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阮试图和怪物对话, 让祂放自己走。
可惜比划来比划去，怪物都听不懂，最后萧阮放弃了挣扎, 他决定还是靠自己。
又一回, 萧阮吃光了怪物的蜜，把祂赶出去采蜜。
他计算着清醒的大概时间，醉了几次后, 大概是产生了免疫, 醉蜜的时间越来越短，相反, 被他吸干了的怪物, 出去采蜜的时间越来越长。
他已经能够控制住渴望, 不咽下蜜液，咬着怪物的嘴唇，舌头交缠在一起，让对方被迫吞下去不少。
最后一次, 耗尽怪物的蜜, 萧阮人还是清醒的, 他假装醉酒, 把怪物哄走。
等到怪物一离开, 萧阮马上收拾行李，背上包，往崖边攀越。
他努力扒着石壁上凸起的石块，手指用力抓着, 侧着身体, 脚踩上去，贴在岩石上, 一点一点，往下挪。
开始的时候，石壁凸起比较多，还算顺利，越往下移动，峭壁变得陡峭起来。
看着还剩下最后几米的距离，萧阮深呼一口气，额头上的汗珠往下滴，他的手指因为使劲过度，微微打着颤。
判断失误，路断了。
他看向四周，附近没有可以下脚的地方。
他又向上爬去，想要换个位置重新下降。
他的指尖向上够去，可能那里的石块被他踩过，已经变得松动。
徒然的失重，萧阮和碎石一起向下坠落。
“咚！”
人和背包一起，掉落在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
背包的带子在空中断裂，滚到一边，落地瞬间，萧阮甚至听到骨头断裂的声音。
剧烈的疼痛，让他两眼发黑，一瞬间陷入黑暗。
再醒过来时，萧阮试图坐起来，发现胸部以下没有了知觉。
他无力地躺在地上，喘着气，伸手想要去捞背包。
手机可能是他最后的希望。
咬着牙，尽力伸直手臂，指尖几乎抽筋，还是就差那么一点点。
就差那么一点，几厘米的距离，对他却如同天堑。
继续试着，他在手臂能够到的距离里，搜寻能用得上的工具。
试图用石块增加长度。
萧阮很努力地想要求生，不管失败多少次，他都没有放弃。
突然，视线里出现一团巨大黑影，袭击营地的黑熊出现在蝴蝶谷。
黑熊慢悠悠走到水边，低头喝水，喝完水后，黑熊抬起头，它注意到附近躺着的人类。
摇晃着身体爬过去。
只能眼睁睁看着黑熊越来越近，黑熊好奇地闻了闻，野生动物的腥臭扑鼻而来。
萧阮的心脏剧烈跳动，不能动弹的双腿令他无比地绝望，他后悔此前逃跑的举动，或许他可以再等等，等到怪物主动放他下来的。
已经知道没有生命危险，他不必这样着急的离开。
“咿咿！”
出现在天边金色蝴蝶速度极快，一瞬间飞到了萧阮掉落的地方。
祂飞舞在空中，修长的十指，如同利器，向黑熊爪去。
黑熊厚实的皮毛上立刻出现锋利的抓痕，露出血肉。
被激怒的黑熊，站直身体，两爪向空中挠去，蝴蝶的反应更快，发怒的熊连怪物的翅膀尖都没碰上，又挨了几爪。
嗷呜一声，荡荡地逃跑了。
萧阮躺地上，看了一场蝶熊大战，没想到在他面前软糯可欺的怪物，能把一头熊打得嗷嗷叫。
驱赶走了黑熊，蝴蝶落在萧阮的身边。
祂的翅膀在背后快速地扇动，来回地踱步，嘴里不停发出咿咿的叫声，看上去有些急躁。
萧阮猜想，怪物是在因为他逃跑的事情生气。
“咿咿咿咿咿咿！”怪物手舞足蹈，对着他叫。
萧阮抬眼看着怪物，他在等待。
怪物接下来要做什么，会不会像对待黑熊一样惩罚他。
又或者，把他扔在这里，让他自生自灭。
毕竟他现在是个残废，在动物界中，伤残的同类，大部分的结局都是被舍弃。
他其实不讨厌怪物的。
像小动物一样。
现在感觉不到疼痛，可是萧阮心里清楚，从这样的高度落下，内脏应该已经出血了，没有及时地医疗。
他很可能活不过今晚。
注视着，可能陪伴他走完最后一程的怪物。
如果有机会，他们也许能成为朋友。
“对不起，骗了你。”
“咿。”
怪物低低叫了声。
人类的视线从怪物的纯净的眼睛上，慢慢转移到天空。
天蓝的透明，蝴蝶在四周飞舞。
眨了眨眼睛，或许死在这样漂亮的山谷中，也是美事一桩。
萧阮被抱了起来，怪物展翅飞向天空。
甜蜜的汁液灌入口中，被迫吞咽。
被灌满，萧阮晕涛涛，失血苍白的脸上浮起红晕。
抬起手轻抚怪物的脸颊，吮上怪物的唇，也好，不如就让他醉死在这山水间。
缓慢闭上了眼睛。
从昏沉的黑暗中醒过来，萧阮疑惑，他竟然没有死掉。
原本失去感觉的下肢，竟然有了触感，清晰感受到，正压着什么东西。
天上月色明亮。
他环顾，发觉自己正半卧在怪物的怀里。
怪物靠着墙，半坐着，萧阮被搂着肩膀，靠在祂的胸膛上。
伸出手指戳了戳。
怪物睁开漆黑双目，发出“咿”的一声。
人类听不懂，却能够明显感觉到对方的喜悦。
是怪物救了他吗，萧阮不确定。
他想动一动身体，发现还是有明显的滞碍，双腿失去站起来的力气。
“咿。”
怪物抱着他，萧阮只能依靠着怪物。
放弃了挣扎，他后仰身体，将头轻轻靠在怪物的肩膀上，看向无垠的星空。
绝处逢生的喜悦在他的胸腔里蔓延。
怪物从身后环抱着人类，萧阮用还能动弹的手臂，握住怪物的手掌。
人类的手指在微微颤动，被怪物反握在掌心。
萧阮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度过惊心动魄的一天，等他再次醒来，太阳已经照常升起。
一夜之间，困住人类的崖壁，结满了雪白的丝线，像一张蛛网，柔软又有韧劲，把人类放置在其中。
他睡在一张悬挂在空中，丝网结成的软床上。
觅食回来的蝴蝶，从悬崖顶端，飞下来。
怪物凑过来，萧阮顺从地张开唇，接受对方的喂食。
毕竟他已经没有其他的食物来源。
很奇妙地，明明看上去只是透明的蜂蜜一样，却充满了能量，吃掉后，既不会觉得渴，也不会觉得饿。
身体源源不断地发热。
比科幻小说中编造的营养液还管用。
躺着的人类，伸出双臂。
怪物读懂人类的意思，将人类抱坐起来。
萧阮双臂挂在怪物的肩膀上，刚好身体支撑起来，他不想一直躺着。
怪物成了他的支撑。
祂们像亲密无间的情人一样，拥抱在一起。
“谢谢。”萧阮在怪物的耳边轻语。
他知道怪物听不懂，可还是想要和对方交谈。
“咿咿。”仿佛是在回应。
萧阮低低地笑起来，他弯了弯眼睫。
“你采蜜去了？”
“咿咿。”
“要飞多远呢？”
“咿咿。”
“你是蝴蝶？”
“咿咿。”
可能因为身体受伤的缘故，萧阮很容易疲劳，他趴在怪物的肩膀上，自说自话，聊了一会儿，声音慢慢地弱下去。
怪物小心翼翼拥着人类，维持着身形，尽量不吵醒对方。
眯了一段时间，萧阮醒过来，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发现自己还维持着一开始的动作。
他转过脸，瞧见怪物睁着又大又黑的眼睛看着他。
不由愣了愣，怎么看上去傻乎乎的？
他都睡着了，也不知道要放开，就这么一直抱着，也不累？
萧阮一松手，身体倒向编织的软床，弹了两弹，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丝线，格外地结实。
怪物蹲坐在床边的石板地上，双手撑在地面，一直安静看着他。
萧阮侧头看向祂，把手掌伸出来张开。
怪物眼睛落在人类张开的手掌上，又抬头看向萧阮，歪了歪脑袋，不明所以。
“握手。”萧阮出声。
“咿咿。”怪物跟着叫。
“握手。”手掌来回晃了晃。
怪物的视线随着手掌移动。
晃几下，萧阮不耐烦了，伸手把怪物的手臂从地上捞起来，抓住对方的手掌，继续重复，“握手。”
怪物的长长的手指被他捏在掌心。
萧阮又松开手掌，重新把手指张开。
说道：“握手。”
怪物这一次明白了，祂看了看人类，飞快地把手指放进人类的手心。
萧阮满意笑起来，抓着怪物的手摇了摇，夸奖：“好聪明。”
“咿咿。”
怪物感受到人类的情绪，欢快地叫起来。
萧阮又试了几次，发现怪物真的听懂了他意思。
喊握手的时候他故意没有伸出手，怪物听话把手伸过来，却没地方放，停在空中，歪头看了看他，干瞪着眼，等待他张开手掌。
迟迟才把手伸出来，怪物立刻把手指放上去。
“咿咿。”
把怪物的手掌捏在手中，对方的指腹上有一层绒绒的金色短毛，倒有几分像蜜蜂身上的，摸着软乎乎的，很难想象，这样的手指轻易撕开黑熊厚厚的皮毛。
怪物眼巴巴地看着人类玩着手指，格外地乖巧。
萧阮半弯着眼角，身体不能行动的郁气消散了不少。
受这样严重的伤，没有悲观消沉下去，大概是怪物给了他重生的希望。
吃下蜜液后，明显感觉到，身体在慢慢康复。
怪物分泌出来的蜜，或许有着神奇的修复能力，萧阮觉得自己的皮肤都变得水嫩白皙多了。
遇到这样的怪物，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
他被怪物囚禁，却也被怪物拯救。
萧阮展开手臂，对着怪物说：“抱。”
