羡尽量减少存在感。

    酒店卫生间的入口并不狭窄,可季雨眠堵在门中央,阮羡从哪边侧身都能碰到季雨眠的西服袖口。

    就在他要完全穿过门栏时,季雨眠骨节修长的手指还是拽住了他的手腕,将他一把拉扯了回来。

    阮羡吐了口气,对于季雨眠会拉他的行为,他似乎并不意外。

    只是手腕上冰凉的触感,却让他的心脏猛然一颤。

    季雨眠一手插兜,一手拽着他的手腕,俯下身在他身上嗅了两下,墨色的瞳孔随即流露出更嫌恶的眼神。

    薄唇紧绷道:“喝酒了?”

    “嗯?”阮羡抬眸道。

    手腕被用力拽着,酸痛不已,他觉得季雨眠再拽下去,明天他的手腕会出现一圈淤青。

    “跟谁喝的?”季雨眠冷冷道。

    暖光灯下,阮羡的唇泛着湿红,隔得近了,还能闻见红酒的清香。

    季雨眠的喉结不受控制的滚动了下,随即又怨恨的移开视线。

    阮羡并不想回答他的问题,挣脱着手腕,“放开。”

    季雨眠攥得更紧,墨瞳冷冷凝视着他,“你想走?”

    阮羡道:“上完厕所要走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吗?”

    季雨眠却直接将他扯了进去,一脚踢上了门,将两人关在里面。

    阮羡眉头蹙了蹙,“你要做什么?”

    “放心。”季雨眠冷笑道:“我对你没什么兴趣,不要以为是个人就会喜欢你,你别想太多了。”

    阮羡脑袋本就有些昏沉,被季雨眠这句话弄得无端有些烦闷,他笑了笑道:“既然如此,你把我堵在这做什么?”

    季雨眠眉头紧皱,深邃的眉眼愈发阴沉,语气不自觉冒着酸味,“你喝成这样一副模样,又想去骗谁的感情?”

    阮羡用力挣脱开他的手,“你未免管的也太宽了点。”

    季雨眠却更紧的攥住他。

    “放开!”阮羡没了耐心。

    “不放!”季雨眠死死拽着阮羡的手腕,看着阮羡被醉意笼罩的眉眼,原本就漂亮的五官显得愈发昳丽。

    他眸底的怒意更深,移开视线,声音很冷道:“今晚你都跟哪些人喝酒了?”

    阮羡揉了揉涨痛的额,“你问这些做什么?跟你有什么关系?”

    季雨眠眼神沉得滴水,他上前一步,将阮羡逼着后腰抵到盥洗台上,冷笑道:“确实跟我没有关系。”

    阮羡别开脸,避开那充斥着苦香带有攻击意味的气息。

    季雨眠却欺身而上,俯身一手掐住他的下颌,居高临下凝视着他的眼睛道:“那我欺负你一下,你也没关系吧。”

    阮羡震惊的睁大眼睛,他眨了眨眼,怀疑是自己是真喝醉了。

    否则季雨眠怎么可能说这种话。

    但下一秒,下颌上传来的痛感在真切提醒他这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事情。

    季雨眠将他困在胸膛和盥洗台间,一手攥住阮羡的手腕,另一手却从阮羡的下颌上移,落到饱满的唇珠上。

    他眸底的神色暗了几分,凸起的喉结重重滚动。

    阮羡将季雨眠快落到嘴唇上的手拍开,可季雨眠却皱眉将他翻了个身,将他双手反剪,单手就禁锢住了他的两只手腕。

    阮羡用力挣脱着,可季雨眠的力气比一般男人的力气都大,另一手再次掐住他的下颌,让他的脸面对着镜子。

    阮羡白皙的脸颊泛红,宝蓝色瞳孔染上醉意,眸底泛着湿润的红。

    季雨眠冷笑一声,“你自己看看你的脸,是不是太浪了?”

    阮羡被迫昂着头,看着镜子里交叠的两人。

    季雨眠掐够了他的下颌,又心满意足的把手指落在唇珠上,轻轻碰了碰。

    唇珠饱满,被季雨眠轻轻一揉,就好像熟透了的草莓般汁水四溢。

    季雨眠眼底渐渐染上猩红,他更用力的揉捏着,语气嫌恶道:“没见过哪个男人的嘴唇像你这么红的,真难看。”

    他嘴里说着难看,喉结却再次滚动了下,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阮羡唇瓣发麻,听到季雨眠说他难看,眉头紧紧蹙着。

    在季雨眠的手指揉着他的下唇时,他终于气不过咬了那手指一口。

    季雨眠的食指上很快有了一个小小的牙印。

    阮羡咬完,以为季雨眠会收回手,可没想到季雨眠眼底竟然弥漫着一丝兴奋的光,手指突然强势勾住了他的舌尖,很是孟浪的把玩着。

    甚至越玩越激烈,手指几乎深入进阮羡的喉间。

    阮羡被玩的咳嗽个不停。

    季雨眠英俊的脸上浮现出恶趣味的笑容,看着镜子里被他玩的喘息个不停的漂亮男人,薄唇微微勾起。

    阮羡眼尾溢出生理性的泪水,把季雨眠的手指吐出来。

    可季雨眠却有些意犹未尽,他把印上小牙印的手指凑到阮羡唇边,眼眸阴沉的盯着阮羡湿润的红唇,吩咐道:“含着。”

    阮羡听到这话脸都气白了,他抬起湿润的眉眼,瞪着镜子里比他高一个头的男人。

    男人似乎很享受欺负他的快感,身上的怨气似乎都散了些。

    阮羡气愤道:“滚。”

    季雨眠脸色陡然变得凶狠,他往前一步,结实的胸膛将阮羡压在了盥洗台上,“继续含着,我可以考虑放过你。”

    “无聊。”阮羡压根没心思陪他玩这种游戏,气不过,又骂道:“幼稚。”

    “幼稚?”季雨眠冷哼一声。

    镜子里阮羡的唇紧紧抿着,似有无论如何都不会含着他手指的意思。

    季雨眠眼里浮现出一丝失望,手指转而摩挲着阮羡柔软的耳垂,轻声问道:“电影拍得很顺利吧?”

    阮羡神经紧绷,季雨眠现在可不是当初他挥挥手就乖乖听话的傻小子,而且突然转移话题,肚子里绝对憋着坏水。

    他并没有回答,而是警惕的看着镜子里的季雨眠。

    季雨眠突然莞尔一笑,那笑容看着十分阴森。

    薄唇凑近他的耳朵,声线低沉道:“不过,马上就会不顺利了。”

    “你什么意思?”阮羡脊背猛的一颤,不可思议的瞪着季雨眠。

    季雨眠轻笑出声,滚烫的吐息落在阮羡的耳垂上。

    “本来还想放过你,但是你一点都不听话,连含个手指都不愿意,突然就不想让你好过了。”

    阮羡被这话堵得一瞬间哑口无言,他骂道:“你脑子进水了吗?这么喜欢别人咬你的手指,出门右转有个洗浴中心,里面有专门咬人脚指头的小鱼,你把手放进水里,会有几十个小鱼围着你咬。”

    季雨眠眸色变暗,他用力揉了阮羡的耳垂,沉声道:“你的嘴含着最舒服,我就想要你含。”

    阮羡冷笑一声,“你真是挺变态的。”

    季雨眠不否认。

    阮羡又道:“你这么固执让我含你手指,不是还喜欢我是什么?”

    “喜欢”两字就好像戳到了季雨眠的脊梁骨,他脸上的神色陡然变得狠厉,手从阮羡耳垂上移开,墨色的瞳直直盯着镜子里阮羡的眼睛,冷冷道:“你真是太自作多情了,假如我还喜欢你,那我真是眼瞎了。”

    阮羡没说话。

    季雨眠又掐住阮羡的下颌,逼他和镜子里的自己对视,狠声道:“你真以为你的电影能顺利上映吗?”

    阮羡瞳孔震颤,季雨眠却又用力掐着他两侧的脸颊,白嫩的脸颊肉从修长的手指缝隙间溢出,阮羡说不出话,嘴巴呈一个“o”字形。

    季雨眠很满意阮羡的反应,阴冷的笑道:“我完全有权力让你的电影没办法上映,只要我一句话,你这半年的心血都会成为泡影。”

    阮羡愤愤的瞪着季雨眠眼睛。

    季雨眠十分享受阮羡的注视,俯身,薄唇贴在阮羡的脸颊边,和阮羡一起欣赏镜子里阮羡落入下风的模样。

    他低声道:“怎么样?你后悔了吗?”

    “后悔你个屁!”阮羡侧过脸,直视着季雨眠近在咫尺的墨色瞳孔。

    这次没有隔着镜子。

    两人之间的距离一下子拉的极近,两道滚烫的呼吸在空中交错着。

    阮羡咬牙道:“放开我!”

    季雨眠却更紧的禁锢住他的手,结实的胸膛又往前压了点,冷笑道:“你早晚会有后悔的一天,在事态没有变得更糟糕前,你求我,我或许会放过你。”

    阮羡一副看智障的模样看着季雨眠,骂道:“求你?你脑残电视剧看多了吗?”

    季雨眠没在阮羡脸上看到想看的神情,整个人有些许失控,结实的胸膛直接抵着阮羡的背部,眼眸猩红道:“阮羡,你嘴可真够硬的。”

    之前季雨眠禁锢着他,可胸膛离他的背还是有一定的距离,两人并没有贴在一起,阮羡是有意避免触碰。

    但季雨眠这下子却有些生气的失了理智,两人之间只隔着薄薄的布料,阮羡似乎能感受到季雨眠剧烈跳动的心跳声。

    那炙热的体温更是隔着布料烫着着他的皮肤。

    阮羡挣脱了两下,仍是挣脱不开,也不知道季雨眠是吃什么长大的,力气那么大。

    季雨眠却继续道:“你不会以为我做不出来伤害你的事吧?你可别忘了,我已经不喜欢你了。”

    阮羡挣扎的手指猛的颤了下。

    季雨眠看他脸上似乎出现了害怕的神情,愉悦的勾起唇,正要在威胁两句。

    但手机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

    季雨眠没理,但手机铃声一阵又一阵,还伴随着嗡嗡的震动声。

    阮羡抬起眼眸,看着镜子里季雨眠,“现在可以放开我了吧。”

    “不,你想得美。”季雨眠道。

    季雨眠仍是一手禁锢着他,单手接通了电话。

    因为两人隔得很近。

    阮羡还是听见了严肃而又年老的男声,是季老爷子的声音。

    可季老爷子话都没说完整,季雨眠就很不客气的挂断了电话。

    阮羡观察镜子里季雨眠的神色,发现季雨眠脸上流露出烦闷的神色。

    阮羡突然就不挣扎了,静静的站在那。

    先前听酒店经理说过,季雨眠今晚要举办创新大会,这场会议必然是很重要的。

    而季雨眠作为季家如今的家主,肯定是要在场的。

    虽然也不知道季雨眠抽什么疯,跑到厕所来路过他。

    但是既然季老爷子都打电话过来了,说明季雨眠该回去了,也该放开他了。

    可镜子里的季雨眠却突然露出一丝恶意的微笑,似乎在说——“你不会得逞的。”

    然后他突然抬手扯住领口的黑色领带。

    阮羡吃惊的看着镜子里季雨眠的动作。

    以前的季雨眠很少穿西装,更别提打领带了。

    但别说,季雨眠这么一张脸,装正装是十分有气质的,显出一种与生俱来的矜贵感。

    而且扯领带的动作十分有性张力,莫名的荷尔蒙爆棚。

    阮羡还来不及想季雨眠扯领带做什么,只见下一秒季雨眠就将黑色领带从黑衬衣上扯了下来。

    他一只手的手腕缠绕着黑色领带,另一只手却把阮羡拉到了厕所的门边。

    阮羡突然有了股不好的预感,他用力挣脱着,朝门外跑去。

    季雨眠却再次攥住他的手腕把他抓了回来,挑了挑眉,笑得恶意满满道:“还想跑?”

    阮羡脑海里的神经突突的跳,看到季雨眠把黑色领带的一头缠在了厕所门把手上,又抓住他的一只手腕缠上领带。

    阮羡连忙抽出手,愤怒道:“你干什么?”

    “你说干什么?”季雨眠却再次把阮羡的手腕抓了过来,用力之大,大到阮羡白皙的手腕上多了一圈五指指印。

    阮羡立即就知道了,季雨眠这是要把他绑在厕所里,他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挣脱。

    可他喝了不少酒,整个人本来就有点醉醺醺的浑身无力。

    季雨眠几乎是不把他绑在厕所门口就不死心,两人在卫生间里很是纠缠撕打了一顿。

    最后季雨眠身上的黑色西装乱成一团,衬衣领口敞开,露出微微起伏的结实胸膛来。

    他额上还沁了一层薄汗,看着被他绑在了厕所门把手上的阮羡,唇边勾起一抹得意的笑。

    阮羡气得脸颊泛红,愤怒的瞪着一米开外的季雨眠,挣脱的动作弄得厕所门把手咔吱作响。

    季雨眠慢条斯理的整理着被弄乱的领口,轻声道:“别白费力气了,我绑的很紧。”

    阮羡先前对季雨眠还有的一点愧疚之心瞬间消散到九霄云外,他咬牙道:“季雨眠!你他妈把我放开!”

    季雨眠对着镜子整理好仪容仪表,甚至还正了正手腕上的机械手表,一副十足的精英派头。

    他这才漫不经心的转过身,大理石瓷砖衬得程亮的黑色皮鞋上泛着一层亮光,他很是缓慢的一步一步朝阮羡走过来。

    咚咚咚的脚步声在空旷的盥洗台上空回响,就好像踏在阮羡心间,震得阮羡又气又无语。

    他看着季雨眠一副斯文败类的模样,气得牙痒痒。

    他怎么都想不到。

    这世上竟然会有人用领带把他绑在厕所的门把手上。

    季雨眠走近阮羡,压迫感十足的阴影笼罩在阮羡的脸上,他居高临下看着阮羡,锋利的下颌线都含着傲慢的气质。

    阮羡忍住想“呸”一声季雨眠的冲动,咬牙道:“你是不是有病?”

    季雨眠却轻轻拍了拍他的脸,笑得很是阴森道:“别想着逃,我还会回来找你的。”

    第62章 风险

    阮羡手被领带绑着, 连时间都看不了,但他浑浑噩噩的还是能意识到现在大概是晚上十点左右。

    他本想着肯定会有人来卫生间,这样也会有人发现他, 替他解绑。

    可他转念一想,他和季雨眠在盥洗室里拉拉扯扯那么久竟然连一个人影都没出现, 必然是季雨眠做了什么, 让大家都没办法靠近这间卫生间。

    阮羡手肘发麻, 眼皮困的一跳一跳的。

    难不成他真要在这等季雨眠回来?季雨眠到底发什么疯?

    他用胳膊肘蹭着兜里的手机,姿势怪异, 与此同时, 不远处传来人声。

    “怎么回事?我之前来都没竖维修牌啊。”

    “哎呀, 别管那么多了, 我憋得快不行了,我们还是去楼上上厕所吧。”

    “走吧走吧。好端端的厕所突然维修做什么。”

    那两人骂骂咧咧的走远。

    阮羡差点泄气,就在这时兜里的手机嗡嗡震动起来, 应该是有人发现他不见了,开始找他了。

    可知道他来上厕所的只有陆思远一人, 想必陆思远现在都已经回家了。

    手机嗡嗡震了会就挂断了, 紧接着又响了起来。

    走廊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简嘉树的声音响起, 似乎在跟谁打电话,“是啊, 到处都找遍了, 就是没看见哥。”

    “哥要是回家肯定会跟我们说的, 行吧, 我再找找。”

    阮羡沉下的心陡然又提了起来,他只要在这等简嘉树找到他就行。

    简嘉树的脚步越靠越近, 可就在靠近厕所时,简嘉树的脚步停住了,他疑惑的“咦”了一声,随后向先前离去的两人一样,转身朝另一边走去。

    阮羡脸都憋红了。

    他觉得他这辈子应该都不会发现在厕所被困,然后喊人进来救他的尴尬事件。

    但现在他也顾不上面子不面子的了,在简嘉树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时,他大喊道:“嘉树!我在这!”

    ……

    酒店卫生间的盥洗室内,阮羡揉了揉酸痛的手腕,对着镜子再次洗了把脸。

    简嘉树手中拿着领带,脸上露出惊愕的表情,吃惊道:“哥,你怎么会被人绑在这?这是惹哪个仇家了?”

    阮羡深吸一口气,将额前的碎发拨弄开,无奈道:“惹了一只疯狗。”

    “疯狗?”简嘉树道。

    “嗯。”阮羡整理好被弄乱的衣服,有些后怕的看了眼盥洗室门口,生怕季雨眠突然又出现。

    他道:“不早了,先回去休息吧。”

    “嗯嗯。”简嘉树道。

    他能看出阮羡不想多提,自然也不会不知趣的多问。

    可他正要将这条不知从哪来的领带扔到垃圾篓时,阮羡突然朝他伸出了手。

    简嘉树不解的看着阮羡领口的领带,小声道:“哥,你要这领带吗?”

    阮羡不在意的“嗯”了一声,修长的手指抓住领带,转身出了盥洗室。

    ……

    阮羡回到郊外的别墅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半,二楼暖黄色的灯光往外倾泻,在黑暗中发着暖暖荧光。

    阮羡已经快半年没回到这处别墅了,因为这半年来都在外省拍戏,就算偶尔回京城一次,也是住在市中心的房子。

    他刚打开别墅的大门,一只蓝白条纹相间的小猫却突然蹭了出来,两只爪子扒在他的腿上,圆溜溜的大眼睛兴奋的看着他。

    阮羡换完拖鞋,蹲下身摸了摸小咪毛茸茸的脑袋,柔声道:“小咪,好久不见。”

    小咪似乎能听懂他在说什么,大眼睛里流露出一丝失落,又将圆滚滚的头塞在他的怀里。

    阮羡捏了捏小咪软乎乎的肉垫,将它抱在怀里站起身来。

    环形楼梯下走下来一个戴着围裙的中年女人。

    女人眼角口周都有着细小的皱纹,肤色偏深,但面容看起来却很善良,也很淳朴。

    “羡羡,我就说小咪在猫窝里呆的好好的,怎么突然吵着要下楼,原来是知道羡羡你回来了。”

    “袁妈。”阮羡歪头笑了笑,“晚上好啊。”

    袁妈很久以前就在照顾阮羡了,那时候宋代曼还在,阮家还是温馨的一家三口。

    后来宋代曼自杀去世,袁妈也有些深受打击,本是想离职回乡下种地,可阮老爷子花了重金让袁妈留了下来。

    这一留就是十年的光阴。

    只不过,袁妈并不会在别墅里过夜,她只是每天过来做做卫生,照顾小咪。

    曾经袁妈也说过,要不要每天做了晚饭等阮羡回来吃。

    但阮羡每次都拒绝了。

    他知道爷爷给袁妈涨了工资,袁妈也把乡下的老公孩子接到了城里。

    他们倾尽毕生积蓄在京城三环外买了一套很小的房子。

    虽然不富裕,但阮羡见过袁妈的孩子,漆黑的眼眸很是天真,笑起来也很可爱。

    这个小孩每天都会等着妈妈回家一起吃晚饭。

    但他就不一样了,就算袁妈做了一桌子菜,也没有人陪他吃晚饭,而他更不想破坏别人的晚饭。

    袁妈下了楼,用围裙擦了擦手道:“今天知道你要回来,我把别墅上上下下打扫了一遍,还给你做了一桌子菜呢。”

    阮羡抱着小咪,看向餐厅。

    大理石餐桌上摆满了一桌色香味俱全的菜,旁边还放着粉色的网罩,暖色的灯光倾泻下来,洒在这些菜色上,更增添了一层柔和的温馨光晕。

    阮羡弯眸笑了笑,“袁妈,你做得太丰盛啦,我怎么吃的完?”

