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阮连忙放下手里的筷子, 手忙脚乱地去拖地。
可是他前脚刚拖干净，后脚水又流出来了。
不是吧，他只是夸了夸别人做的菜而已。
这也能哭。
难道他还不能吃别人做的饭菜了？
就算他们之间没怎么样, 他也不可能一辈子只吃一个人做的食物啊。
擦地只是扬汤止沸, 萧阮没办法，捞起海螺放进了浴室。
慢慢哭吧。
看你能哭到什么时候。
淌出来的水，溢满浴室的地面, 顺着地漏排出去。
萧阮吃完饭回来, 看对方还是哭个不停。
烦躁地“啧”了声。
真当还是自己原来那个小可爱啊，他才懒得哄。
萧阮拧了拧眉, 走过去, 用脚尖踢了踢海螺, 不耐烦地说道：“别哭了，你看，地都被你哭脏了。”
从海螺里伸出一只触手，萧阮看见爬出来的触手在他的眼前缓缓地变成了人形。
男人拿起刷子, 开始刷浴室地板。
嗯, 一边哭, 一边刷, 连墙壁的缝隙都不放过。
萧阮恼火地看着刷地的半人形的海妖。
上半身不着一物, 漂亮的身材显露着。
甚至怀疑对方是故意的。
“别刷了。”心里不是滋味地将刷子从海妖手中夺过来。
刷子被夺走，海妖手足无措。
软软连刷子都不让祂碰了么？
眼泪流得更凶了。
眼尾湿红，抿着唇，长睫微垂。
做出这副可怜样子, 勾引谁呢。
“你饿不饿？”萧阮突然问。
海妖诧异地抬起头, 软软是在关心祂？忍不住露出笑容，“饿了, 软软，我好饿。”
“饿了就自己去厨房弄吃的，我可没准备你的份。”
他才不是关心海妖，只是总不能让怪物饿肚子，万一饿坏了，兽性大发，要吃人怎么办。
得到人类的允许，海妖正大光明进了厨房，祂将做好的饭菜端到桌前。
“软软，你要不要吃点。”
“不需要，我吃过了。”萧阮冷着脸。
“哦。”
海妖乖乖巧巧地像人类一样坐下来，慢慢吞吞地吃着自己炒的饭菜。
拿着筷子斯斯文文的样子完全就像个人类。
萧阮想起来自己刚开始纠正对方使用筷子的情形，原来不是外国人不会用筷子。
吃完饭，海妖捡好碗筷，拿到厨房里去洗。
收拾好一切后，海妖走到玻璃缸前，祂恋恋不舍地看着人类。
“软软，我进去了。”
“嗯。”萧阮点头。
海妖化作一团，钻进海螺里。
每隔几天，萧阮就会敲敲海螺壳，让对方出来放放风，总不能一直关在里面。
每到这个时间，海妖总是欣喜万分。
祂缩在螺壳里掰着触手，数着时间，轮到今天软软又要来叫祂出来了。
这天萧阮很晚才回来，他的右手上缠绕着绷带，挂在脖子上。
下班的时候不小心被车刮了，摔在地上，右手骨折，去医院打完石膏才回来。
听到大门终于响动，海妖开心地伸出一只触手来。
今天状态不好，萧阮没有让海妖出来。
他用左手，别扭地动作着。
触手钻回去，叽里咕噜地打报告。
海妖一着急，没经过人类的呼唤就擅自钻了出来。
“软软，你受伤了。”
萧阮左手脱掉外衣，抬眼：“我受伤，关你什么事，谁让你出来的，回去。”
海妖倔强地抿唇：“不要。”
萧阮没说什么，绕过海妖，走到客厅。
他用左手打开冰箱，去拿里面的矿泉水，拿出来后才发觉，一只手是打不开的。
狼狈地放下来，拿着水壶去准备烧水喝。
触手拧开了瓶盖，递到了萧阮的手边。
萧阮看一眼，黑中带蓝的诡异触手，眉尾往下压了压，没有要接的意思。
海妖慌手慌脚地将触手收回来，祂又用双手重新给萧阮开了一瓶水，怯生生地递过来。
“软软，喝水。”
萧阮才伸手接过，仰头喝下半瓶。
触手们难过地缠绕在一起。
明明人类之前还夸过它们小可爱的。
手受了伤，没办法工作，萧阮又请了伤假，在家休养。
不管萧阮准备做什么，海妖总是先他一步。
准备去拉窗帘，萧阮手刚抬起来，海妖就把窗帘关起来，并回过头对萧阮邀功笑笑。
眼皮狠狠地跳了跳，他只是一只手受伤，又不是两只手都残废。
点好的外卖送上门，萧阮打开，试着用左手拿筷子。
筷子歪歪斜斜，夹一半，漏一半。
萧阮把筷子扔掉，干脆用勺子吃。
一只手，连碗都没办法端起来，萧阮坐在餐桌前，不熟练地用着勺子，总是下意识地要抬右胳膊，吃得格外烦躁。
吃一会儿，就把勺子搁下。
海妖十分没眼力价的，挤过来，惦着脸对萧阮说：“软软，我来喂你吃吧。”
“不用。”
即使被拒绝，海妖还是强硬地从人类手中夺走了饭勺。
端起碗，舀了一勺，送到萧阮嘴边。
萧阮没张嘴。
“你胃不好，不能挨饿的，到时候半夜又要痛了。”海妖看着他。
萧阮抿了抿唇，最终还是张口吃了下去。
海妖微笑，继续喂。
吃了一小半碗，萧阮摇摇头，“不吃了。”
海妖看着碗里还剩一大半，劝道，“再吃点？”
萧阮避开，皱着眉，“没胃口。”
他现在哪哪都不爽，吃不下。
单只手洗漱的时候，海妖又跟着过来帮手，萧阮实在没力气拒绝了，干脆张开手，任由海妖替他擦洗。
身心疲惫，很早就睡下去。
睡到半夜的时候，萧阮被痛醒，手上的麻药散了。
他一个人躺在空荡荡的床上，咬着嘴唇，发出细小的哼唧声。
海妖闯进了他的房间。
“软软！”身体被紧张抱住。
萧阮没有推开。
不管是人也好，海妖也罢，他现在很痛，只想有个依靠。
人类把身体缩进海妖的怀中，闭着眼睛，小声地哀诉：“好疼。”
脊背被来回地轻抚，“不疼的，不疼的。”
“软软，我唱歌给你听，听了就不疼的……”
“嗯。”萧阮低低回应。
海妖悦耳地嗓音，慢慢哼唱着。
带着迷幻的作用，萧阮陷入了梦境，脸上平静下去。
估计其他海妖也没想到，它们捕猎的大杀器，到了这位海中最强的这里，成了哄人睡觉的工具。
萧阮做了个美梦。
梦里他和海妖换了个身份。
他成了对方的小娇妻，每天盼着爱人回家。
清晨，萧阮被一阵香味吸引，醒过来。
海妖端着热粥走进来，关切着：“软软，你醒了。”
“昨晚睡得好吗？”
萧阮点点头。
帮着洗漱过后，海妖给萧阮喂粥。
萧阮慢慢吞咽。
他嚼了嚼，皱眉问：“我怎么记得冰箱没有章鱼，你从哪里弄来的？”
海妖苍白的脸上浮现一抹红晕。
萧阮看不明白，这个问题有什么好脸红的，难不成是从别人家偷来的。
一边吃着粥。
他的视线不经意落在床边，那一地攀爬的触手上，其中一只，少了一块尖尖。
萧阮咀嚼的动作停顿下来，他又看向碗里快要见了底的粥水。
掺杂在粥里的章鱼肉上，有一层淡淡的蓝。
“……”
所以他吃的是……
萧阮抬手捂住嘴巴，一阵反胃。
海妖着急地放下碗，“软软，你哪里不舒服？”
还好意思问！
萧阮瞪向海妖：“你到底让我吃了什么？”
海妖透明的耳垂发红，沉默不语。
“是这些触手对不对！”萧阮上火道：“你怎么可以让我吃这种东西。”
终于意识到，惹恼了人类，海妖垂下头，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
“对不起。”
萧阮更加冒火，就知道用这招，哭，他还想哭呢，吃下这么多不明物。
他现在是不是应该去医院洗胃。
咬牙切齿：“你怎么回事？家里就是再没有食材，也不至于，要你用自己身上的部分来煮。”
“你不知道痛吗！”
海妖不安地摇头：“不痛。”
那只缺了一角的触手颤巍巍抬起来，告状。
痛痛。
海妖偷摸摸瞪了触手一眼。
触手不会讲话，萧阮也听不懂，但他从触手的动作上看出对方的表达。
对着凑过来的古怪触手，心里有点抵触。
可是，刚吃了人家的一部分，萧阮有点亏心。
他强忍住，伸手摸了摸对方，道歉：“对不起啊，不小心吃了你。”
触手缠绕在人类的手心撒娇。
又一只缺了角的触手爬上来。
它也被吃了，也要摸摸。
三只触手挤在萧阮怀里，萧阮没好气地看向海妖，“还有没有。”
“没了。”
其他触手后悔不及，现在自断还来不来得及。
“我吃这些触手有没有毒？”
海妖的脸色变得苍白，祂没想到人类会这样以为。
也是，祂的触手在人类的眼里看上去就像很毒的样子，不怪人类会担心这个。
祂又让软软害怕了。
祂愧疚的，“没有毒的。”
“既然没有毒，你让我吃这些的目的是什么？别告诉我只是单纯给我吃着玩儿。”
萧阮盯着海妖。
海妖飞快地摇头，祂害羞瞥向人类。
“我们海妖有吃掉配偶的习性。”
“这个我知道。”萧阮点头。
海妖忸怩起来，“我不会吃掉软软，所以我想让软软吃了我。”
萧阮听着吃这，吃那的，格外凶残的本性，沉思着。
这算不算是在告白？
萧阮抬眼看向海妖，终于正视这个问题：“你既然在你心里把我当做配偶，为什不吃我？”
海妖呆了一下。
萧阮望向祂，“你想吃吗？”
海妖双手捧住人类的脸颊，郑重其事：“想，每时每刻都在想。”
“好想把软软吞进肚子里，永远地融在一起。”
祂深深回视着人类。
轻轻笑了笑：“可是我知道，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软软，吃了就没了。”
“我喜欢会抱着我，会亲吻我，会笑着的软软。”
蓝紫的眸子一瞬不瞬注视着自己的爱人，近在咫尺。
海妖慢慢靠近，轻轻地问：“我可以吻你一下吗，软软。”
萧阮心跳快了一拍，下意识的“唔”了声。
唇瓣被轻轻地吮着，渴望已久的唇被含在舌尖，海妖的眼泪慢慢流出来。
极其漫长的一个吻，萧阮头晕目眩，沉浸在久违的深吻里。
听着越来越快的心跳，他才发觉，原来自己是这样地想念。
52 神奇的海螺（十五）
萧阮在家里养伤, 那一吻过后，两人间的气氛发生了微妙的转变。
萧阮没有强制海妖回到海螺里，默许了对方的照料。
对于海妖做的食物也没有排斥。
只是要恢复成原来的亲密无间的状态, 还是有些困难。
在地面上爬动的触手很难让萧阮忽视掉, 他只是普通的人类，不可能毫无芥蒂地坦然接受一只海妖。
……
半个多月的时间，即使媒体被禁止报道传播, 京市出现杀人魔的传言, 还是私底下流传得越来越广，出现各种夸张的猜测, 一时间风声鹤唳, 人人自危。
到了天黑, 在外面游荡的人都少了不少。
男人刚从夜店出来，今晚运气不好，没找到猎艳的对象。
他走在后门背街的小巷子，往里面走, 准备找个地方放水。
他看见, 昏暗灯光下, 一位身着红裙, 身材曼妙的女人背影。
女人转过身来, 露出美艳的容貌，对着他暧昧地勾了勾手指。
男人被诱惑，移步过去，做出自认为最帅气风流的表情。
“美女, 要不要找个地方深入交流一下？”
俞壬美红唇扬起, 笑了笑：“好呀。”
男人走近，才看清女人挺着个大肚子, “操，怎么是个孕妇。”转念，长这样，是孕妇也不亏了。
他伸手，搂住女人，凑上脸准备去亲。
即将碰上红唇的时候，女人的嘴缓缓裂开，变成上下两半，露出口腔里锋利的尖齿，朝他扑过来。
男人惊恐地想要大声呼救，喉咙只能发出嗬嗬声，鲜血往外喷涌。
他的喉咙被咬断了。
断气前，他听到女人口腔里咀嚼的脆响。
凌晨，从夜店出来一人。
他醉醺醺往巷子里走，准备找个地方□□，
看到一个人趴在地上，一猜也是个醉鬼，故意走过去踢一脚。
然后，他的脚像踩棉花一样陷进去了。
那人发出尖利地喊叫，把夜店的保安吸引过来。
警局里。
发现尸体的人，发着抖，不停重复着：“警察同志，真不关我的事啊……”
“我踢他的时候，他的肚子就已经被掏空了。”
“放心，这件事我肯定会保密的，绝对配合你们工作。”
崔小玉跟同事一起完成笔录，初步调查，确定非人为，这件案子又转到他们组。
已经是半个月里的第五起。
这海妖的食量是不是也太大了点。
可能是天性，它对京市的下水道脉络十分了解，崔小玉和队友们追捕过程中，海妖经常钻进下水道，一晃身就失去了踪迹。
至今还没有找到它的巢穴。
崔小玉上火的嘴角都起了一连串的燎泡。