怪物呆了呆，祂知道张开手臂的意思，一时间还没把“抱”和人类的动作联系起来。
却还是凑上去，将人类抱起来。
萧阮搂住怪物，复述：“抱。”
翻来覆去的重复，怪物懂得了“抱”的含义。
“咿。”
在萧阮再次说出“抱”的时候。
怪物第一时间拥住了人类。
62 金色的蝴蝶（五）
身体近乎完全好转, 除了受伤比较严重的双腿，可能还需要再等一段时间。
这些天萧阮教会了怪物几个新的指令。
比如，他说吃, 怪物就会主动地把嘴巴凑上来。
说飞, 怪物就会离开巢穴，出去觅食。
萧阮被怪物抱着，来到平台边缘对还在地上的背包指了指, 说：“那个。”
怪物向下望去。
“咿咿。”
似乎不是很懂, 萧阮又拍了拍自己的背，比划着包的大小。
怪物明白过来, 人类是要那件一直带着的东西, 祂把人类放到床边, 萧阮坐着等待。
怪物展翅向下飞去。
没过一会儿，背包就被取回来了。
对着失而复得的背包，萧阮如获至宝，他翻出手机, 打开, 看到岌岌可危的电量, 和还没有发出去的求救短信。
在空中摇了摇, 依旧没有信号。
看一眼时间, 已经过去一星期。
相机竟然还是完好的。
他又从背包里翻出一袋还没有拆封的饼干，拿出来吃。
可能是放得久了，感觉没原来的好吃，吃一块就不想再吃了。
怪物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萧阮把准备收起来的饼干, 放到怪物面前, 问：“吃吗？”
怪物眨了眨眼，听懂了吃字, 张开嘴巴往萧阮嘴边伸。
萧阮哭笑不得，“让你吃饼干，不是吃我。”
看来沟通障碍不是那么容易打破的。
萧阮又做了几次示范，怪物终于理解“吃”更进一步的含义。
不止人类能“吃”，祂也可以“吃”。
人类“吃”祂的蜜，祂“吃”人类的食物。
怪物把饼干在口中嚼了嚼，艰难咽下去。
萧阮看出饼干很显然不符合怪物的口味，将饼干收起来。
他坐在吊床上，不死心地打开手机，又看有没有信号。
恰好出现一格。
激动地拿到眼前，不到一秒，小小的一格又消失了，他的信息还没发送成功。
萧阮垂下头，失望咬着嘴唇。
已经过去这么多天，也不知道，老师那边怎么样了，是不是很着急。
如果他们来到蝴蝶谷，其实就能很快找到他的。
可是这么久，离村庄不算远的，蝴蝶谷也没有人再进来过。
只能自救。
捏在手中的手机破破烂烂，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罢工，萧阮烦躁地举起手，在空中挥来挥去。
期望信号再次出现。
哪怕只有几秒钟，等他的短信发出去也行啊！
怪物乖乖看着人类奇怪的举动。
“咿咿。”祂叫了叫。
萧阮的注意力，落在怪物的翅膀上。
他拿着手机，张开手，说：“抱。”
怪物走过来抱住他。
萧阮又指了指天空，“飞。”
怪物搂住人类，两米长的翅膀刷的伸展，向上空飞去。
萧阮被带到了高空，他指挥着怪物，在空中寻找着信号。
怪物任劳任怨被人类胡乱驱使着，一会儿，飞这里，一会儿飞那，一会高，一会低。
十几分钟过去，在电量即将耗尽前，好运降临。
他终于找到信号，提前编辑好的短信，最终发出去。
萧阮把熄灭的屏幕按在胸口，压抑不住激动的情绪。
只要老师看到短信，就能来蝴蝶谷营救他了。
他在空中被抱着，搂着怪物的脖子，兴奋地在对方脸颊上来回蹭着。
“咿咿。”怪物也跟着发出开心地叫声。
萧阮停下动作，迟疑看向怪物。
他把录下怪物的视频也一起发出去了……
……
一直悬着的心放回肚子里，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
从高空望向地面，蝴蝶谷中，流淌着一条格外清澈的溪水。
从上空俯瞰，看到一处适合的地方，指了指，“那个。”
他让怪物把他抱去了水边，坐在凸起的石头上。
光着的脚丫，浸泡在清清凉凉的水中，溪水没过小腿半截。
有手指大小的溪鱼从水中溜过。
蝴蝶在溪流上飞舞，时而轻点水面。
一开始，只是想洗洗手，碰到水，又开始觉得浑身不自在起来。
他看了看怪物，对方小动物一样纯洁的眼神。
半闭着眼，安慰自己，就当眼前的是一只小猫小狗。
洗个澡而已，也不算什么了。
他让怪物把背包从巢穴取下来，拿出里面存放的香皂。
慢慢地褪去衣物。
身上不算脏，可能是怪物喂给他的汁液过于特殊，这些日子，他基本没有生理需求。
抬起手臂仔细闻了闻，竟隐隐带着和怪物同样的味道。
惊起一身鸡皮疙瘩，搓了搓手臂，再继续吃下去，他不会也变成怪物的模样吧！
他用手，把水撩起来，浇在皮肤上。
春末的水有些凉，但这里地处最南方，被太阳晒过一整天的水，还是可以忍受。
原本就算白皙的皮肤变得更加透白，如同丝绸一般，在溪水的滋润下，反射着细腻的光泽。
整个人都晶莹剔透着。
怪物新奇观察，眼睛黑漆漆，直白地注视着。
萧阮背对着怪物，还是感觉到，身后直直的目光。
忍了忍，可能只有他们人类在乎这种事情。
可是脸颊还是不自觉地发热起来，耳根隐隐发烫，半透明的耳垂红扑扑的。
他若无其事，假装镇定地抓起旁边的香皂，给自己打一圈泡沫。
怪物鼻尖皱了皱，对着空气用力嗅了嗅。
人类变得香喷喷，像花一样。
好想吃。
怪物展翅落在人类的身边。
萧阮打泡沫的手一抖，香皂跌进水里，随着水流飘走。
无奈得叹口气，算了，反正也洗得差不多了。
怪物弯下腰，凑过来，绕着萧阮闻来闻去。
挨的太近，呼吸直接打在人类的皮肤上，萧阮颤了颤。
鼻尖沾上泡沫，顶着一坨白色，呆呆，两眼看向鼻子，变成了斗鸡眼，又多出几分可爱。
萧阮忍不住笑出声。
“咿咿。”怪物也叫。
伸出舌头，往鼻尖上去舔。
萧阮伸手挡住，弯着唇，“不能吃，别舔。”他用手指替怪物抹泡沫，顺手在对方高挺的鼻梁上刮了刮。
冲洗干净。
被蜜汁喂养出来的身体白得透亮，皮肤滑滑嫩嫩，如同刚剥出来的水煮蛋，吹弹可破。
擦干身体，换上背包里的备用衣物。
人类焕然一新。
怪物意识到，人类的外壳，和祂的翅膀不一样。
它们是可以脱下来的。
萧阮指了指峭壁，“飞。”怪物把人类带回了巢穴。
浑身清爽地躺着，怪物习惯性地往萧阮旁边的地上蹲去。
萧阮拉住祂。
怪物从翅膀里露出脸，困惑地看着人类。
萧阮有一瞬间的心虚，是他不让怪物一起睡的。
指了指床，“坐下。”
他睡怪物编织的吊床上，对方却只能睡地上，实在是有点过分。
怪物站着不动，“坐下”是个新词。
萧阮拉住祂的手臂把祂扯下来，俩个挨在一起，“坐下。”
怪物老实坐在人类身边。
两个身体的重量，丝网坠了坠，并没有断裂，还是很结实，也不知道是怎么编织出来的，萧阮的视线扫向怪物的腰部。
诡异地想到吐丝的那几种生物，怪物是不是也…打住，越想越奇怪。
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萧阮做出睡觉的姿势，躺好，对怪物说：“睡觉。”
做完示范后，他又起来，把怪物拉倒在床上，两人一齐躺倒。
“睡觉。”
“咿咿。”怪物叫着，理解了睡觉的含义。
睡觉，祂和人类，一起睡觉。
怪物惊喜拥抱着人类，这是祂第一次被人类主动允许睡在一起。
怀里的人香喷喷的，好好闻。
抱起来软绵绵的，好好睡。
萧阮被怪物抱着，他正躺着，看着万里之上的璀璨星空。
一颗流星从天空滑落。
蝴蝶抱着祂喜欢的人类一起跌进格外香甜的美梦。
睡着觉，天上落下一滴水，正好掉在萧阮的眼皮上，他醒过来，天色微亮。
怪物织出来的网只围了一圈，没有封顶、
又有几滴雨落下。
身边的怪物睁开眼，看见从天上掉落下来的水滴。
有些疑惑。
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让萧阮忘记，眼前的怪物才出茧不到十日。
指不定还是个宝宝。
连日来的好天气，祂还没有见过雨。
原本几滴的雨，一下子大了起来，噼里啪啦地往下砸。
蝴蝶张开翅膀，挡在了人类的头顶。
萧阮坐在怪物的翅膀下，看着雨水从蝴蝶翅膀的边缘不断淌下来，翅膀上长着肉眼看不清的鳞羽，有防水的作用。
大雨滂沱，天地间一片混沌，周身是无边无际的雨水。
他突然觉得，心头空茫一片，什么都没有，只有身边散发着温暖的热源。
缩了缩肩膀，觉得有点发冷，扭头看向怪物，正好奇打量天空的怪物，察觉到人类的视线，转过脸来，金色的羽睫垂落下来，缓缓注视着。
异于人类冷冰冰的复眼，不再令萧阮感觉害怕。
高挺的鼻梁，线条完美的薄唇，如同精美的艺术品。
额头两根细长的金色触须，被冷风吹得来回晃动。
萧阮感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竟然创造出，这样美丽又奇特的怪物。
盯了怪物一会儿，慢慢地将身体倾过去，靠进怪物的怀中。
对方从善如流，弯起双臂，把人类拥住。
他们就这样紧紧地靠在一起，安静地看着从天而落的雨水。
雨下了一个钟头左右。