    袁妈看着他,眼眸突然有些湿润,抬手摸了摸他的脸,心疼道:“羡羡,你这半年没回京城,人都瘦了,袁妈自然要多给你做些菜,补补营养。”

    “谢谢袁妈。”阮羡亲昵道。

    袁妈替他接过小咪,让他去洗洗手然后吃饭。

    阮羡肚子还真是有点饿了,杀青宴上他喝了很多酒,却根本没吃什么熟食。

    袁妈已经给他盛好了米饭,坐在对面看着他吃。

    阮羡吃了口米饭,抬眸看着袁妈道:“小辛最近要高考了吧?”

    “是啊,他成绩差,我对他也没什么期望,能读个大学就行了。”

    小辛是袁妈的儿子。

    阮羡笑道:“小辛很聪明,等他毕业以后我可以给他安排实习工作。”

    “哎呀,羡羡,袁妈给你做饭可不是为了那个臭小子的。”袁妈道。

    她试探性的看了阮羡一眼,“羡羡,你最近还好吗?”

    阮羡瞬间就知道袁妈真实想问的是什么。

    嘴里的白米饭一瞬间索然无味,他垂着眉眼道:“还行,其实爷爷的身体之前就有不好的趋势了。”

    阮羡想安慰自己,其实他做好了有一天爷爷会离开他的准备。

    可直到有一天爷爷真的离开他。

    他才真实体会到,原来在这世上他唯一的亲人都已经离世了,他彻底成了一座没有人靠近的荒岛。

    袁妈叹了口气,眼泪也不受控制的汹涌而出,她拼命将眼泪憋回去。

    阮羡却递给袁妈一包抽纸,“没事,想哭就哭吧。”

    袁妈羞愧的低下头,“羡羡,本来我还是想安慰你的,没想到我自己先绷不住了,老爷子对我们一家有恩啊。”

    袁妈一家子能在京城立足,阮老爷子确实帮了不少忙。

    阮羡却道:“可袁妈对爷爷来说,何尝不也是有恩的呢?”

    能帮爷爷照顾年幼的他,至少能减轻一点爷爷的愧疚之心。

    袁妈擦着眼泪道:“羡羡,你是个好孩子,从小到大,都特别善解人,比我家那个臭小子乖多了。”

    阮羡笑了笑,本想问袁妈吃饭没,要不要一起吃。

    可即将问出口的话,却又突然咽了回去。

    他道:“袁妈,已经很晚了,小辛会不会还在家等你?”

    袁妈脸上的表情出现了一丝犹豫,她狠了狠心道:“今天就让他等着,小辛他就是太黏我了,每天非要我回家了他才会睡觉,不能太惯着了。”

    阮羡低头笑了笑。

    袁妈又道:“羡羡,你跟那个年轻男生……已经没来往了吗?”

    阮羡愣了愣,没想到袁妈会突然说这个。

    他的性取向在阮家一向不是什么秘密,或许是因为他已经是个被阮家丢弃的棋子,所以没有人在乎他是不是喜欢男人,也没人在乎他能不能传宗接代。

    袁妈怎么说也是上辈子的人,其实对这事还是有些抗拒的,说起这事,她脸上还有些不正常的红晕。

    “年轻男生?”阮羡疑惑的问道。

    因为他从来没带过什么男生回这栋别墅过夜,也不太确定袁妈说的年轻男生是谁。

    袁妈紧紧攥着手指,有些紧张道:“就是那个年轻男生啊,总是穿着一身黑,以前他还送你回过家,好像是阮老爷子给你安排的秘书来着。”

    阮羡愣了愣。

    他和季雨眠谈恋爱,除了陆思远那伙人,好像并没有其他人知道。

    袁妈是怎么知道的?

    袁妈低下头,道:“这事我本来是不想跟你说的,但是……这半年只要我来到这别墅,那男生的身影总在我脑海里出现,我觉得还是有必要告诉你一下。”

    阮羡不自觉紧张起来,喉结滚动道:“什么事?”

    袁妈叹了口气,“你还记得半年前吗?你突然有事离开京城,有一周都没回来。”

    “记得。”阮羡答道,可手指颤抖的却连筷子都没拿稳。

    袁妈回忆道:“你刚离开京城的那一天早上,天上还下着濛濛细雨,我在二楼给小咪喂食,突然看见别墅后院的栅栏外有个年轻男生站在那,他穿着一身黑,眼下也都是乌青,整个人很憔悴,像一夜没睡过觉。”

    “我想起来自己见过他几次,好像是你的秘书,匆匆喂了小咪后我就下了楼去找他,他一看见我就突然扑上来攥着我的手腕,双眼充血的问我你去哪了?怎么不见了?”

    “我当时不知道什么情况,而且我想普通秘书和老板之间这样未免太奇怪了,但是我也没联系你,怕给你添麻烦。

    袁妈说到这顿了顿。

    阮羡知道袁妈的意思,因为他的烂桃花太多了,找上门的也有好几次。

    阮羡点了点头,示意袁妈继续往下说。

    袁妈道:“我什么也没跟他说,然后进了别墅继续做卫生,照顾小咪。我本以为他没问到,过一会就走了,可谁知道他在那站了一上午,我当时有些心急,本想给你打电话,可他中午的时候走了。”

    “下午我做完别墅的卫生,本打算回家,但是接到了给你三环线那套房子做卫生的林姨的电话,说有个奇怪的男生从下午就一直蹲守在家门口,一见到她就问你去哪了,林姨也被他弄得怪害怕的,说这男生像是理智都有点不清晰了。”

    “我就更不敢给你打电话了,可第二天我一大早去别墅,发现那男生依旧站在别墅后院的栅栏外,还穿着昨天那套黑衣服。”

    “他从早上站到晚上,手里握着手机,一直盯着你房间的那扇窗户,我怕出事那天没有回家,发现那个男生凌晨三点竟然还站在别墅外,那段时间天气还不好,时不时会下雨,他连一把伞都没有,等第二天我醒来时,他依然站在那里,浑身都湿透了。”

    “我这才知道,他站在雨里,淋了一整夜的雨。”

    袁妈说到这深吸一口气,脸上浮现出愧疚的表情,“无论我怎么劝他走,他都不走,我这才意识到,这个男生原来是很在乎你,才会天天在别墅外等你。”

    “甚至有天晚上,我还听见了他压抑的哭声,他哭的很伤心,声音也很低,我想若是这孩子有父母,看见他这幅模样,应该是很心疼的吧。”

    阮羡低下头,不停的往嘴里塞白米饭,心脏处却有些撕裂的疼。

    袁妈将抽纸还给了阮羡,“羡羡,当初我不看好两个男人之间的感情,也不想让你心里有负担,就什么也没告诉你。”

    “但是最近,我突然想清了很多东西,若是那个男生真的爱你,性别根本就不重要啊。”

    阮羡嘴巴鼓鼓囊囊的,他用力把白米饭往下咽,憋住汹涌而出的眼泪。

    他以为分手是很简单的事,只是一段感情的结束而已。

    却从没想过,小季会在他家门外日复一夜的等着他,还会偷偷的抹眼泪。

    他吃着白米饭,突然道:“小季他做饭很好吃,还会等我回家一起吃晚饭。”

    毕竟是自己从小带大的孩子,袁妈一眼就看出来阮羡也是真的很喜欢那个年轻男生。

    阮羡垂着眉眼道:“但是我跟他分手了,他不会原谅我了,因为他亲口说了好几次,他已经不喜欢我了。”

    袁妈道:“你们当初为什么分手呢?”

    阮羡看着碗里的白米饭,“我无法把信任交给他。”

    袁妈叹了口气,他当然知道如今跟刺猬一样的阮羡是来自过去的印象。

    她道:“羡羡,袁妈读书少。但记得你给我一本送给小辛的书,书里有句话写——驯服一个人就要冒着掉眼泪的风险啊。”

    “可我觉得,喜欢也是如此。”

    “是要冒着掉眼泪的风险的。”

    第63章 领带

    袁妈离开后, 凌晨的别墅愈发空旷,小咪在阮羡脚边蹭来蹭去。

    阮羡突然想起了他和小季一起吃晚饭的场景,小季总是坐在他的对面, 笑着看他吃饭,热衷于把他的碗堆的像小山一样高。

    阮羡鼻子有些发酸, 他弯腰把小咪抱紧了搂在怀里, 像是在汲取最后一丝温暖。

    小咪像以前一样, 嘤呜的叫唤着,睁大圆溜溜的眼睛, 伸出舌头舔干净了他脸上的泪水

    第二日, 阮羡回了公司, 他这大半年偶尔回一趟公司, 其他时间都泡在剧组里。

    但好在小苗能力出众,也早就习惯了阮羡当个甩手掌柜的情况,把珀尔传媒的运营与业务都处理的井井有条。

    而电影已经拍摄完成, 就剩下剪辑和发行了。

    但因为之前圈内人听说《19号收信人》的编剧是阮羡,很多人都纷纷撤资, 阮羡便决定以珀尔传媒的名义来制作和发行。

    这都是一些很繁琐和重要的工作, 若是有一环出现错误, 很多努力都会白费。

    阮羡也一改常态, 积极投入了工作中。

    只是再次坐在靠着落地窗的办公室里,阮羡的视线时不时会看向门口处的格子间, 那是一个并不宽敞的空间, 只放了一张办公桌, 坐下季雨眠一个一米九的大个子来说是有点憋屈了。

    但以前季雨眠却总是坐在格子间里偷偷看他, 每次被他发现后,又都很慌张的垂下眼眸。

    就好像很怕被抓到做错事的小孩。

    阮羡无声的笑了笑。

    临近中午, 小苗敲门进来问他午饭怎么安排,阮羡看了眼表,竟然已经十二点半了。

    可能是以前都习惯了小季早早准备好午饭,变着花样式的摆在茶几上,一脸殷切的看着他,等着和他一起吃午饭的缘故。

    他现在竟然有些不知道该去哪里吃午饭比较好。

    小苗说楼下新开了一家酸菜鱼店,同事们去了都说好吃,推荐阮羡可以去试试。

    阮羡揉了揉酸痛的肩膀,摆了摆手说不饿,让小苗去睡会午觉。

    办公室里又再次只剩下他一个人,他确实是不饿,也没什么胃口。

    但工作了一上午还是有些疲惫,他拿起放在笔记本旁的手机,屏幕上显示有有一条陌生人的短信。

    他点开,是北京的号码,但内容却十分不友善——

    “阮羡,你以为老爷子死了你就无法无天了是吧?就算把你弟弟逼出国又怎样?阮家的财产一毛钱都不会给你!你死了这条心吧!吃里扒外的白眼狼!有病的赔钱货!”

    阮羡冷笑了一声,都不需要用脑子想,他就知道这是阮长青发来的短信。

    可真是锲而不舍。

    无论他怎么拉黑,阮长青都会换新的号码骂他。

    他熟练的将这号码拉黑,标记成骚扰来电。

    可最后在拉黑之前,他还是回了一条短信——:“你是?”

    回完后,他几乎能想到阮长青会怎么在那栋阴森豪华的别墅里跳脚,又是怎么暴怒的痛骂他。

    他倒不是很在乎自己被骂,只是阮长青越气愤他越开心而已。

    可视线却停留在——“就算把你弟弟逼出国又怎样?”上。

    阮明遇出国了?他怎么不知道?

    可还来不及等他细想,微信消息弹窗突然轰炸一般涌了出来,震得他手机都开始发烫,甚至出现卡顿现象。

    他呼了口气,等能点进微信时,简嘉树的消息框和一个京城四少八卦群的消息框争先恐后的跳动在第一的位置,来自简嘉树的有三十多条未读消息,而那八卦群里早就有了99+未读信息。

    阮羡一时不知先看哪个,直到八卦群的消息框一闪而过阮明遇的字眼,阮羡眉心微拢,还是点了进去。

    小绿顶着一个很骚气的跑车头像。

    绿momo:“阮明遇这是惹谁了?据说这次出国不是他想出的,但阮长青想留都没留住。”

    白momo:“谁知道?阮明遇以前没少给阮哥使绊子,这下阴沟里翻船了吧。”

    小锦鲤:“听我爸说,阮长青气得不行,他还等着阮明遇继承阮家家产,结果这下好了,据说阮明遇这几年都别想着能回国。”

    绿momo:“笑死,谁不知道青腾集团只剩个壳了啊,现在债务累累,迟早有天要宣布破产,阮长青那傻逼还整天想着谁来继承,真是脸皮挺厚的。”

    小锦鲤:“要我说,阮长青根本就不是做生意那块料,当年阮家在京城也算是富可敌国啊,阮老爷子那么大家业交他手中,结果整天出轨在外面玩女人,听我妈说啊,阮长青在外面的私生子还有不少,但碍着面子都没接回来。”

    绿momo:“啧啧啧,真是不要脸的老男人,阮哥跟这种人划清关系真他妈大快人心!”

    阮羡的手指骨节分明,无意识的在屏幕上滑动着。

    即使群里人都在聊阮家的事,可他的心里却没有一丝波动。

    只是阮明遇怎么会突然出国。

    他前几天还在爷爷的葬礼上见到了阮明遇,两人自然形同陌路,一句话都没说。

    当时他也没多看阮明遇几眼,只觉得阮明遇倒还算本分,竟然没作妖。

    群里的消息还在刷屏。

    小锦鲤道:“说这么多,阮明遇到底是惹了谁啊?他平时那么清高,谁也瞧不上,还真会因为畏惧谁而出国吗?”

    阮羡用手摩挲着下颌。

    他知道阮长青是个什么样的人,阮长青无能,便把所有期望都放在了孩子身上,希望孩子能帮助他重振阮家。

    而阮羡是一个被丢掉的棋子。

    而想成为一个能被利用的棋子,就必须伪装出玲珑完美的一面。

    阮明遇就是这样的存在,就好像阮长青亲手创造的玩偶,永远只能循着阮长青期望的轨道生活,绝不会有越轨的可能。

    而季雨眠的存在,似乎让他清高的弟弟做了一件对于阮长青来说是大逆不道的事情。

    而能让阮明遇高看一眼的,在他认识的人里,似乎也只有季雨眠了。

    可阮羡很快摇了摇头。

    据他所知,阮明遇和季雨眠两人之前没有矛盾,还是很好的大学同学。

    阮明遇出国,应该是别的原因吧。

    就在他沉思之际,办公室外传来小苗的敲门声,他轻声让小苗进。

    按理说小苗刚在休息室午休完,此时脸上应该会出现困倦的神色。

    可小苗却很紧张局促,又很激动的模样,手指紧紧捏着一张白色卡片,瞳孔也在震惊颤抖。

    阮羡将手机屏幕朝下放在桌上,抬起眸道:“你这是怎么了?中彩票了吗?这么激动?”

    “阮……阮总……”小苗似乎还从震惊里回不过神,“这事比中彩票还要让人惊悚!阮总你知道吗?!当初的小季秘书现在可不得了!那等于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他现在竟然摇身一变成了季氏集团的首席总裁!”

    “那可是季氏集团啊!!是在早间新闻频道出现的大集团啊!前段时间新闻还说季氏集团人员大换水,我都没认真看,调到了芒果台看歌王重播,现在想起来真是后悔啊!”

    小苗脸上露出悔不当初的神情。

    阮羡轻轻笑了一声,手指撑着下颌,宝蓝色的瞳孔望着人时慵懒随意,十分好看。

    他随意道:“你当初跟小季可不对付。”

    小苗笑道:“现在可不一样!我竟然跟季氏集团的总裁是同事,而且以前我还是他上司,只是想一下我就爽死了!”

    小苗说完,又有些后怕,“就是我以前没少骂季秘书,他会不会记仇啊?”

    阮羡歪着头笑了笑,他的笑容总是很明媚。

    特别是在落地窗照下来的阳光下,显得愈发灿烂。

    他狡黠的眨了眨眼道:“说不准,小季这人还是很记仇的。”

    “真的吗?”小苗瑟瑟发抖道:“季秘书……现在是季总了,以前就挺阴暗的,看着就不像什么省油的灯。”

    她声音越说越小。

    阮羡见她真被吓到了,连忙安抚道:“你放心吧,小苗,小季他不是那种人,更不会对你怎样的。”

    “况且,我是你老板,他要是想对你做什么不好的事,我都能帮你出头。”

    “有你这句话就够了!阮总!”小苗做出擦泪的动作。

    虽然在他心里,阮羡一直是个快乐的混蛋,但这混蛋是真讲义气,有事是真上,也从来没亏待过员工。

    阮羡见她平静下来,道:“好啦,赶紧去上班吧。”

    小苗却踌躇的站在门口,没有动。

    阮羡疑惑的挑了挑眉,随即又意识到什么蹙了蹙眉,问道:“小苗,你是怎么知道小季现在是季氏集团总裁这事的?”

    季雨眠如今接管季家成为京城最大豪门掌权人这件事,只有在京城名流群里流传。

    小苗只是个打工人,并没有人脉知晓这些事。

    小苗心虚的笑了笑,将手里捏得皱皱巴巴的名片放在阮羡的桌上,结巴道:“那个……季总来我们公司了,现在正在休息室里喝茶。”

    阮羡眉头跳的更狠了,“他来了你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就把人安排到了休息室?”

    小苗小声道:“他现在是季总……”

    她委婉的提醒,“我们得罪不起。”

    “他过来什么事?”阮羡问道。

    小苗脸上露出些狐疑的神色,似乎也很不解,“季总说过来找你讨个东西。”

    阮羡皱眉道:“我又不欠他什么,他讨什么东西?”