林飞递给他一管膏药，“这个药还挺管用的，你抹一抹。”
崔小玉接过，拧开盖子。
林飞已经习惯了崔小玉带回来的坏消息，从一开始的惊慌，变成了庆幸。
他居然能从这样凶残的海妖口中活下来。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它怀孕了，会不会是因为这个。”
崔小玉点头：“确实可能是这个原因，自然界中，怀孕的母体需要比平时更多的能量。”
“所以它捕猎的频率远高于正常水平。”
林飞话锋一转：“不是还有一只海妖，会不会是两只一起。”
崔小玉摸了摸下巴：“不好说，迄今为止从发现尸体的痕迹上来看，比较符合第一只海妖的撕咬习惯。”
“但也不无可能，只是我们队员在搜捕过程中，只发现一只，另一只还没找到过踪迹。”
“我联系萧阮，看看他那边有没有什么头绪。”
……
萧阮接起视频，林飞出现在镜头里。
“晚上好，吃晚饭了没？”
“刚吃完。”
林飞看到萧阮手臂上的绷带。
“你手怎么了？都打上绷带，受伤很严重？”
“不小心摔了一跤，已经好差不多了，明天就去医院拆掉。”
“萧阮，问你个事情，你家那个跑掉的海妖，它有没有什么特别生活习惯，喜好呀，或者你觉得它有可能躲在哪里。”
萧阮眼睛飘向镜头外，正在认真擦桌子的海妖，有一瞬间的沉默。
喜好？喜欢做家务算不算？
“昨天又被吃了一个，我看事发地点离你那里蛮近的，你说有没有可能，就是从你家跑出去的那只吃的呀。”
海妖抬头无辜地望着，萧阮比谁都清楚，祂昨晚在哪里。
“我认为不是，祂不吃人。”
林飞大笑：“海妖怎么可能不吃人，它们吃人就跟咱们人吃鱼一样。”
“再说，它有没有吃，你在家里怎么会知道？”
“难不成你还能一天二十四小时看着它啊。”
萧阮无言以对，跟二十小时也没差了。
他养伤，整天都在家，走哪里被海妖黏在哪里。
除了上厕所，就没半点私人空间。
他要是嫌弃呢，海妖就眼巴巴地，“软软受伤了，我要好好照顾软软。”
比如现在，他的脚上还缠着触手。
就这，哪里还有功夫溜出去吃人。
“萧阮，你在看什么呢？你家里是不是还有其他人？”
萧阮僵了一下，立刻否认，“我家里就我一个！”
他总不能告诉林飞，他还把海妖藏在家里。
林飞狐疑看向镜头里，他刚才真的看到墙上一闪而过的影子。
立刻猜度：“萧阮，我知道，你是不是又交了新的男朋友，不打算告诉我。”
萧阮瞥向两眼亮晶晶看着他的海妖，平静地回答：“没有男朋友。”
听到人类的否认，海妖失落地垂下头。
“挂了。”萧阮关掉视频，他真的怕再聊下去，露出破绽。
林飞转头看向坐一边的崔小玉，“你也觉得怪怪的对吧？”
“你没看到刚才萧阮看镜头外的眼神，肉麻死了，还说没男朋友，我跟他大学四年都没见过他这样看过谁。”
“哦，对了，他还这样看过那只海妖。”
说着，林飞脸色一变，他和崔小玉对视一眼，心中有了可怕的猜想。
“那只海妖，一定还藏在萧阮家里，萧阮还是被它迷惑着，我们都被它骗了。”
“好狡猾的海妖！”
林飞着急：“现在怎么办？萧阮会不会有生命危险。”
崔小玉：“你别怕，看样子，那海妖暂时还不会吃他，”
“如果我们组里的人去围剿，肯定要打草惊蛇，它一跑，再抓就难了。”
“趁海妖没发觉，这一回，我去请二叔出山。”
崔小玉咬牙：“已经死了这么多无辜的人，不能再让这一只也活着了。”
崔小玉来到崔二叔的住所。
跪了一整天，滴水未进，情真意切地恳求。
崔二叔沉了沉脸：“小玉，你二叔我当初年轻气盛，总觉得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造下不少无辜杀孽，后来我发誓，从此不再过问，绝不踏出这座房子一步。”
“你这是在逼我破誓啊！”
崔小玉闻言，跪着大声告求：“二叔，您也瞧见了，海妖是如何地凶残，二叔！我也是没办法才求到您这里的，您就帮帮侄儿吧，您一向最疼我的……”
看到口唇干裂，脸色发白的崔小玉，崔二叔无奈叹了口气。
最后还是答应下来。
趁着夜色，崔二叔一行人暗中准备好一切，来到萧阮家门口。
林飞手心发汗，手指打滑了好几次，才用从萧阮那问到的密码，打开了门锁。
轻手轻脚地推开门，三人对了对眼神，小心翼翼地走进去。
在客厅里查探一圈，没有发现，目标直指剩下的房间卧室。
崔小玉率先其冲，领头朝房里闯进去。
“妖孽，拿命来！”
床上紧紧相偎着两个身影。
海妖在轻声哼唱着，抬起头，不满地看向闯入者，祂刚才把人哄睡。
怀里的人眉头轻轻皱了皱，挣动了一下。
海妖又轻轻拍了拍背部，人类再次陷入沉眠。
“小声点。”海妖在唇边竖起一根手指，低声对着来者道。
海妖亲了一下人类的唇，从床上起来，三人视线一齐落在海妖的腰下。
诡异的触手在扭动。
气氛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海妖转过头，默默看一眼，床上的人，小声说：“先出去，别吵着他。”
“……”
怎么场面怪怪的，他们不是来杀怪物的吗，为什么好像是在打扰小情侣休息。
怪物什么时候变得这样有人情味？
还是默默地按照海妖的要求走到外面去，海妖轻轻将门关上。
一道奇怪的结界将房间隔绝成两个世界，一丝声响也穿不进去。
林飞眼底夹杂着复杂的感受，他曾经也被海妖同样温柔对待过，可是发现真相后，海妖要吃他。
他们只是运气比较好一点的食材，海妖怎么可能爱上食物。
大声道：“你别以为装出这副情深款款样子，我们就会放过你，今晚你必须死在这里。”
海妖伸了伸胳臂，淡淡地答：“我知道。”
触手猛然向三人攻击过去，低喝：“那就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
林飞被触手追得满屋子跑，但他发现，触手好像不怎么真正攻击他，一直把他驱赶出战圈。
崔小玉和崔二叔在合力对付海妖。
崔小玉发现这只海妖并没有他想象中的厉害，按理讲，他应该是斗不过的。
但是，现在他居然能够伤到海妖。
这只海妖比起俞壬美更加地虚弱，而且它好像并没有下死手。
它在顾忌什么？
崔小玉看向海妖站位的地方，它始终挡在那道门前。
忽然明白过来。
他将爆裂符咒向那道门掷去。
一只触手改变了原本要甩向的方位，迅疾在空中拦住。
“嘭！”
符咒在触手上爆炸，那条触手应声而断，掉落在地上，疯狂扭动了几下，不再动弹。
开过光的铜钱剑比真正的利刃还要锋利，劈砍在海妖身上，伤口溅射出蓝色的血液。
飞舞的触手在崔道长的攻势下，留下大小不一的伤口，渐渐左右支拙。
好几次险险擦着胸膛过去。
崔二叔使出了绝学，请出祖师爷的金剑。
预备一气将，海妖拿下。
他的剑指向海妖的心门。
扬臂挥下。
触手来挡，被砍断。
……
萧阮从一阵心悸中醒过来，他发觉枕边空落落，海妖不在。
他从床上起来，迷迷糊糊往屋外走，去找海妖。
53 神奇的海螺（十六）
门一打开, 海妖布置的结界破掉。
战斗的哔哩啪啦声炸起来，萧阮被吓一激灵，瞬间清醒过来。
他看到闪着金光的剑朝着海妖的心口刺去。
“不要！”
猝不及防, 萧阮冲了过去, 以身作盾，挡在了海妖的身前。
海妖的触手挥舞，纷纷收回, 缠绕在人类的身体上, 将攻击抵挡在外。
“噗呲。”
金剑刺入触手中。
萧阮搂住海妖，大声阻止：“不要伤祂！”
林飞大喊：“萧阮, 你快点让开！”
萧阮看到海妖浑身的伤痕, 被灼烧的痕迹, 奄奄一息，垂着眼担忧看向他。
眼泪都要出来了。
紧紧护住海妖。
这架没法子打了。
崔小玉冲林飞使了使眼神，两人一齐去拉开萧阮。
萧阮挣扎着。
崔林二人就跟那拆散有情人的恶棍。
林飞边拉边劝解：“你现在只是被海妖迷惑住了，等道长消灭海妖, 你就能恢复正常。”
萧阮疯狂摇头：“我没有被迷惑, 清醒得很，”紧抱住海妖不放。
“祂从来没有伤害过任何人！”
“是真的, 求你们放过祂！”
崔小玉看向崔二叔, 奇道：“他身上好像真没有被魇住的痕迹。”
或许真如萧阮所言，这只海妖没有吃过人，也恰好说明它虚弱的原因。
崔道长收回金剑。
“你说的可是当真！”崔二叔问。
萧阮用力点头：“祂从海里出来就一直待在我家里，连门都没出过, 更别说去吃人。”
“那些人绝对不会是祂吃的。”
海妖伸手轻轻抹去, 萧阮眼角流出的泪。
崔二叔指尖一闪，朝海妖额心点去, 发现那里没有半点血光，晃晃脑袋，看向崔小玉：“确实没造过杀孽，你说现在该怎么处理。”
崔小玉为难地看向抱在一起的人和海妖，“要不就放了？”
林飞站出来阻拦：“现在心软放了它，万一将来它吃人了怎么办？”
他可是亲眼见过海妖变脸的速度，放任萧阮和海妖一起太不安全了。
萧阮抬起手，面色严峻：“我可以用性命做保，只要我活着一天，绝不会让祂出去伤人。”
林飞急了：“你保证？你拿什么保证，万一我们一走，它转头把你嘎巴嘎巴嚼了！”
“连个全尸都收不回！”
萧阮恳切地看向主心骨崔二叔：“老道长，你有办法的，对不对。”
崔道长摸了摸下巴上的小胡子，沉吟了一会儿，点头：“确实有个法子。”
“我们这一派，原先祖上有一个役使灵兽的咒法，只是呢……”
“只是什么？”
“这个咒，在流传的过程中，发生一点点变动。”
“发动它，需要做出一点小小的牺牲，你会失去一些东西。”
“不管牺牲什么，我都答应！”萧阮急切道。
崔二叔的视线在海妖和萧阮身上转一圈，捋了捋胡子，凑到萧阮耳边，小声地告知。
萧阮认真听从，听着听着，瞪大了眼睛，眼神瞟向血肉模糊，摇摇欲坠的海妖，脸颊发红。
崔二叔：“记住了没有？”
萧阮点头。
“行，今晚就到这里。”
……
送走崔二叔一行人，萧阮环顾着一片狼藉的客厅。
深吸一口气，朝房间里走去。
海妖半昏半醒被他放到了床上。
萧阮视线落在海妖的身体上，窘迫看向祂，两颊滚烫。
含糊其词：“你知道我接下来要做的事情都是为了你好吧！”
海妖双目涣散，怔松看向人类，点点头。
萧阮俯下身，捏住海妖的肩膀，嘱咐：“不要抵抗。”
海妖眼神定定，目不转睛注视着，放松着身体，祂当然不会抵抗。
不管接下来人类要对祂做什么，即使是要杀了祂。
手臂环过肩，人类的唇在祂的唇上轻啄了啄，渐渐深入。
良久，人类的双唇离开，带着湿润的水泽，亲在海妖的颈侧，海妖的喉结重重滚动了一下。
“别乱动！”人类警告。
“……”
海妖的眼睛变得湿漉漉，双目微张，充满了隐忍。
萧阮按照他了解的步骤一点点开始实施。
他浑身发烫，去找目标物。
……
没有！
怎么会没有？！
萧阮在触手间翻找了半天，什么也没找到。
那接下来最关键的一步该怎么办？
萧阮隐晦问向海妖：“东西呢？”
最肥硕的那只触手颤巍巍抬起来。
“……”
看到比自己手臂还粗的触手，萧阮的身体僵硬起来。
海妖目光一黯。
祂把自己丑陋的触手缩起来。
触手慢慢后缩，即将溜走，被萧阮一把抓住。
他咬了咬牙，慢吞吞凑过去。
……
双掌放在海妖的心口，缓慢地念动咒语，汗水从鼻尖滴落在海妖的胸膛。
萧阮头晕目眩，双腿颤抖，隐忍着，尽量不让声音有一丝变调。
两人的身体上飘出银色的光芒，最后光芒集中在海妖的心口，在那里留下一圈银色的符咒。
役灵咒成功，海妖从此成为人类的所有物，性命皆在其主手中。
萧阮浑身脱力倒进海妖的怀里，被海妖紧紧抱住。
一直克制收敛着的海妖双目炙热。
低哑着：“我现在是不是可以动了？”
萧阮轻轻“嗯”了声，他已经没力气去处理后续。！！
呼吸急促起来，整个人都抖了一下。