被雨水洗礼过的天空格外地纯净透明。
这场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空气中还带着潮湿的水汽，太阳已经冲破云层，驱散阴霾。
金色的光辉洒向天际。
紧靠在一起的人和怪物，在金光下仿佛融为一体。
萧阮陶醉在这绚烂的景象中，微微笑起来。
……
“叮。”
黎儒民看到手机上发过来的信息，他点开视频来回看了好几遍。
其中震撼的画面令他久久失神。
最后把录像转发到一封邮件里，给收信人留下信息。
【查一下，这视频有没有合成痕迹。】
最后扫了一眼文字，是萧阮的求救，眸色深了深。
63 金色的蝴蝶（六）
萧阮试着把脚放在地面上, 慢慢地站直身体，抬起一条腿向前迈去。
身体稍微摇晃了一下，向前倾去。
一旁的怪物迅速靠近, 将人接住。
萧阮半趴在怪物的胸前, 双手抱住对方，稳固身体，继续站直, 在怪物的支撑下, 缓慢地挪动双腿。
一点一点向前移动。
轻轻地将怪物松开，人类靠自己的力量, 踏出了一步。
又一步。
萧阮手臂张开, 维持着平衡, 在平台上来回走着。
步伐越来越稳健。
他激动低头看看腿，又抬起头看向面前的怪物，几乎要原地蹦起来。
兴奋向对方扑过去，搂抱着。
“我的腿好了！”
“咿咿！”怪物也跟着兴奋呼唤起来。
走了几步, 萧阮又坐回吊床上, 双腿半悬在空中, 来回地摇晃着。
他被怪物抓回来, 虽然怪物对他很好, 从来没有伤害过他。
可是他不可能永远和怪物生活在一起。
怪物似乎也没有放他离开的意思。
自己爬下悬崖，风险太大。
最好的办法就是，想办法让怪物把他带下去，再逃跑。
连日的相处让他了解怪物很单纯, 应该很好哄骗。
双手支撑在吊床的边缘, 漫不经心打量着怪物，思考着今后逃离的计划。
……
蝴蝶去远方觅食。
被困在悬崖上的萧阮, 醒过来，无聊拨弄着相机。
他对着天空的风景拍了几张，觉得不是很满意。
大蝴蝶扑着翅膀回来了。
漂亮的怪物闯入镜头，萧阮下意识地抓拍起来。
拍完后，又看了看，蝴蝶的翅膀阳光下格外闪耀，十分出彩。
喂食结束后，他把拍照的心思落在了蝴蝶身上。
每一个角度都近乎完美，天然去雕饰，萧阮用摄像记录着怪物最自然的状态。
画面忽然变黑，萧阮从相机里抬起头，看到怪物堵在镜头前，黑色是祂的眼睛。
估计也是新奇，人类手中拨弄的东西。
祂看了看人类，好奇地伸出手指，爪子在相机壳子上敲了敲。
萧阮没来得及阻止，眼前亮光一闪，怪物按到了闪光灯。
“咿！”
翅膀扑腾一下，怪物向后跳起，双手捂住眼睛。
过一会儿祂又慢慢松开手，去瞧人类。
萧阮看到相机里抓拍下来的，怪物被吓到，有几分滑稽又可爱的画面，忍不住轻笑起来。
怪物似乎对相机还是心有余悸，想要接近人类又怕相机攻击祂，远远地，慢慢从前方绕过去，躲到萧阮的背后，挤出个脑袋来，和萧阮一起看。
祂看到怪盒子里的自己，咿咿叫起来。
萧阮扭过头：“你知道这个是你？”
“咿咿。”
萧阮笑起来，他把照片往前翻了翻，有一张他和同学们在蝴蝶谷的合照。
举到怪物跟前：“认得出哪个是我吗？”
“咿！”
没听懂，也不妨碍怪物回答，祂指尖点到人群中的萧阮。
萧阮这下了解了，怪物可以通过眼睛识别人类的五官。
看着好奇心起的怪物，萧阮眨了眨眼，他对怪物说：“别动。”
走到崖前，把相机放在凸起的岩石边缘，定好。
又回到怪物身边，两人靠一起，萧阮抬头微笑，怪物低头看着人类。
画面定格下来。
取回相机，萧阮看拍好的照片，他站着跟怪物对视在一起，画面自然又和谐。
“咿！”怪物似乎很喜欢这张两个在一块的相片。
萧阮点着头，用手指指着，“这是我，这是你。”
他顿了下，用手指向自己，“我。”
又点了点怪物，“你。”
“咿。”怪物跟着做，祂的爪子指着萧阮，又叫了声，“咿！”
有几分牙牙学语的样子。
虽然不知道，怪物有没有懂，萧阮忍不住给怪物起了个称呼。
“总是咿咿地叫，我以后就叫你咿咿，怎么样？”
“咿咿！”怪物歪了歪脑袋。
萧阮点着怪物，叫道：“咿咿。”
他又指着自己，“阮阮。”
同样对着照片，指给怪物比划。
“咿咿，阮阮。”
一来二去，怪物知道了。
人类喊的咿咿是呀，软软是人类自己。
“咿咿。”怪物指向自己。
又指向萧阮，“rui，rui。”
听到怪物发出咿以外的叫声，萧阮愣了下，他弯了弯眉眼。
“你还会这样叫？”
兴冲冲拉住怪物的手，按在自己胸口，试图教会怪物正确发音：“阮阮。”
“yue，yue。”
“阮阮。”
“rua，rua。”
“染染。”
萧阮咬住舌头，他舌头一打结，也跟着被怪物奇怪的腔调带偏。
可能怪物的舌头结构跟人类还是不同，萧阮教来教去，怪物还是没有叫对。
也就放弃了。
“咿咿。”
萧阮坐回吊床上，召唤怪物过去。
小怪物凑上前，很适应人类这样叫祂。
萧阮微微启唇，“吃。”教怪物这样久，他嘴巴都干了。
怪物乖巧探出舌头，把舌尖伸入人类口腔中。
萧阮习惯搂住怪物的脖子，半张开嘴，让对方给自己喂食。
怪物细长的舌头伸到人类的嘴中，两人的唇距离相隔不到一厘米，只要稍微前倾一点，就能碰上。
小怪物似乎不懂，祂没有亲吻的概念，不知道占便宜，老老实实地隔着空气喂着。
乌溜溜的眼睛注视着人类，萧阮也回视着，视线交汇，明明舌尖都碰到一起，可是两张脸上都没有什么暧昧的情态。
一个安静地喂食，一个专心致志地吃着。
蜜液的芬芳从唇缝飘出来。
普通一顿的分量已经不会让他醉过去，不会再撒酒疯，缠着对方要蜜。
意犹未尽地咽下最后一滴，恋恋不舍地舔了舔怪物的舌尖。
怪物把舌头收回去。
萧阮开始好奇，询问：“你靠什么食物产蜜的，也是花粉吗？”
怪物歪歪脑袋，显然没听懂。
拿手点着怪物的嘴巴，“吃。”
又指了指祂的肚子。
意思结合起来，在问，怪物吃什么进了肚子。
怪物思考了一下，扭头往地面看去。
祂飞出去，很快飞回来，手里抓着一把五彩缤纷大小不一花。
萧阮把花拿过来：“吃？”
怪物点点头，祂的食物果然是花。
手指捏住一朵花递到怪物面前，想看祂是怎么进食的。
是用舌头舔花粉吗？或者像蜂鸟一样吸花蜜？
粉色的舌头伸出来，萧阮指尖的花朵被舌头缠绕住，花瓣被薅秃噜。
怪物像食草动物一样，把花瓣吃进肚子里。
吃的是花瓣，产的是蜜。
萧阮不想去纠结原理，毕竟对方也不是普通的生物。
他坐着，怪物半蹲着，一朵一朵花，递过去喂食，产生几分饲养宠物的乐趣。
“没了。”
两指夹着花杆，把最后一朵递出去。
真的就像是童话故事里描述的以花草为食喝露水，长翅膀飞舞的小精灵一样。
可是善良的精灵不会囚禁人类。
夜晚，他们相拥在一起入睡。
天明，蝴蝶飞出去采食花朵。
怪物似乎很喜欢被他喂食。
明明有能力独自进食，外出采花回来，总会带着一束花，让萧阮一朵朵给喂祂吃。
兴致来了，拿起一朵花来，在怪物眼前摇晃。
“咿咿，吃。”
对方的舌尖，追逐着花朵。
软滑的舌头换个方向缠上人类的指尖，卷住花朵。
萧阮把手指抽回来，指节湿漉漉，凑到鼻尖闻了闻，还散发着清新好闻的香气。
他不知道自己这种情况算不算斯德哥尔摩，竟然觉得这样的生活也有几分快乐。
可是，同时，他也知道自己和怪物相处的时间不多了，老师应该很快就会找过来。
他有些后悔，当初不该把录下的视频一起发过去。
这样纯洁的生命，应该永远不被人类打扰，他们相遇只是一场意外。
……
京市。
黎儒民收到邮箱的回信，邮件里声称发过来的视频没有人造的痕迹。
同时表示，对画面中的金色生物有兴趣，愿意提供人手。
黎儒民和对方商量好分成。
确定好后，他带着装备齐全的一队人马，向蝴蝶谷进发。
大洋彼岸的一座庄园里，收到邮箱的另一方，是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
他对着视频里的金色蝴蝶，看了又看，摸着下巴，微挑起嘴角。
“不知道，黎能不能带给我惊喜，这样漂亮的货品，让我舍不得拍卖了。”
一路上，黎儒民试着回拨萧阮的号码，始终是关机状态。
从导游那处得到消息，他以为对方早就在林中遇难，没想到峰回路转，过去这么多天，竟然收到萧阮求救信息。
独自一个人竟然生存下来了。
按照萧阮的求助，他在森林遇险，被金色怪物抓到了蝴蝶谷，如果不出意外，怪物在那里的可能性非常大。
对这个从小看到大的小孩，黎儒民是有一分在乎，前提是不能和他的利益出现冲突。
哪怕是挚友的孩子，该放弃时，还是要放弃的。
身边是韦斯特安排的人，几个高大的壮汉，身上带着匪气，曾经当过佣兵，现在替黑市拍卖行办事。
他同韦斯特暗中交易多年，早就有一套流程，他负责出售消息给对方，捕获的物品，拍卖价格他可以拿一成。
这一次的货物更加稀有，黎儒民替自己争取到两成的分成。
这些年他出手了不少，在国外已经置办不少产业。
如果不是国内的身份办事比较方便，他早就不想待了，毕竟在这里，他只能维持普通的收入消费。