    小苗本想说——“你骗了他感情,你不知道吗?”

    但她还是将那句话咽了回去。

    小心翼翼道:“季总说你昨天偷拿了他的领带,黑色的,让你现在还给他。”

    第64章 跑了

    偷拿?领带?

    阮羡白皙的脸上泛着淡色的愠怒, 回想起自己被季雨眠绑在厕所的处境,顿时更气了。

    他这辈子就没这么丢脸过。

    也没心情顾及旧情了,摆手道:“跟他说, 领带扔垃圾篓了,不在我这。”

    小苗心里狐疑。

    她从很久以前就能看出季雨眠苦苦单恋阮羡了, 只是阮羡这人明明知道对方喜欢自己, 还一个劲的撩拨季雨眠, 钓得季雨眠这个一看就没谈过恋爱的纯情小子团团转。

    只是后来,阮羡和季雨眠的关系亲密了点, 有时候她也能察觉出季雨眠对阮羡多了许多偏执的独占欲。

    再直到后来, 阮羡辞退季雨眠, 季雨眠每日来公司蹲守时, 那副落魄憔悴的模样,一看就知道阮羡是腻了后把人甩了。

    给阮羡工作好几年,小苗自然见过很多这种情况。

    可大部分跟阮羡闹到分手的对象, 后来基本不会再有见过面的。

    但没想到,季雨眠竟然还是跟阮羡私底下见面了, 而且阮羡还偷拿了季雨眠领带那么私密的东西。

    她忍不住遐想非非, 俏丽的脸上泛着红晕, 但顶着阮羡的目光, 她还是出去给休息室的季雨眠传递了消息。

    珀尔传媒专门会客的休息室宽旷而又豪华,跟给供员工午休的休息室完全不同。

    一整面落地窗, 真皮沙发, 欧式的茶几, 还有一整面墙的投影仪。

    季雨眠早已不是当初的小秘书, 他穿着笔挺的西服,修长的双腿交叠坐在沙发上, 铮亮的意大利皮鞋散发出斯文败类的光芒。

    他身后跟着两个男助理,膝上放着一个便携式的笔记本,修长的手指时不时点在鼠标触控上。

    小苗此时不得不另眼看着季雨眠。

    果然,权利和财富是最能包装一个人的外搭品。

    她道:“季总,我们阮总说你的领带扔垃圾篓了……”

    “垃圾篓?”季雨眠抬眸看向小苗。

    那双漆黑的墨瞳也早已变得凌冽。

    小苗点了点头。

    季雨眠垂下眉眼,视线放在笔记本上,头也不抬道:“那让他从垃圾篓里捡回来还给我,随随便扔别人东西,是什么坏习惯?”

    小苗:“……”

    ……

    小苗将季雨眠的话尽数转达,甚至还模仿起了季雨眠又欠又漫不经心的语气。

    阮羡简直被气笑了,“那就让他在这等着吧。”

    他就不信季雨眠有这么闲,就为了一条领带能在这待一天。

    关键是,季雨眠就是有这么的闲……

    下午五点半,珀尔传媒下班,员工悉数从公司离开,小苗收拾着办公桌上的文件,看着远处紧闭的玻璃门。

    她等会还约了朋友去吃烤肉,可不想在这和季氏集团的首席总裁为了一条领带耗时间。

    所幸,阮羡是从来不会让员工无故加班,更何况只是因为一条领带。

    阮羡让小苗先下班,随后敲响了休息室的玻璃门。

    玻璃是灰色的材质,看不清里面的人在做什么。

    敲门等了一会儿,谢助理才前来开门,看了他一眼后,又回头请示季雨眠。

    得到了季雨眠的应允,谢助理才做出请的手势,并从门口让开,让阮羡进去。

    阮羡皱了皱眉,看了眼谢助理,却并没有走进去。

    只是他对季雨眠这作风真是无语,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公司是季雨眠开的。

    季雨眠仍旧坐在沙发上,脊背笔挺,气质出众,视线认真的盯着笔记本,幽幽蓝光映照在他墨色的瞳孔里。

    阮羡恹恹道:“季总,下班了,你还要在这呆到什么时候去?”

    季雨眠这才抬起眸,很是漫不经心的模样,薄唇轻启道:“我的领带呢?你捡回来了吗?”

    阮羡:“……”

    他疲惫的揉了揉额。

    他自然没有把季雨眠的领带扔进垃圾篓,可他还不如扔垃圾篓。

    昨天他把领带回家随手扔沙发上了,谁知道今天早上起床才发现,小咪把领带钓回了窝里,抱着领带睡得香甜,现在那领带上还一股猫屎味。

    袁妈是想把领带拉走洗干净,但小咪对领带爱不释手,死死抱着不肯放。

    阮羡想着就一条领带而已,就让袁妈别管,给小咪当玩具算了。

    “嗯?”季雨眠道。

    阮羡立马道:“我现在就去买一条赔给你。”

    季雨眠薄唇紧绷,墨色的瞳孔很是冷酷无情,淡淡道:“我就要那一条。”

    气氛一时变得有些紧绷。

    季雨眠又看过去,但是并没有说话。

    阮羡感觉被无声的威胁了。

    半响后,阮羡破罐子破摔道:“领带已经扔了,我去哪给你找去?”

    季雨眠又将视线放回笔记本显示屏上,低沉的声线十分冷淡,“我不管,你拿走了我的领带,就要还给我。”

    阮羡:“……”

    他咬了咬牙,季雨眠坐在那里,浑身萦绕着一股讨债的气质。

    而季雨眠身边的两个助理还看了他一眼,活像什么□□大佬的小弟,正在帮老大威胁不要命的小喽啰。

    阮羡直接将门关上,“你喜欢在这呆着,那你就呆着吧,我走了。”

    他转身就走,可谁知道,一直在季雨眠身后站着的一个助理身手了得,两三步就走到了阮羡身前,把他拦住了。

    这个助理和谢助理的斯文得体不同,身材高大结实,坚毅的脸上透着股匪气,一看就是以前当过兵的,眼尾还要一道疤痕。

    此时正凶狠的瞪着阮羡,“我们季总话还没说完,你走什么?”

    阮羡却丝毫不惧,宝蓝色的瞳孔直直凝视着这个结实助理,“让开。”

    结实助理一言不发,横眉冷对,像个门神一样堵住阮羡身前。

    浑身上下都有股——有我在,你今天别想从这道门走出去的感觉。

    阮羡内心暗骂,他这是真的搅了土匪窝吧?季雨眠就是那个土匪头子。

    突然,安静的休息室里响起衣物窸窸窣窣声,一直坐在沙发上的季雨眠终于站起身来。

    阮羡没有回头,可也感觉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威压笼罩在他头顶。

    阮羡心脏陡然跳了一下,有些心慌。

    可意识到这情绪,他愈发心慌,他现在竟然有些怕季雨眠这个臭小子。

    铮亮的皮鞋踏在光滑可鉴的地板上,发出“踏踏踏”的声音。

    阮羡背着身,可依然能感觉到那道笼罩住他的阴影愈发高大,就好似什么张牙舞爪的野兽要将他吞噬。

    泛着苦香的气息离阮羡越来越近。

    阮羡终于妥协,回头道:“我去给你找领带。”

    ……

    阮羡最后上了一辆加长版的黑色幻影,季雨眠双腿交叠的坐在他对面,居高临下的审视着他。

    而阮羡身边各坐一个助理,活像什么被压送的犯人,此时正在接受审问。

    “扔哪个垃圾篓了?”季雨眠慢条斯理问道。

    阮羡满脑子无语,却不得不应付着季雨眠。

    毕竟季雨眠可不是当初那个好拿捏的小秘书。

    他本想脱口而出说扔在酒店,可那领带不在酒店,而且在酒店他也不好脱身,他总不可能一直跟这三个土匪一起找一条并不存在的领带。

    他道:“市中心的商场里。”

    季雨眠眉头紧蹙,微微俯身,墨色的瞳孔直直的凝视着阮羡,语气冷冷道:“你在撒谎。”

    阮羡眉头跳了跳。

    很快又想清楚,昨晚从酒店离开已经快半夜了,商场早就关门了。

    也难怪季雨眠会一眼拆穿。

    但阮羡很快镇定下来,语气很平常的道:“昨晚离开酒店后,我去看晚间电影了,看到凌晨三点回家,领带就随手扔在电影院的垃圾篓里。”

    “呵。”季雨眠却嗤笑了一声,墨色的瞳孔里明晃晃写着不信任。

    阮羡正要继续编。

    季雨眠却坐直身体,脸颊微微侧开,看着窗外,漫不经心道:“既然你说扔在那,那就去市中心的商场吧。”

    他的语气有些戏谑,更有些说不出的危险。

    阮羡有些不安,季雨眠是怎么笃定他在撒谎的?

    可过了会,季雨眠将视线移回,落在阮羡的脸上,一字一句威胁道:“要是没找到,你知道会付出什么代价吧?”

    阮羡警惕的瞪着季雨眠,手指无措的捏成拳,“一条领带而已,你还想我付出什么代价?”

    季雨眠勾唇,露出一个嘲讽的笑。

    随后他身体往后靠,整个人身上突然散发着浓浓的戾气,一错不错的盯着阮羡的眼睛道:“你欠我的东西,可不止是一条领带。”

    ……

    加长版的幻影在市中心商场停下,阮羡被结实助理赶下了车。

    他深吸一口气,站在商场门口,自然知道季雨眠就是要为难他,领带只是个借口。

    可尽管如此,他也不能让领带成为季雨眠发难的借口。

    他看向谢助理道:“领带是我昨天凌晨扔的,垃圾篓应该早就被保洁阿姨清空了,刚好这个电影院是我朋友加盟开的,我打电话问一下他昨晚凌晨值班的是哪个阿姨。”

    谢助理压根没认真听阮羡说话,只是听完后看了眼依然坐在车里的季雨眠。

    直到季雨眠轻轻颔首,谢助理才道:“打吧。”

    阮羡确实有个富二代朋友加盟了这家电影院,两人平时关系还不错,他很快打了电话,说有个东西落在电影院了,问一下昨日的值班人员。

    见谢助理和结实助理似乎都对他打电话的内容不感兴趣,他走远了点,终于对朋友说了实话,让他帮忙演个戏。

    不过他并是没有提季雨眠,也没说是演戏给季雨眠看。

    京城的富家子弟之间的友谊多少和利益挂钩,这朋友一开始还笑着推拒,但听到阮羡说起他新拍的电影,那朋友态度才逐渐缓和下来。

    直到阮羡说《19号收信人》可以在这家电影院首映时,他的朋友很快就答应陪他演一场戏。

    阮羡道:“让你们店里的员工现在去商场买一条黑色领带。”

    朋友道:“什么牌子的?”

    阮羡对西装品牌如数家珍,但昨晚季雨眠的那套西服一看就是手工定制,普通商场肯定买不到。

    不过那领带款式倒也不是很猎奇的风格。

    他回忆起那条黑色领带,觉得有点像意大利品牌kiton的风格款式。

    也刚好市中心的这个商场是京城有名的高奢商场,自然也有kiton这个品牌。

    朋友很快表示没问题。

    领带有了,阮羡顿时也不慌了,当即和谢助理和另一个结实助理去了顶层的电影院。

    季雨眠还十分摆谱的没下车,据说是坐在车里处理公务,等着阮羡把领带送下来。

    事情进展的顺利,三人一到电影院,就有工作人员热情的迎了上来,说昨日打扫的阿姨捡到了这条领带,看着做工就不一般,就贪小便宜带回家了。

    这事倒也很正常,阮羡三人没说什么。

    工作人员说阿姨回去拿了,估计等会才能把领带送过来。

    实际情况是另一个员工正在五楼的kiotn专卖店里挑选黑色领带。

    阮羡坐在电影院大厅的沙发椅上,两个秘书寸步不离的跟着他,让阮羡连跟朋友聊个天都不行。

    不过他早在电话里和朋友都交代好了,保准他今天又能把领带还给季雨眠又能成功脱身。

    三人坐了会,工作人员端了新鲜的茶水过来。

    两位助理摆摆手并没有喝,阮羡倒是胡吃海喝,可乐薯片吃个不停,甚至还吃了个甜筒。

    两位助理一言难尽的看着阮羡。

    阮羡本就不在意旁人的目光,只是吃完后,他眉毛微微蹙起,微微弯身捂着肚子,额上沁出一些细密的汗珠。

    结实助理冷哼一声,一副早知如此的模样看着阮羡。

    阮羡抱歉的笑了笑,起身道:“我肚子有些疼,去上个厕所。”

    谢助理看了眼结实助理。

    结实助理也连忙起身,尾随着阮羡去了厕所。

    电影院的厕所人满为患,女厕所都排到外面,但男厕还好。

    结实助理跟着阮羡进了厕所里面,阮羡依旧捂着肚子道:“这位大哥,我上厕所你也要跟着吗?”

    结实助理哼声道:“怕你跑掉了。”

    阮羡道:“可你看这厕所有我能跑掉的地方吗?而且上厕所多隐私的事,你跟着不好吧。”

    “都是男人,没什么不好的,而且门一关,谁看得见你。”

    阮羡却并没有推开隔间的门,而是一脸为难道:“大哥,其实我是尿急……”

    他说着已经开始解裤子皮带,又道:“其实你应该知道吧,我以前跟你们老板是有点不正当的关系……”

    他后面的话还没说完,结实助理黝黑的脸猛然一红,赶紧去厕所外面等着了。

    他当然知道,这个叫阮羡的漂亮男人跟他老板以前是一对。

    他对男人当然没兴趣。

    可要是他老板知道他看过阮羡的那里,岂不是要把他辞了都不解气。

    而此时,又有好几个影厅观影结束,观众散场,走廊外顿时堵满了人,全部往厕所涌入。

    结实助理一个大高个,都被这些人给挤到了角落里,不过他还是挺尽心尽责的盯着厕所门口。

    生怕阮羡趁着人流偷偷溜走。

    两分钟过后,想着阮羡应该解决了,结实助理推开人流,无视骂声,往厕所里走。

    而厕所里哪还有阮羡的身影……

    结实助理满脸铁青,他几乎敲了每个隔间的门,都没有找到阮羡。

    可他一直都盯着厕所门口,阮羡难不成凭空消失了?

    他带着满肚子气回到电影院大厅,谢助理手上已经有个一条黑领带。

    没看见他身后的阮羡,谢助理眉头一皱。

    结实助理只得苦着脸给季雨眠打电话说明情况。

    “跑了?”

    可电话那头的季雨眠似乎不意外,英俊的脸庞在昏暗的车厢里透着股偏执的疯狂。

    “是的,但我明明一直有盯着的。”结实助理又不解又愧疚道。

    “呵。“季雨眠嗤笑一声,墨色的瞳孔愈发阴冷,他盯着车窗外的一个黑点。

    低沉的声线很是危险,“那就现在去把他抓回来。”

    第65章 抓人

    阮羡从电影院的秘密出口逃了出来, 给袁妈打了个电话说今晚不回家了,然后找了个酒店住。

    虽然知道季雨眠明天可以继续去珀尔传媒堵他,但他还是不太想以被讨债者的身份跟季雨眠待在一起。

    他洗了个澡, 穿着浴袍,躺在酒店柔软的大床上, 落地窗外满是京城繁华璀璨的夜景。

    远处立交桥上点点的灯光宛如银河里的星星, 阮羡眯着眼看, 却品出一股心酸来。

    他将手机放在一边,把头埋在枕头底下。

    怎么也无法想象, 当初拘谨乖巧的季雨眠, 会变成如今这幅不讲理的强势模样。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阮羡屏住呼吸的动作被打断, 他烦躁的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坐起身来,看着手机上的来电。

    是一串陌生的电话号码, 可他却有预感是谁打来的。

    怎么也躲不过去,阮羡还是按了接听。

    果不其然, 电话那头熟悉的低沉男声响起, “拿一条假领带糊弄我?”

    阮羡咬紧唇, 宝蓝色的瞳孔因为缺氧而泛着湿红, 脸颊白皙到没有一丝毛孔。

    他道:“怎么是假领带了?”

    与此同时,黑色幻影如黑色丝绸般在夜里滑行, 季雨眠依然双腿交叠的坐在柔软的真皮座椅上, 笔记本被放在一边, 手上多了一条黑色领带。

    他身前突然多了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 那男人战战兢兢的抱着一台笔记本电脑,手指在键盘上忙碌的敲打着, 额上因为紧张泛起一层薄薄的汗。

    季雨眠抬眸看了眼戴眼镜的中年男人,对着手机沉声道:“这条领带不是我的。”

    电话那头的阮羡却倏然笑了一声,又是一贯什么都不在乎的笑。

    季雨眠握着手机的手指持续收紧,露出泛白的骨节。

    阮羡道:“可是我昨天拿走的就是这条领带,你要是觉得领带不是你的,你有什么证据?”

    “证据?”季雨眠嗤笑一声,手中的领带被用力握紧,“你又有什么证据证明这是我的领带?”

    中年男人看着如今京城最炙手可热的小季总,那张俊美的脸上露出阴森的笑容,他心里更慌了,直到笔记本上的消息图标陡然跳动了下,他松了口气。

    做了个手势对季雨眠道:“找到了,这次保准不会跟丢了。”

    季雨眠颔首,唇边露出笑容,凌冽的眉眼仍是警告的看了眼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不停赔笑,擦了擦额上的汗珠。

    而季雨眠身边的两个助理也陡然松了口气,幸好他们先前就有在商场附近安排了人手,能捕捉到阮羡的踪迹。

    阮羡在电话那头道:“没有证据,领带已经给你了,就是那条。”

    季雨眠低声道:“你这是在跟我耍赖吗?”

    阮羡道:“谁跟你耍赖了?”

    季雨眠却冷笑一声道:“你跑到哪去了?”

    这笑声有些阴森的危险,突然的转变话题,让阮羡顿时警惕起来。

    他道:“跟你有什么关系?”

    季雨眠却突然再次不怀好意的笑了起来,低声道:“那你最好藏好了,别被我抓到了。”

    ……

    挂完电话,阮羡忍不住又骂了几句季雨眠神经病。

    是真的有神经病,才总是用那种阴恻恻的语气跟他说话吧。

    他抱紧了枕头,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季雨眠知道他常去的酒店,所以这次他选了个季雨眠不知道的酒店,他就不信季雨眠能找到他。

    翻来覆去睡不着,阮羡叫了客房服务点了晚餐,吃完后他摸出手机,发现欢欢的医生给他发消息了,说欢欢自从做完手术后状态恢复的很好,过不了多久就能出院了。

    阮羡给医生道了谢,还发了红包,希望能找到帮助欢欢的好心人见个面,当面感谢那位好心人一下。

    等了很久,医生那边却没有回复。

    阮羡看了眼时间,已经晚上11点了,医生应该已经睡着了。

    他正将手机按灭,一条新闻推送突然弹了出来——惊!网传编剧符柳的真实身份竟然是京圈有名的花花公子阮家大少!