“你在干什么！”
海妖在他的唇上亲吻，眼神明亮，格外无辜，“软软说了可以动的。”
可是方向反了！！
萧阮来不及制止，陷入了一片黑蓝色的沉浮荡漾里。
……
天色微明，萧阮清醒过来，酸胀的腿不自觉地直了直。？！
他的脚趾碰到了一片光滑的皮肤，萧阮下意识地踩了踩，好像是条人腿。
他的床上哪里来的人腿？
萧阮一惊，惊悚地掀开被子。
两条光溜溜的大长腿支棱在他的床上。
视线顺着腿向上游去。
海妖被萧阮的动作弄醒，睁开眼睛，看到人类正一瞬不瞬地扫视着祂的身体。
萧阮眼睛冒火：“你又偷偷制造幻觉迷惑我了！”还故意制作得这样完美，勾人。
海妖无辜：“我没有。”
“没有？那这双腿怎么长出来的？”说着伸手去拍，海妖结实的腿肉。
清脆的“啪”声在海妖的腿上响起，雪白的皮肤上，马上起了一片红印子。
萧阮愣了几秒，迟疑地问：“这是真的？”
海妖委屈得点点头，眼泪就要冒出来了。
“我没有再骗过软软。”
萧阮心虚不已，揉了揉被他拍出来的红印，“你触手呢，突然变成腿了？”
不会是他昨晚被闹得太狠，哭着要把触手都给折了，海妖就真的听了他的话，这样做了吧！
他只是说说而已，又不是真的这样想。
要是早那么听话，他也不至于被逼急了，胡乱说话。
海妖曲起腿，坐起身，开口解释：“我们海妖会在□□后，身体转化成配偶的形态。”
“ 哦，原来是这样啊。”萧阮松了一口气，他差点以为，海妖因为他，自断其臂。
“那你还能变回原来的触手吗？”
“泡回水里就可以，”海妖抬了抬眉：“软软更喜欢触手？”
萧阮脸上一红，嗔怒：“你胡说什么！”
“还有，昨晚的事情只是单纯为了完成契约，你不要多想。”萧阮抿了抿唇。
海妖愣怔抬眼，又失落得垂下头，低声道：“我知道。”
“软软是人类，我是只怪物，没有资格做软软的配偶。”
萧阮看了这个几乎已经跟人类无异的海妖，又有点心软。
“不是嫌弃你是海妖，只是我们的关系还没到那个份上。”
嘴角下压：“毕竟我们连恋爱都没谈过，不是吗？”
海妖的嘴唇一哆嗦，咬着下唇，而后，掉下眼泪：“对不起，软软。”
建立在虚假之上的感情，就像泡沫，一戳就碎。
祂一开始就错了。
萧阮下床，发出“嘶”的一声，扶住腰，转头瞪了海妖一眼。
都怪祂。
海妖惦着脸凑近，双手附在人类的腰间，用掌腹轻揉。
慢慢按摩了一会儿，才问：“好点了没有？”
萧阮动了动，发现腰部舒服多了，赞赏的瞧了海妖一眼：“你这手法，将来都可以去开按摩馆养活自己了。”
海妖闻言瞪圆了眼，一脸破碎，“软软不打算养我了吗？”
对视上透明又敞亮的眼神，萧阮一哽。
为什么能把吃软饭，讲得如此理直气壮。
拧起眉，故作不满：“我们什么关系，我养你？”
海妖伤感垂下眼，长睫颤抖，苦涩道：“我知道了，我会去找工作，等领到工资，就会搬出去，不会麻烦软软的生活。”
萧阮挑眉，“我什么时候说过要你搬走？”
海妖抬眼，一脸酸楚，“可是我没有付房租。”
萧阮好奇地问：“你打算去找什么工作，你会做什么？”
海妖满眼茫然，绞着双手，结巴着：“不知道，总能够找到的……”
萧阮见祂越说越委屈，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禁不住“啧”了一声。
“我这里有一份工作，你愿不愿来做？”
海妖立刻点头。
“你都不问是什么就答应啊？不怕我坑你？”萧阮轻笑。
海妖摇头，说：“不管软软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的。”
萧阮弯了弯唇：“我这里需要一个住家保姆，包吃住，一个月三千，你做不做？”
故意报了个远低于市场的价格。
海妖的眼睛却亮了起来，“我可以一直待在在软软家里？”
“我做！”
“一个只有三千，你要想清楚，我们是要签合同的。”
海妖眉开眼笑：“三千块，是软软给我的零花钱吗，好多哦。”
萧阮耳根发红，“都说了是工资！”
海妖凑近：“软软，我还会做其他的，干得好，你会不会给涨工钱啊？”
萧阮瞥祂一眼：“能有多好？”
海妖透白的皮肤上泛起红霞，害羞看着人类，“像昨晚上那样好的……”
萧阮嘴角一僵：“扣工资！”
54 神奇的海螺（十七）
海妖长出了双腿, 刚好方便出门，已经不需要做其他伪装。
至于特殊的发色和瞳色，在城市里, 别人只会认为这是cos或者个人审美。
梳洗过后, 萧阮带着海妖出门，按照崔小玉给的地址，来到他们的特别办事处。
一个比较破旧的楼房里。
“登记处？”
年过半百的中年办事员奇怪看一眼面前的两个男人, 往外面指了指, “出门左转右走。”
萧阮此时还察觉出有什么不对，他按照对方的指向, 带着海妖一起找去, 直到在路的尽头, 看到结婚登记处的字样，一下子傻住。
他要找的是灵宠登记，不是婚姻登记啊！
海妖害羞地牵着人类的手，睫毛乱颤：“软软要进去吗？”
“不去。”
侧头看向海妖, “你想去？”
海妖红着脸点头。
“行, 那你自己进去, 我在外面等你。”
海妖不满, 小声嘀咕着：“要两个一起才可以。”
萧阮抄着胳膊, 挑着眉，冷笑两声，“想得倒是美。”
恋爱没谈，求婚戒指都没有一个, 就奔着登记去, 真当他是软柿子？
转过身，往之前来的方向走, 海妖磨叽叽跟在后头，依依不舍地回头望了望。
两人又回了原地，萧阮找到工作人员直接说明来意。
“灵宠登记？”办事员起身，“跟着我来。”
一路七拐八绕到一处偏僻的房间。
办事员掏出一大圈钥匙，一个个地对，才打开房间。
空气里的灰尘扑面而来。
办事员用手挥了挥，咳嗽两声：“很多年都没有人过来登记了。”
他取出一叠黄符纸，调好朱砂，毛笔上沾满，提笔勾画。
符纸画满后，将笔递给萧阮。
“签上名字。”
萧阮在纸上写上自己的名字。
“还有它的。”办事员指了指海妖。
萧阮抬眼看向海妖。
海妖摇头：“没有名字。”
“现在就取一个。”
祂觑了人类一眼，“你叫我小海螺过的。”
萧阮拧起眉，小海螺，“那算什么名字。”
“那软软再帮我重新取。”海妖眼巴巴地看着他。
萧阮视线落在海妖昳丽的脸蛋，湿漉漉的眼睛上，思考了会儿，开口道。
“yu。”
“yi。”
“虞美人的虞，溢出水的溢。”
“怎么样？”
海妖笑着点头，“软软取的我都喜欢。”
萧阮将虞溢的名字一起写上去。
符纸发出一阵光芒，两条红色的线在纸上出现，又消失。
登记成功，办事员将符纸放进木盒中收起来。
记录在册的海妖，成为合法灵宠，过了明路，拥有自己的身份证件。
萧阮作为监护人，可以带着海妖离开。
他们走后，办事员坐下来，突然一个苍白的鬼脸冒出来，嘴上拖着一截舌头。
办事员对老同事，见怪不怪。
鬼脸好奇地八卦起来，“赌十根香火，你猜他们是不是一对？”
办事员眉毛都没抬，“这还用猜？我看这灵宠契比月老线还灵。”
他扫了鬼脸一眼，“你赌瘾又上来了？”
鬼脸打哈哈：“这不是没办法，谁叫我是个赌鬼。”
“赌十锭金元宝。”
“玩这么大？这可是我一个月的工资！”
“赌什么？”鬼脸搓着手。
“他俩什么时候结婚，日子近的赢。”
“行，我压一年。”鬼脸抢先。
办事员竖起一根手指，“三个月，我保他们三个月内准成。”
鬼脸胜券在握，“你这一次肯定要输，老鬼我终于要赢一回了！”
现在的小孩，巴不得晚点结婚，三个月太早。
办事员老神在在，他才不会告诉鬼脸，灵契登记符上可以看出姻缘线这件事。
两条原本斩断的线，意外地交缠在一起。
和海妖一起回到家。
萧阮环顾着大战过后乱糟糟的家里，开始动手收拾。
海妖在这方面，可比他擅长多了，立刻去阻止，“老板，放着我来！”
萧阮无言，角色进入得还挺快，这就开始叫起老板了。
真把自己当小保姆了，那他是不是还要给海妖准备件工作服？
思维不由的飘向奇怪的地方，立刻打住。
他的手伤才刚好，还需要多养养，也就没有强行去做重活。
勉强帮着搭把手。
房间很快收拾整洁。
海妖叉着腰，眼睛亮晶晶：“老板，我工作干得好不好？”
萧阮点点头，对海妖的业务能力他实在挑不出毛病，十分满意。
“老板一直雇佣我好不好。”
“一直啊？”萧阮挑眉，“可是万一我以后发不起工资了怎么办？”
海妖蹲下腰，趴在人类的膝盖上，认真对视着：“我也可以免费的。”
萧阮眉眼弯弯，笑起来：“没见过你这种倒贴打工的，”他从钱包中抽出一张银行卡来：“喏，你的工资卡。”
海妖欣喜将卡片接过。
“会用吗？”
“知道。”
萧阮报了密码。
折腾了一晚上和一早晨，萧阮的疲惫一下子涌上来，他走进卧室，准备补个觉。
海妖站在床边，极力推销祂的特殊服务。
萧阮摸着连夜烘干才能睡的床铺，没好气甩祂一眼：“出去。”
“哦。”蔫巴巴地走出去，小心翼翼带上门。
再睁开，窗外是落日的余晖。
萧阮起床走出卧室，视线里的一切都变得昏黄，四周静悄悄，萧阮心中没来由的一阵慌张。
“虞溢？”
他在房间四处搜寻，也没找到海妖的身影，萧阮又去看海缸，发现海螺壳也不见了。
萧阮的脸色变得苍白起来，是不是他这些日子太过分，所以海妖离开了。
他定定注视着空荡的玻璃缸，手脚变得冰凉。
一直以来，都是海妖主动靠近他，如果对方回到了海里，他连去找回来，都没有办法。
一颗心仿佛跌进刺骨的海水里，直悠悠地往下坠。
随着太阳落下，室内没有开灯，萧阮的眼前变得漆黑。
他睁大着眼睛，却什么也看不见，眼眶开始发涩。
“咔哒。”
大门从外面打开，走廊的灯光闯进来。
背光下，男人高大的身影矗立在门口，手中拎着大包小包。
萧阮转过头，静静站着，沉默不语。
面对一屋子黑暗，和黑暗中呆站着的人类，祂诧异问道：“怎么不开灯？软软。”
他忽然开口，嗓音发涩：“你去哪儿了。”
海妖晃了晃手中的袋子，得意着回答：“我趁软软睡觉的时候，去超市买了好多东西，厉害吧！”
“嗯，厉害。”
海妖把袋子放下来，伸手准备去开灯。
猝不及防被一把抱住。
“别开灯。”
海妖摸不着头脑，但祂很乐意被抱着，顺从对方的要求，美滋滋伸手回抱住人类。
感受到挨着脸颊的脖颈湿漉漉的。
海妖才明白过来，惊讶道：“软软你哭了？”
“没有。”人类哽咽着。
海妖心疼地摸着人类柔软的发丝，“是不是手又疼了？”
“嗯。”
可是人类的手臂格外有力，紧紧搂抱着海妖，一点疼痛的迹象都没有。
良久，萧阮才出声：“离开家为什么不先跟我说一声。”
“软软睡的香，我怕吵醒。”海妖眨眨眼，忽然明悟过来。
“软软该不会是以为我离开，就再也不回来了吧？”
祂扶正人类，在黑暗中对视，“所以软软是因为我才哭的？”
“对不起，我不该不打招呼就出门，吓到软软了。”
哪怕在黑暗里，萧阮也能够感受到海妖灼热的视线。
他缩了缩肩膀，羞耻别开头，“不是，你别多想。”
海妖去啄人类的唇：“软软真傻！”
“我离开，你去把我找回来不就好了。”
唇上触感一触即离，萧阮眉心微微蹙起，郁闷地道出了心中的惶恐。
“如果你回到海里，我要怎么去找？”
海妖的手掌触碰到人类的心口，“用这里。”
银色的光芒闪现出来。
是祂们之间的契约，冥冥之中牵引着。
如果当时冷静下来，萧阮早该想到的，只是那时候他脑子里一团乱麻，根本来不及思考。
海妖郑重承诺着：“除非死掉，否则我永远都不会离开软软。”双唇轻轻交叠在一起。
海妖掰过人类的下巴，覆盖上去，对方的唇缝微微开启，似乎在邀请着，舌尖交缠在一起，留下极其深邃炙热的一个吻。
……
海妖打开灯，整理买回来的食材。
萧阮问：“你去取钱了？”
海妖点头，忽而他直起身，转头看向萧阮：“软软是不是给错卡了？”