……
金色的项链从背包里掉出来。
怪物把链子捡起来，举在空中。
看出怪物喜欢，他摇摇头，把黄金蝴蝶从怪物手中取下来，“这个不能给你。”
如果只是普通的项链，他不介意送给怪物，可这是他父母的定情信物。
为了取回这条项链，他才返回森林，遇见了怪物。
他修好项链松掉的接口，把项链带回自己的脖子上。
金色的小蝴蝶坠在胸前。
怪物伸手碰了碰，“咿咿。”
黄金雕刻的小蝴蝶，在空中来回晃动，仿佛活过来了一样。
怪物用手指拨弄蝴蝶，又指了指自己。“咿咿。”
萧阮瞧见，笑着说：“确实很像。”
都是金色的蝴蝶。
64 金色的蝴蝶（七）
前往蝴蝶谷的路程十分顺利。
成千上万的蝴蝶在蝴蝶谷的上空飞舞着。
黎儒民带来的一队人, 很快在蝴蝶谷尽头的悬崖上发现了萧阮。
可惜对方身边并没有所谓的金色蝴蝶怪物。
萧阮从十几米的平台上，看到了出现在下面的一群人。
他愣了几秒，然后呆呆出声：“老师？”
萧阮被一个高大的男人带下来。
对方身手矫健, 又带了攀岩工具, 轻松地就爬上了十几米高的悬崖，来到平台上。
鹰隼一样锐利地目光扫视着四周。
平台一览无余，除了一些花朵, 和白色丝网编织的吊床, 也就背着背包的萧阮一个活物。
萧阮顺着对方牵起来的绳索，十分顺利地落地, 终于离开囚禁了他数十天的地方。
一种很复杂的情绪在心中交织, 一方面为自己获救喜悦, 一方面又有些淡淡的烦闷。
该庆幸，怪物恰好出去觅食了。
要不然他不知道怎么解释这种，从未有人发现过的奇特怪物。
黎儒民一脸欣喜地走过来，大力地搂抱住萧阮, 再松开, 来回扫视, 充分展示重逢的欢喜。
“好孩子, 这些天苦了你, 那只怪物没有伤害你吧？”
在悬崖上风吹日晒的人，反倒比十几天前更加地水嫩白皙，半点没有受罪的面相。
萧阮目光闪缩了一下，他迟疑了一会儿, 才慢吞吞地说：“什么怪物？”
黎儒民神色一变, 目光变得严肃起来，声音有些发沉：“萧阮, 这里都是自己人，不用瞒着，你发过来的视频老师都看到了。”
“那只金色的怪物在哪里。”
萧阮嘴唇动了动，别开视线，看着脚尖，底气有些不足，可他还是不能承认，咬死没有。
“老师，对不起，我欺骗了您，那视频是伪造的。”
黎儒民看着眼前从来不会说谎的学生，目光森冷，静默几秒，转而呵呵一笑。
拍拍萧阮的肩膀：“你也学会跟老师开玩笑了。”
和萧阮身后的男人对了对眼神，让对方收起即将拔出来的匕首，故作轻松，“行了，咱们先回村子里去。”
他没有问萧阮为什么会独自被困在悬崖上，也没有问他这些天是靠什么生活下来的。
萧阮向天际望一眼，点点头。
一行人很平静地回到蝴蝶谷附近的村庄，萧阮没注意，跟着的那群人中，已经少了几个。
他的心里乱糟糟的，出神想着早晨离开觅食的怪物。
还没来得及告别。
对方回来，发现他不在了，会不会着急。
几乎就能想到怪物飞来飞去，咿咿乱叫的样子。
萧阮想，也许怪物找不到了，会放弃寻找，独自在森林生活下去。
他们本来就不适合在一起，他总是要回归正常生活的。
这样奇特的怪物不能出现在人类社会。
似乎察觉学生低落的情绪，黎儒民在萧阮身边坐下来，目光闪了闪，语重心长，“你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忘记带回来？”
萧阮被突然出声打断思绪，他抬起头，愣愣看向一脸和蔼的男人。
摇了摇头，“没有，老师。”
可是他的眼睫还是不自觉地下垂，带出点忧愁。
……
蝴蝶从远方飞回来，祂今天发现一大片花田，吃了好多花。
足够产出许多的蜜，可以把人类喂得饱饱的。
人类吃饱后，有时候会突然变得凶巴巴，主动咬祂的嘴巴。
祂不懂得人类为什么要这样做，虽然有时候力气重重，舌头会被咬得有的痛，但是，还是很喜欢被人类咬舌头。
舌尖忍不住卷了卷，发出不伦不类的混喊。
“约约。”
金色蝴蝶开心地飞回蝴蝶谷。
祂看到平台上没有了人类，着急向附近的地面找去，或许人类又像上次一样，掉在了附近。
空中优雅飞舞的蝴蝶被急速划过的巨大金蝶惊得四处乱窜。
“呀呀！”怪物在空中呼喊，急的声音都变了调。
祂双腿落在平台上，来回地转悠。
空气中人类的气味还没完全消散，却没有人类的痕迹，背包不见，祂送给人类的花朵被踩烂。
“然然。”怪物蹲下身体，漆黑的复眼仔细，观察着花瓣上落下的脚印。
有外来者闯入，一定是脚印的主人，偷走了祂的人类。
“咿！”
祂格外地愤怒。
怪物展开巨大的金色翅膀向天空冲去，蝴蝶在怪物身边聚集起来，为怪物指出一条路线。
那是萧阮离开的方向。
藏在蝴蝶谷外树林中的佣兵，从望远镜中看到离奇的一幕。
佣兵们震惊看着天上飞舞着的巨大金色蝴蝶。
和他们拿到的照片如出一辙。
蝶翼下长着的不是蝴蝶的身躯，而是接近人类的模样。
他们在世界各地抓捕过不少珍稀物种，有些甚至是外界以为已经灭绝了的动物。
可，这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似人非人，构造奇特的生物。
它更像是编造出来的物种。
他们摩拳擦掌势必要拿下这只怪物。
准备好的武器已经暗中对着怪物，即将发射。
安抚下萧阮的黎儒民接到消息，带着人马，急切回到蝴蝶谷。
他看到被困在网中的金色怪物，两眼发亮。
这一趟没白来，他几乎已经可以想到，这只怪物将会在拍卖会上引起多大的轰动。
全世界的有钱人，将会为了拍下这只珍稀怪物，付出巨大的金钱。
黎儒民的呼吸重了重，眼睛发红，很可能，卖掉这一只的钱，就能让他提前收手，度过富足的后半生。
“咿咿。”
怪物在网子里挣扎着，金灿灿的翅膀来回扑腾。
其中一个光头佣兵，伸腿踢了怪物一脚，抓捕的时候，他的手腕给这个怪物爪伤。
黎儒民出声阻止：“好了，弄死了就不值钱了！”
光头佣兵啐了口，收回准备踢出的第二脚，他看不惯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男人领着他们办事。
不过，真踢死，他也不好交差。
……
突然睡到床上，离开了柔软的吊床，和怪物的怀抱，萧阮反倒有点不习惯了，仰头只看到一片黑漆漆的屋顶。
怎么也睡不着。
他在床上一直来回地翻身，心头烦躁。
夜已经深了，不知道怪物怎么样，祂是不是还在蝴蝶谷，有没乖乖睡觉。
忽然，他听到外面的院子里传来动静，有一群人闯了进来。
走到窗边，好奇向外看去。
他房间没亮灯，又是在最边缘的角落，如果不主动出声，是很难被注意到。
是老师带来的那群人，萧阮一个不认得，却能看出对方身上带着的凶狠气质，不像是普通人。
不知道老师是从哪里认识的这些人。
那群人打着手电，几人身后拖着一个巨大的黑色包裹。
外面太黑，萧阮看不清，只隐隐感觉是什么巨大的活物，在黑布里挣扎着。
这群人声势浩大，完全没有藏着掖着，一边拖行一边讨论对策。
“要不然，用麻药弄晕了，这家伙力气太大。”
“这可是新科技制造出来的网，跑不了，放着让祂慢慢挣扎，再过不久就没力气了。”
“咿咿。”
在这些人的吵闹声中，萧阮仿佛听见了怪物的叫声。
呆了呆，转向房间四周，并没有怪物的影子，一定是他听多了，才产生这样的幻听。
“咿咿。”
又听到了。
“哈，叫得好恶心，娘唧唧的。”其中一个大块头笑骂。
萧阮的视线又落回那群人中，他看到黑布下，隐约露出的金色一角。
浑身一凉。
他们把怪物抓住了。
老师没有相信他的话。
萧阮怔在当场，老师带来的这群人打算对怪物怎么样？
看到那些凶悍壮汉里，格格不入戴眼镜的儒雅男人，萧阮有一瞬间的陌生。
这个人真是他认识的老师么。
他怎么能任由这些人随便去抓，可能是世界上唯一的奇迹物种。
“咿咿。”萧阮在黑暗中低低喊了声。
相隔很远，那群人没有听到。
黑布里的东西却挣扎得猛烈起来。
“院院。”
叫声徒然增大，有几分凄厉。
“哟，这玩意儿还会这样叫！”在佣兵听来有几分滑稽的腔调。
萧阮睁大眼睛，怪物叫着他的名字，知道他在这里。
“快快！拉住！”
控制着网子的几个，被怪物巨力差点牵到，赶紧招呼其他空闲的人帮忙。
“这家伙还想跑！”
黑布被挣扎开，露出里面金色的怪物。
萧阮瞧见蝴蝶被困在一张网中，来回地挣扎。
祂的眼睛看向萧阮的方向，不停叫着。
“远远。”
“渊渊。”
“员员……”
声音打着颤，十分可怜。
萧阮双手紧握在窗沿，呼吸顿住，即使隔着深黑的夜色。
他知道怪物在看着他。
佣兵被怪物奇怪的举动吸引，视线一齐向怪物看着的方向飘去，提灯一照。
发现隐在窗边的萧阮。
其中一人，半长的头发，扎着小马尾，打起呼哨，暧昧笑起来，“哟，这里还藏着一只小老鼠。”
萧阮被格外刺眼的灯光晃了下眼睛，连忙抬手去挡。
已经被发现，他退回房间，打开灯，走出房间。
萧阮来的这群人的面前，他面色沉重看向黎儒民。