    阮羡的手指顿住,手机差点砸到脸上。

    他心猛的跳了起来,他从来不在意别人怎么骂他,因为阮羡的名声已经够烂够臭,但符柳不同。

    他颤抖着点进这条新闻,里面罗列了许多分析,阮羡翻着密密麻麻的文字,有种被人扒光了衣服放在火上烤的感觉。

    其实他早就做好了这个觉悟,从这事在京圈传开之时,他就知道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

    可他没想过会这么快。

    他预想的是等《19号收信人》成功上映后,这个事实在公之于众。

    他将新闻翻到最后,评论已经很快刷到了一千多条。

    阮羡虽然不是明星,可因为他花边新闻多,和圈内好多明星关系暧昧。

    所以他是娱乐八卦杂志的常客,人气一直不弱。

    虽然不是什么正面人气,可若是他的新闻放在网上,还是能激起一层浪。

    网友大部分是骂他的——

    青青河边草:“阮羡?那个富二代草包是符柳?这新闻保真吗?”

    小懒猫:“啊啊啊啊啊!我不敢相信啊!我超爱符柳老师写的剧本!千万不要是那个没啥文化的富二代啊!否则我会哭死的!”

    草莓果冻:“楼上的,人家新闻都写的明明白白了,符柳就是那个富二代,符柳的粉丝别自欺欺人了。”

    荔枝:“对啊!听说那富二代家底很厚,父亲很有钱,说不定符柳的剧本根本就不是他自己写的,而是找人代笔。”

    小明:“这事肯定是真的!你们知道吗?最近符柳的剧本圈内没人敢投资,结果被阮羡的公司接手,阮羡还亲自当导演拍出来了,据说前两天刚杀青。”

    荔枝:“什么电影?说出来我们避雷!那富二代曾经对我家哥哥纠缠不清,果然恶人自有天收!”

    ……

    阮羡翻看着恶评,心逐渐一点点下沉。

    但其实他早该知道会有这一天,从他决定要亲自将《19号收信人》拍出来那一天开始。

    是什么契机让他决定走出来一步呢?

    他眯起眼睛,想起了半年前的酒吧深夜。

    那时候京城雨水很多,他从昏暗的楼梯间离开,走到潮湿安静的街道。

    他感觉自己像个浸满了水的海绵,被各种情绪充斥,可他没办法挤一下自己,让他那些无处发泄的情绪释放。

    不过当人类的情绪到达一个临界点时,人会成长。

    这是很突然的瞬间,他抬头看着没有星星的夜空,第一次生出股要将所有情绪排出体内的感觉。

    他更想向前走一步,走到能像正常人一样去信任别人。

    所以他给陆思远打了电话。

    而此时,阮羡躺在京城的酒店里,花了半个小时,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

    他开始去接纳自己,无论是哪一面的自己,他希望自己能走出那一步。

    手机不停的震动,简嘉树、陆思远、小绿的信息不停涌进来,大部分是关心他状况的。

    阮羡一一回复,去洗手间洗了把脸,酒店门外却突然传来“砰”的一声,好像是有人摔倒了。

    阮羡最初是不打算理会的,能在毫无障碍物的走廊上摔跤,一般是醉鬼。

    他的猜想没错,摔跤的人确实是个醉鬼,因为这个醉鬼突然哭了起来,还口齿不清的说了许多胡话。

    可因为是摔在阮羡门口,所以阮羡站在靠近门口的卫生间,完全将这个醉鬼的声音听到了耳朵里。

    他洗脸的动作一顿,这个醉鬼还是个熟人。

    想到醉鬼的特殊情况,阮羡还是赶紧开门,把这个醉鬼拉到了自己房间里。

    ……

    与此同时,黑色幻影正停在酒店楼下,季雨眠合上笔记本,手指揉了揉笔挺的山根,暗骂了一句,“这群老东西。”

    身边的谢助理见怪不怪。

    虽然季雨眠已经帮季老爷子把季家夺了回来,可还有一些得利的老股东想翻出点花样来。

    他们觉得季雨眠固然有手段,但毕竟年轻,怎么可能守得住季家这么大一个家业。

    只是看着季雨眠一刻不停的工作,谢助理小声建议道:“季总,你最近都没怎么好好休息,要不明天再过来抓人吧。”

    季雨眠单薄的眼皮轻轻抬起,墨色的瞳孔十分凌冽,看得谢助理突然一抖。

    “你这是不想干了吗?”季雨眠冷声道。

    谢助理战战兢兢,他早知道季雨眠喜怒无常了,但没想到会这么喜怒无常。

    他连忙否认,“不……不是。”

    戴眼镜的中年男人立马道:“季总,一切都打点好了,阮先生在3606号房间。”

    季雨眠凌冽的面孔才稍微缓和一点。

    谢助理老实站在一边,终于一句话不敢多说。

    只是他倒挺疑惑的,他们季总对这个阮羡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呢?

    中年男人在职场摸爬打滚多年,十分会揣摩上司心思,又谄媚的笑道:“其实阮先生这半年来的行踪还是很简单的,平日里就是在剧组拍拍电影,从不和不三不四的人来往,每周末都抽时间去儿童医院看欢欢小姐,根本不像网上传的那样乱搞男女关系。”

    季雨眠睨了中年男人一眼,中年男人立马垂下眸。

    季雨眠嗤笑道:“你根本不了解他,他这个人比媒体杂志上写的还要恶劣。”

    他明明说的是嫌弃的话,可脸上的表情却愈发舒展,反而惬意的摩挲着指尖,似乎对阮羡这半年来的行踪很是满意。

    他又对中年男人道:“这半年来你和你的团队还算有功,这个月奖金翻倍。”

    中年男人喜笑颜开,连忙道:“谢谢季总!”

    谢助理看得直咬牙,这个中年男人没什么本事,学历履历都不如他,以前就是个不知名的八卦记者,不知道季雨眠从哪挖来的,还是花重金挖的。

    每日的工作就是跟着阮羡,拍些阮羡的照片,汇报阮羡的近况。

    谢助理一开始以为他们季总这么做,是对这个叫阮羡的男人爱之入骨了。

    可后来他才发现他想错了,因为他们季总比起爱阮羡,似乎恨更多一点。

    因为季总想了很多挫败阮羡的法子,每个法子都有详细的计划,而且都是朝着要把阮羡整的身败名裂,倾家荡产,孤立无援的状态去。

    总之,挺狠的。

    现在是秋日,凌晨的京城温度还是很低,外面下起了蒙蒙细雨,结实助理给季雨眠披上黑色的长风衣,打着一把黑伞,毕恭毕敬的扶着季雨眠下了车。

    季雨眠身高腿长,身材比例又好,穿着黑长风衣站在风里,身边还有人替他撑着黑伞。竟莫名有几分韩剧男主的感觉,

    酒店里的前台小姐们隔着老远就看见了这个俊美高挑的男人走上了酒店台阶。

    顿时都犯起了花痴。

    女主管却走过来将她们敲醒,“看什么呢?再看工作就没了!”

    几个前台小姐如梦初醒,一个小时前女主管接到电话,说酒店最大的股东要过来视察工作。

    穿着黑长风衣的俊美男人已经穿过了旋转的玻璃门,他身边的结实助理收起了黑伞,寸步不离的跟在男人身后。

    前台小姐们做鹌鹑状的低着头,慌乱的整理着工位上的文件,生怕有哪点工作做的不满意。

    可大股东走路带风,黑长风衣在空中划过凌冽的气流,根本没有视察工作的意思,大步流星的走到了电梯口。

    他身后跟着三个男人,一个年纪稍大,另一个就是先前帮忙撑伞,身材很结实的男人,还有一个男人比较斯文,对她们笑了笑,手指往上指了指,示意要上楼。

    女主管连忙过来给了电梯卡,帮忙按了电梯。

    她从事酒店行业已经十几年了,阅人无数,否则也不可能做到主管这个位置。

    可此时,她却根本不敢抬头看一身黑的大股东。

    谢助理温和道:“我们要上36楼,带个路吧。”

    女主管连连点头,先前的疑惑也慢慢散去。

    原来大股东是要先从套房开始查起。

    36楼属于酒店高层,能看见京城最繁华的夜景,房型也都是酒店主打的高端系列,定价略高。

    女主管随着大股东到了36楼,本想带着大股东视察工作环境。

    可大股东却似乎有自己的想法,看了眼长长的铺着地毯的走廊,问道:“3606在哪?”

    女主管愈发搞不懂大股东的意思,但不敢得罪,还是带着四人到了3606的门口。

    季雨眠身上似乎还带着深秋的水气,额前的墨发有些湿润,他看了眼女主管,冷淡道:“开门。”

    “开门?”女主管吃了一惊,脑袋瞬间懵了,不知道这位大股东到底要干什么,连忙道:“季总,这房间里有客人,您这是要做什么?”

    “找人。”季雨眠简短的吐出两个字,之后就盯着门牌3606,墨色的瞳孔很是深沉,让人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什么。

    谢助理在一旁打圆场道:“你不用惊慌,我们只是找个人。”

    女主管道:“是找朋友吗?要是是季总的朋友可以先说啊,酒店可以……”

    女主管话还没说完,就被季雨眠皱眉打断:“不是朋友。”

    女主管的心陡然一颤,突然嗅到了阴谋的气味。

    这季总雷厉风行的过来让她开门,不会要干什么违法犯罪的坏事吧?

    都说上流社会的腌制事特别多。

    女主管咽了咽口水,有点怕引火上身。

    可酒店门却突然开了,一张湿润泛红的漂亮脸蛋出现在众人面前,他穿着湿透了的浴袍,白皙的胸膛泛着粉色。

    与此同时,房间里面传来伤心欲绝的哭嚎声。

    一个醉醺醺的男生从沙发上爬起,踉跄的奔到阮羡身后,似乎要抱住阮羡。

    只听“咔”的一声,那是骨头错位的声音。

    3606的门口顿时被一股低气流笼罩,季雨眠眸色阴沉,脸色阴霾。

    双眸死死盯着阮羡的袒露的锁骨,随后又移开视线,如同盯着什么死人一般盯着阮羡身后醉醺醺的男生。

    阮羡头皮发麻,他之所以会来开门,是因为听见了门外有声音,而房间里的哭声太吵,让他根本没听清门外是谁在讲话。

    此时发现是季雨眠,他根本不作多想,连忙将门关上。

    可季雨眠却快他一步,伸出抵住了门。

    阮羡用力将门关上,可门却丝毫不动,他再次心里默默吐槽,“季雨眠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力气那么大?”

    女主管已经完全被这一幕惊呆了,而谢助理一行人已经明显感知到了上司的怒火,又惊慌又无措,一时不知该帮上司推门,还是先把那个醉醺醺的男人拉出来爆揍一顿。

    最后得出结论,还是得先推门,才能揍人。

    女主管哆嗦着,不死心的问道:“季总,这位客人是您的朋友吗?”

    季雨眠抵着门,比起阮羡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季雨眠显得很轻松,只是眼神沉得滴水,看起来好像要吃人。

    他先别有深意的看了阮羡一眼,又移开视线,看着女主管。淡淡道:“看不出来么?是仇人。”

    阮羡感觉自己被无声的威胁了,而女主管被吓得快晕过去。

    季雨眠看着满头大汗试图帮忙推门的中年男人,阴恻恻道:“这就是你说的行踪简单,不和不三不四人来往?”

    中年男人也被吓得快晕过去。

    季雨眠道:“奖金没了。”

    第66章 秘书

    季雨眠来势汹汹, 纵使阮羡如何抵着门,季雨眠还是盛气凌人的一脚踏开了房门。

    醉鬼眯着眼往阮羡身上扑,口齿不清道:“阮阮哥, 为什么为什么”

    季雨眠的眼神像要吃人似的,阮羡用力扶着醉鬼的肩膀, 身体尽量不碰到醉鬼, 心里却直骂:“你再继续为什么?马上我和你命都没了!”

    但根本就等不着他扶, 季雨眠已经抬手一把将醉鬼从阮羡身上扯了下来,墨色的瞳孔阴沉如水, 盯着醉鬼酒气熏天的脸。

    醉鬼站不稳, 往季雨眠身上扑去, 季雨眠英俊的脸上闪过嫌恶的眼神, 侧着身子躲开。

    醉鬼晃晃悠悠,纵使已经醉到神志不清,但陡然还是被那嫌恶的眼神中伤, 他满脸受伤的站直身体,眯着眼, 吃惊到口齿结巴, “小小秘书”

    他话音还没落, 季雨眠就已经皱着眉, 像扔块破抹布一样把醉鬼扔了出去。

    门外的谢助理接住醉鬼,也被那酒味熏的直皱眉。

    醉鬼被扔的猝不及防, 此时抱着谢助理的肩膀, 回头怨恨的看着高大英俊的男人, 瘪嘴哭嚎道:“为什么为什么?”

    阮羡疲惫的扶了扶额, 心里忍不住骂,“你就闭嘴吧。”

    突然, “砰”的一声响起,酒店门突然被摔上,走廊外的哭嚎声和深呼吸声都被隔绝在外。

    阮羡被这突然的动静吓得肩膀颤抖,季雨眠已经踏步在他身前,高大而又阴霾的身影如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死死笼罩住他。

    阮羡往后退了一步,很快又意识到不对劲,”你是怎么找到这来的?”

    季雨眠看着暖黄灯下那伶仃的锁骨,喉结不受控制的滚动了一下。

    随后他脸上露出嫌弃的神色,将视线移开。

    可想到醉鬼刚刚还抱了阮羡,说不定还亲了这锁骨,他就浑身戾气,有种想把这酒店夷为平地的感觉。

    他不耐烦道:“猜的。”

    阮羡嗤笑一声,将浴袍收拢,遮住了裸露的锁骨,无语道:“季总,你神佛转世啊?这都能猜到?你是不是派人——”

    跟踪我了。

    后面四字还没说完,季雨眠就蹙眉打断道:“你怎么又跟那什么大棉小棉来往?”

    小棉大棉?

    阮羡简直被气笑了,他想把季雨眠赶出去,但门已经关了,只能转身往房间里走,无所谓道:“跟你有什么关系?”

    季雨眠舌尖顶着上颚,满腔的怒火本就已经压制不住,墨色的瞳孔里倒映着纤长的背影,他知道那白色浴袍下包裹着是怎样一副漂亮的身体。

    曾经他抚摸过那身体上的每一寸皮肤,甚至还在上面印上过吻痕,打上自己的烙印。

    可如今,他已然意识到,这副身体下包裹着的是一颗怎样冰冷的心,可他依然想触碰,用力的触碰。

    让那漂亮的身体印满狼藉的红痕。

    季雨眠额间青筋暴起,一面唾弃自己蠢蠢欲动的心,一面又被阮羡不在乎的语气激得理智不稳,他四肢百骸都泛着一股骇人的酸意。

    几乎不经过大脑,他当即就抓住了阮羡的手腕,将他扯到自己身前。

    可他完全没控制力道,阮羡差点被他扯到怀里,鼻尖差一点就能碰到他的胸膛,蓬松的头发更是蹭在了他的下巴上。

    沐浴露和洗发水的香味无孔不入的往季雨眠鼻孔里钻,季雨眠的心突然砰砰直跳,无论他如何抑制,都背叛不了身体最原始的反应。

    整个人像被钉住般一动不动,小腹收紧,连手都不知道放在那好,像个傻掉了的大高个。

    但阮羡却是立马推开了他的胸膛,往后退。

    季雨眠搂住阮羡腰的手滞在空中。

    阮羡曾经无数次那样推开他,心里的那点迤逦瞬间烟消雾散,反而变成了漏气的风箱,冷风簌簌的往里刮。

    他咬紧唇,也像是很嫌弃似的撤开身体,墨色的瞳孔写满了——离我远点。

    阮羡看他这样,更往后退了点,忍不住笑出声,“季总,忘了你有洁癖。”

    季雨眠垂下薄薄的眼皮,冷冷道:“你知道就好。”

    他抬起眸,又看见暖光灯下阮羡那湿润的眉眼,浴袍湿漉漉的贴在身上,露出两条笔直白皙的小腿,他哑着声音道:“别用那些下三滥手段蛊惑我,我不会上当。”

    什么也没做的阮羡愣在原地,心里忍不住骂,“季雨眠真是病的不轻。”

    阮羡单手抵着额,道:“既然这样,季总你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我要睡觉了。”

    可季雨眠却紧紧盯着眼睛,薄唇紧紧绷着,忍不住追问道:“你跟那个小绵什么情况?怎么?你们又好上了?”

    阮羡却似乎真的困了,他打了个哈欠,往房间里面走去,摆了摆手道:“你问题真多。”

    季雨眠跟着他往里走,墨色瞳孔狠厉的盯着阮羡袒露的后脖颈。

    就好像一条疯狗,若是阮羡不回答出他满意的答案,他就会扑上去撕咬那脖颈,咬出鲜血来。

    阮羡似乎感受到了身后危险的视线,他走到落地窗旁的沙发上坐上,困倦的扶着额道:“我跟小绵什么也没有,碰巧遇上的而已。”

    “碰巧遇上?”季雨眠坐在阮羡对面的沙发上,双腿交叠,身上充斥着一股上位者的气息,“你当我是傻子吗?碰巧到一起来开房吗?”

    阮羡将眼睛别开,本来不想解释,可还是道:“这是我在自己开的房,我刚刚打算睡觉,突然听见他喝醉了,摔倒后在我的房门外哭,我担心被狗仔拍到,就把小绵拉进来了。”

    “当然,他在我房门外哭,估计也是个巧合,听他说他经纪人给他在28楼开了一间房,我猜他来错楼层了。”

    季雨眠审视着阮羡,见阮羡的眼睛没有闪躲,这才移开视线,漫不经心道:“你要是骗我,后果自负。”

    另外,他又阴恻恻的补充道:“我可以查到你这些话是不是在撒谎。”

    “随便你。”阮羡耸了耸肩,可心里忍不住骂道:“神经病,就算我跟小绵怎么样,又跟你有关系吗?你不是不喜欢我了吗?”

    想到这一点,他心里又突然尝到了苦涩的滋味。

    季雨眠低着头,摆弄着手机,似乎在跟谁联系,两分钟过后,季雨眠抬起眸来,绷紧的薄唇止不住上扬,似乎心情还不错。

    他换了个更舒服的坐姿,“鉴于你这次没有撒谎,领带的事我先不跟你计较,但你也知道,这天下没有无缘无故的善心。”

    他顿了顿,墨色瞳孔盯着阮羡湿红的唇,低声道:“你还是要付出代价。”

    “代价?”阮羡坐直身体,修长笔直的小腿在光线下白的好似璞玉,他笑道:“你又要威胁我什么?”