“里面有好多钱，我数了数，多了好多的零。”
萧阮抿了抿被吮的红艳艳的唇，眼神飘了飘，“没弄错，给你就拿着，每个月初会按时打钱进去。”
海妖眼睛一亮，抓住人类的手掌，“我知道，这个叫做家用对不对？”
手指紧紧交握在一起，萧阮别扭着，想要抽回来：“你觉得是，就是。”
……
手伤好了以后，萧阮开始复工。
他忙碌交接着工作内容。
小赵哭丧着脸，“天天工作这样辛苦，挣的这点工资根本不够花。”
萧阮抬眼：“你一个人一个月要花光几万块？”
小赵叹气：“哎哎，看到什么都想买，这不是，又刚出了几款游戏机。”
“我就是没什么自制力，看来以后工资卡必须上交给老婆才行。”
“嗯。”
“萧阮你也是这样觉得的？”小赵有些惊奇。
萧阮看他一眼，“给工资卡，不是很正常的事情？”
小赵搓了搓额头，“是挺正常。”
在心里咕哝，你又没老婆，交给谁？交给之前那个小白脸，也不怕被卷走全部财产。
不是说跑国外就没影，难道又复合了？
萧阮挑眉：“你又在想什么奇怪的东西？”
“这也能看得出来？”小赵大惊。
……
星期五。
下班后，萧阮没有跟着其他人一起离开。
直到夜幕低垂，他才完成堆积的工作，灯火通明的办公楼里，只剩下稀疏的几个工位亮着灯。
萧阮完成工作，准备乘电梯下楼，但是电梯好像发生了故障，显示正在维修中。
他从十几楼的安全通道楼梯往下走。
感应灯，随着人的脚步声明灭。
刺鼻的腥气，像烈日下晒得发臭的海鱼，飘散在四周空气中。
楼梯上面的灯又亮起来，一道长长的影子落在萧阮的脚下。
萧阮回过头，看到站在楼梯上的红裙女人。
俞壬美嘴角勾起，对着猎物笑了笑。
55 神奇的海螺（十八）
刚好的手臂又被抓伤, 萧阮捂住流血不止的手臂，紧锁住消防通道的门，一路顺着通道, 向楼里跑去。
金属的激烈撞击声不断传来, 俞壬美被他锁在了门外，可是一道薄薄的铁门根本抵挡不了海妖多久。
俞壬美也没有想到会有普通人类能抵挡它的诱惑，一时疏忽, 被萧阮逃走。
他在空无一人的楼道间奔走, 额头沁出冷汗，甚至能感觉到双腿上的肌肉在跳动。
巨大的撞击轰隆作响, 忽而安静下来, 应该是门被撞开了。
萧阮一路向前, 来到一条死路，他的面前通道口被铁栏门锁住。
他迅速转身，想要换个方向，俞壬美已经出现在通道的另一头, 阻挡了出路。
萧阮的脸一下子变得像纸一样白, 他往后退了退, 背部撞击在铁栏杆上, 冰凉的铁柱冻得他透心凉。
俞壬美皱起鼻尖在空气中嗅了嗅, 勾起娇美的红唇，伸出舌头舔了舔唇瓣，眼中贪婪尽现。
“你好香啊，在海里的时候, 我就对这个味道念念不忘。”
俞壬美慢慢逼近, 海妖锋利的指甲划过人类光滑的脖颈，血丝渗出来。
它将沾了血的指尖含入口中, 陶醉地眯起眼睛，仔细品尝着。
俞壬美睁开眼，打量着眼前的人类，垂涎欲滴，奇怪地问。
“这样的美味，日日夜夜睡在身边，作为一只海妖，它怎么能忍得住不吃你。”
萧阮徒然胆大起来，直直回视俞壬美，“祂跟你们不一样。”
俞壬美哼笑一声，“除了强一点，哪里不一样？吃掉配偶是所有海妖的天性。”
“更何况，离开海水海妖会一直虚弱下去，放在眼前的食物不碰，不是蠢就是傻。”
“不过它本来就是个蠢货。”
“那你为什么一开始不吃林飞？你喜欢他，也忍住了不是吗？”萧阮反唇相讥。
俞壬美皱了皱眉头，微微失神片刻，又似笑非笑起来，红唇轻扬，利爪向萧阮袭去。
“那当然是因为，我是把喜欢的食物留在最后吃的类型！”
萧阮迅速往一边躲去，海妖锋利的爪子抓在铁栏杆上，铿锵作响，在铁杆上留下一道清晰的爪痕。
心脏砰砰直跳，胸口的契约隐隐发烫起来。
俞壬美笑着说：“放心，作为最美味的食物，我会把你吃得干净一点，不会给其他海妖剩下一口。”
最后一击袭来，萧阮恐惧闭上眼睛。
他手指紧紧抓握着身后的栏杆，知道这一次可能难逃一劫。
有些后悔了。
早该告诉虞溢的，他对祂……
疼痛迟迟没有落下，萧阮睁开眼，看见斑斓的黑色触手挡在身前。
他心中想的那个身影出现在路的尽头。
海妖轻喘着，感觉到爱人有危险，祂用了最快的速度赶到。
慌张的神情还停留在海妖的脸上。
“虞溢！”
萧阮心潮澎湃，被拽紧的心脏一下子松开，双腿有些脱力地向前踉跄。
海妖下一瞬出现在人类身边，将爱人紧紧搂住，护在怀中。
祂温柔地安慰着人类，轻柔抚摸着对方发颤的脊背，“没事了，没事了，软软……”
一转头，海妖目光寒凉起来，带着冰冷的杀意盯视着眼前的同类。
“我说过的，不准碰他。”
俞壬美冷笑出声，“来得正好，上次的帐还没跟你算。”
“你现在这个样子，还不一定打得过我呢！”
“只要吃了你，我就是下一个最强的海妖。”
俞壬美露出了海妖的形态，它漂亮五官慢慢变形，成了一颗丑陋的鱼头，鱼头上布满黑色的鳞甲。
尖锐的牙齿暴露在外，两颗苍白的鱼眼珠，像灯泡一样大，手臂上竖起的鱼鳍锋利无比。
身后的铁栏被触手绞断，露出一条一人宽的通道，萧阮被海妖推了过去。
海妖对人类微微笑：“软软，你先离开。”
萧阮点点头，他知道自己在这里只会影响海妖的速度，成为祂的弱点。
他踮起脚尖，快速在海妖唇上留下一吻，“小心点，我在楼下等你。”
转身向外跑去。
直至人类的身影消失，阻挡俞壬美的触手一齐抽了回来。
两只海妖在狭窄的通道里激烈打斗起来。
墙面因为巨力撞击纷纷碎裂。
对待人类极其柔顺的触手，甩在海妖身上却如同钢鞭，俞壬美吐出一口腥臭的黑血。
虞溢锋利的爪子向俞壬美抓去，海妖脖子上黑色的鳞甲翻飞，露出血肉和半截喉管。
眼见不敌，俞壬美撞开墙壁，闯进一座办公厅，撞碎玻璃，从数十层高的楼壁上翻出去。
趁着夜色迅速地消失在路口的下水道里。
在楼下的萧阮，第一时间联系了崔小玉，一边焦急地等待着。
直到衣衫整洁的海妖出现在楼梯口，萧阮才松下一口气来。
他飞奔向虞溢，紧紧抱着，几乎是嵌进了海妖的怀里。
过一会儿才从海妖的怀里退出来，想要仔细检查着祂的身体。
海妖若有似无地往后退。
萧阮只好停下来问：“有哪里受伤了没有？”
海妖委屈巴巴地伸出手臂，露出一道爪痕。
“疼。”
萧阮看着海妖手臂上浅浅地一道，不由哽住。
真是好严重，再晚点就要愈合了。
可是一想到这是为了保护他，还是不由地心疼起来，温柔地凑近吹了吹。
崔小玉和他的队友及时出现。
他们对大楼进行封锁，又去探查俞壬美消失的下水道口。
这只海妖十分狡猾，知道人类会用猎犬追击，故意躲进气味刺激的下水道里。
让他们的追捕屡屡失败。
虞溢看向空手而回的崔小玉众人，祂建言。
“你们应该去有水的地方找，俞壬美应该才诞下新海妖不久，海妖的幼崽暂时还不能离开水里。”
崔小玉和同事对视一眼，看向这只站在人类一方的海妖，“你讲的都属实？”
虞溢点头。
祂又补充：“也不能保证那只幼崽现在还活着。”
弱小的海妖死亡率是非常高的。
和崔小玉讲明后，萧阮和虞溢踏着月光，一起回家。
夜风微凉，月亮如玉盘高悬在夜空之上，天上星子点点。
人类牵着海妖的手。
萧阮转头好奇地问：“你怎么过来了？”
海妖眨了眨眼，狡黠一笑，按住胸口，“这里感觉得到，软软遇见了危险。”
萧阮瞪祂一眼，“正经点。”
一那么一会儿功夫，从家里出来，他早凉了。
“好吧，其实我是来接软软下班的。”
马上就要到了的时候，胸口的契印忽然发烫起来。
海妖露出庆幸的笑容，“幸好我今天过来了，以后每天我都会来接软软的。”
萧阮的嘴角轻轻上扬，眼底流露出温软的情态。
回到家，萧阮迫不及待钻进浴室，洗去奔跑中产生的黏腻，换好一身轻松的家居服走出来。
他看见海妖还是保持着他离开时的状态，萧阮走近过去，看到海妖双目紧闭地靠坐在那里。
苍白的脸上，原本红润的唇色，也变得浅淡。
眉心微拧，心中浮起疑虑，开口问：“你是不是还有其他地方受伤了？”
海妖被他一声唤醒，短暂地愣了一下，转瞬摇摇头。
萧阮皱着眉，“把外套脱掉，让我看看。”
海妖没有动作。
萧阮凑近去，伸手要剥开祂的衣服。
海妖往后避，想要躲开。
萧阮手快，已经在深色的布料上，摸到一手地湿滑，“你敢躲试试。”要发火。
海妖只好站起来，乖乖脱掉上衣外套。
随着衣衫剥落萧阮一下子呆住。
海妖里面的白色的衬衫已经被抓得不成样子，有的地方，布料变成布条挂在身上，晕染出大片的蓝色。
萧阮的心一下子揪起来，他张着嘴，无言地好一会儿，才咬着牙，“你打架还知道脱外套？”
受这么重的伤，也不吱一声。
海妖抿着唇，呐呐地，“那是软软送给我的。”
萧阮视线落在深蓝色的外套上，才想起来，那件衣服是他被海妖迷惑时，送给男朋友的礼物。
海妖凑近轻轻拉了拉人类的手，“没事的，我们海妖打架都这样，在水里泡泡就好了。”
萧阮拉住海妖往浴室里走。
他刚洗过澡，浴室里还飘荡着沐浴露的香甜味道。
他微微垂着眼睫，开始往浴缸里放水。
等到水放满后。
指挥海妖，“进去。”
海妖慢吞吞地脱衣服，展露着矫健的身形，踏进水中的双腿，化成了一堆扭动的触手。
萧阮看到触手上也布满大小不一的伤痕。
他的呼吸有些沉重，眼睛发胀。
用手将水撩起来，慢慢地往海妖身上浇。
蓝色的血液缓缓被冲刷走，露出惨白的伤口。
萧阮转过身，看到贯穿海妖背部的一道极其惨烈的伤痕，呼吸都顿了顿。
咬了咬嘴唇，才让自己冷静下来，敛去眼中的赤红。
“那只海妖似乎很怕你，你以前很厉害？”
虞溢扬了扬眉，“我以前是海里最厉害的！”
“现在呢？”
海妖默了默，没有回答。
“它说你们海妖，离开水会变得愈来愈虚弱是怎么回事？”
虞溢不爽，“海妖生于大海，离开海里都会衰弱下去。”
“俞壬美怎么反而越来越厉害了？”萧阮追问。
“除非靠其他方面补充流失掉的能量。”
“它吃人了。”
萧阮点头，“你不吃人，所以你打不过它了。”
“除了吃人，就没有其他办法补充了吗？”
“还有一个方法。”海妖两眼亮晶晶地看向人类。
“什么方法？”萧阮等着海妖回答。
海妖略微紧张地看过来，一只触手扭来扭去。
萧阮的视线落在那只最粗壮的触手上，被迫回忆起被触手缠了一整晚的事。
抬手捏了捏鼻根。
似乎那次也是一身的伤，第二天就都好了，萧阮以为那是海妖自愈能力比较强的缘故。
抬手轻轻抚摸过海妖苍白的肌肤，这里的每一道伤痕都是为了他受的。
指尖轻轻颤栗着。
萧阮抬眼，深深凝视着海妖，抚摸上冰凉的脸颊，“你现在需要补充能量，对吗？”
海妖重重点头，眼中饱含着期待，喉结狠狠滚动了一下。
人类缓慢凑近，吞吃了海妖的唇。
晕黄的灯光，打在墙壁上，散发着暖意。
浴室里水声渐响。
人类的腿弯被触手折成一个夸张的角度，十指紧紧扣在一起。
低低的哭吟声从门缝里传出。
直到天光大亮，才终于停歇下去。
……
56 神奇的海螺（十九）
宁静的早晨, 萧阮在海妖的怀抱中醒来。
“睡醒了。”
看到清醒的人类，海妖格外欢欣，伸长脖子, 在萧阮的唇上亲了亲。
萧阮想张嘴说话, 发现喉咙是沙哑的，用力咳嗽两声，想要消去曾经钻进喉咙里的异物感。
他移了移酸软的腰, 还残留鼓胀感的小腹, 有些后悔对海妖的放纵。
海里的生物，水分远远多于常人。
幸好是周末。
他也就没有起来, 抱着手机, 躺在床上休息。
海妖小心翼翼照顾着。
……
俞壬美从错综复杂曲曲折折的下水道一路逃回巢穴。
它没想到, 海妖还保留着如此的实力，差一点就死在对方的手上。
太阳从东方升起，照在宽阔的水道上。
下水道的尽头，荒无人迹的地方, 一处小水沟里, 海妖的幼崽在水里咕噜噜地吐着气泡。