“老师，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黎儒民目光闪了闪，瞬间带好假面，微笑对着萧阮解释。
“这样罕见的东西，肯定要交给上头研究的。”
萧阮看一眼在网子里挣扎想要靠近他的怪物，抿着唇。
“我觉得应该放了祂，我们不该干涉其他生命。”
“你说放就放，老子不就白干！”一名寸头大汉凶狠道。
“哎哎，有话好好说嘛！”黎儒民站出来阻拦。
他眯了眯眼睛，“萧阮啊，你年轻，还是太天真，有些时候，为了科学还是有必要牺牲的。”
“啧，装模作样！”寸头不配合。
黎儒民的脸色僵了僵，还是想尽量说服萧阮。
能和平解决最好，他也不希望再背上无辜人的性命。
“我明白了，老师。”
对方人多势众，萧阮也没办法，只能先点头答应，他不会轻易相信黎儒明的说辞，这群人明显不正派。
怎么可能真的会把怪物上交给官方。
他在一众警戒眼光中，越过众人，慢慢走向被困住的怪物身边。
展示着自己的价值。
“咿咿。”
蹲下身，隔着网子，轻轻抚摸着怪物。
“乖，别乱动。”
怪物在人类的抚摸下，立刻安静下来。
乖乖注视着，伸出舌头舔舐着人类细嫩的指尖。
65 金色的蝴蝶（八）
萧阮被推着上了一辆货车, 和怪物关在一起，有几个留在车厢里看守他们。
带着他和怪物，这些人不可能走正常路线回城市, 他猜想, 车应该是往边境线的方向开。
和怪物靠着，小心翼翼观察着车厢里的几个。
这几个男人身上都带着一股悍匪的气势，其中一光头, 脖子上吊着一颗虎牙, 擦拭着手中的猎枪，萧阮恍然, 终于明白过来, 这群人可不是老师口中的户外探险队, 而是一群盗猎者。
他一向敬重的老师竟然和一群盗猎者搅和在一起。
被抓住的珍稀动物，有被活着贩卖，也有被制成标本，被拆解。
不知道这群人打算对他和怪物怎么样。
怪物细长的手指从网缝隙里伸出来, 被萧阮捏在手中。
他的手心出了一层湿汗, 转过头歉意地看向, 被困在网里的怪物。
看不出材质, 又细又韧的黑线编织成的网缠绕在怪物身上, 让祂行动受限。
“约约。”怪物小声，委屈巴巴叫着。
萧阮垂下眼，都是他把这群人引过来的，如果没有遇见他, 怪物大概还自由自在生活在森林里, 像蝴蝶一样品尝着百花。
祂原本就是属于大自然的精灵。
山路崎岖，坐在车厢里的人也跟着来回摇晃, 一边的几个男人在抽烟，空气浑浊难闻，怪物大概是第一次经历如此憋屈的环境，开始在网子里扑腾。
那个带着虎牙的男人，拎着枪走过来，准备动手。
萧阮挡在怪物前面，着急问道：“你准备做什么！”
光头男人嗤笑一声，一把推开萧阮，他背部重力撞向车厢的铁皮，发出巨响，发出一声痛哼。
男人走近怪物，又用枪托对着怪物用力敲了两下，他的手腕上还缠着绷带，抽抽得疼，忍不住要来找罪魁祸首泻火。
“咿，咿。”怪物哀哀地叫了两下。
萧阮来不及感受背部的撞伤，他急切扑向怪物，用身体包裹住对方，哀求出声，“别伤害祂。”
光头拎起枪杆，准备对萧阮动手，一直旁观的长发男站出来，抬手挡了光头。
“收敛点，他是黎先生的人。”
光头别了他一眼，视线又在萧阮脸上扫了一圈，柔弱的东方男人，长相白嫩，因为胆怯，纤长的睫毛胡乱颤抖着，脆弱又漂亮。
可惜他不好这口。
切了声，“别拿姓黎的当借口，你是不是看上了这小子。”
长发男挑了挑眉，耸了耸肩膀，转身走回去。
萧阮和怪物挤在车角，他内疚地轻柔摸着怪物被敲的地方，低声道歉，“对不起。”
“咿咿。”怪物窝着，把头靠在萧阮的肩膀上。
舌尖从网子里伸出来，往萧阮的唇上探，要喂他吃蜜。
萧阮连忙用手捂住怪物的嘴巴，看着对方，暗中摇了摇头。
不知道开了多久，神经一直紧绷着的萧阮被拍了下。
之前帮过他的那个长发男，站在他的身边，朝他递过来食物和水。
“给。”
“谢谢。”萧阮接过，他把东西拿在手里，撕开包装，慢慢地吃着。
“咿！”网子里的怪物怪叫了一声，好像有点恼的样子。
伸爪子扒拉着萧阮手中的食物。
“咿咿？”萧阮不明白怪物的意图，他以为是不是怪物发觉食物有什么问题，住了嘴，没继续吃下去。
怪物的舌头又伸出来，要喂食，被萧阮阻止。
他反应过来，怪物是不开心看见他吃别人送的食物。
转头看向车厢不远处的长发男，视线交汇，长发男对他暧昧笑了笑，萧阮喉咙哽了一下，有些后悔接受对方的好意了。
“咿！”怪物对着那边，气哼哼地叫着。
萧阮怕祂又把那些人引来，连忙安抚。
“别闹。”伸手去捂住怪物的嘴巴。
怪物还是不忿地哼唧，想要用舌头挑开萧阮的手指。
萧阮用余光偷偷观察正在吃东西的几人，见他们的注意力全在食物上，稍微转了转身，背对着，刚巧挡住身后的视线。
他倾头，移开手掌，隔着网缝衔住怪物的唇。
心脏砰砰直跳，半睁着眼，急促地舔着怪物的舌尖，害怕身后的那些人发现他的小动作。
耳尖发烫，明明是纯洁的喂食行为，在这样紧张不安的环境里，反而多出几分不明的暧昧感。
仿佛他和怪物在背着这些人偷情。
萧阮吃了两口蜜，怪物立刻被哄好，老实地挨着人类。
萧阮背靠着车厢，他的手习惯放进口袋中，手指碰到一块金属物，他指尖摸索。
心里一阵激动，原来是他之前修指甲时忘记放回背包里的多功能指甲钳。
看管他们的人有些已经在闭目假寐。
萧阮动作不敢太大，谨慎小心一只手取出指甲钳，藏在手心。
慢腾腾地在身体挡住的死角，慢腾腾地打开工具，试图用剪子剪断网绳。
网绳材质极其坚韧，普通的小剪刀连道白痕都没有留下来。
心里沉了沉。
他又换了个工具，悄悄摇晃手臂，试图用慢慢磨断绳子。
萧阮战战兢兢地偷摸动作着，抓握的指节用力地泛白，心里期盼着能快点锯断绳子。
脑门上冒着细汗。
“你在干什么！”
一声大喝，萧阮脖子被人拎起来，手中的工具钳被甩飞出去，滑到了其他人的脚边。
其中一人用脚踢了踢，“用这小东西来割网？”
几人不由哈哈大笑：“小崽子知道这高科技网多少钱一张吗……”
“十万美金。”
“你拿这破玩意儿，还想割开？”用脚踩着，“用来剔牙都嫌钝。”
萧阮被掐住脖子，甩在车厢上，脸上有三道旧痕的壮汉，恶狠狠的，“你小子想早死，老子就成全你。”
掐他的壮汉接近两米，像一座大山挡在面前，萧阮的脚尖快离开地面，脸上因为缺氧发红，他双手抓着男人的手腕，却撼动不了半分。
“咿咿！”
网里面的怪物吼叫起来，拉扯着身上的网，向壮汉扑过去。
差不多的身长，怪物长得细长，比壮汉略长一点，看上去却远没有疤脸那样魁梧，即使这样，小山一样的疤脸还是被怪物撞翻了过去。
萧阮被松开，瘫坐在地上，狠狠地喘了口气，看着怪物隔着网子和疤脸扭打在一起。
原本看热闹的几个人立刻过来帮手，把网子拉扯开。
疤脸的身上多出几道深可见骨的爪痕，不停地冒血，躺地上，惊魂未定。
被困在网里的怪物朝疤脸的方向不停扑腾，咿咿嘶叫。
明显是被激起凶性，势必要弄死疤脸。
几个高大威猛的男人一起，都快治不住了。
光头不由疑惑，被他们抓到时，怪物都没反抗这样的厉害。
视线不由落在一旁的萧阮的身上，好像每次都是这个男人引起的。
是他让怪物的情绪变得激动起来。
抬了抬下巴，指使着：“去，想办法让它别闹腾。”
萧阮看怪物半天也没有挣脱出困网，这网比他以为的结实太多，他只能等怪物被从网里放出来再做其他打算。
目光闪了闪，从地上爬起来。
靠近网边，双臂抱住还在扑腾的怪物。
担心误伤到人类，发狂的怪物立马安分下来。
“约约。”怯怯地透过网链触碰着人类被掐得发紫的脖颈，漆黑的复眼连光泽都变得暗淡起来。
“我没事。”萧阮安慰怪物。
几个男人的眼睛一齐看向萧阮。
长头发的男人搓了搓下巴，笑起来，“这怪物护在着你，你俩很亲近，”半眯着眼打量，有几分新奇，“该不会是你养的吧？”
萧阮看一眼，出现利益冲突，刚才完全不准备帮他的男人，没有作声。
见那几人放松下来，带着怪物坐回了角落里。
和他唯一可以信任的对象依靠在一起。
可能因为害怕，他的身体还在颤抖。
他知道这群人是穷凶极恶的亡命之徒，他们的手上或多或少都背着人命，杀他一个，不嫌多。
平稳生活二十年，身为普通人的他完全没有能力应对这些凶徒。
或许他去求一求老师，看在以往的情分上，说不定老师可以放他离开。
可是，他绝不能独自脱身。
小怪物什么都不懂，祂不知道人心有多险恶，就这样轻易地信任了他这个人类，他没办法再次抛弃怪物。
他抱着怪物把额头抵在对方额头上，低声呼唤着他替小怪物取的名字。
“咿咿。”
在心中暗暗发誓。
“我一定会想办法救出你的。”
怪物伸出舌头，小心翼翼舔舐着萧阮被掐紫的脖子，湿滑的舌头在喉咙处轻柔地摩挲，仿佛害怕再次弄疼了人类。
萧阮挺着脖子，喉间痒痒的，可是他不想躲开，还主动把脖子凑上去。
怪物在用自己的方式照顾他，萧阮也是在用他的方式安慰怪物。
……
车子一路摇晃，车厢门打开时，外面一片漆黑，萧阮不知道车子开了多远，他被带到了哪里。
对面有几个明显邻国口音人在接应。
怪物被抬出来，萧阮赶紧跟上去。