    “怎么能算威胁。”季雨眠道:“这是你欠我的。”

    阮羡无声的笑了笑,他视线望着远处忽明忽暗的灯塔,突然正色道:“季雨眠,你恨我吗?”

    这是两人重逢后,第一次直面两人之间最大的问题。

    “恨?”季雨眠嗤笑道:“恨是因为还爱对方,我对你又没兴趣,我为什么恨你。”

    “哦。”阮羡宝蓝色的瞳孔暗淡下去,“原来如此。”

    “对。”季雨眠膝盖上的手指却不停颤抖,他将心里的酸涩压下去,狠声道:“只是当初我视你为珍宝,你却像丢下一只狗一样把我甩了,你让我怎么咽的下那口气?”

    阮羡倏然莞尔一笑,他又道:“原来如此。”

    他突然站起身,白色的浴袍带子绑在他纤细的腰肢上,更显得他整个人身体纤长,姿态漂亮。

    他拿起桌上的红酒,倒在红酒杯里,递了一杯给季雨眠,“那么小季,你报复我吧。”

    季雨眠一时愣怔住,他没想到阮羡会突然这么直白。

    阮羡歪着头,摇晃着红酒杯看他,透明玻璃上倒映着阮羡漂亮精致的脸。

    他的手指白皙修长,握着高脚杯的动作优雅而又好看,唇瓣是很浅的水红色。

    季雨眠没回应阮羡的话,只是将视线移开,“我不喝你倒的酒。”

    “哦。”阮羡倒也不气,他靠在桌上,浑身上下露出来的肌肤都白的不像话,看得季雨眠喉结滚动,根本控制不住体内躁动的热流。

    他又止不住唾骂自己。

    男人果然是下半身思考动物,而他简直就是其中最丢脸的那个。

    明明说好了要厌恶对方,可对方只是看他一眼,他的所有自制力都会立马丢盔弃甲,一败涂地。

    阮羡根本不知晓季雨眠内心的挣扎,他抬起眸,注视着虚空,轻轻啜了一口红酒。

    随后,他侧着眸,看着季雨眠道:“你可以夺走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件东西,如果能让你舒心,我愿意。”

    “毕竟,在这事上确实是我欠你的。”

    阮羡的语气一向很轻很柔。

    季雨眠的理智几乎快离家出走,这话听在他耳朵里更像挑逗,鬼知道他现在最想要的是什么?

    季雨眠闭上眼睛,憋住那些即将出口的没骨气的话,再睁开眼睛时,他似乎又回到了那个冷漠阴霾的季总。

    他转了转手腕上的机械手表,漫不经心道:“此话当真?”

    阮羡眨了眨眼,“当然当真,我从不骗人。”

    “呵。”季雨眠冷笑一声。

    从不骗人?

    这人嘴巴漂亮的要命,可说出来却全他妈是骗人的话。

    不过季雨眠心里早有了想法,他道:“我要收购你的公司。”

    阮羡没想到季雨眠会这么毫不客气,不过收购而已,不代表公司会倒闭,他也还能持有公司的股权。

    只是最大的股权人就成了季家。

    背靠季家,这对早就奄奄一息的珀尔传媒简直算是一件天大的好事,至少能争取到很多资源。

    而他已经将《19号收信人》拍出来了,似乎就已经完成了内心的夙愿,除此之外,他再无所求。

    而且如果收购珀尔传媒能让季雨眠忘却他当初提出分手的事,应该算是一件很划算的买卖。

    阮羡道:“可以。但我有个前提,保留我的职位,公司的所有事务依然要经过我的手,但你依然是最大的股东,也是最大的受益人。”

    阮羡觉得这事还挺完美,轻抿了一口红酒,笑道:“我来帮你赚钱,就当做赎罪了,怎么样?”

    季雨眠薄薄的眼皮上挑,墨色的瞳孔很是凌冽,修长的双腿交叠,犹如一个上位者般凝视着阮羡,冷声道:“不可以,你要当我的秘书。”

    阮羡的笑容凝固住,一口红酒差点喷出来,终于忍不住道:“季雨眠,你有病是不是?”

    第67章 由不得你

    收购公司对阮羡而言, 更像是一个合作。

    可让他给季雨眠当秘书?那岂不是等于把他的自尊放在地上摩擦?

    特别是在季雨眠以前就是他秘书的情况下。

    这让他幻视到一些狗血电视剧里土到掉渣的报复剧情。

    阮羡眉心紧蹙,“砰”的一声,将高脚杯放在茶几上, 冷声道:“不可能。”

    季雨眠嗤道:“你刚刚不是还说我可以夺走你生命中最重要的的一件东西吗?”

    阮羡镇定道:“不包括这个。”

    “呵。”季雨眠薄唇轻抿,嗤笑道:“我早知道会如此。”

    突然, 他的视线陡然变得危险起来, 眯眼冷笑道:“不过, 由不得你。”

    阮羡被他这么一笑,笑得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现在的季雨眠怎么看怎么像个蛇精病。

    他深呼吸一口气, 身上的浴袍黏糊糊的, 因为之前小棉醉酒, 去卫生间吐了一通, 弄得乱七八糟,他用水把小棉冲干净,倒弄得自己一身水。

    他现在困得不行, 但还是想洗完澡再睡觉。

    但现在酒店里坐了个瘟神,多少有些不方便。

    不过身上实在是太黏了, 他管不了那么多, 丢下一句——“不管由不由得我, 反正都由不得你。”

    随后头也不回的去了浴室。

    热水冲刷在身体上, 他皮肤白,特别是在浴室灯的照耀下, 浑身上下都白如璞玉。

    浴室的玻璃门上很快起了一层薄雾, 看不见外面的景象, 只能听见细微的淅淅水声。

    阮羡故意洗的时间久了点, 白皙的指尖上泛着干枯的白。

    他就不信季雨眠能在这坐在深夜。

    等手指都枯白的发痛,胸前白皙的肌肤都被温水沁得红湿湿的, 他才关了花洒,推开浴室门,拿了浴巾擦净身体,又取出了干净的浴袍穿在身上。

    可推开卫生间门时,季雨眠依然双腿交叠的坐在沙发上,与之前不同的是,他的膝盖上多了一台笔记本电脑,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击着,清脆的敲打声回荡在温馨的会客厅里,浓密的睫毛轻轻垂下,在眼下打出一小片月牙阴影。

    阮羡眉头抽搐的直跳。

    季雨眠怎么还在这?而且还把电脑拿过来办公,这是要在这住下了?

    他正内心腹诽,季雨眠突然掀起薄薄的眼皮,漫不经心投过来轻轻一瞥,狭长的眼型显得颇为凌厉,直勾勾盯着他的脸。

    似乎更准确的说,是他的嘴唇。

    那凌厉的视线又往下,移到他的脖颈上,之后是锁骨、袒露的一小片胸膛,最后是被浴袍带子轻轻勒住的细腰。

    那视线似乎在他的腰上停留了格外久的时间,墨色的瞳孔又深又沉,莫名让阮羡有种那视线几乎要把他浴袍带子扯下来的感觉。

    只是那视线又继续往下,落在他裸露的小腿上,之后是白皙的脚踝

    阮羡陡然想起以前季雨眠说他的脚很好看想摸一摸的事,他不自觉神经紧绷,又想起自己穿了拖鞋,突然松了口气。

    可季雨眠的视线并没有移开,正深沉的在他身上露骨的看了一遍又一遍,有种要把他身上的浴袍脱下来细细看的既视感。

    阮羡不自觉紧了紧袒露的浴袍领口。

    虽然两人曾经早就坦诚相待过,但季雨眠如今的视线实在太具有攻击性。

    可季雨眠却突然不悦的将视线移开,喉结微微滚动道:“别自恋,我对你没兴趣。”

    阮羡:“”

    阮羡轻笑了一声,唇角微微勾起,也就放开了紧浴袍领口的手,大方袒露着白皙的胸膛和凹陷的锁骨,“这样啊。季总大半夜不回家睡觉,在我这加班是什么意思?”

    阮羡一旦随意起来,整个人身上就染上了一种旖旎的气息,让人根本移不开视线。

    季雨眠斜着眸睥睨了几眼,呼吸突然变得急促,喉结重重滚动,连拿着笔记本的手指都用力到泛出白色骨节。

    他道:“我怎么做事,需要你过问吗?”

    “”

    阮羡发现了,他现在跟季雨眠真是一句话都沟通不了。

    季雨眠莫名其妙登堂入室,一边说对他没兴趣一边又在这耐着不走。

    脸皮真不是一般厚。

    阮羡靠在酒柜边,修长的指尖点在柜子上,暗暗提醒道:“这房间是我开的?”

    “哦。”季雨眠冷淡道。

    随后垂着浓密的睫毛,再次投入了工作中。

    “”阮羡凝滞在原地,想骂人的话吐出嗓子眼又被他咽了下去。

    “我要休息了。”阮羡道。

    季雨眠这次连个“哦”都没回,轮廓分明的五官被光影分割,半张脸染上阴影,显得愈发凌厉高冷。

    阮羡嗤笑一声,实在没耐心跟季雨眠在这耗下去,加上他困到不行,直接走到了床边,关闭了床前的台灯。

    这个套房是开放式的,房间与客厅被一堵可移动的电视墙隔开,而客厅的沙发正对着卧室的床,虽然坐在客厅并不能看见床上的人。

    但是隔着一堵电视墙,仍能让人觉得浑身不自在。

    但阮羡已经懒得想那么多了,电影上映前期的准备工作太多了,他必须得有充足的睡眠,才有精神面对明天的工作。

    他直接将所有灯关闭,电动窗帘缓缓合拢,隔绝了落地窗外点点灯光,整个套房陷入一边昏暗。

    阮羡躺在床上,用柔软的被子盖住了脑袋。

    深夜的酒店万籁俱寂,任何一点点动静都能在夜里被无限放大。

    他在床上翻身时窸窸窣窣的声音都清晰传入了耳朵里,他甚至听见了季雨眠细微的呼吸声。

    他知道季雨眠就在不远处坐着,同处一个空间的紧张感让阮羡心跳陡然加快,可他听着季雨眠的呼吸声,长期焦灼的心竟然一点点陷入了平静。

    他慢慢的睡了过去,梦里的场景变化万千。

    白色的带血长裙,书房里台灯下扭曲的字迹,别墅里破碎的花瓶,伴随着男人的怒吼声与女人歇斯底里的质问声,他的脖颈被一双细长的手掐着,轻柔的吻落在脸上,带着潮湿的咸淡气息。

    他知道,那是愧疚的眼泪。

    这些年来,他反复做着这些梦,几乎已经学会了与这些梦和平共处,可即使再怎么学着去习惯吗,这些梦都如同怪兽的爪牙将他层层包裹。

    他能感受到身体正随着不安轻轻抖动着。

    可突然,黑暗里出现了一双漆黑的眼睛,眼型狭长而又凌厉,似乎站在床头正沉沉的盯着他。

    那眼神穿透性极强,似乎要透过他的骨血直看到他的心里去。

    他能感受到那人弯下了腰,冷冽的呼吸落在他的耳根处。

    阮羡愈发不安的抖动着,可他却像鬼压床似的无法醒来,只能被那人压迫性十足的气息给笼罩住。

    他奋力挣扎,努力想逃脱这种被人擒住脖颈的危险感,可突然,他模糊的意识里,感觉脸颊好像轻轻被碰了下。

    那人直起了身,先前凌厉的视线陡然变得粘稠,再细看,那墨色的瞳孔上似乎蒙上了一层水雾。

    阮羡太清楚那是什么眼神了,那是伤心的眼神,他曾经见过。

    可他却再也没有像此刻这样感受到伤心其实可以化为实质。

    那人站在朦胧的黑夜里,却好似站在世界上最冷的风口,任狂风呼啸的吹着他单薄的心脏,那么的踽踽独行,而又孤立无援。

    阮羡的心脏一阵收紧,他想抬手摸一摸那人的脸,可身体却根本不受控制,而他的意识陡然被卷到另一种黑暗当中

    雪白到冰冷的墙壁上有些黑色的脚印,空气中漂浮着消毒水的气味。

    狭窄的卫生间里,十七岁的少年对着镜子,五官柔和而又精致,声音有些孱弱,“小阮,我今天不能再出来陪你了,爷爷今天要来探视我们,我再出来的话爷爷会伤心的。”

    镜子里的少年却陡然变了脸色,柔和的五官染上厉色,“所以你就要这样丢下我吗!?为了爷爷?为了母亲?你丢下过我多少次?!”

    少年的脸却又突然变得怯弱,连皱眉时,脸上都是讨好的神色,他畏畏缩缩道:“可是我不想再让大家伤心了,我我已经失去了妈妈,我不想再失去爷爷了。”

    镜子里少年眼边落下了一行清泪。

    可转眼间,少年脸上的表情却陡然再次变得无情,“呵?哭有什么用?哭了那些人就会爱你吗?哭了妈妈就能回来吗?哭是最没用的表现。”

    少年又变得怯弱,“可我太笨了,总是出来只会惹大家不开心,我想让爷爷开心点,爷爷要是知道我不在了,一定会放心的。”

    少年又突然凶狠道:“放心?你为什么总让别人放心?可你有没有想过我?我真是受够了这个鬼地方,到处都是蠢货,受够了!我不想跟他们呆在一起!”

    两种截然不同的人格在少年脸上变化,少年自说自话的在争吵,戾气少年想离开这个像监狱一样的牢笼,可怯弱的少年却劝诫戾气少年好好治病,乖乖听爷爷的话。

    怯弱少年的气势明显不如戾气少年,可最后却是满身戾气的那个落入了下风,妥协道:“那就只有今天你能躲起来一小会,以后不许这样了,你知道的,我只有你一个了。”

    怯弱的少年连连点头,“我也只有你一个,我不会丢下你。”

    戾气的少年却道:“可为什么我感觉到你的意识越来越薄弱了,你最近总是两三个月才出来一次,是那个医生给我吃了药的缘故吗?”

    可这问题问出来,怯弱少年却久久没有回答。

    狭小的卫生间里只有水滴落在台盆上的清脆上。

    戾气的少年对着镜子道:“你说过今年的新年还会陪我去海边放烟花的,这事还算数吗?”

    依然没有等来回答。

    “你还是不是我哥哥了?”戾气少年气冲冲道:“你若是不陪我去海边放烟花!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这威胁似乎起了作用。

    怯弱的表情再次出现到少年的脸上,他讨好道:“小阮,上次我们去海边放烟花,被爷爷知道,爷爷担心了好久,怕我们出什么意外。”

    “我不管!”戾气少年赌气道:“我就要放烟花!没有烟花的新年不是新年!”

    怯弱少年叹了口气,突然道:“可是小阮,你或许可以认识一些新朋友的。”

    “不!我不要!他们都又蠢又笨的!我不喜欢他们!”

    少年的赌气声刚落下,远处突然传来很细微的脚步声,这需要很灵敏的听觉才能捕捉到。

    少年虽然气愤,却还是让怯弱少年藏了起来,他打开水龙头,任冰凉的冷水从他指尖滑过。

    卫生间的门被敲响,一道温柔的女声在外面响起,“阮羡,你在里面吗?”

    过了一会,门被推开。

    刚刚还浑身戾气的少年脸上挂着很友好的微笑,他皮相本就出众,宝蓝色的异瞳像星星一样闪烁。

    他看着身着白大褂的年轻女人,礼貌问道:“宋医生,有什么事吗?”

    第68章 威胁

    宋医生胸前的口袋上夹着一支钢笔, 她杏眼微微弯起,笑起来很是友好。

    少年阮羡的头也微微歪着,很乖巧的看着他。

    宋医生亲切道:“阮羡, 你爷爷今天会过来哦。”

    可说完后,那双温柔的杏眼却不动声色转变了神色, 正暗自打量着面前的少年。

    少年脸上的表情完美无瑕, 可垂在身下的手却紧捏着, 他笑得很甜却又带着隐隐的胆怯,有些不安和脆弱道:“宋医生, 可是我的病还没好, 我我担心爷爷看到会失望的。”

    少年的伪装天衣无缝, 宋医生并没有在少年眼中找到自己想看到的神色, 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愈发警惕。

    随着“咯吱”一声开门声,雪白的墙壁突然如被吹动的湖水般涟漪晃荡。

    带着朦胧光影的场景在少年眼里盛开,远处的浅色门框突然变得模糊不清, 只能看见一片白色雾蒙蒙里,一个健硕的老人逆着光影向他走来。

    老人脸上带着愧疚而又宠溺的笑, 什么也没说。

    少年却突然弯下脊背, 不敢上前, 手指不住的痉挛, 两种突如而来的情绪充斥着他的内心。

    名为厌恶的情绪好似最锋利的利刃,一寸一寸剐着他的心。

    可悲伤更像是一只无形的大手抓住了他的心脏, 让他喘不过气, 就好像被人蒙着脸, 无法挣扎, 更无法看清远处逆着光影的脸。

    他只知道他发出了哭声,唇边尝到了一股咸味, 可他无法阻止,只能任眼泪肆无忌惮从眼尾涌出。

    直到馥郁清冷的香味靠近,带着薄茧的手指擦掉了他脸上的泪。

    那并不是多轻柔的力道,反而有些粗暴。

    可少年的心却前所未有的平静下来,他停止了啜泣,甚至有些眷恋的蹭了蹭那冷清的手指,那手指颤抖了下,像被烫到似的撤走了。

    少年失望的哼哼出声,记忆深处,那手指的主人似乎曾经亲着他的脸,在耳边说爱他。

    可他知道,这是现在不可能出现的场景,可他却随着这难得的回忆落入了另一个场景里

    海滩上,金色的沙子带着滚烫的温度,眼前的大海一望无际,晃荡着蔚蓝的水波。

    海风吹动了少年的T恤,他坐在长椅上,阳光透过枝叶,被割碎的光影映照在他宝蓝色的眼眸里,空中红薯的香味盖过了海水的咸腥味。

    身边有团黑乎乎的热源,那够不到地的小脚丫正随着树叶的摇晃一晃一晃。

    少年阮羡垂下眸,他的膝盖上放着一本书,白色的纸张被翻开到第五十八页,他正在读上面的内容。

    身边黑乎乎的人影突然道:“哥哥,盖茨比真傻,这世上真会有人那么爱着一个人吗?”