它是半人半鱼的形态, 上半身犹如人类的婴儿, 长得软糯雪白又可爱, 胖乎乎的粉色鱼尾巴在水中来回摇晃。
看到母亲回来，幼崽欢快向俞壬美游过去。
俞壬美不知道从哪里带回来的一块肉，朝水中扔去。
外形憨态可掬的海妖，立刻变得凶猛, 小嘴一张开, 露出锋利的密密麻麻的牙齿。
坚韧的肉块轻松被撕扯开，吞进肚子里。
吃饱了的海妖, 朝母亲晃着小手，召唤对方。
俞壬美走入水中，抬手轻轻抚摸着幼崽，温柔笑着。
海妖信赖得敞开肚皮任由母亲抚摸。
尖锐的厉甲刺进幼崽的胸膛，海妖跳动的心脏被掏了出来。
俞壬美张口吞下，身体上的伤痕迅速修复。
它将幼崽的身体从水中拎起来，不浪费剩余的部分。
完整吃掉一只海妖，俞壬美的身形发生了变化，变得更加地巨大丑陋可怖。
它潜入水中，缓慢吸收着多余能量。
下一次，它一定能够打败对方。
……
办公楼被炸，工作群里格外热闹。
萧阮的手机不停收到新消息。
同组的张丽突然发来信息。
“萧阮你现在不是没男朋友？我有个好男人介绍给你。”
“我表哥留学回来，刚跟家里出了柜。”
张丽详细介绍了她表哥的信息，极力推销着。
“他性格很好，一说喜欢的类型，我就想到了你，我觉得你们两个挺适合……”
“你们要不要试着相处一下？”
萧阮扫视着对面发过来的照片。
一个挺英俊的男人，戴着眼镜，斯斯文文的。
不是他喜欢的类型。
他喜欢的是……
萧阮看着手机，忽然感觉到头顶上一道灼灼的视线。
抬头就看到海妖抱着一团衣物，正冷若冰霜地盯着手机上的内容。
“软软想找男朋友？”海妖的嗓音格外低沉，充满压迫感。
萧阮不由皱了皱眉头，“难道不可以找？”
“我不准。”海妖有些急躁，语气不大好。
萧阮冷笑：“我就是要找男朋友，干你什么事？”
“难道还要我单身一辈子不成？”
海妖瘪了瘪嘴，抱着脏衣服，转过身一言不发。
萧阮看到海妖大步走进卫生间。
没一会儿听到卫生间里有放水的声音。
“抱歉，我现在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萧阮给对面发过信息，好奇地跟过去。
看到海妖一边哭，一边用手搓洗着他的衣服。
可怜兮兮地。
萧阮哭笑不得，软声道歉，“我开玩笑的，没有找男朋友。”
海妖红着眼，搓出泡沫，语气酸溜溜，“我只是个小保姆，哪里管得了老板找不找男朋友。”
一边说，眼泪一边噼里啪啦往下掉。
萧阮凑过去，碰了碰祂，“对不起，别哭了。”
海妖放下手里的衣服，转过身，继续掉眼泪。
哭着哭着，身体跟着晃了晃。
“别哭，别哭，你要化了！！”
萧阮大惊失色，慌张伸手去捧，男人的身体像果冻一样从手中溜走。
人形的海妖化成一团触手，透明液体不断从触手里冒出来。
触手缩水成小小的一团，哼唧唧地穿过萧阮的脚边，往海缸里爬。
缩进了海螺壳子里。
萧阮站在玻璃缸前，无可奈何：“虞溢，我道歉，你出来好不好？”
海螺壳里冒出一连串气泡，就是不见触手钻出来。
萧阮站了半天，说不动。
话锋一转，不再劝了，转而，幽幽叹了口气，轻声说道：“我确实想要交个男朋友。”
水缸里的水噗地一下溢出来。
萧阮目光柔柔落在小海螺上，低下头，浅浅弯起嘴角，柔声开口。
“虞溢，你愿意做我的男朋友吗？”
一眨眼，触手纷纷从海缸里冒出，扑向了人类。
萧阮被扑倒在地，触手缠绕在他的身体上，发出回应。
“愿意。”
萧阮笑着摸摸来回扭动的触手，抓住一只抱起来，亲了亲，“男朋友，不生气了？”
“嗯。”
“那行，先把你弄湿的地板给拖了。”
“软软……”
海妖噗叽噗叽爬起来干活。
“好了。”
拖干地，亮晶晶地看向人类。
萧阮走过去，在海妖的脸颊上亲一口，“真乖，这是给男朋友的奖励。”
……
一周过后。
调查组在江湾边的排水口发现了俞壬美留下来的痕迹。
他们没有再继续搜寻，怕打草惊蛇。
崔小玉找到萧阮向他提出让虞溢参加围捕。
萧阮沉默着，面色凝重，看向虞溢。
虞溢却越过他，直接答应下来，“我同意。”
“可是……”萧阮担忧。
“这一次它跑不了。”海妖笃定。
约定好作战方案后，崔小玉离开。
萧阮担忧看着。
上一次海妖伤得就很重，萧阮对祂实在没把握，私心里他是想要阻止海妖去冒险，可是他又知道俞壬美的凶残对人类的危害有多大。
海妖安慰地抚摸着人类细腻的发丝，勾起唇角，“软软要是担心我打不过，可以多给我一点能量。”
萧阮瞪了虞溢一眼。
祂将人类搂入怀中，安抚着，“放心吧，好不容易才成为软软的男朋友，我不会轻易地死掉的。”
即使俞壬美不来找祂，祂也是要去杀掉对方的。
动了萧阮，祂跟俞壬美就是不死不休。
虽说是这样，萧阮还是主动替海妖补充能量。
醒过来的时候，枕边已经空了。
萧阮惆怅地坐起身，手掌压在心口的契痕上，只要这里不发烫，就说明虞溢没有出事。
发现俞壬美的江道已经被封锁住，任何船只都不能开过来。
漆黑的水面上，一架直升机在水面上来回飞行，探照灯也照不到水底的情况。
声呐系统对于海妖如同虚设。
被海妖尖利的鳍刺戳破的水艇，翻倒在水中，缓慢地下沉。
跳上岸的崔小玉捂住受伤严重的手臂，俞壬美的速度太快，跳上来攻击他们之后立刻就躲进了水里，要不是他有二叔给的道具护身，恐怕凶多吉少。
因为在京市内，一些不可明说的缘故，他们始终申请不到大型的杀伤力武器。
一直处在边缘，解决特殊事件的小组成员，身上配备的都是普通的枪支。
子弹砰砰打在海妖铁板一样的鱼鳞上，如同小猫挠痒。
纸符沾水失灵。
崔小玉求助看向虞溢，“你有办法把它逼上岸来吗？”
虞溢看一眼受伤流血不止的几人，沉了沉。
在水中战斗才是海妖的优势，没有海妖会傻到在被围捕的时候往岸上逃。
他脱掉外衣，在众目睽睽下跃入水中。
触手回到水里，如同一颗鱼雷，迅速地锁定目标。
俞壬美一甩尾，转过头，张开锋利的牙齿向扑过来的触手撕咬。
触手和巨鱼纠缠在一起。
黑色的血液和蓝色的血液在浑浊的水中飘散出来。
一只触手被齐根咬断，吞入怪鱼腹中。
怪鱼也受了不少的伤，庞大的身体上鳞片都被撕扯下来。
海妖在水中厮打，水面上如同开了锅。
站在岸边的崔小玉等人，看到漆黑的巨鱼被触手缠绕着，在水中挣扎翻腾。
怪鱼跃出水面又钻进水中，一扇尾巴拍打在水面，溅起巨大的水花。
交缠在一起的海妖，往入海的方向窜去。
短暂的夜，格外地漫长。
天光微亮的时候，一直在空中搜寻的直升机发现了目标。
一条十几米长的怪鱼漂浮在宽阔的水面上。
崔小玉用喇叭来回在上空呼唤，也没找到虞溢的身影。
死去的海妖随着水波轻轻晃动。
……
在家中焦急等待的萧阮，契印突然变得滚烫，烧灼的热度很快消退下去。
他心慌意乱地紧急联系上崔小玉。
电话那边告诉他，俞壬美已经被击杀。
“虞溢呢？祂怎么样了？”萧阮急促追问。
崔小玉却没有再回答。
挂掉电话的萧阮，脸色变得苍白。
等到他赶到江边时，太阳已经升起来。
黑暗在明亮的阳光下消散。
金色的朝霞，映在江面上，如同一幅绚烂的油画。
辽阔的水面，金光灿烂。
漂浮在水面上的黑色海妖在日光的照耀下，缓慢地化作一堆泡沫，随着水流冲刷消散。
一切归于平和，仿佛江面上从未有过。
看着消失的俞壬美，萧阮的脸色变得更加透明。
他害怕虞溢也同样……
崔小玉走过来劝说：“回去吧，时间过去这么久，它应该不会再上来了。”
萧阮捂住心口，不管怎样召唤，都没有反应的契印，咬着嘴唇摇头，“祂会没事的，你们先走，我再等等。”
其他人走后，萧阮看着平静的水面。
他深吸一口气，向江水中跳下去。
潜入水中寻找，肺里的空气用尽，萧阮只能浮出水面，换口气再游下去。
时间不知道过去多久。
一直浸在水中的萧阮体力耗尽，小腿在水中抽筋，他挣扎了几下，忽然停下了动作，任由身体在水中渐渐地下沉。
他的眼睛慢慢地闭上。
冰凉的水里心口的皮肤隐隐发烫。
一公里外的水底，一直安静地触手剧烈挣动起来。
原本失去的力气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祂急速地游动。
蓝色长发如同海藻在水中飘荡。
抱起在水中下坠的人类，紧闭的唇被挑开，往口中渡了气。
萧阮仿佛又回到了海水中。
朦胧的水底，一片漂亮的蓝紫色。
混沌的记忆破开。
原来他真的被海妖救过。
祂真的没有骗他。
这一次他再也不会忘记。
萧阮被抱上了岸边，吐出一口水来。
海妖浑身颤抖，抱着湿漉漉的人类来回亲吻。
“傻软软，我都答应过一定会活着。”
水珠顺着发丝流下，萧阮的目光如同深阔的海水，蕴含着无限的爱意，柔柔包裹着眼前的海妖。
萧阮握住海妖的手掌，将五指插入，交握在一起。
他半垂着眼眸，微微翘起嘴角，嗓音又轻又软，“我真傻。”
这样纯粹的感情，很早就敞开在他的面前，他却没有好好地珍惜。
他的小海螺，是他从海里带回来最珍贵的宝物。
他却曾经想要扔掉。
“就是傻，为什么要跳下来，明明再等等我就自己回去了。”
“我可是海里最强的海妖，怎么可能……”
柔软的唇封住海妖喋喋不休的话语。
57 神奇的海螺（二十）
最近阳光极好, 天气有些炎热。
室内开着空调，回到家坐下来，身上才凉爽下来。
萧阮把在路上买回来的冰可乐递给虞溢, 笑着说：“我记得你喜欢喝这个。”
海妖凑过去, 低下头，对着吸管猛吸一口，无数气泡在祂的口腔炸裂开。
可能因为触觉敏感的缘故, 祂有些接受不了饮料中的气泡。
鼓了鼓嘴, “不喜欢，扎嘴巴。”
萧阮愣了一下, 他明明记得……
抱歉的弯了下眉眼, “可能是我记错了吧。”
海妖看着他, 半作委屈状：“舌头疼。”
“让我看看？”萧阮好意关心。
海妖眼珠滴溜溜地转，撒娇耍赖，半张着殷红嘴唇，伸出一点粉色的舌尖：“软软舔一下就好了。”
萧阮没好气地瞪了海妖一眼, 可他还是达成了对方的期盼, 含住海妖的唇, 用舌尖轻柔的□□。
海妖舌头立马不疼了, 灵活缠住人类的, 久久不肯放开。
……
周末的时候，萧阮整理杂物。
他从柜子里翻出一个放在深处的盒子。
盒子里放着那块古董怀表，掉进海里后，破损的怀表已经彻底不走动了, 萧阮把它收起来。
他想起那晚, 掉进海水中的怀表，突然回到他房间的桌子上的灵异事件。
萧阮拿着怀表, 走过去找海妖，询问。
“那天晚上，是你偷偷把这个放到我房间的？”
海妖点点头。
萧阮低下头打量着手中怀表停下来的指针，心头闪现一丝抽痛。
不知道为何，他是极其不愿意看到怀表的时间停滞。
海妖觑着人类：“软软是不是很喜欢这只表？”
萧阮闻言抬起头，看到眼前鲜活的面孔，心中的痛楚忽而消散。
他微微笑：“嗯，谢谢你帮我找回来了。”
海妖美滋滋把脸颊凑过来，“奖励。”
萧阮在海妖的脸上亲了一口。
只是这一点小小的奖励哪里能满足海妖，到了夜里，祂向了人类索取了更多的特别奖赏。
在人类的身上盖满了又红又圆的奖章。
……
吃过晚饭，看着男朋友勤快地做家务，萧阮突然开口问：“虞溢，你想不想出去玩。”
海妖正擦着桌子，闻言，摇了摇头，祂不喜欢出门，更喜欢待在巢穴里。
巢穴里只有祂和配偶的气味，让祂觉得格外舒适自在。
萧阮抿了抿唇，“那约会呢，你要不要去约会？”
虞溢停下动作，眼睛眨了眨，不假思索，“要。”
萧阮笑了笑，他和海妖还没有正儿巴经地出去约会过。
开始做计划。
……
虞溢格外期待这一天的约会。
可当祂来到人潮汹涌的游乐园，还是不由自主地抖了抖。
萧阮按照小白薯上的推荐，定了京市最火爆的游乐园，没想到会有这样多的人。
他为难的看向海妖，“要不别进去了，我们换个地方。”