被拦住。
跟他一起的人，站出来和对面的几人不知道说了什么，对方警惕瞥他一眼，点了点头，晃了晃拇指，示意萧阮跟进去。
他们又被塞进一个更小的空间里，萧阮和怪物挤在一个盒子里，已经把整个空间都填满了。
紧紧挨着，几乎嵌在了一起。
鼻尖充盈的全部都是怪物的气味，有点甜，像是不知名的花香，又带着某种说不上来的独特味道。
格外的好闻，萧阮忍不住用力嗅了嗅。
黑漆漆，被封闭着，时间久了，连呼吸都变得艰难起来。
长时间的脱水意识都变得有些模糊，干燥起皮的唇瓣被湿滑的舌头舔过。
萧阮如饥似渴汲取着怪物饲喂的蜜露。
黑暗中，一切的触觉都变得更加地敏感，对方的舌头刮过他的上颚，酥酥麻麻，萧阮的脑袋发沉，忘记了进食，不自觉吻住怪物柔软的嘴唇。
也不知道哪里学来的技巧，萧阮无师自通，怪物被他忘我亲地发出细小的呜咽声。
萧阮停住了动作，清醒过来。
嘴唇猛地松开，两唇间甚至响起“啵”的一声。
他在做什么。
萧阮的心跳加速。
他竟然亲吻了一只怪物。
66 金色的蝴蝶（九）
开了很久的车突然停下来, 打断了萧阮烦乱的思绪。
还没来得及思考他为什么想要亲吻怪物。
门被打开，眼前出现刺眼光芒。
“出来。”
萧阮和怪物被拖了出去。
他眨了眨眼，终于适应正常的光线, 发现自己正身处在一座白色的建筑里。
高大宽阔的空间, 流畅简洁的线条装饰，充满了未来的科技感，墙壁刷得雪白, 没有一扇窗户可以看见外面。
长发佣兵打量着和怪物一起的人类。
被锁在车底那样的环境里出来, 青年没有半点狼狈，白皙的脸蛋浮着红晕, 嘴唇还带着水光, 通红充盈着血气。
整个人散发着被疼爱过的气息。
走过漫长的长廊。
他们被带到了一间房内, 房子里放置着精巧的仪器，几个穿着白大褂的中年男性将他们围住。
萧阮和怪物的脖子上被迫套上了一圈金属颈环。
银色的颈环发出扣紧的闭合声，红色的指示灯有节奏地一闪一闪。
“进来了就别想着跑。只要离开这座建筑，这个东西就会——”
“砰！”
给他们安装颈环的人作出一个夸张的表情。
萧阮注意到, 这些人的脖子上也带着同样的颈环。
“伸手。”
萧阮听话地伸出手臂, 被抽走一管红色的血液。
“咿！”
转头看向旁边的怪物, 粗壮的针头扎进怪物的手臂, 金色的血液流淌出来。
怪物委屈巴巴地看向萧阮, 萧阮只好用眼神安慰祂。
白大褂们对着一管金色的血液啧啧称奇。
提取完血液，又被推进一个仪器里，从头到尾扫描了一遍。
做完一系列检查后，他和怪物被分开。
不知道白大褂对怪物做了什么, 怪物躺在一张移动手术床上, 已经昏迷不醒。
“你们到底要做什么？”萧阮挣扎着向怪物靠近。
长发佣兵瞥了他一眼，“放心, 你们暂时很安全，只是，你要再继续反抗就说不准了。”
萧阮停下动作。
他被单独关进了一间密闭的房间里，茫然地坐在一张狭窄的单人床上。
没过多久有人打开门，送进来一套衣服和名牌。
“409号，工作内容是负责A区的卫生。”
“现在把衣服换上，我带你去熟悉工作环境。”
萧阮视线落在男人的胸口那里别着一块标示着23的号码牌。
他站起来，不明所以：“工作？什么意思，我是被绑到这里来的，不是你们的工作人员。”
23号深深看眼前还不明白状况的青年一眼，难得好心解释：“不管怎么来的，只要进来这里，我们都一样。”
用手指敲了敲脖颈上的金属圈，“你也可以拒绝工作，只不过，没有用处的人是会被处理掉的。”
萧阮跟着23号一起去了A区，一路上，23号跟他介绍园区分布。
他被困的地方叫做伊甸园，一座建在地下深处的，巨大封闭建筑。
伊甸园分为，ABCDEF，六大区域。
他现在居住的地方是D区，也是整个园区工作人员居住的地方。
A区是待客区，那里招待着世界各地来的有钱人，光入场券就高达一百万，他们的身份不能曝光。
无论是侍从还是客人，每个入场的都戴着面具。
进入A区，装修立刻变得不一样，从极简变成极繁。
富丽堂皇，到处充斥着金钱的味道。
装修变得极其豪华，空气中飘散着各种香气。
女人或者男人欢乐的笑声此起彼伏。
这里是隐藏在灰色地带的绝密销金窟，充斥着极端享乐，穷奢极欲，纸醉金迷。
只要付得起钱，在这里你可以买到任何你想要的东西。
萧阮在A区看到了他的老师。
即使带着半遮掩的精致面具，熟悉的爽朗笑声，萧阮决不会认错。
如果不是经历得太多，他绝不会把赌桌上大把抛掷筹码的男人和自己俭朴的师长联系起来。
黎儒民正坐在一张赌桌上，身前堆着大把的筹码，可能因为刚赢钱，他的嘴角咧得极开，表情几乎有些扭曲。
隔着人群，黎儒民看到穿着工作服的萧阮，动作一僵，抱起桌前的筹码想要转移地方。
萧阮急步走过，钳住对方的手臂。
“老师，你难道不想跟我解释一下吗？”
黎儒明瞬间认出来自己的学生，夸张缩起手，色厉内荏，“解释什么？要不是我保你，你现在命都没了！”
萧阮快被男人的无耻气笑，如果不是黎儒民把那群盗猎者引过来，他也不会被抓到这里，和怪物还……
咬着嘴唇，这个他最信任崇拜的男人，竟是盗猎者的帮凶。
忍不住握紧拳头，朝道貌岸然的男人挥去。
“啊！”
萧阮躺在地上身体细微地抽搐，还没碰到黎儒明，他就被颈环里放出的电流击倒在地。
23号凝视着他，声音格外冷漠：“在伊甸，顾客就是上帝，伤害上帝是会被惩罚的，希望你能够记住。”
周边的客人几乎没有被这种有人突然倒地的场面吓到，他们习以为常，漠视穿着工作服的人的性命。
再次醒过来，萧阮发现他又回到了之前的小房间。
23号姿态闲适，斜倚在金属门边。
萧阮瞪视着。
23号不在意笑了笑，“我见过很多同样眼神的人，他们最后都消失了，如果你不想一样结果，最好收敛点。”
“看在你第一次上岗，给你一晚上，好好想想。”
“到底要不要活下去。”
“砰，”门被关上。
萧阮无力躺在床上，一眨不眨，睁着眼盯着白色的墙壁，直到眼睛发干。
认命老实工作了几天，他和23号勉强说得上几句话。
从23号口中得知，那些被带进来的珍稀藏品，都放在隔壁的E区。
区与区之间是不可以随意走动的，负责那边的员工，出进都要经过层层筛查，何况萧阮这种新进来的不稳定人员。
他一直在找去E区的机会。
……
分开的怪物被单独关在一座巨大的玻璃房里。
房间精心布置成自然生态的模样，有花有草，一面玻璃是专门关着猛兽的高级防弹玻璃。
饲养员将食物投喂进去后，来到监视室，向E区副管理报告情况。
管理看着画面，“它还是不吃东西？”
“是的，副主管，无论是肉食还是素食它都没有碰过，从醒过来，就一直很狂躁，不停地撞着西面的墙壁。”
“西面，那里有什么？”
饲养员摇摇头，“那里除了一堵墙什么都没有，隔壁就是D区。”
副主管皱着眉沉思，他可不希望上好的货品，还没撑到拍卖会举行就死掉，制成标本再出售，价格可就要打好几折。
他严厉看向饲养员：“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一定要让它进食，否则养死了，你就去喂西区的老虎。”
饲养员的冷汗就下来了，在伊甸呆的久，他当然清楚，喂老虎是什么意思。
看见有人进来，失去伴侣变得暴躁的怪物要去攻击对方。
巨大的电流从脖子上涌出，祂被电晕过去，抬走绑上了实验台上。
冰凉质感的高级实验室里。
领头戴眼镜的白大褂，对着新测算出来的数据，两眼发光。
“太神奇了！”
“蝴蝶，蜜蜂，蜘蛛，蝉，萤火虫，蝎子……”
“这些基因竟然融合在同一具身体里，这将是本世纪最伟大的发现！”
情绪激昂着，他眼中的光芒又熄灭下去，相比这些，怪物奇特美丽的外形更加受重视。
基因检测不过是给商品加价的砝码，在地下伊甸，科学不值一提。
他又有了特殊发现。
这只怪物竟然处在求偶期，身体散发着浓烈的信息素。
当然这种信息素是人类闻不到的，只能通过仪器检测出来。
这是一只雄性。
被电晕过去的怪物缓慢苏醒过来，祂的手脚都被金属固定住，在实验台上挣扎着，嘶鸣着。
“咿咿！”
原来是这样发声，博士录下怪物的叫声，继续进行下一步观测。
往上推了推眼镜，用机器模拟出自然界中，雌性昆虫的回应状态。
怪物对这些毫无反应，依旧咿咿地哀叫。
大概率怪物的求偶对象不是昆虫，他又继续模拟雌性哺乳类动物的信息素。
再次排除。
难道说这世界上还有另一只雌性怪物，更甚，有一群。
否则，它要向谁求偶？
博士正在疑惑中，到了午饭时间，他的餐食被送了进来。
他接过餐盒，准备打开吃。
视线瞥到一旁的实验床上，此前一直挣扎的怪物，忽然变得安静下来，视线直勾勾地盯着他。
不，是盯着他手里的餐盒。
博士把手中的白色餐盒轻轻晃了晃，“你想吃？”他打开饭盒，饭菜有荤有素，还算比较丰盛。
伊甸当然不会在食物上克扣员工。
怪物的视线随着餐盒移动。
博士夹起一块肉，凑到怪物面前，谁知它看也不看一眼，目光掠过博士拿筷子的手，落在餐盒上。
不吃肉？他把饭盒里的每一样都举到怪物嘴边，试图引起它的注意。