    阮羡笑了笑,“当然会有啦,你这么小,不懂这些也是很正常的。”

    黑乎乎的人影又怯生生道:“那哥哥有谈过恋爱吗?”

    他的小手似乎也是黑乎乎的,还有些骨瘦如柴,此刻正有些局促的抠吧着。

    阮羡捏着纸张的手抖了一下,可自尊心作祟,再开口时,语气却十分意气风发,侧眸看着身边黑乎乎的一团。

    那一小团似乎慢慢凝结了实影,穿着宽大不合身的破旧短袖,小小的短裤腰身松松垮垮,用一根鞋带绑着,瘦弱的小手捧着烤红薯正吃的很香。

    似乎察觉到了他的视线,小黑影吃红薯的动作顿住,也乖乖的转过头来看他。

    可那张脸却模糊不堪,阮羡只能看到小黑影黑溜溜的眼睛,显得很机灵的模样。

    阮羡歪头,眨了眨眼道:“那你觉得哥哥有谈过恋爱吗?哥哥在学校可是很受欢迎的哦。”

    “想也知道。”小黑影的语气有些失落,即使看不清他的脸,似乎也能知道他此刻正耷拉着眉眼,噘着嘴道:“哥哥长得漂亮,皮肤那么白,懂得还那么多,声音也好听,肯定会有很多人喜欢哥哥的。”

    明明是受欢迎的话,可小黑影说出来却总有一股别扭到酸溜溜的意味。

    又噘着嘴道:“总有一天我也会长得白白的,就跟哥哥一样白,还要和哥哥一样高,到时候我就可以保护哥哥了。”

    阮羡笑了笑,抬手揉了揉小黑影毛绒绒的头发,“肯定会的。”

    小黑影低着头,很是害羞的笑了笑,那酸溜溜的气息似乎也散了点。

    小黑影又啃了一口烤红薯,小脸鼓鼓囊囊的,又轻颤着浓密羽睫低声道:“哥哥,你可不可以不要喜欢别人啊?”

    阮羡愣了愣,他抬手挡住了细碎的光影,不知道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小黑影听,笑着呢喃道:“我本来也没有很喜欢别人啊。”

    小黑影笑得眼得弯了,咧着嘴吃红薯,“嗯嗯!哥哥,等我长大了……”

    小黑影叽叽咕咕说了许多话,阮羡明明都听清了,可很多却似乎都不记得了。

    ……

    海滩的场景如潮水般散去,白色的墙壁又充斥在眼眸里,鼻间满是消毒水的气味。

    阮羡照着镜子,精致的五官紧紧皱成一团,他能感觉到自己似乎忘却了什么。

    可他照着镜子,却想不起来自己忘记了什么。

    直到他从水桶盖里找到偷藏的小刀,往手腕上划去。

    他快要忘掉的人才重新冒了出来,掌控了他的身体,小刀被抛到地上。

    阮羡的脸一瞬间变得慌张,带着惯有的怯弱,“小阮!你在干什么?!”

    阮羡定定的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冷笑道:“你终于肯出来了,这次已经三个月了。”

    可他等了许久,镜子里的脸都没有出现别的神色。

    直到他再次拿起小刀靠近手腕,他的身体再次被掌控,小刀被丢进马桶冲进了下水道。

    阮羡几乎要发狂。

    两种神色在他脸上不停变化。

    直到稳定到一种怯弱的神色,阮羡温柔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就仿佛看着另一个人,柔声道:“小阮,其实……我们都知道,我是你幻想出的另一个人格,你太孤独太想得到爸妈的爱……”

    “闭嘴!你瞎说!你不是!”镜子里的阮羡突然暴跳如雷,浑身戾气道:“你不是我哥吗?你不是说过会一直保护我!一直陪着我的吗?那些医生说的话你真的信吗?”

    怯弱的那一个人格道:“小阮,可我不能总是跟你占用一个身体,那样对你不好。”

    “我不在乎!”阮羡道:“你是我的哥哥,你每次新年都会陪我去海边放烟花,你也离不开我不是吗?!”

    怯弱的人格又道:“可是小阮也交到了新的朋友不是吗?”

    阮羡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怯弱的人格在镜子里笑了笑,笑得很幸福,“小阮,那个小孩可以陪着你,我能感觉到小阮喜欢和那个小孩呆在一起,他有点像小阮小时候,小小的一只很可怜。”

    那怯弱的声音突然离他很远很远,变得越来越薄弱。

    “小阮能交新的朋友,哥哥真的很开心,这样小阮也就不需要哥哥了。”

    “不……不要……”

    阮羡看着镜子里自己的笑脸,视线突然变得模糊,眼前的一切都在打转,他甩了甩脑袋,却发现很多记忆都无端消失了。

    他知道那是宋医生给他的白色药丸在作怪。

    可他根本没办法控制自己的大脑,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他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可他哭的很伤心,宛如让他想起了当初宋代曼在他眼前坠楼的场景。

    他的心不停的破碎,痛苦的载体剧烈膨胀,从四肢百骸蔓延到指尖,他抖动着,突然意识到这是一场梦。

    这让他松了口气,就好像溺水的人嗅到了空气。

    他拼了命的想要醒来,可脑海里的思绪却不停打转,他看见远处的黑暗里,有一团小小的黑影颤颤巍巍向他走来,瘦弱的手指无措的捏着破旧的衣摆。

    他墨色的瞳孔黑黝黝的,看起来又无辜又无措。

    小黑影在黑暗中眷恋的叫了他一声,“哥哥”

    而他随着这一声呼喊,突然被拽入了更深沉的梦境。

    海滩似乎比上一次离他更近,身边的小黑影长高了不少,正缠着他读新的书籍,黝黑的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

    甚至还若有似无的偷偷贴着他的肩膀,被他发现后,又红着一张小脸,慌里慌张的躲开。

    阮羡笑了笑,自然而然的贴着小黑影的肩膀,给他读书,给他讲许多小黑影不曾见过的趣味。

    小黑影似乎也很喜欢跟他贴在一起,几乎一动不动的在他身边乖乖坐着,时不时偷偷看他一眼。

    直到夕阳西下,远处的海边渐渐染上一片金灿灿的橙黄色。

    小黑影的手指抓了抓裤子,突然有些害羞道:“哥哥,我考上初中了,还拿到了全优的奖学金。”

    “这么棒啊。”阮羡似乎并不意外,他摸了摸小黑影的头,“我就知道你能做到,你是我认识的孩子里最聪明的。”

    “真的吗?哥哥!”小黑影很兴奋,屁股又幸福的往他身边挪了点。

    小黑影红着脸道:“哥哥,我要离开孤儿院了,到时候可以住在学校里。”

    阮羡弯眼笑了笑,“好呀,你有什么需要帮助的都可以给哥哥说。”

    小黑影扭捏的扭了扭身子,怯生生道:“我我想要每天都跟哥哥见面。”

    阮羡拍了拍他的肩膀,“可你还要上学呀。”

    小黑影低着头,失落道:“上学就不能跟哥哥见面了吗?那我还不如不上学。”

    “你这个笨蛋,说什么胡话。”阮羡点了点小黑影的鼻子,见小黑影似乎要哭了,他软着声音轻哄道:“好吧,看你这么可怜,以后哥哥每天都去学校看你好不好?”

    “好诶!”小黑影的失落一扫而光,顿时又兴奋的手舞足蹈,“哥哥最好了!”

    阮羡看他如此小孩子心性,又忍不住道:“你为什么总是这么开心呢?”

    小黑影像是听到了很不可思议的问题,黑黝黝的眼睛看着阮羡,很认真道:“当然是因为有哥哥,我才这么开心呀。”

    阮羡歪头看他,“可是你没有家人了啊,你就不会伤心吗?”

    小黑影转过头去,神色有一瞬间感伤。

    阮羡愣了愣,顿时察觉到自己说错话了,正要给小黑影给道歉。

    小黑影却突然转头看他,墨色的眼神很纯粹,他道:“很久以前,我也有想过,爸爸妈妈是什么样子的?妈妈会不会像电视里一样温柔的给我洗干净手,爸爸会不会把我背在背上带我放风筝。”

    小黑影双手撑在长椅上,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可是自我记忆起,我就没有爸爸妈妈,因为没有过那些回忆,所当幻想落空时好像也不会很失望。”

    他说的那么随意,阮羡突然有些心疼,抬手轻轻拍了拍小黑影的脊背。

    可他安慰的话还没说出口,小黑影突然一头扑进了他的怀里,瘦弱的胳膊牢牢环住他的腰,小脸埋在他胸膛上。

    阮羡想推开。

    小黑影突然抬起眸,用湿漉漉的墨瞳盯着他,看起来很可怜。

    阮羡最终还是心软了,任他这么死死的搂住自己。

    见阮羡没有反抗,小黑影搂的更紧了点,甚至还大胆的在阮羡身上闻了闻,痴迷道:“哥哥,你身上真香,我好喜欢。”

    阮羡突然觉得有些奇怪,浑身都紧绷绷的,一动不敢动。

    可小黑影的笑脸却在他的胸膛上眷恋的蹭了蹭,甜甜的道:“哥哥,以前我没有家人,但现在哥哥就是我的家人,以后我会赚很多很多钱给哥哥,给哥哥在海边盖大房子,还给哥哥买一屋子的烤红薯,一辈子吃都吃不完的。”

    明明知道这只是孩童天真的话语,可听在心里却还是暖洋洋的。

    阮羡不自觉摸了摸小黑影毛茸茸的发顶,逗他道:“好啊,那哥哥等着呢,等着你给我盖大房子,等着你给我买烤红薯。”

    “嗯嗯!”小黑影却很激动而又珍重的点了点头。

    阮羡又给小黑影读了一些故事书,两人一大一小坐在夕阳下的长椅上,明明早就过了以前他们会分别的时间,可两人都没有提离去的事。

    可任何事都有尽头,纵使再怎么偷得一时的清净和欢愉,也总有醒过来的一天。

    临近分别的时候,小黑影抬起头眼巴巴的看他,有点害羞道:“哥哥,明天我有礼物要送你。”

    “是什么礼物?”阮羡道。

    “是一副画。”小黑影红着脸道:“哥哥以前说我的画太孤独了,只有一只小船,所以我给哥哥画了一副新的画,是有两只小船的画。”

    小黑影一边说,小小的脚丫一边在椅子上晃来晃去,让人能幻视到一只兴奋到不停摇尾巴的小狗。

    阮羡点了点他的小鼻子,笑道:“两只小船,那一定是一副很棒的画。”

    小黑影低头,小小声道:“所以哥哥明天一定要来哦。”

    “好啊。”阮羡弯着眼笑,点了点头。

    小黑影墨色的瞳孔亮了亮,看着阮羡也弯着眼笑了笑。

    可小黑影又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阮羡怔了怔,不知为何,他很抗拒提起自己的名字。

    小黑影似乎看出了他的躲闪,失落道:“跟哥哥认识这么久,我却连哥哥的名字都不知道。”

    阮羡想了想,自己这样做确实有些不真诚。

    他道:“明天你来这,我就告诉你我的名字。”

    小黑影却没有很兴奋,依然失落道:“哥哥之前也是这么说的。”

    他看着阮羡,墨色的瞳孔很是认真,“哥哥,我不是小孩了,你骗不到我的。”

    阮羡扑哧一声笑出来,“你这个小大人。”

    他抬起手,伸出小拇指,“那我们拉钩好不好,明天你给我画,我就告诉你我的名字。”

    小黑影有些不信,可还是小心翼翼的抬起了小拇指,勾住了阮羡的小拇指。

    一黑一白的肤色在夕阳下很具有反差感。

    小黑影认真的看着阮羡道:“哥哥,这次不许骗我。”

    “当然不会骗你。”阮羡笑道,小拇指勾着小黑影的小拇指轻轻的摇来晃去,认真道:“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小黑影皱了皱眉,似乎觉得拉钩有点过于幼稚了。

    可他看着阮羡,终究还是配合着拉了拉小拇指,小小声道:“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好!这样我们的约定就不会失效了!”

    拉完钩,阮羡似乎也很兴奋,夕阳下的他笑得十分明媚。

    而落日余晖将他们一大一小的身影在海滩上勾勒出长长的一条,直到一阵晚风卷起细小的沙粒,覆盖住一大一小的阴影,而长椅上已然空无一人,海滩上更是寂静无声。

    春去秋来,这片海滩上再也没有一大一小的身影并排坐在长椅上,只有微风卷起的沙粒,似乎在提醒,这里曾经有人来过,还有人曾许下过稚嫩的约定。

    可随着时间的流逝,那些约定都仿佛跟着沙粒一样褪了色,变得枯黄而又斑驳,被阮羡深深的忘在了脑后。

    阮羡大口呼吸着,这是这一次,他这么希望能做完一个完整的梦。

    可清醒的意识已经充斥他整个大脑,他听见了闹铃声,奋力与自己的脑神经斗争中,试图再次将自己卷入梦境里。

    可人的本能反应太难抗拒,无论如何他不想醒来,梦境都在一点点散去。

    直到最后,他拼尽全力抓住了梦境的一角,梦境却短暂的延续了几秒,可出现的梦境画面却十分杂乱不堪,如同破碎的碎片。

    可最后一个碎片里。

    他似乎看见了小黑影坐在椅子上对他笑,那张模糊的脸有瞬间的清晰。

    小黑脸虽然黑,五官却长得极为出众,眼眸深邃,鼻梁高挺,是不折不扣的俊俏小正太一枚,也不难看出小黑影长大后长相一定极为英俊。

    小黑影晃着脚丫,乖乖的看着他,“哥哥,我叫季雨眠。”

    “是季节的季,雨水的雨,睡眠的眠哦。”

    “轰”的一声,阮羡脑海里所有神经系统罢工,他猛的一下从床上坐起身来,小黑影最后一句话如同钟声般在他脑海里回荡。

    季雨眠。

    他默念着这三个字。

    可在他年少的记忆里,明明从来没有出现过这个名字,而且那梦也奇怪的很,他完全没有任何记忆。

    他曾经确实去过疗养院,可当时的记忆他似乎每天都呆在病房里,哪都没去过。

    阮羡的头愈发疼痛难忍,而梦的记忆也慢慢在他脑海里消逝,他只记住了小黑影最后一句话。

    难不成他和季雨眠以前认识?否则他怎么会做这种梦。

    “叮叮叮”的手机闹铃再次响起,阮羡的思绪陡然被打断,他摸过床头柜的手机,发现已经九点半了。

    他连忙起床,今天还有许多工作要忙。

    他本想直奔卫生间,可脚步却还是不受控制的往客厅走去,沙发上已然空无一人。

    只是沙发上盖着一张薄毯,证明昨晚有人在这停留过。

    阮羡坐过去,摸了摸薄毯的温度,发现还带着一点余温,他猛的惊了一下,仿佛被烫伤般收回手。

    季雨眠竟然刚走不久,难不成他在这沙发上呆了一整夜?

    阮羡十点半准时到达珀尔传媒,可上午的工作却进展的很不顺利,他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全是昨晚混乱的梦境。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揉了揉太阳穴,给陆思远打去电话,问陆思远有没有他当年去疗养院看病的记忆。

    可陆思远那段时候在国外,阮羡的手机又被没收,他对阮羡的那段回忆也无从而知。

    阮羡挂了电话,堆了小山高的工作文件摆在眼前,可他却没心思看上一眼。

    他打开电脑的搜索引擎,搜道——“人会无缘无故的忘掉一段回忆吗?”

    网上各种回答五花八门,甚至什么灵异事件,UFO都扯出来了。

    阮羡终于在万千回答中,找到了一条还算靠谱的。

    花花小牛的网友说:“亲,咱们要相信科学,在没有任何外力的作用下,人是不可能无缘无故忘掉某种回忆哦,假如楼主能肯定自己的头部没有发生过撞击,说不定是因为服用了某种神经系的药物导致的记忆紊乱,从而忘掉一些记忆。”

    阮羡摩挲着下颌,正要搜什么样的药物会让记忆紊乱,门口突然传来敲门声。

    阮羡揉了揉额,道:“进。”

    小苗忧心忡忡的脸探了进来,低声道:“阮总”

    “怎么了?有什么坏消息?”

    “那个有你的电话。”小苗抱着文件夹,一脸为难,细看似乎还有一些无奈。

    阮羡奇怪道:“一个电话而已,你这幅表情做什么?”

    小苗生无可恋道:“这可不是普通的电话。”

    阮羡心里“咯噔”一身,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挥挥手道:“直接挂断。”

    小苗虽然什么也没说,但他有预感这电话是季雨眠打过来的。

    虽然他现在正为季雨眠头疼,可现在的季雨眠性情阴晴不定,他实在有些吃不消,还是能躲则躲比较好。

    可小苗却咬着唇道:“这样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阮羡抬眸道:“季氏集团与我们公司没什么业务往来。”

    小苗小声道:“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

    “季秘书不是季总,季总说他广电有些人脉阮总能理解吧?”

    阮羡脸色沉了下来,右手摩挲着下颌,皱眉道:“他这是在威胁我?”

    小苗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对!就是这个意思。”

    小苗闭上眼睛,破罐子破摔道:“季总还说,他现在有个应酬忙不过来,要你去当他的秘书。”

    第69章 修罗场

    阮羡简直被气笑了。

    季雨眠这到底是有多固执让他当秘书啊?

    小苗抱着文件夹, 小声嘀咕道:“没想到季总还挺记仇,以前我还欺负过他,希望他都忘干净了。”

    阮羡扶着额, 无奈的扯起嘴角,“我也这么希望。”

    小苗却面露难色道:“阮总, 我们可不一样, 他受了你的情伤, 现在当然只针对你一个人咯。”

    “”

    阮羡挥了挥手,“少跟我贫嘴, 出去工作吧。”

    小苗继续小声嘀咕, “可不是受了情伤吗?以前的季总一看就是涉世未深的小白花, 现在诶我们阮总当初可真是辣手催小白花, 毫不手软,现在终于阴沟里翻船了。”

    阮羡眉头抽搐,“你以为你小声嘀咕我听不见吗?”

    “哦哦哦。”小苗似乎完全没有被戳穿的窘迫感, 刚打算推门出去,又想起了什么似的道:“阮总, 你什么时候去给季总当秘书啊?要抓紧了, 不然时间来不及了。”

    “我说过我要去吗?”阮羡不悦道, 怎么感觉小苗现在有点不站在他这边了。

    他似乎很头疼道:“你回电话, 就说我没时间,更让他死了这条心。”

    说完后, 阮羡低下头, 重新投入到工作当中, 可小苗却站在门口没有离去的意思。

    阮羡抬起头来, “你还有什么事吗?”

    小苗为难道:“那个阮总,你真的要为了一己私欲, 就让大家费尽心思拍得电影无法上映吗?”