海妖倔强地咬着嘴巴，“要去。”
萧阮想，好吧，来都来了。
他们紧紧牵着手，在人群中穿行。
玩着玩着，渐渐开始上头。
萧阮头上带着红色的小犄角，笑吟吟看着海妖身后煽动的蝴蝶翅膀。
突然有小孩跑过来，抱住虞溢的腿：“你是蝴蝶公主吗？”
冷不丁被抱住腿，海妖慌张地僵那里，求助看向恋人。
“不是，他是人鱼王子。”萧阮弯着唇，把小孩抱起来，送回到她父母手上。
两人出众的外貌，和海妖特殊的发色，常常让他们被当成工作人员。
在游乐园里，玩了小半天，太阳有些热，晒得皮肤发红。
虞溢轻轻拉了拉萧阮的手，神色有些变得为难，“软软，我们回家吧。”
萧阮注意到海妖明显不对劲的脸色，和发干的唇瓣，不由担忧地问：“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他将手中的水喂给海妖，然后带着海妖往回走。
回家的途中，萧阮明显感觉到虞溢的身体在渐渐干瘪下来。
快到家门口的时候，人形的海妖噗呲一下，像漏了气的气球，变回成小小一团软趴趴的触手。
萧阮着急地将海妖抱起来，噌噌地往家里跑。
一到家中，就立刻开始打开淋浴头放水。
小触手泡在水中，慢慢地吸饱了水，膨胀起来，堆积满浴缸里。
触手缠绕上人类的手腕。
萧阮没好气地重重捏了捏，“不能晒太阳，怎么不早点说？”
“想要跟软软约会。”
萧阮半恼，“没有太阳也可以约会的地方有很多，你都晒成章鱼干了，我以后跟谁约会去？”
触手瓮声瓮气：“对不起。”
萧阮轻轻捏捏触手，“这次原谅你，不要再让我担心了，否则以后的约会取消。”
海妖变回人形，赤着身体，眼睛一亮：“还有约会？”
萧阮脸颊发烫，也不知是太阳晒得，还是跑得热了。
“海洋馆，电影院都可以，你想去哪个？”
虞溢不假思索，“电影院。”
祂才不想萧阮去看其他的鱼。
到下个周末的时候，萧阮买好了电影票，一起抱着爆米花坐下来。
海妖愣愣地看着大荧幕。
萧阮凑到祂耳边，“怎么，不喜欢？”
他以为海妖会喜欢这种大海主题的电影。
虞溢摇摇头，没有说什么，哽着脖子，硬着头皮，和恋人一起看完了一条鱼和另一条鱼找儿子的故事。
以及小孩子的尖叫声。
这跟祂想像中的浪漫约会完全不同。
终于电影散场，萧阮和虞溢一起走出来。
海妖目不转睛看着一张海报。
一个女孩在水中人紧紧搂抱着一只丑陋的水怪。
萧阮看到海妖的视线落在海报上，问祂：“你想看吗？”
海妖点头。
萧阮就去买了票，又陪海妖继续看下一场电影。
男女主拥抱在一起的时候，海妖吻上了人类的唇。
电影结束后，海妖眼泪汪汪地被萧阮牵着手慢慢走出来。
海妖红着眼眶看着人类：“他们最后都活下去了吗？”
“都活着。”萧阮安慰道，他忘记这位是个爱哭包。
海妖拉了拉萧阮的手，难为情地问：“如果我也不会讲话，长得很丑很丑，软软会像电影里一样爱上我吗？”
萧阮扫过海妖格外艳丽的容貌，又想起海里那些奇形怪状的海妖，微微一滞。
那可真不好说。
他笑了笑，“为什么要这样问，你跟它不一样，会讲话，很好看。”
海妖忸怩着：“可是我的触手很丑。”
萧阮微笑凝视着海妖：“触手也很漂亮，我很喜欢。”
海妖睁大眼睛，呼吸微促，紧紧地抓握住人类的手掌。
他们走出电影院，一只漂亮的蝴蝶飞过来，缓缓停在了萧阮的肩头，又慢慢地扇动翅膀离开。
……
昏暗的房间里，萧阮被迫发出难以启齿的声音，他羞臊地闭上眼睛，紧紧咬住嘴唇，忍住打颤的身体。
啄吻着人类修长扬起的颈项，海妖低哑的嗓音碾磨过人类的耳廓。
“软软说过喜欢的……”
黑夜更加地深沉。
……
萧阮工作忙的时候，虞溢也会承担出门买菜的任务。
在离家不远的超市，逛一圈，提着袋子回家。
走在路上，有人一个奇怪的人拦住祂。
对方戴着墨镜和帽子，留着络腮胡子，连脸都看不清，形迹鬼鬼祟祟。
“您好，我是一名画家，您愿意做一份工作吗，我想邀请您做我的模特。”
失去灵感的知名画家，终于发现了一名新缪斯，他急切地拦住男人的去路。
虞溢回绝：“我不需要工作。”
观察细致的画家视线扫过虞溢全身，简简单单地衣着，看着并不像什么隐形富豪。
他挡在虞溢面前，“只是一份很简单的兼职，一天只用坐着一小时，报酬绝对很丰厚。”
“增加一点收入，何乐不为。”
虞溢皱了皱眉，想要走，再次强调：“我男朋友会给我钱花，不需要其他的钱。”
画家脸色顿时不好，“你不工作？”
“你别挡着了，我还要回家做饭。”
画家让开路，摇头啧啧两声：“这么说您是被男友养着的？”
虞溢得意，“男朋友喜欢养我。”
画家目光一沉：“你住在男友家里，当家庭煮男，每天负责家务对吧。”
“你们很恩爱。”
“那么，您男友有跟您提出过结婚的意思吗？”
虞溢停下脚步，看向画家。
画家暗喜，被他戳中了。
“您既没有收入，想必也没有举办婚礼的能力吧？”
“您只能等，等您的爱人来开这个口。”
“可是，男人嘛，都懂的，这种要负责任的事情能拖就拖，如果您不主动，想必对方对结婚也不是那么热衷。”
虞溢盯着画家，“你继续讲。”
“依我看，最好的办法就是……”
……
天黑过后，虞溢总要出门一段时间，接连好几天。
萧阮问祂去干什么，海妖支支吾吾，只说去买东西，回家手里就拎着一把葱，一看就是从谁家顺来的。
萧阮在门边堵着祂，一脸严肃，“你说过不再骗我的。”
海妖祈求望向人类，可怜巴巴，“软软，再等等，七天后，我一定会告诉你真相的。”
萧阮勉为其难答应下来。
数着日子，等着海妖坦白。
拿到最后一笔报酬，虞溢去买了祂想要的那个东西。
方正精致的盒子紧紧握在手心，激动着心情，一路赶回家。
打开门，看到客厅里危襟正坐的人类。
海妖把手藏进背后。
萧阮颔首，“讲吧。”
“这些天都做什么去了。”
虞溢一步一步走过去。
走到萧阮面前，扑通一下跪下去。
萧阮大惊：“我让你坦白，你下跪干什么，在外头犯了错？”
海妖单膝跪着，颤巍巍掏出盒子，展开在萧阮面前。
声情并茂：“软软，嫁给我。”
萧阮一下子呆住，心情此起彼伏，有些不敢相信，眨了眨眼：“你买了戒指，跟我求婚？”
海妖点头，祂小心翼翼将戒指从盒子中取出来，举到萧阮的面前。
萧阮愣愣地伸出手，海妖握着他的手，将指环慢慢套上去。
戴完戒指，萧阮抬手看了看，才反应过来。
他就这样轻易答应了？
嘴角忍不住翘起。
但是，好像很乐意。
海妖注视着人类，“软软不问我戒指哪来的吗？”
萧阮欢喜地摸来摸去，素净的指环，做成海浪波涛的样式，“哪来的？”
“买的。”
人类毫不意外。
和想象中的反应不同，海妖幽幽的：“花了好多钱。”
萧阮点头，“没关系，钱本来就是用来花的。”
“软软不问我钱从哪里来的？”
“你没花卡里的？”萧阮吃惊，“不是说了随便花吗？”
“可是这是我送给软软的礼物，不想花男朋友的钱买。”
萧阮嗔了海妖一眼：“什么你的我的，我的钱不就是你的钱，我挣钱就是给你花的，还是你想跟我分清楚。”
虞溢牵起萧阮的手指，轻轻吻着，“嗯，我知道，其他不会，但是求婚戒指是特别的。”
“你哪里来的钱？”
“打工挣得，有个人画画，请我做模特。”
萧阮有点担忧，“做几天模特就能买戒指，他画的是什么？”
虞溢不知道。
不过祂还是把画家的名片给萧阮看。
萧阮认得名片上的人名，是个特别有名的画家，遂放下心来。
……
一年后，画家开了画展，虞溢和萧阮收到邀请，在那些抽象画里找到了虞溢做模特的画像。
萧阮看着画上的内容，一脸古怪，“这是个人吧？”
虞溢摇头，祂也看不懂。
“也许是条鱼？”
“咳咳。”
不修边幅的画家打扮正式，走过来，故作深沉。
“是蝴蝶。”
折翼的蝴蝶。
……
明亮的月色下，寂静的海面涌起轻柔缓慢的波涛。
海妖的歌声回荡在海上，吟唱着最后一首安魂曲，和祂的爱人永远融为一体。
慢慢沉入海底。
……
一颗巨大的金色蝶蛹里，有颗心脏开始跳动。
58 金色的蝴蝶（一）
茂密的森林里迎来了一群热闹青年人。
近二十人的队伍, 前方是带队的当地人。
这群青年脸上洋溢着兴奋的光泽，背着旅行包，一路说说笑笑。
一路越往里走, 越是幽深寂静。
高大的树木将森林和外面的世界隔绝出另外一片天地。
渐渐开始听到, 流水叮咚的声音。
再往前走，视野一下子变得开阔起来。
“哇，好美！”同行的女生惊呼。
其他人也不约而同, 发出赞叹声。
萧阮站在这群人中间, 也不由得被眼前的景色震惊到。
流淌的溪水边，是无数纷飞的蝴蝶。
成群的蝴蝶, 色彩斑斓, 有的在天空中追逐, 也有趴在水边缓慢振翅，蝶翼闪耀着美丽的光泽。
这是一处藏在森林深处的蝴蝶谷。
他们是摄影系的学生，跟随老师来这里拍摄关于蝴蝶主题的作品。
大部分学生，掏出相机, 对着飞舞的蝴蝶专心拍摄。
“不准抓蝴蝶。”当地向导抓住其中一人的手腕喝止。
那名同学讪讪地收回手, 转身翻了个白眼, 撇撇嘴, 小声抱怨。
“又不是什么珍稀的品种, 抓一两只回去怎么了。”
萧阮刚好站在附近，他按下快门，捕捉完蝴蝶点水的瞬间，听到了, 轻轻皱了皱眉。
出发前, 老师再三强调过的，只能拍, 不能抓，要是人人都抓几只回去，不就是在人为破坏自然生态。
这样的野生动物摄影师，只会被行业唾弃。
而且当地人对蝴蝶是有信仰的，认为伤害蝴蝶的人会遭受报应。
除了普通常见的蝴蝶，其中也有不少的珍稀品种。
同学们对着珍稀品种一顿哐哐拍。
萧阮观察着蝴蝶。
这里有很多他从未见过的。
萧阮的老师走过来，一脸正气的中年男人梳着背头，皮肤较黑，两鬓有些白发，眼镜片反射着光泽，看向他最喜欢的学生，眼角皱纹微显，嗓音醇厚。
“这些脆弱的生命是不是很美丽。”
萧阮点点头，十分认同。
他的老师是一位非常著名的野外摄影师，拍摄的照片，经常出现在世界级的比赛奖项上，或者作为杂志封面刊登。
老师为了拍摄一张好的照片，曾经独自在原始森林里生活了一整年，最终记录下精彩的瞬间。
是萧阮崇敬的人，和学习的榜样。
萧阮的父母是老师摄影好友，萧阮年幼时，他们在一次野外共同拍摄中罹难。
老师对他很照顾，他没有家人，在心里把老师当作半个父亲。
森林里的夜降临得格外快，老师让他们停止拍摄，找一处地方扎营。
“老师，这里的地方不就很平坦，为什么不直接在这里过夜，还有水源，又何必走远。”有同学发问。
黎儒民无奈呵呵一笑：“这位同学上节课是不是没来听讲？”
那同学面色一僵，明显是被说中了。
“同学们记住了，户外第一忌，不能在水边过夜，毕竟谁也不知道第二天醒来，人是不是在水里。”
黎儒民又走到溪水的礁石边，指了指：“看这石头上的痕迹，说明水位线曾经涨到这里。”
差不多成人的胸口高。
“你们还敢睡在这里吗？”
同学们纷纷摇头，背着背囊，老实地离开。
夜幕降临。
第一天，同学们都累了，隔壁几个帐篷里，已经传来呼噜声。
萧阮在已经扎好的帐篷里，他吃了几块速食补充能量，还没有睡意，半坐着，翻看着白天拍好的素材。
黎儒民在外面拍了拍帐篷，小声问，“睡了吗？”
萧阮回道：“没有，老师有什么事情吗？”
黎儒民钻进帐篷里，亲切地笑了笑：“让老师看看你今天的成果。”
萧阮把相机递过去。
黎儒民翻看一圈，对着其中几张，点评了一下，鼓励萧阮继续好好拍。
他对萧阮赞赏：“可能我带着这些学生里，你不是最有天分的，可是我能从你拍摄的照片里感受到一种真诚的感情。”
萧阮虚心接受老师的点评。
送走老师后，他把摄像机收进包里。