博士终于明白过来，怪物关注的不是食物，而是装食物的盒子。
他把盒子里的饭菜倒出来，把饭盒伸到怪物头边。
“约约！”
怪物的脖子一下抬起来，想要去碰盒子。
博士收回盒子，好奇地打量，这就是他们平时使用的员工餐具，普通的塑料制品，并没有什么特别。
为什么这个饭盒会对怪物产生吸引力？
博士又实验了几次，发现，清洗过后的饭盒对怪物失去了诱惑。
可见不是盒子本身，而是附在盒子上的什么。
人类察觉不到，怪物却能分辨的东西。
是气味！
博士转瞬间就想到了。
某样东西碰过饭盒，留下了气味，吸引着怪物，循着这条线索，他或许会有更有趣的发现。
……
萧阮将餐盒堆叠好。
他临时顶替了因为拉肚子还困在厕所，负责运送E区食物的398号。
在心里说了声抱歉，扶正胸口的398号胸牌，低着头，推着放餐盒的推车一路向E区深处走去。
67 金色的蝴蝶（十）
“等下！”
萧阮被站岗的佣兵喊住。
“398？我怎么好像没见过你？”
萧阮抬了抬头, 像是随意把手扶在顶端的饭盒上，紧张的手心冒汗，却一脸镇定, “大前天也是我来送饭的, 您不记得了？”
站岗回忆了一下，好像对398有点印象，他打开门, 挥挥手, 放萧阮过去。
推着车走过去，松了口气。
他在赌, 赌对方根本不记得人。
这里的一切都是看胸牌的号码行事。
“398号回来！有重要任务交给你, 今天的送餐交给别人。”
推着车准备向里走去, 忽然被人叫住，萧阮慢慢转回头。
23号正站在D区和E区的交界处。
23号大小是个管理，站岗的佣兵认得他，立刻就替对方拦住萧阮的推车。
萧阮不甘心地松开手, 被迫回转。
他被23号用力推进房间, 房门被关上。
23号脸上很差, 把萧阮推到墙上, 压着喉咙警告：“你想死我管不着, 但你要知道，一旦事发，被你偷走胸牌的398也会被一起处置，连我也要受处分。”
萧阮心虚垂下头, 小声道歉：“对不起。”
握紧拳头, 指尖掐着手心，他抬起头, 眼眶发红，抓着23号的袖子小声哀求。
“我很重要的朋友被他们抓走，我知道你跟他们不一样，求你帮帮我。”
23冷笑拍掉萧阮的手：“我可不是什么好人，不告发你，不过是怕你连累我罢了。”
他转身往外走，回头看萧阮一眼：“关你三天禁闭。”
铁门被从外面锁上。
萧阮颓然倒在床上，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来。
无声呢喃。
“咿咿。”
我该怎么办……
……
博士派人去调查碰过餐盒的人，无论是已经离开的398还是正在分配餐盒的406，怪物都对他们没反应。
被送回玻璃房的怪物，依旧什么食物都不碰。
很快祂就失去了神采，连翅膀上的金色都变得黯淡下来，整个身体看上去有几分发白。
管理着急上火，叫上饲养员，和博士商量对策。
“能不能直接强制喂食，或者打营养液？”
博士叹了口气，“这是一只未知生物，我们甚至不知道它的食物来源是什么，贸然喂错了东西，反而有害。”
“可以从它的生活环境出发，它是在哪里被抓回来的？”
管理又叫来了负责外出抓捕的几个佣兵。
出任务回来好不容易快活几天，又被打扰，不耐烦的：“就是在一座普通的山谷，很多蝴蝶，这些玩意，不是吃草就是吃肉，多试喂几种不就知道。”
博士想了想，“不如试试喂花？”
各种的花朵被放到了怪物的眼前，衰弱的怪物躺在地面上，睁开眼，看了一眼，又闭上，完全无动于衷。
博士隔着玻璃观察着怪物的行为，脸色一变：“不好，它是在绝食！”
管理脸色也跟着发白，“它饿死了，就要轮到我绝食了。”
求偶期的雄性本来就暴躁易怒，容易拒绝进食，这头怪物被千里迢迢从栖息地抓到了这里，很容易进入应激状态。
很多被抓回来的动物就这样死掉的，只是其他的死了还能再抓。
这头怪物可是世界上绝无仅有，比他们的性命还珍贵。
管理疲惫地揉揉眉心。
一想到韦斯特即将到来，要亲眼看看这只怪物，他都愁得头发大把地掉。
长发佣兵朝着手走过来，在玻璃墙前站定，打量着里面奄奄一息的怪物。
他转头说：“跟它一起被带回来的人呢？他或许有办法。”
管理瞬间黑脸，“还有个人？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们不早说！”
他抹了把脸，火急火燎地去调查档案，发现那天进来的人被分派到23号的手底下，立刻向对方要人。
萧阮被关了三天，作为惩罚，他被禁了食，这里也没有怪物给他喂蜜，他饿得头晕眼花，脱力摊在床上。
门突然被推开，23号面无表情看着他。
“恭喜你，梦想成真了。”
萧阮抬了抬头，有气无力：“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马上就可以见到，命都不要，一直心心念念的朋友。”
“你说的是真的？”失去神采的眼睛一下亮起来。
“跟我来。”23号点头。
萧阮蹭的一下从床上坐起来，什么都顾不上，急切跟上去。
轻松进了E区。
穿过一道道门，沿途萧阮看到无数的玻璃展示柜，里面展示着各种死去的奇珍异兽标本，或者零件。
再继续往里走，一道更坚固的门，门上标识着E-5，门后是大小不一的玻璃房，关着活着的珍稀动物。
甚至还有宣称已经在上个世纪就灭绝了的生物。
这里随便一样，就能坐一辈子的牢。
萧阮被领到一座玻璃房前。
一直半死不活躺着的怪物忽然挣动起来。
“咿咿！”
萧阮推开众人冲过去，拍打在透明的玻璃上，愤怒地向其他人咆哮道：“祂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你们对祂做了什么！”
金色几乎看不见，怪物白得透明，像是随时就要死掉。
“它不肯吃东西，我们也没办法。”看着明显和怪物熟悉的409，这段日子，急得嘴角都起了燎泡，管理恼火地笑了笑，“你有本事，就把它救活，我倒要感谢你。”
萧阮的心脏抽抽的疼，抿紧嘴唇。
他转头看向负责人，“把门打开，让我进去。”
“行。”
金属墙面上突然开出一道门，萧阮挺身走进去。
几乎是扑到怪物的身边。
萧阮颤抖着手，抓握住怪物的手指，“咿咿！”
“咿咿！”
“咿咿！”
……
一连呼唤了好几声，怪物才悠悠把眼皮睁开，原本漆黑的复眼，蒙了一层白霜。
萧阮的眼泪要掉下来了。
他俯下身，把额头贴在怪物的额头上，眼泪扑簌簌地往下落。
“对不起，都怪我。”
怪物听不懂人类的道歉，祂只知道人类在流泪，费力伸出舌头想要抹去人类的眼泪。
见到怪物还愿意跟他亲近，萧阮很快振作起来，他抹去眼泪，拿起身边还娇艳欲滴的花朵，送到怪物的嘴边。
始终拒绝进食的怪物，舌头卷住花瓣，吃掉了鲜花。
站在玻璃外面的众人惊奇看着萧阮喂食。
管理松了口气，竖起拇指：“博士，还是你厉害，这怪物真的是吃花。”
博士扶了扶眼镜：“也没那么准确，从它舌头的构造，我之前猜测它食物是花蜜。”
萧阮慢慢喂着。
怪物吞掉一朵花，又急切伸出舌头来舔他的手指。
萧阮轻轻捏了捏，哄道：“别急，慢慢吃，还有好多。”
吃完身边的花后，又有新的花束送进来。
萧阮一直喂下去，直到怪物吃饱，恢复了点精神。
怪物坐起来，张开双臂，紧紧搂抱着好久不见的人类。
“约约。”声音相当地委屈。
萧阮把下巴搁在怪物的肩头，嗅着怪物身上熟悉的气息，原本浓烈的气味跟着怪物的生命力一起流失，变得格外浅淡。
他不知道和他分开的这些天，小怪物到底吃了多少的苦。
玻璃被敲了敲，萧阮转过头，敲玻璃的是抓他们的来的佣兵一员。
对方看着他笑起来，萧阮厌恶地皱起眉头。
对方耸了耸肩，离开。
博士观察着玻璃房里，抱一起你侬我侬的怪物和人，目光深了深。
过了一段时间，看怪物的情况稳定下来，萧阮被叫出来。
他松开手，站起来，被怪物拉住。
“约约！”
怜惜摸了摸怪物的脑袋，安慰道：“我不离开，”他指着外面，“那。”
萧阮始终在怪物的视线里。
E区副管理对23号说：“你回去，以后409就负责这边。”
23号看了萧阮一眼，转身走了。
管理对之前负责怪物的饲养员说：“带他去你们的休息室。”
萧阮摇头拒绝，“我可以帮你们照料祂，前提是不能再把我们分开。”
管理挑眉，对萧阮提出的要求嗤之以鼻，“不要太过分，难道就你能喂。”
萧阮回视他，“你可以试试，看祂会不会碰。”
“你抱着的时候，有闻到它身上什么味道没有？”博士突然插嘴。
萧阮呆了一下，他确实在咿咿身上闻到很好闻的气味，这难道不是普通的体香？
博士严肃看向他：“希望你能据实回答，这样我这边也免得再把你们带去实验室。”
“你知道的，它很暴躁，必须要电晕才能搬出来。”
萧阮脸色一冷，沉着声说：“一种很香的味道，有点甜，像是花香。”
博士得到满意的答复，点点头走开，回去抓紧时间继续处理实验数据。
“你想待就待着，这里可没有床给你睡！”
萧阮和管理讨价还价，终于获得了和怪物居住在一起的许可。