    “嗯?”阮羡停下工作,端详的看着小苗,“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有事业心?”

    小苗低下头,小声道:“不瞒你说,我对我们公司发行的这部电影很有信心,况且现在网络舆论也不太好,现在要是再得罪季总”

    “?”阮羡抬起眸,打量着小苗闪躲的眉眼,斩钉截铁道:“他是不是收买你了?”

    “没有!”小苗连连摆手,“没有!绝对没有!”

    可小苗话音刚落,办公室的门就被推开,两个十分熟悉的人进入了阮羡的视野。

    其中一个文质彬彬,看着就一身书生气,另一个眼尾有条斜飞的疤痕,一脸匪气,身材结实壮硕,一看就是曾经当过兵的。

    阮羡对这两人熟的不能再熟了,这不就是季雨眠身边的两个助理吗?

    阮羡冷着脸,小苗肯定是被收买了。

    他质问小苗,“你怎么把他们两个人放进来了?”

    小苗欲言又止了又欲言又止,最后一句话没吐出来,还是谢助理走近一步,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提醒道:“阮总,时间不多了,别让我们小季总久等了。”

    阮羡嗤笑一声,双手枕在脑后,往后舒服的靠在椅背上,勾唇道:“那就让他久等着吧。”

    一脸匪气的结实助理最看不惯这种比女人还要漂亮的男人,顿时推开谢助理,将胳膊上的袖子卷到手肘处,摩拳擦掌道:“反正季总说了,今天怎么着都得把你绑过去,阮总这一身细皮嫩肉的,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结实助理本来就一脸凶相,这么来势汹汹的模样,看起来更是凶神恶煞了。

    被收买的小苗顿时也被这场景吓到了,本要上前阻止,文质彬彬的谢助理却走到了结实助理身前,柔声道:“老王,我来吧。”

    被唤老王的助理冷笑一声,“老谢,听说他这人很狡猾,你能搞定吗?”

    谢助理露出一个友善的微笑,可那微笑却看起来怪瘆人的。

    老王最初打算动用暴力时,阮羡脸上并没出现惊慌的神情,反而坐的慵懒而又随意,一脸看好戏的看着老王的表演。

    可当对上谢助理,阮羡脸上的微笑凝固住,身子都坐的更笔直了点。

    比起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人,他更讨厌这种软刀子进红刀子出的人。

    谢助理笑得很斯文,道:“阮总也想让自己的生活有个清净吧。”

    阮羡不回答,唯恐掉入谢助理的陷阱里。

    谢助理轻声道:“阮总今晚还想睡酒店吗?”

    阮羡警惕的盯着谢助理,比起电影能不能上映,那都是之后的事。

    可他每天都要睡觉,这是迫在眉睫要解决的问题。

    谢助理又道:“阮总也不想每天晚上睡觉,还有个人在床头盯着你看吧。”

    阮羡被他这话说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难不成他昨晚睡觉的时候,季雨眠在床头盯着他看了。

    想起来就怪恐怖的。

    谢助理道:“我们季总也不是闲的没事干的人。”

    阮羡冷笑道:“大晚上不睡觉,跑去看别人睡觉,这还不是闲的没事干脑子有病吗?”

    “注意措辞,阮总。”谢助理咳嗽一声,却也找不出反驳的话,有一瞬间的语塞,但很快又道:“我们季总这么做也只是因为执念未除罢了,当初他是你的秘书,现在他出人头地了,要把当初的老板踩在脚底下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吗?”

    “”阮羡扶额反问道:“踩在脚底下?”

    谢助理道:“我用词稍微有些夸张,但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季总对过去的事愤愤不平,现在还忘不了,只有让你体会一遍当初他的经历,估计他心里的怨恨才能消散吧。”

    这话说的还怪有道理的。

    但如果阮羡不是谢助理口中的倒霉老板的话。

    小苗还在一边像个墙头草般附和道:“对啊,万事讲究因果,只要季总消气了,我们这小小的公司也能在京城生存下去。”

    阮羡抬起眸,漂亮的宝蓝色瞳孔扫向小苗。

    什么因果?执念?这两人弄得像传教士似的。

    小苗往后缩了缩,降低了存在感。

    谢助理善解人意道:“阮总今早刚退完房吧,也不知道今晚要去哪里过夜?”

    阮羡没好气道:“我不睡觉,我去大马路上躺着,行了吧?”

    “嗯。”谢助理依然笑的很友善,“没关系,不管是哪一条街,我们都能找到的。”

    这就是明晃晃的威胁了。

    阮羡神经突突的跳,“你们跟踪我?”

    谢助理并不否认,微微笑了笑,“你若是觉得受到困扰,也可以去公安局报案。”

    阮羡气得差点吐血。

    听听这语气,谢助理就差把你去报案我们也不怕你这几字写在脑门上。

    阮羡烦躁的转动手中的钢笔,睨着谢助理,“你确定,只要我去给他当秘书,他就不再盯着我睡觉,过去的怨恨也能一笔勾销?”

    “当然能。”谢助理温和有礼道。

    小苗适时出来马后炮,“为了大局,阮总你现在还是去吧。”

    钢笔落在桌子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阮羡没好气的瞪着小苗,小苗吐了吐舌头,又躲到谢助理身后去了

    晚上六七点的时候,京城的天空渐渐黑了,阮羡从黑色幻影上下来,往京城有名的富人俱乐部走去。

    这处俱乐部是京城上流社会有名的社交场所,入场资格也是极为严苛,不仅要审核入场人的身家,还有入场人的资历。

    就连前几年阮家还没如今这么落魄的时候,阮羡都没拿到这个俱乐部的入场券。

    据说京城有许多想做出一番事业的富二代们,为了能拿到俱乐部的入场券豪掷千金,只为了能结交京城那些最顶尖的富豪。

    走近俱乐部大厅,一幅幅名画映入眼帘,装潢也是富丽堂皇,极具品味。

    听说是找的海外设计师亲自设计,这设计甚至还登上过建筑行业的期刊杂志。

    阮羡在侍应生的接待下,和谢助理一行人坐了电梯去了三楼,长廊上铺着上好的羊毛毯,明明每一间包厢都有人,可却没有任何声音传出来。

    过道的墙上挂满了品味高超的装饰画,侍应生带着他们去了最里边的包厢,弯着腰轻轻敲了敲门。

    过了一会,里面的侍应生才打开了门,悠扬的音乐声飘荡在走廊上,还伴随着男人女人的笑声,以及一些谄媚的劝酒声。

    “季总,您年纪轻轻,就接管这么大的家业,实乃后生可畏,杨某真是佩服啊。”

    “季总,松湖区那边的旅游项目您考虑的怎么样了啊?若您还有迟疑,我们还能再让您三个点,这也是看季总一表人才,刘某才斗胆下的决定,这个价格您在京城真是再找不出第二家了。”

    “去去去去,季总好不容易大驾光临俱乐部,吃好喝完才是第一步,谈什么生意?来,季总,老李敬您一杯。”

    暖色的灯光氛围感十足,顺着门缝一点点倾泻出来,就好似夜晚里流动的银河。

    阮羡站在门口,嗤笑的扯了扯嘴角。

    这些老家伙曾经还是阮家的合作伙伴,现在一股脑的来拍季雨眠的马屁。

    只是季雨眠还没这些老家伙的孩子大,也不知道这些老家伙拍这些马屁时脸不脸红。

    休息室里的侍应生看了眼阮羡和谢助理一行人,小声道:“稍等。”

    他转身进去通报。

    没断过的交谈声再次随着摇晃的灯光倾泻在长廊上。

    “季总是累了么?您那秘书可真不敬业,到现在还不过来,季总就没想过换个秘书吗?我这边刚好有个合适的人选。”

    季雨眠的声音很低沉,也似乎不乐意说话,阮羡并没有听到季雨眠的回答。

    可很快,一个熟悉的年轻男声传来,“急什么?季总这么做自有他的决策。”

    阮羡愣在原地,这声音怎么这么耳熟,很像是陆思远的那个便宜表弟。

    建筑行业的刘总道:“到底是什么秘书啊?架子那么大?还要人去请?”

    年轻男生道:“我相信季总的眼光,那秘书一定不一般吧,怎么都得是海外常青藤毕业的高材生吧。”

    可没想到,沉默的季雨眠突然发出轻嗤的笑声。

    他声线本就低沉,在轻柔的音乐下更显得悦耳好听,极具磁性。

    他漫不经心又意有所指道:“确实不一般。”

    陆元义——也就是陆思远刚回国就想巴结季雨眠的表弟。

    陆元义顿时觉得自己拍对了马屁,又对那还没出现的秘书美言了几句。

    阮羡在门外听着这些交谈声,气得拳头捏得咔咔作响。

    其实在那些老家伙面前当季雨眠的秘书也算不得什么,最怕的就是有陆元义这种嘴碎的富二代。

    而进去通报的侍应生适时的开口,“季总,您的助理带着人过来了。”

    季雨眠轻轻“嗯”了一声。

    而阮羡还没来得及做好准备,就被谢助理一把推了进去。

    因为外来人的突然闯入,包厢里的人都朝门口看去。

    而此时,暖黄色的灯光如摇晃的银河般打在阮羡的脸上,照亮了他那张漂亮到令人惊艳的脸。

    阮羡因为混乱的情史和纨绔的作风,在京城圈子里一直是个红人。

    只是除了那些依附着阮羡才能获得资源的富二代除外,大部分真正有资历有实力的大佬们是根本瞧不上阮羡作风的。

    可阮羡确实出了名的漂亮,气质绝佳,如果当年他身后没有阮家,说不定还真会有大佬想买来当玩物尝尝鲜。

    阮羡今日穿着剪裁得体的意大利手工西装,锁骨旁的领口上别着璀璨蓝宝石,衬得他露出来的肌肤光滑雪白,劲瘦的腰身被西装外套收的盈盈一握。

    包厢里的人完全是下意识的眼前一亮。

    季雨眠眸色却突然沉了下去,墨色瞳孔紧紧盯着阮羡被收紧的腰,不悦道:“过来。”

    季雨眠一开口,众人的视线随即再次转移,落在包厢里被众人簇拥的季雨眠身上。

    阮羡深呼吸一口气,在原地踏了一步,最后又缩了回去。

    季雨眠可真是会报复人啊。

    这包厢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除了一些在上流交际圈厮混多年的老油条们外,更多的竟然是京城那些拼了命想往上爬的富二代们。

    而这些富二代大约由两拨人组成,一部分是以陆元义为首对阮羡千百般刁难的人。

    而另一些,竟然都是跟阮羡相识的人,其中有些甚至是阮羡曾经交往过几天的对象,还有些是和阮羡暧昧不清的公子哥们,竟然连娱乐圈的那几个跟他传过绯闻的男星们也在场。

    阮羡下意识向后退,只想以最快的速度离开这个地方。

    纵使他这个人曾经确实是个混蛋,也架不住这样的修罗场啊。

    可他还未退出一步,就又被谢助理推了进去。

    昏暗光线下,季雨眠棱角分明的俊脸被分割成一明一暗,深邃的眉眼愈发冷冽,他再次看向阮羡,拍了拍身旁沙发座位,声音沉的滴水道:“过来。”

    众人顿时反应过来,看来季雨眠等的秘书,竟然是这京城有名的花花公子——阮羡。

    每个人脸上都露出了惊愕的表情。

    陆元义尤其惊愕,嘴巴张得老大,足以塞得下一个鸭蛋。

    过了很久,他才吃惊的问道:“季季总,这个阮羡是你的秘书吗?”

    阮羡再不情愿,也已经被身后两个人押到了季雨眠身前。

    季雨眠双腿交叠坐在正中央的沙发上,铮亮皮鞋在昏暗光线下泛着傲慢的光泽。

    他抬起眸,像是打量着什么货物似的打量着阮羡。

    阮羡咬牙瞪了回去。

    可季雨眠似乎比他还不悦,很是嫌弃的看了一眼他的穿着,视线在他锁骨旁的蓝宝石过多停留,随后眉头紧皱,将视线移开。

    两人一站一转,完全颠倒了曾经的关系。

    阮羡本是不想在这久留,但现在肯定是跑不出去,在季雨眠身边站着显得他更没气势,他一屁股坐在季雨眠身边。

    季雨眠身上的戾气似乎散了点,他沉声道:“嗯,他现在是我的秘书。”

    他明明是回答的陆元义的问题,可视线却在曾经和阮羡有过一腿的人身上梭巡了一遍。

    纵使再蠢的人,都察觉出了这凌厉视线下浓浓的警告和占有欲。

    更别提那句“他现在是我的秘书”听起来,更像是——“他现在是我的人。”

    老家伙们自然看不懂隐藏在这包厢下暗流涌动,只是纷纷垂头丧气。

    长得漂亮还是有用啊。

    他们想方设法往季雨眠身边塞人,都被退回去了。

    没想到快要落魄的阮家倒先有了接近季雨眠的机会。

    就是谁都知道阮羡和阮长青父子关系恶劣,也不知道阮羡会不会帮一下他的父亲。

    不过毕竟是亲生的,说不定呢。

    阮羡并不知道这些老家伙心里所想,只是被这宛如修罗场的氛围弄得浑身不自在。

    但这种不自在没有维持多久,很快大家又恢复到了借着娱乐暗戳戳聊工作的事宜上。

    曾经和阮羡有过一腿关系的人,更像是认错般的一股脑涌过来给季雨眠敬酒,季雨眠也不喝酒,只是笑吟吟看着他们喝,随后又别有深意的看着身边的阮羡。

    阮羡在这坐着真是无聊,这些老家伙聊得东西又枯燥又无聊,关键是他作为秘书,季雨眠还吩咐他记下这些老家伙们说的话。

    等聚会结束后,季雨眠还要抽查阮羡有没有认真做好秘书的工作。

    阮羡咬紧牙,在心里把季雨眠骂了个狗血淋头。

    “季总,说这么多您也口渴了,吃吃水果吧,这都是在果园现摘的,可新鲜可甜了。”

    建筑行业的刘总将装有车厘子的果盘小心翼翼推到了季雨眠身前。

    这刘总还搂着一个身材火爆的妖娆女郎,手也不老实的在女郎身上揩油。

    阮羡对这些场景已经见怪不怪了,这包厢里的人身边大多搂着陪玩的牛郎或者女郎。

    只是季雨眠身边倒没人。

    季雨眠看了一眼水果,并没有动。

    刘总有些不安道:“季总是不爱吃水果吗?”

    他说着话,怀里的妖娆女郎捏着鲜艳个大的车厘子喂到了刘总嘴里,刘总油光满面的脸笑得开了花,很是享受的吃下了美女投喂的车厘子。

    季雨眠眉头紧皱,很看不惯这种作风似的移开了眼。

    阮羡也嫌恶的移开了眼。

    可季雨眠看了眼车厘子,又看了眼阮羡,墨色的瞳孔似乎颤动了一下。

    阮羡察觉到了季雨眠的视线,反而把视线移到一边没看季雨眠。

    可季雨眠固执的盯着他看,似乎要把的侧脸盯出一个洞。

    阮羡脸皮再厚,都受不了季雨眠这么有侵略性的眼神。

    他转过脸,只见季雨眠薄唇紧绷,下颌线也绷的极紧,若有是指的看了眼车厘子。

    阮羡将果盘直接端到了季雨眠面前,往他怀里塞,问道:“你也喜欢吃?”

    季雨眠却瞬间脸都黑了,俊脸沉的滴水,周遭都感受到了季雨眠的怨气,而刘总无知无觉,正调戏女郎调戏的哈哈大笑。

    阮羡坐的离季雨眠最近,也是被怨气波及到最严重的一个人。

    他皱眉道:“你想吃车厘子就自己吃,总盯着我看做什么?”

    季雨眠俊眉紧皱,整个人似乎都被憋出火来了。

    他看了眼果盘边缘阮羡修长而又白皙的手指,喉结不受控制的重重滚动。

    再开口时,声音嘶哑不堪。

    “喂我。”

    第70章 我不在乎

    阮羡手中的果盘差点没端稳, 他像是听错了一般瞪着季雨眠。

    可季雨眠冷着一张俊脸,深邃的眉眼睨着阮羡,以及果盘里的车厘子, 挑了挑冷峻的眉,意味不言而喻——快喂。

    “”

    阮羡只想把果盘盖在季雨眠那张司马脸上, 让他清醒清醒。

    可周围的视线却又无孔不入的盯着两人的一举一动。

    毕竟能来参加这社交应酬的人, 全部都是想着过来巴结季雨眠的, 所以自然而然的视线都在关注这边。

    陆元义更是嫉妒的眼都发青了。

    阮羡这花蝴蝶,是什么时候勾搭上季总的?季总不是说过最烦阮羡这种朝三暮四水性杨花的人吗?

    阮羡深吸一口气, 凑近了季雨眠的耳边, 咬牙切齿的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你以前当我的秘书的时候, 我没让你在这么多人面前喂我吃过东西吧?”

    两人之间挨得极近, 阮羡似乎能闻到季雨眠身上馥郁的冷清香味,还夹杂着一点红酒淡淡的清香。

    季雨眠突然侧头。

    猝不及防间,阮羡的唇差点亲到季雨眠的侧脸上, 他连忙避开。

    昏暗的包厢里,季雨眠眼眸沉如水, 直勾勾盯着阮羡湿红的嘴唇, 沉声道:“是你没这么要求过。”

    这意思不言而喻, 就是你曾经这么要求, 我肯定会喂。

    阮羡知道季雨眠不是在作假,曾经很多次在公司, 季雨眠都想当着同事的面喂他吃点水果或者小甜点, 来已示季雨眠在公司的不一般。

    当然, 全部都被阮羡无情驳回了。

    可要细想, 季雨眠在私底下确实经常喂他吃东西,两人在办公室里, 季雨眠也不知喂过多少次。

    想起谢助理说,季雨眠如今对他纠缠不放,也确实是因为当初自己把他甩了,执念太深。

    其实换种说法,说是季雨眠不甘心也不为过。

    季雨眠想找回平衡,做些这种幼稚的事报复回来似乎也符合常理。

    阮羡在无数个天人交战下,终于败下阵来。

    他说服自己,就当喂什么小猫小狗了吧。

    随后拿起盘子里鲜艳欲滴的车厘子,往季雨眠唇边送去。

    季雨眠垂着眼眸,墨色瞳孔在昏暗视线下愈发隐晦不明,不知是在盯着车厘子,还是盯着那捏着果梗的白皙手指。

    阮羡的手指一直保养得当,似乎比女人的手还要娇嫩,指甲修剪的干净分明,每一个圆润的指甲盖上都有一个粉白色的月牙,看起来很健康。

    季雨眠喉结滚动了下,却并没有动。

    阮羡捏着车厘子,也不好直接塞到季雨眠嘴里,催促道:“吃啊。”

    季雨眠掀起薄薄眼皮,眼眸深邃,像一汪深不可测的黑潭水。

    他略有不满的睨了一眼阮羡,又很不情愿的睨了一眼远处正喂刘总吃水果的女郎,女郎轻柔的将水果喂进刘总嘴里,刘总咧着嘴,吃的心满意足。

    季雨眠很快嫌恶的移开眼,可又意有所指的睨着阮羡。

    似乎在说,你看别人怎么喂的?