脱去外衣的时候，一条金色坠子从脖子里掉出来，链子接头不知道怎么松开了，萧阮捡起来，放到枕头下，将露营灯转暗，躺下来，慢慢闭上眼睛。
或许是今天拍摄了大量的蝴蝶，这些蝴蝶振着翅膀悠悠地飞进萧阮的梦里。
一只蝴蝶，不停围绕着他飞舞，就在萧阮伸出手想要接住时。
“啊！！”
一声尖叫将他从睡梦中惊醒。
营地里纷乱的叫声响起。
“别管东西，快点跑。”
萧阮爬出帐篷，看到不远处，一处帐篷倒塌，有一团黑乎乎的身影在歪倒的帐篷里挣扎。
“吼！！”
尖利的爪子撕破帐篷，一只肥硕的黑熊从里面钻出来。
萧阮背起背包，跟着人群一起向森林里跑去。
这头黑熊应该是被人类的食物气味吸引过来的，好在它对人类并没有兴趣，注意力仍旧在帐篷上，没有追逐人群。
众人跟着向导，一路来到安全的地点。
停歇下来后，有几位胆小的同学嘤嘤地哭起来，被人围着安慰。
他们坐着，慢慢等待天亮。
萧阮发现他的手机忘记带上了，还在帐篷里。
等到黑熊离开后，他们回到营地，看到一片狼藉。
很多同学没来得及收拾的物品被黑熊翻得乱七八糟，大部分食物都被吃掉。
萧阮的帐篷也被撕烂，他的手机上还有黑熊留下的牙印，屏幕裂成蜘蛛网。
试试了，竟然还能开机，于是将手机收好，准备带回去，把数据转移走，再处理。
遭遇野兽袭击，这一次户外作业，只能提前结束。
黎儒民和向导让学生们整理好物品，带着学生离开森林。
回到村里的民宿后，大家总算歇了口气。
原本计划一周的野外作业，被迫提前终止。
在村里逗留了一天，决定明日回程。
第二日，出发前。
萧阮开始收拾东西，他距离黑熊远，随身的物品基本都带了出来。
查看相机，也没有受到损毁。
忽而，他压了压领口，发觉那处空荡荡，一直习惯带着的项链不在。
想起来了，他睡前把项链放在了枕头底下，如果不出意外，项链应该还在帐篷里。
如果那只是一条普通的项链，丢了也就丢了，可那是，萧阮母亲留下来的遗物，也是萧阮父亲送给妻子的定情信物。
他必须把项链找回来。
所以在同学们坐上大巴的时候，萧阮提出分开。
“老师，您知道那条项链对我有多重要。”
黎儒民深深看他一眼，“我们可以等你。”
萧阮摇头，“没必要为了我一个人的私事，麻烦其他同学，老师你们先回去吧，我只是去一趟，有向导在，不会有问题的。”
同学不明所以，询问什么时候出发，黎儒民只好答应，他交代当地向导，一定要照顾好萧阮。
拍拍萧阮的肩头，叮嘱道：“安全第一。”
“嗯，我会的。”
大巴开走后，萧阮收拾东西跟着向导一起去蝴蝶谷。
向导边走边聊，“我们这里平时是没有大型野兽的，也不晓得，那头黑熊是从哪里跑过来的。”
“这件事还要往上头报告，看是不是要把黑熊抓起来送走，这万一闯到村子里去了。”
大概在林中穿梭了小半天的时间，他们终于走到蝴蝶谷附近。
萧阮停下来，找到那晚搭建帐篷的附近。
他在一片枯黄的树叶中，找到闪闪发亮的项链。
一只指甲盖大小栩栩如生的金色蝴蝶，坠落在草丛间。
将金链子捡起来，拿到手中，终于放下心来，应该是在他收起破了帐篷的时候，项链掉了出来。
萧阮站直身体，准备招呼向导离开，他看到对面的树丛狠狠晃动了一下。
一颗毛茸茸的脑袋钻了出来。
黑溜溜的眼珠盯着他。
萧阮往后退了一步。
“还愣着干什么，快跑！”向导大喊，往林中窜去。
萧阮跟着转身拔腿，追在向导身后。
两人在树林里一前一后奔跑。
等到萧阮发觉时，已经跟丢了向导的踪影。
双手撑着膝盖，看向四周，林中一片幽暗，高大的树木遮天蔽日，耳边只有树叶摩擦的沙沙声，和他一个人的喘气音。
他转了一圈，在一片茂密的绿色里，前后左右都无差别，甚至连来路都被密林遮盖，完全看不出该往哪个方向走。
“格古！”萧阮喘着气，在丛林中喊叫向导的名字。
一群鸟雀从树上掠起，飞走。
除了萧阮，没有任何人类的回应。
喊叫了几次，萧阮放弃了。
看到远方，一片深绿里，有金色的光芒在闪耀。
本能地趋光，循着感觉，继续向前走。
现在，应该先找个安全显眼的地方，等待向导发现他走失，寻过来。
一路拨开枝叶，萧阮终于走到金色的附近。
他被眼前的景象惊呆。
睁大眼睛，一错不错地看着树上的金色。
高大的树木枝干上，悬挂着一颗巨大的金色蝶蛹。
纯金一样的外壳，在树间闪闪发亮。
等到萧阮走到树下，发现蝶蛹远远比他以为的还要庞大。
比他的人还要大，目测有两米多高。
层层堆叠的外壳，线条流畅，看上去像是某种人为打造出来的艺术品。
如果这里不是人迹罕至的森林，萧阮一定会这样认为。
从外形上看，这确实是一只蝶蛹。
可是巨大的体积，让萧阮不敢确定，这里面装着的是个什么东西，世界上不可能会有这样大的蝴蝶。
萧阮爬上树，站在一枝粗壮的枝干上，几乎和金蛹面对面。
他的手掌触上金色的蛹壳。
冰冰凉凉的触感，但也确实不是真正金属做的。
掌下的壳子突然震动了一下。
萧阮心脏砰砰直跳。
还是活的！
眼前巨大的金蛹开始剧烈颤动起来。
它要破茧了！
59 金色的蝴蝶（二）
萧阮急切跳下树干, 从背包中取出相机，然后，他又将相机放下, 拿出损坏但还能使用的手机。
打开摄影功能, 记录下这惊心动魄的一幕。
镜头紧紧锁定。
动了！又动了！
蝶蛹的尾部，开始裂开缝隙。
整颗黄金蛹都在摇晃。
萧阮紧张的呼吸都屏住，目不转睛。
他可以清楚看到金色的蝶翼, 在裂缝里挣扎颤动。
下一秒, 萧阮握着手机的指节，因为用力抓握变得发白。
脸上激动的神情凝固住, 犹如雕塑僵硬在那里, 双目惊恐地瞪大。
人类的手指在轻轻颤抖着。
他看到金色的茧里钻出来的半个人类的肩膀。
金色的蝶翼破茧而出。
一只长得像人, 又不是人的怪物，轻巧悬挂在树干上。
祂的皮肤是金黄色，额头上长着两根纤长的触须，四肢比人类更加地修长, 身体的部位长着鳞甲。
背后展开的蝶翼, 金灿灿, 近两米多宽。
轻轻的煽动, 流光溢彩。
如同书籍里描述的幻想物种, 诞生在森林中的精灵。
像游戏里精美立绘一般的画面，出现在现实中。
萧阮被眼前这一幕，诡异又格外美丽的场景深深震撼。
他慢慢地挪动脚步，小心翼翼不发出声响, 想向旁边灌木丛后躲去。
忽然, 面对树干的怪物转过脸来，像人类一样的, 艳丽五官，直面向萧阮。
高挺的鼻梁上，是一对黑漆漆的复眼。
黑色填满了眼球。
被突然盯住，萧阮如遭雷劈，浑身都紧绷起来。
怪物的触须抖了抖，脑袋跟着微微歪了歪。
像是在打量着眼前的人类。
冷汗从额头冒出来，萧阮一动不敢动，他不知道这个怪物，对人类是不是有危险。
金色蝶翼轻轻一振，怪物离开了树干，跟蝴蝶一样悬浮在空中。
蝶翼展开，上下翻飞。
姿态优美像是在跳舞一样。
萧阮见怪物在空中专心致志地跳舞，轻手轻脚，缓慢地向后挪动脚步，想要逃离蝴蝶怪物的视线。
就在萧阮拿起背包，准备逃走的时候。
跳舞的蝴蝶停下动作，向萧阮这边飞过来。
萧阮拎起包，猛然向林中窜去。
怪物在空中向他追逐过来。
萧阮以为，怪物巨大的翅膀会在密林中是种累赘，可是身后，对方的身形十分地灵巧，轻松地穿过层层叠叠的树枝，半点没有妨碍。
慌乱地逃跑着。
闯过树丛，他看到眼前出现一片光，视野豁然开朗，流水叮咚。
无数蝴蝶翻飞，是他之前来过的蝴蝶谷。
萧阮转头，发现怪物没有跟上来。
松了口气，到了蝴蝶谷，按照原路，他就能回到附近的村子里。
他拿起一直紧握在掌中的手机，翻了翻之前保存下来的视频，清楚记录了，怪物出茧的场面。
他将剩余一格电的手机收好，背着背包，向来路的方向走去。
……
巨大的金色的蝴蝶飞到蝴蝶谷的上空。
无数蝴蝶向祂聚拢过来。
蝴蝶告诉了祂，人类的去向。
蝶翼向人类离开的方向展开。
……
走在林荫道，看到层叠树叶后，出现在不远处的村庄，村里的小孩和狗叫的声音隔着距离传过来。
萧阮的嘴角微微挑起，神情变得松快起来。
走出森林。
压抑感一下子消失，外面阳光明媚。
回到村子，就可以结束这一段奇异的旅程。
萧阮深深吸了一口气，颠了颠背上的包，踏着步子往前走。
他的身后，刮起了一阵微风。
微甜的空气，从背后涌过来。
一双金色的细长手臂，出现在萧阮的胸前，将他环抱住。
萧阮还来不及注意到，身前的手掌上，格外纤细的手指是人类的两倍长。
双腿已经脱离了地面。
他被怪物抓到了空中。
萧阮想要尖叫，可是他的喉咙像是被掐住，耳边是呼啸的风声，突如其来的快速升空，让他的耳膜嗡嗡作响。
转瞬，就已经到了几十米的高空上。
萧阮看着脚下，越来越远离的村庄，越来越近的浓绿，他被怪物，又带回了森林上空。
因为背包的阻隔，萧阮的姿势不太舒适，怪物的手臂环在他的腋下，人被吊在空中，胸口被勒得发疼。
后颈处传来怪物的呼吸，头皮都要炸开了。
可是，他不敢挣扎，害怕怪物一个松手，就把他从空中丢下去。
就这样被蝴蝶怪物抱着飞了一路。
从空中俯瞰他以为自己走了很远的地方，其实一直是在绕着蝴蝶谷打转。
萧阮又被怪物带回来，好不容易离开发现蝶蛹的那棵大树上，
他被怪物放在了树干上，旁边就是已经开了壳的巨茧。
萧阮不明白怪物要对他做什么。
他知道有的捕猎者是有把猎物储存在树上的习性。
可是蝴蝶也会这样吗？
放开他的蝴蝶，又飞回了空中。
复眼紧紧盯着他，漂亮的金色翅膀飞舞着。
萧阮抿着唇，惴惴不安，紧张注视着怪物的一举一动。
如果他眼前是一只真的蝴蝶，或许这时候他就该莞尔一笑。
又或者，如果他自己也是一只蝴蝶，他会认为，对方舞动翅膀是在求偶。
可是，他是一个人类，而张着翅膀的是个怪物。
萧阮无法理解一只怪物的奇特行为。
他的手抓握在树干上保持着平衡。
跳着舞的怪物，扇动翅膀缓慢地从空中向他靠近。
人类久久地一动不动，怪物似乎产生了疑惑。
祂渐渐地靠近。
特别精致的五官，深邃的眼窝，连睫毛都是金色的，极近的距离里，怪物填满眼眶的黑色复眼，还是让萧阮感到惊悚无比。
无数的小眼组成的复眼，反射着光泽，完全看不出任何的情感。
萧阮不知道，他在怪物的眼中是个什么样子。
细长的手指向他的头部伸过来。
近在眼前，萧阮可以清楚看到，怪物的手掌和人类格外的不同。
比人类多出一倍长的指节微微弯曲，像数只细长的钩子，轻触上萧阮的脸颊。
怪物的手指在他的脸上，轻轻抚摸着。
萧阮屏住呼吸，他甚至能感受到对方指腹上，覆盖着一层毛茸茸的绒毛。
怪物长长金色的触须，轻点着他的额头。
怪物凑得更近了。
两颗脑袋几乎要挨在一起。
怪物的呼吸喷到了萧阮的脸上。
两片金色的薄唇，微微开启。
萧阮看到格外惊悚的一幕。
一条细细长长的舌头，从怪物的口中伸出来，卷尺一样的舌头，慢慢展开，伸向萧阮的脸。
细长的舌头，碰到萧阮的嘴唇，在他的唇缝间，来回地磨蹭着。
虽然情况很严峻，但是唇上传来的轻轻刮动，格外地发痒，萧阮咬着嘴唇，想要忍住动作。
他搞不明白怪物要做什么。
还是怪物有特殊的进食方式，要从猎物的口腔开始。
也是，这样长的舌头，指不定能一下子伸进肚子里。
怪物锲而不舍地用舌尖拨弄着他的唇瓣，萧阮咬着嘴唇死不张开。
蝴蝶的翅膀向后煽了煽。
怪物又飞向天空，开始来回的飞舞。
祂的动作始终保持着某种韵律。
怪物拉开距离，萧阮开始动作，试图从树干上跳下来。
可是他一移动，怪物又飞近过来。
也不攻击他，就是不停围绕着他飞来飞去。
萧阮先把身上的背包取下来，扔到树下。
自己在怪物飞舞的间隙，寻找好角度，往下一跃。
空中的蝴蝶速度极快，俯冲下来。
萧阮双脚还没落地，又被怪物抱了个满怀。
这一次，他们面对面。
萧阮被带到了数米高的空中。
他双臂牢牢攀上怪物的肩膀，试图维持身体平衡。
因为惊吓，稍微张开了唇瓣。
怪物的舌头，趁虚而入，钻了进来，在萧阮的口中滑动。
一指宽的舌头，滑溜溜，格外怪异的感受。
像是被迫往嘴里塞了根奶茶吸管。
怪物的舌尖终于碰到了人类的舌头。
想着要不要咬下去，萧阮舌头上突然涌出一阵液体，带着花香的味道。
甜滋滋的。
“……”
似曾相识的口感，很难令萧阮不多想。
这好像，就是。
蜂蜜？
甜蜜的液体溢满萧阮的口腔，他下意识地吞咽，顺着喉咙滑下去。
不小心吞下怪物分泌的不明液体。
萧阮胆战心惊。
他知道有些生物会分泌用来麻痹猎物的毒素。
但一般是通过咬伤猎物，在猎物的伤口处分泌，或者注射。
没有哪个捕猎者，会用舌头，嘴对嘴，这样对猎物投毒。
额，也没有嘴对嘴，他们的唇，还是有点距离的。
怪物抽回了舌头，萧阮也没有中毒的迹象，他对怪物诡异的行为，迷惑不解。
他被怪物搂抱在空中，随时都要掉下去。
明明是极其危险的状况，可是神思还是不自觉落在舌尖。
好甜啊！
比他尝过的任何一种蜂蜜都要美味，神话故事里形容的琼浆玉液大约就是如此。
口腔溢满馥郁的香味，沁人心脾。
挨得近，萧阮能闻到，怪物身上萦绕着若有似无，同样的好闻香味。
仿佛饮下的是，蜜酿的酒液，酒量一向很浅的萧阮有些醺醺然，白皙的脸蛋，慢慢浮起一层浅淡的红晕，双眸变得湿漉漉。
视线落在怪物优美的唇线上。
吞咽下口水，还想再继续尝一口。
人类迷离着双目，两颊粉红，比花瓣还娇嫩的唇瓣微张，眼中透露着不可言说的渴望。
眼见怪物没有要继续的意思。
萧阮将胳膊收紧，在空中和怪物挨得更紧，双唇主动覆盖上怪物金色的唇瓣。
舌尖灵巧地探入怪物的口中，勾缠着对方的舌头，向怪物索要蜜液。
原本空中平速飞舞的翅膀，快速地扇动起来。
萧阮讨要了半天，也不见怪物再喂给他尝尝，带着醉意，凶巴巴地咬上怪物的嘴唇。
“咿！”
金色怪物发出一声，极其不符合外貌的，细小像蚊子一样的尖叫声。
始作俑者茫然地瞪大眼睛，又缓慢地闭上。
在怪物的怀抱里发出清浅的呼吸。
怪物抱着睡着的人类，飞向密林深处。
60 金色的蝴蝶（三）
刺眼的阳光照在眼皮上。
醒过来的时候, 萧阮发现自己正处在，悬崖的一处峭壁上。
距离地面十几米，凸起的岩石十分光整, 像一座平台, 刚好可以供他活动。
怪物不在他的身边。
他看到悬崖下是流动的溪水，空中飞舞着数不清的蝴蝶。
怪物把他带到了蝴蝶谷的尽头。
他扔在树下的背包，也被怪物带了上来, 一起放在平台上。
萧阮翻动背包, 从里面找到破损的手机，看了下时间, 已经是第二天, 手机还剩下半格电。
他看了看信号, 时有时无。
一排未接电话显示在通讯列表中。
是黎儒民打过来的。
还发了好几个短信，询问他现在的状况。
应该是和导游失散后，对方告诉了老师他失踪的事情。
萧阮移动到悬崖边，高举起手机, 看到信号出现, 立刻拨通老师的电话。
对面很快接通。
中年男人焦急地声音穿过来。
“萧阮！萧阮！是你吗？”
听到熟悉的声音, 萧阮眼眶发胀, 他“嗯”了一下。
微哽着喉咙, 出声唤道：“老师……”
“我现在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跟您讲，您听仔细，我在这里发现了一只……”
还没等萧阮想要讲清楚发生的事情时，信号突然断开。
等萧阮想再重新连接的时候, 金色从远方飘过来。
萧阮连忙将手机藏回包里。
怪物收拢翅膀, 落在了萧阮脚边的平台上，他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
他只记得昨天被怪物抱上了天空, 喂食了奇怪的液体。
再然后，他的记忆一片空白，应该是晕过去了。
很显然，那种汁液，具有麻醉的功效。
怪物一步步地逼近，萧阮一点点地后退。
直到他的脊背撞上悬崖边的岩石，退无可退。
怪物张开双臂，他被怪物圈在了墙壁间。
怪物伸展着舌头，往萧阮的唇上送。
软滑的舌尖在人类的唇缝处乱挑，很快萧阮的唇上就被胡满了亮晶晶的蜜液。
萧阮瞪着眼，看着怪物的一举一动。
鼻尖充斥着香甜的气味，他强忍住想要舔唇的冲动。
昨天是一时大意，这一次，绝不可能再张开嘴巴，让对方趁虚而入。
“咿咿。”
他好像听到怪物的嘴里发出什么奇怪的声音。
不确定，再听一听。
“咿咿。”
“……”
极其不符合的声音真的是从怪物的喉咙里钻出来的。
这感觉怎么说呢，就是看到一只大型的猛兽，发出咪咪的叫声。
尖尖细细，叫起来软软的，还有几分萌萌哒。
怪物锲而不舍地舔着人类的唇，嘴里发出细小叫声。
光从叫声根本判断不了怪物的意思，但也很难让他认为，怪物发出这种声音，是在威胁。
总不能因为他不张嘴，就一直“咿咿”的叫吧。
哪有怪物是这样捕猎的。
如果不是捕猎？
那又是什么？
萧阮一瞬间想到很多种生物的习性。
或许在人类间很少见，但很多动物是有，用嘴巴向同类喂食的习惯。
所以，怪物其实不是在向他下毒，而是在喂食？
萧阮觉得可能这就是真相了。
也许有几分相似的外形，又刚好出现在怪物出茧的时候。
怪物很可能以为萧阮也是同类。
至于，他为什么会在尝过蜜液后晕倒，或许是蜜汁里的成分不适合人类饮用。
但他现在身体完全没有副作用，反而格外轻松，应该是无毒的。
大胆猜想过后，萧阮伸出舌尖，舔了舔唇瓣上的。
忍不住眯了眯眼，极其美妙的滋味残留在舌尖。
忍不住吞咽下口水，大胆地将唇瓣上沾染的液体舔干净。
在口中来回品尝。
奇怪的汁液，味道甘甜，还带着特殊的香味。
只是唇上一点点，似乎对他并没产生什么负面影响。
他现在脑子还是清醒的。
怪物又向他张开嘴。
可能被怪物当成同类，让萧阮有了几分胆气。
不清楚怪物的液体是怎样分泌出来。
他趁怪物，伸舌头的时候，将对方的舌头，捏在了指尖，仔细观察。
怪物张开唇，长长粉色的舌头伸出来。
昨天没看仔细，萧阮现在才注意到，粉色的舌尖上有一处深色的细小裂口。
裂口处溢着金黄色透明的像蜂蜜一样的蜜汁。
软嫩的粉色舌尖被萧阮捏在两指间，对着裂口处刮了刮，流出的蜜汁顺着指缝往下淌。
“咿咿。”
听起来怎么有几分委屈。
萧阮松开手，怪物的舌头收了回去，乌黑的复眼注视着人类。
萧阮展开手掌，把手凑到鼻尖，香气扑鼻。
晶莹剔透带着点澄黄，指尖捻了捻，浓稠里，有些黏度。
怎么看，它都像是一种蜂蜜。
一只会产蜜的怪物。
逻辑上来讲，祂应该是吃素的。
而且怪物也没有因为被捏住舌头攻击他，看来对同类的容忍度很高。
萧阮不再惧怕。
他松下一直提着的心，转身去翻自己的背包，检查有哪些物品可以使用。
他醒来的时候怪物不在，应该是觅食去了。
甚至一回来，就开始对他喂食。
萧阮的动作顿了一下，怎么觉得这只怪物有点过于体贴。
转头看向停在他身边的怪物。
巨大的金色翅膀拢在背后，格外细长的腿，底部钩子一样的细足，抓在地面。
怪物的脑袋歪了歪，似乎是在好奇他的举动。
背包里装着相机，方便充饥的零食，和一些零散的露营装备。
萧阮在背包中编辑好内容，把拍到的录像，一起发送给老师。
暂时还没有信号，等到连上的时候，老师那边就能够第一时间收到。
做好这一切后，萧阮将手机关上保持电量。
他坐下来，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保持体力，等待怪物离开。
用湿巾擦去手上的蜜汁，打开压缩饼干，吃了半块，又取出剩下的一瓶水，小口地喝了一点。
唯一的水，他必须省着点喝。
奇怪的是，他从昨天到现在，一口水，都没喝过，竟也没觉得渴。
看向距离地面十几米的悬崖，衡量着距离，崖壁不是直上直下，碎石堆叠，有很多适合下脚的地方。
他可以等待怪物离开觅食的时候，从悬崖上爬下去。
过了很久，怪物一直都在。
萧阮凝望着崖底上下翻飞的蝴蝶。
理论上来讲，这类昆虫应该需要长时间地采集食物，保持食量才对。
萧阮看向身边的怪物，对方一点也没有要出去觅食的意思。
可能被人类一直盯着，时间久了，怪物展开翅膀飞向空中。
萧阮心下一喜，他的机会来了。
可是怪物没有如萧阮所想，离开，祂在空中舞动着金闪闪的蝶翼，划出漂亮的弧线。
目光一直紧紧落在人类的脸上。
如果萧阮转头，怪物也跟着换一个方向，一定要被人类看到，继续飞舞。
飞的不累吗？萧阮十分疑惑。
飞过一阵后，怪物又落到了他的面前，向他伸出舌头。
猝不及防，萧阮没来得及抵挡。
甜蜜的汁液溢满口腔。
“咕咚。”一口全咽了下去。
晕乎乎的感觉涌上来，萧阮大感不妙，看来今天的逃跑计划要取消了。
异常表现得比昨天要轻，萧阮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这是醉酒的症状。
也许是太美味。
他醉蜜了。
人一旦喝醉，失去理智，会放大潜意识里的欲望，做出清醒时不敢做的大胆举动。
萧阮意犹未尽，舔了舔唇。
双手软软地挂上怪物的肩头，在同一平面上，需要踮起脚尖，才能勉强够到对方的下颌。
大胆地将怪物的脖子往下拉。
“那是什么，再让我尝尝。”
厮磨着怪物的唇瓣。
怪物听话地给他喂食，甘甜的蜜汁灌入口腔。
吃到最后，舌尖产出的蜜汁越来越少，萧阮还不满足，缠着怪物的舌头不放开，本能的索取。
怪物被推倒在地上。
“咿咿。”瓮声瓮气叫着。
人类霸道地压在怪物身上，吮吸着祂的舌尖。
过了很久，萧阮索然无味，皱了皱眉头，有点不爽：“怎么没味道？”
用手指把怪物细长的舌头扯起来，“蜜呢？”
凶巴巴地指责，“你是不是不行！”
“咿！”怪物委屈极了。
吃了个肚饱的人类，丢下产不出蜜的废物，在悬崖的平台，找了块舒适的地方，开始呼呼大睡。
被掏空的怪物，蔫蔫地拖着舌头，展开翅膀，飞向百花盛开的地方。
晚霞映红整个天空。
萧阮从醉酒的状态清醒，睁开眼，就看到如此瑰丽的景象。
天空如火烧一般，流动的浮云，绚烂多彩。
下意识地掏出相机，拍摄下这绝美的一幕。
镜头里，金色的光点忽然出现，越来越大。
蝴蝶展开翅膀，在落日下，反射着璀璨夺目的光芒。
如同精灵落在了人间。
“咔嚓。”
快门按下来。
萧阮看一眼拍摄下来的如梦似幻画面，呼吸有一瞬间的急促。
等到蝴蝶降落在平台，萧阮已经将相机藏进了背包，他若无其事等待怪物靠近。
怪物殷勤张开嘴巴，露出粉色的舌尖。！！
瞬间回忆起不好的画面，萧阮急忙伸手捂住对方的嘴巴。
他都做了什么？！
酒量浅他是知道的，可是酒品差，他绝不认可，见过萧阮醉酒的人，都说他喝醉后很乖，除了睡觉，什么都不干，从来不耍酒疯的。
他怎么会在醉蜜后，去欺负一只怪物，对着祂这样那样。
绝不是他的错。
一定是蜜的问题！
“咿咿。”被人类捂住嘴巴，怪物细声叫着。
萧阮打量着眼前比他还要高一头的怪物，想起对方被自己压倒的场景。
半点没有身为怪物的凶悍，反而可怜兮兮地任由他作弄。
怎么这样乖？
萧阮对怪物已经彻底没有了惧怕。
他好奇询问：“你为什么要抓我？”
“咿咿。”怪物想要喂食。
语言不通，双方都不知道对方在讲什么。
萧阮指了指地面，“可不可以，把我放下去。”
怪物顺着人类的手指往下看。
祂展开翅膀，向下飞去，落在萧阮手指着的地方。
摘回一朵花，送到人类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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