    “”

    阮羡额上出现三条黑线,很无语的瞪着季雨眠,无声道:“我只是你的秘书,只能喂到这份上了。”

    “嗯?”可季雨眠却臭着脸,又警告的看了阮羡一眼,似乎在说,你可以不喂,但我不会放过你。

    阮羡心里一万句脏话飘过,半年不见,季雨眠已经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变态。

    他闭上眼睛,破罐子破摔的把车厘子往季雨眠两瓣合拢的唇上塞去。

    他的动作可以说好不温柔,也丝毫没有任何风情,倒有点像强迫季雨眠吃水果的样子。

    可季雨眠却顺从的张开嘴唇,伸出舌头将鲜艳欲滴的车厘子卷了进去。

    “咔嚓”一声,车厘子被咬碎,丰沛的汁水充斥在季雨眠的口腔中。

    很甜。

    季雨眠的视线停留在阮羡湿红的唇上,墨色的瞳孔愈发隐晦不明,沉的滴水。

    好像他吃的不是什么车厘子,而是面前的人一样。

    阮羡被这露骨而又毫不遮掩的眼神看的浑身不自在,偏偏手指上又传来潮湿柔软的触感。

    阮羡像被触电似的连忙收回手,很不可思议的瞪着季雨眠,“你吃就吃,舔我手指做什么?”

    季雨眠却漫不经心舔了舔唇,像一只刚尝了点味的大型野犬,眼也不抬道:“我没舔。”

    阮羡简直被季雨眠的厚颜无耻惊呆了,他抬起食指指尖,白皙到透明的指腹很是湿润,一看就是被人舔过。

    阮羡道:“这不是你舔的吗?”

    季雨眠却不太在意的移开眼眸,根本没把阮羡的控诉放在眼里,沉声道:“是你自己伸进来让我舔的。”

    阮羡:“”

    他这是真的被季雨眠这话整的有点语塞了。

    他刚刚心里着急,喂的时候没控制好力道,季雨眠又猝不及防张开唇,他一下子没收住力,确实把手指伸出了季雨眠的唇里。

    可这也不是季雨眠可以舔他的借口,还舔的那么孟浪!

    阮羡独自生着闷气。

    季雨眠却突然伸手戳了戳阮羡手中的果盘,语气傲慢道:“继续喂。”

    “”

    阮羡犹如看着一个脑子有问题的人般看着季雨眠。

    季雨眠理所当然的补充道:“像刚刚那样喂。”

    阮羡一个接一个喂季雨眠吃水果,一旁的老油条们口干舌燥的说着商业上的合作事宜。

    明明没喂水果之前,季雨眠都用心听着,还让阮羡记着。

    可这水果一喂,季雨眠的心思就完全不在工作上了,根本听不清他们的一句话,甚至视线都在阮羡身上,那么的炽热而又明晃晃,像钩子般盯着阮羡白皙的手指和昏暗光线下漂亮的脸蛋。

    有种吃的不是水果,而是想把面前人生吞下肚的错觉。

    这暗流涌动的气氛,纵使这些老家伙再迟钝,也看出了端倪。

    内心纷纷大骂——这哪是来当秘书的?这是来当小蜜的才差不多吧!

    不过,他们也因此终于摸清了季雨眠的喜好。

    之前为了巴结季雨眠,他们给季雨眠身边送去过不少年轻的男男女女,不仅样貌出众,甚至还有一些高学历的。

    可季雨眠看都不看一眼,就全部打发走了。

    而现在,这些老油条看着阮羡,终于得出一个结论。

    这季雨眠喜欢男人,还要是个漂亮的男人,还要比他大个五六岁的,可样貌上却要看起来和季雨眠差不多大才行。

    确定好后,这些老油条纷纷在脑海里搜索合适的人选。

    陆元义却在一旁牙都咬碎了,他怎么都没想到,阮家如今落魄成这样,阮羡还能攀上这样的高枝。

    他暗戳戳盯着阮羡,不怀好意的冷笑一声,随后端着红酒杯,凑到季雨眠更前,语气热络道:“季总是什么时候认识阮哥的啊?”

    季雨眠扫了他一眼,又眼也不抬的移开,随后睨了眼阮羡,让他继续喂水果。

    陆元义吃了个闭门羹,也不生气,继续笑吟吟道:“阮哥当年在国外可比如今在国内时还要受欢迎,身边的暧昧对象层出不穷,就连我想跟阮哥搭个话都没资格呢。”

    他一口一个阮哥叫的亲热,可每一句话都笑里藏刀,就是要让季雨眠看清阮羡的真面目。

    果然,季雨眠的脸色很快沉了下去,斜睨着陆元义,“你也想跟他搭话?”

    陆元义顿时感觉到不寒而栗,连忙否认道:“不不是,他是我哥的朋友,我当时只是想跟他单纯的认识一下,绝对没有别的想法。”

    季雨眠却嗤笑一声,冷冷道:“你不用解释,我不在乎。”

    “”

    陆元义愣在原地,连高脚杯里的红酒微微倾斜了都不知道。

    不在乎吗?

    可既然不在乎为什么刚刚要用那么可怕的眼神瞪着他,那明明就是生怕别人觊觎阮羡的眼神。

    季雨眠剑眉微皱,微微侧身,嫌弃的避开了高脚杯里洒下来的红酒。

    阴恻恻道:“你难道得觉得我很在乎他吗?”

    陆元义连忙将高脚杯扶正,可此时听到季雨眠的问题,他却谨慎的不敢回答了。

    到底是在乎呢?还是不在乎呢?

    说着不在乎,可明明看上去却很在乎啊,眼神几乎全程黏在阮羡身上,虽然看得出季雨眠想遮掩,但完全遮掩不住啊。

    “嗯?”季雨眠双腿交叠,眯眼盯着陆元义,威胁的意味不言而喻。

    陆元义简直想抽自己两巴掌。

    要你多嘴!要你多嘴!

    他本想向阮羡投去怨恨的眼神,可视线还没过去,他就感受到一股更凌厉的视线正剜着他。

    陆元义悻悻收回视线,

    原来看一眼也是不对的。

    他结巴道:“额可能”

    而还没等他说完,就被季雨眠冷声打断,“你别想多了。”

    “啊?”陆元义诧异的昂着头,想说我什么也没说啊。

    随后就见季雨眠意味深长的看了阮羡一眼,轻飘飘道:“我这么做,只是为了折辱他罢了。”

    在包厢里并没待多久,地产行业的刘总就起身道:“各位能来参加这次聚会,刘某真的不胜感激,刚巧刘某在这俱乐部还算熟悉,特意准备了一桌特色佳肴等着大家前去品尝。”

    众人都纷纷很给面子的感谢和附和。

    刘总视线一转,看着沙发中央视线只围着他那小蜜秘书转的季雨眠,道:“季总,不知可否赏刘某一个光?让刘某表示一下想与季家结交的诚意。”

    京城地产行业绝对是一大暴利产业,刘总在京圈地位自然极高,不少人都要买他面子,对他奉承几分。

    季雨眠倒是没表现得很热络,但他也没扫兴,只是轻轻颔首,很吝啬说话似的吐出一个高冷的“嗯”字。

    众人随着侍应生的引领,来到了俱乐部最顶层的餐厅。

    这里已经被清了场,环境寂静而又典雅,侍应生推开了最大一间雅间的门,刘总引着季雨眠上座,还贴心的替他拉开了椅子,足以可见刘总想要与季氏合作的诚意。

    刚一落座,佳肴就陆续上了桌,全是名贵新鲜的菜系。

    刘总招呼大家开始吃。

    于是又一场应酬就开始了,菜都还没吃几口,不少人都纷纷站起身来敬酒。

    刘总铁了心要跟季雨眠搞好关系,位置也坐在季雨眠附近,介绍道:“季总,尝尝这道野生大黄鱼,是这餐馆的招牌菜,肉质极为鲜美,吃一口回味无穷啊。”

    野生黄鱼的摆盘非常精致,红烧后淋上了勾芡,周边点缀着时令蔬菜和一些新鲜小葱,看起来色香味俱全。

    季雨眠自上桌后就一口都没吃,酒也没喝,此时看着面前的野生大黄鱼也无动于衷。

    刘总惴惴不安道:“季总,是这些菜不合你胃口吗?要不季总说些爱吃的菜,我让厨房重做一份。”

    “不必麻烦。”季雨眠终于开口道。

    刘总却有些搞不懂季雨眠的意思,这不吃饭也不行啊。

    季雨眠却只是看了眼野生大黄鱼,又看了眼坐在他身边的阮羡。

    按理说,大佬们会谈,秘书是没资格上座吃饭的。

    可想到刚刚阮羡喂季雨眠吃车厘子的场景,刘总还是自作主张让阮羡坐在了季雨眠身边。

    季雨眠并没有阻止,可也看不上有多开心。

    阮羡对这饭局本也没什么兴趣,可他一下班就过来给季雨眠当秘书,刚刚在包厢里又不停给季雨眠喂车厘子,他忙的连口水都没时间喝,此时已经饿的不行了。

    直接就不管不顾的吃了起来。

    别人都是来应酬喝酒的,只有他是来认真干饭的。

    不过阮羡一向不在意旁人的眼光。

    可吃着吃着,身旁那阴鸷如水的目光实在让人难以忽略。

    阮羡将美味的鲜笋咽进肚子里,这才转眸看着季雨眠。

    只见季雨眠控诉的盯着他,冷声道:“你别忘了你是来干什么的。”

    阮羡只好放下筷子,不情不愿道:“当秘书的,我不吃行了吧。”

    内心却腹诽,“当初我让这小子当我秘书的时候,没让这小子不吃饭吧。”

    可他都不吃了,季雨眠还是满脸阴霾,略带不满的盯着他。

    阮羡是真搞不懂季雨眠这是什么意思。

    直到耳边传来调戏声。

    那刘总真是个不折不扣的老流氓,上桌吃饭还要搂着一个女郎,那女郎恨不得坐进他怀里,贴心的给刘总夹菜,甚至还把鱼刺都挑干净了喂给刘总吃。

    阮羡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季雨眠却看了眼刘总碗里堆的小山高似的菜肴,又意有所指的看了眼阮羡,以及他面前的空碗。

    即使季雨眠什么也没说,阮羡似乎也听见了季雨眠傲慢的声音——“喂我。”

    阮羡捏紧筷子,再次在心里把季雨眠骂了个狗血淋头。

    吃个饭还让人喂?巨婴吗?

    可季雨眠的视线又极具存在感,仿佛阮羡要是不喂,就有阮羡好看的。

    刚刚是在昏暗的包厢,大家并不能看清彼此的脸,阮羡喂个水果也觉得还好。

    可现在他们是在餐厅,头顶明晃晃的水晶灯刺的阮羡眼睛生疼。

    他直接挑了鱼肉最少的鱼尾巴,十分粗暴的丢进了季雨眠的盘子道,没好气道:“自己吃!”

    而他这话一出,众人纷纷惊恐万分的看着阮羡。

    这秘书,态度也太恶劣了。

    刘总也惊了下,随后摇起了头。

    他自然知道季雨眠肯定是把阮羡叫来陪乐的,这也是他的爱好,可是他喜欢听话的情人,要是他的情人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肯定是马上就会被他丢掉的。

    想到此,他那张保养得当的油脸,顿时又露出笑意来。

    他本来还觉得季雨眠对这阮羡不一般,要是想撬动阮羡的位置说不定不容易,可没想到阮羡当即就露出了破绽。

    正好,他在娱乐圈内有个认的干儿子,颜值和阮羡不分上下的漂亮,年龄也和阮羡相仿。

    更重要的是,他干儿子十分乖巧,有做宠物的觉悟。

    他当即就招来助理,在助理耳边耳语了几句,随后又胸有成竹的看着桌上的菜肴。

    男人都是食肉动物,他太明白了。

    恐怕今晚他与季氏的合作要达到了,想到这,他又得意的笑了两声。

    不过很快,他又听到了四周的抽气声。

    只见季雨眠竟然没生气,还十分仔细的把鱼尾巴给吃干净了,然后再次看着阮羡,颇有阮羡不给他夹菜,他就一辈子不吃饭的意思。

    刘总滞了片刻,这季雨眠什么情况。

    而他的助理也很快回来,在他耳边道:“刘总,聂公子在来的路上了,药我们也准备好了。”

    聂清远就是他在娱乐圈的干儿子,走的是温润大美人的路线,伺候男人女人都很有一套,否则也不可能毫无背景还在娱乐圈混的风生水起了。

    刘总刚提上去的心,此时又再次落地。

    一切都准备好,只差鱼儿上钩了。

    他始终觉得,季雨眠肯吃下阮羡夹的鱼尾巴,是因为季雨眠涉世未深,根本就没吃过什么好的。

    等他体会到了聂清远的温柔乡,自然会把浪荡而又恶劣的阮羡抛之脑后。

    阮羡可不知道刘总怎么在心里腹诽他,他只知道他给季雨眠夹菜夹的手都软了,他存心夹一些难吃的菜,可没想到季雨眠都乖乖吃了。

    吃的还那么干净仔细,有点像这辈子没吃过什么好东西似的。

    阮羡又突然有些心疼,冷着脸给季雨眠挑了一块又鲜又嫩的鱼肉,在心里骂骂咧咧的挑干净鱼刺,像扔什么炮弹似的扔到了季雨眠碗里。

    那一块鱼肉自然也进了季雨眠的肚子里。

    而大家也慢慢感知到,季雨眠身上的戾气似乎散了点,整个人都变得好相处多了。

    其中有些胆子大的也试探的上来敬酒。

    之前也有人给季雨眠敬过酒,可季雨眠都没回酒,只是看着对方喝。

    可没想到这次,季雨眠竟然看了眼自己的酒杯,那是要回敬的意思。

    敬酒的青年受宠若惊,站在原地,握着杯子的手不停发抖。

    可季雨眠却只是轻轻看了眼满溢的酒杯,又睨了身边咬牙切齿的阮羡,声音低沉道:“阮秘书。”

    这一声,彻底把阮羡叫懵住了。

    他不可思议的盯着季雨眠,季雨眠的眉眼深邃,墨色的瞳孔无波无痕,意有所指的看了眼酒杯,再次道:“别忘了你是来干什么的。”

    阮羡这次确实没什么好推拒的,秘书的职责确实有当老板挡酒这一说。

    而且他也根本不怕喝酒。

    直接就拿着季雨眠眼前的酒杯,一口闷了。

    那青年眼里闪过惊讶,又很快回过神来道:“阮秘书好酒量!”

    阮羡冷笑一声,视线却有如实质似的盯着季雨眠,皮笑肉不笑道:“谢谢。”

    而他这一喝,更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越来越多的人前来敬酒,眼前的酒杯满了又空,空了又满。

    阮羡也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杯,但他一贯对自己的酒量有自信,可今天他却有些力不从心,眼前的人甚至都出现了重影,身子都不稳的晃了两下。

    不过很快,他就被一只宽大而又温热的掌心扶住了。

    他往后看,那是一只他很熟悉的手,他知道那只手的食指上一定带着薄茧。

    此时那只手正扶在他的腰上。

    阮羡皱了皱眉,都说酒壮怂人胆,他当即就想骂。

    可一道谄媚而又油腻的声音响起:“季总,你在这光吃菜也没什么意思,刚好我在这俱乐部有藏酒,是45年的罗曼尼康帝,你可否赏脸尝一尝?”

    刘总话一出,雅间有一瞬间安静。

    纵使这里的人个个出生都不凡,可也不是谁都能买到45年的罗曼尼康帝,那可是价值几百万的酒。

    刘总这次可真是下了血本。

    季雨眠轻飘飘的转过眸,看着侍应生已经端进来的红酒,深邃的眉眼打量着刘总。

    刘总被看的后背出了一身冷汗,总感觉这面前年纪轻轻的季家家主已经毫不费吹嘘之力的将他看透了。

    而雅间的门突然被推开,季雨眠身边的谢助理进来说了什么,还警惕的盯了眼刘总。

    刘总额上出了一层热汗,当即就猜到这计划肯定要泡汤了。

    只是可惜了那酒。

    他正要打个圆场将酒撤下去。

    就见季雨眠漫不经心的挥了挥手,谢助理转身推门离去,季雨眠薄唇轻启道:“尝尝。”

    刘总愣住,有点搞不清楚季雨眠到底是啥意思。

    明明猜到他的意图,为什么还要喝酒?

    事出反常必有妖。

    这让刘总更加不敢轻举妄动。

    可季雨眠却并没有多看他,而是看向身边早就被灌到迷糊的阮羡。

    阮羡此时无力的坐在椅子上,服帖的衬衫有些乱糟糟的,锁骨旁的蓝宝石却依然熠熠生辉,衬着他光洁如玉的皮肤。

    那张漂亮的脸蛋染上红晕,宝蓝色的瞳孔湿红一片,饱满的嘴唇更像是被红酒浸润过,就好像鲜艳欲滴的草莓,似乎被咬上一口,会溢出香甜的汁水来。

    季雨眠的喉结微微滚动了下。

    阮羡即使醉酒,警惕性也极强,知道刘总准备的红酒肯定不怀好意,当即嚷嚷道:“我不喝!我已经喝不下了!”

    季雨眠收回视线,却并没有强逼阮羡的意思,冷着脸解释,“没有让你喝的意思。”

    可季雨眠却又看了眼侍应生餐盘上的红酒,又看了眼阮羡。

    这让阮羡立即幻视到在昏暗包厢里,季雨眠让他喂车厘子的时候也是这个神情。

    而此时,侍应生已经开了红酒,沉酒的醇香立即飘荡在了空气中。

    众人不禁沉浸的闻了闻,确实是好酒。

    鲜红的酒水落入红酒杯,阮羡撑着仅剩不多的理智,反正打死他也不喝这有问题的酒。

    季雨眠喜欢让人喂是吧?

    阮羡冷笑一声,当即抓住了满满当当的红酒杯,往季雨眠唇边送去。

    比起喂酒,这更像是灌酒。

    可季雨眠脸上并未出现不满的神色,他眉目似乎还舒展了点,好像真的沉浸在这酒香里了。

    随后,在刘总惊悚的目光下,季雨眠喉结滚动,将红酒尽数喝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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