他不敢再丢下小怪物，离开祂了。
萧阮和怪物一起生活在玻璃房里，拍卖会还没有开始，能进入E区的人寥寥无几。
不会有人像看猴一样看着，勉强还算自在。
怪物开心地围绕着失而复得的人类，仿佛只要跟萧阮在一起，即使是被囚禁在一间小小的房间里也无所谓。
祂还不需要出去觅食，有吃不完的花朵，可以和人类整天整天地在一块儿。
所有的人都离开，萧阮一直强撑着的劲一下子泄光了，萎靡地坐在地上。
“约约。”
怪物跟着蹲下来，凑过脸来，用脸颊摩挲着人类细嫩的脸蛋。
祂好想他。
想得花什么都吃不下。
萧阮被怪物哄好，起码现在他和怪物都还活着，走一步看一步，大不了他豁出去，跟怪物买一送一。
激起士气来，只要活着，总有办法一起逃走。
“咕~”
后知后觉，萧阮脑袋有点发晕，他已经好久没吃过饭，胃部都饿得麻木了。
怪物主动把舌头伸到人类的唇边，萧阮抿着唇，本来想拒绝，小怪物才恢复过来，他怕……
他可以让饲养员送盒饭过来的。
唇边是怪物粉色的舌尖，细小深红的缝隙，有澄黄色的蜜液渗出来，晶莹透亮。
萧阮被甜蜜的香味引诱着，情不自禁张开嘴。
只吃一点点。
处理完事务的副管理回到监视室，目光不经意落在显示屏的画面一角。
眼珠都要瞪出来了。
他看到409正在和怪物接吻。
68 金色的蝴蝶（十一）
“草！”
坐着的管理一拍大腿, 他就说怎么看怪物和那个409氛围怪怪的。
他就说，哪怕是亲自养大的宠物，也没有这样牺牲, 怪不得愿意跟怪物关一块儿, 原来在搞跨物种恋。
长得挺好看一男的，怎么口味这样清奇。
一开始，萧阮还能够保持距离, 渐渐地他的唇越来越近, 和怪物的双唇紧密贴合在一起，没有一丝缝隙。
连日来的分离, 数不尽的担忧, 让他想要和怪物更加地亲近, 确认对方的存在。
即使这种亲密超出了普通的距离。
萧阮确实明白，自己在吻着小怪物。
他的舌头滑进对方的口腔，不是为了获取蜜液。
他想吻祂。
用人类对待恋人的方式。
混乱的，迷茫的, 荒唐的。
这些天以来, 他所遭遇的一切本就是一场怪谈。
那么在这荒诞的地下城, 他想要亲吻一只怪物, 也没什么不对劲。
用亲吻发泄一直被压抑的焦躁的情绪, 他沉迷在其中。
怪物乖顺地被他玩弄舌头，舔舐着口腔的每一个角落，香甜的蜜液在舌尖上缠绕。
深黑的复眼，张得大大的, 带着一丝懵懂。
祂不懂人类为什么喜欢咬祂的嘴巴, 但祂很喜欢被这样对待，试图学着像人类一样回咬, 祂轻轻地模仿。
人类很霸道，更加凶狠地咬祂。
怪物发出可怜的呜咿声。
萧阮亲了很久才停下来，怪物被他欺负得可怜巴巴，金色的嘴唇都变成橙色的了，还有些发肿。
“噗呲。”萧阮忍不住笑出声，凑上去，在怪物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咿咿真可爱。”
“咿咿。”怪物不明所以，学着人类回亲一口，也跟着笑。
巨大的玻璃房内，回荡着欢声笑语，仿佛这里不是囚牢，而是一座世外桃源。
……
远在大洋彼岸的通讯。
“哦？他还有什么要求？”
“没了，他只要求负责照料E-51号货品。”
“那就满足他的要求，毕竟E-51号是咱们的压轴商品，能够让它在最好的状态出售，比什么都重要。”
“我明白了，韦斯特先生，只是有件事……”
副管理面色有些为难，吞吞吐吐，犹豫要不要把看到萧阮和怪物亲在一起的事情告诉上级。
“有什么事就说，你知道瞒报的后果。”
“我发现409和E-51不只是普通的关系，他们很可能是一对恋人。”
加密通话另一边，韦斯特起了兴致：“这实在太有趣了，我迫不及待要回伊甸欣赏它们。”
“能和人类沟通的怪物，价格应该再涨一点。”
“不如……起拍价，就定在一个亿。”
韦斯特眯起眼睛，蓝色的眼珠在眼眶中闪动，“我相信一定有无数富豪抢着要收藏它。”
“你应该让博士多研究研究它，发现更多的价值。”韦斯特指示。
即使看不见对方，管理也恭敬地点头称是，“好的，我知道。”
挂掉通讯，通话的痕迹瞬间被清理干净，副管理撇撇嘴，好处就对方得，风险他来担，怪物要死的时候，也不见要赶着回来。
管理又把这件事告诉了博士。
正在做研究的博士两眼发亮：“我猜想的果然没错！”
“您猜想的什么？”管理问。
博士拿过报告，举到管理面前：“这只怪物是雄性，它会散发一种在我们人类看来，无色无味的信息素来吸引雌□□配。”
“我用很多种生物模拟验证，发现它们之间都没反应。”
管理瞄一眼报告，“我又看不懂这些，您直接说得了。”
“你也接近过怪物，你闻到它身上有什么味道没有？”
管理摇摇头，“嗯……好像没有。”
“同样是人类，我们都闻不到，只有409能闻到。”
博士捏着报告的手指激动地来回晃：“这怪物的信息素是锚定，只有它想要□□的对象才能够闻到。”
“所以呢？知道这些这有什么用，能卖上更高的价格？”管理莫名其妙，不知道这有什么好激动的。
博士白了他一眼，对这种只知道赚钱，不懂科学的人嗤之以鼻。
把他往外推，“走走，没要紧事别来打扰我！”
他还要继续研究怪物的信息素。
玻璃房里。
萧阮在给小蝴蝶喂花。
开始进食的怪物，很快恢复了以往的黄金色泽，鎏金一样的翅膀流光溢彩，金光闪闪。
管理对此很满意。
看着就很贵。
心情好的亲自来送花，萧阮从投喂口接过花束，看一眼，这一大束纯白的花朵。
“没有彩色的吗？祂不爱吃白色的口味。”
管理挑挑眉，“行，我给你换别的。”
他又推了车，五颜六色地花过来，给萧阮。
萧阮这才满意，没有再跟管理说话，把花全部抱走。
“咿。”怪物懒洋洋张开嘴，等着萧阮投喂。
萧阮好笑地点点怪物的鼻尖，“小懒猪，你不会吃，非要我来喂？”
可是他还是纵容地将一朵花递到怪物嘴巴边。
萧阮半坐在草地上，怪物趴在他的膝头，一朵一朵吃着花，吃得高兴了，头顶的触须和背上的蝶翼还会一起颤动。
轻柔拨弄着怪物金丝绒一样的毛茸茸的脑袋，有几分像人类的寸头，短短一茬，硬硬的，跟小刷子一样，有的点扎手。
他们享受着这没人打扰的亲密时光。
怪物吃饱了，翻了个身，把人类压倒。
舌头探进来。
甜蜜的蜜液顺着喉头落下，怪物学会像人一样搅弄舌头，勾着对方的舌尖吮吸，在唇瓣来回啄咬。
人类的唇上镀了一层漂亮的蜜色，像一朵娇艳欲滴的鲜花，吸引着蝴蝶采撷。
金色的蝶翼张开，掩盖住，不停地扇动。
萧阮半眯着眼，享受着唇齿上软滑的触感，放纵着怪物得寸进尺的亲吻。
朝不保夕的处境，他懒得思考，他和小蝴蝶现在是种什么关系，更不在乎其他人的目光。
怪物和人类，都遵从着内心的本能。
想亲那就亲好了。
怪物久久才肯松开唇，人类的双目盈着水光，白皙的皮肤眼尾殷红，鼻尖相抵在一起，溢满口鼻的香甜气味，无孔不入扰乱着人类的理智，勾动着身体内部的燥热。
“咿咿。”萧阮的嗓子有点哑，更带出点欲。
怪物看不懂人类的眼神，祂纯真地和人类对视着，骄里娇气地叫起来，“咿！”
萧阮浅浅地勾起唇，他的小蝴蝶还是个刚出茧的宝宝，什么都不懂，再欺负就过分了。
“乖，让我抱会儿。”
他轻轻地环抱住怪物，缓解身体的不适，让热潮冷静下去。
怪物乖巧被抱着，拿脸颊靠着他。
不知不觉慢慢地睡过去。
……
博士把研究出来的香水往助理脸上一喷，打量着助理的反应。
助理只觉得脸上一凉，他奇怪地问：“博士，你往我脸上喷水干什么？”
博士失望地挥走助理，将香水往地上一砸。
他又失败了！
不行，一定是他提取的数据还不够，他要更多的。
他才不是平庸的学者，他一定可以研究出震惊世界的作品。
博士来到关着怪物的玻璃房前，看着拥抱在睡一起的两个，他把仪器从投喂窗口伸进去，上面的数值变得更高。
可以说整个空间都飘荡着怪物的信息素，他最开始检测的时候，只能从怪物的身上提取到。
博士冷冷观察着怪物。
如果能直接解剖到腺体就好了，可惜不能动。
他收回仪器，慢慢往实验室的方向走去，必须想个办法，获取更高浓度的信息素。
……
23号从A区回到D区。
在路上他碰见了长发佣兵，两人像陌生人一样擦肩而过。
回到休息室，23取出指甲缝里的纸片。
解开上面的暗号。
【布置妥当。】
23激动地捏着小小的纸片，他将纸片扔进嘴巴里，吞下去毁尸灭迹。
只要到了那一天。
这铁塔一样的地底牢城将会出现唯一的漏洞。
眼中出现泪光，他等待救赎的时间太久了，几乎已经忘记地面上的生活，他的家人，朋友……
23摸着脖子上的项圈，胸口的衣领被扯开，露出一条蛇盘着切开红苹果的文身。
除了文身，他的皮肤上还有着许多陈旧的疤痕，有的一看就是鞭打的痕迹。
眼神变得坚定起来。
这里的一切罪恶都应该被毁灭。
23号不经意想起新来的409，他的眼神清澈，还没有被地底的世界污染。
他或许不该死在这里。
……
萧阮从香甜的睡眠中醒过来。
“悦悦。”怪物对着他笑。
萧阮好奇抬手点着怪物的嘴唇，捏住长舌头，摆了摆，“也不知道这舌头长得，能不能学会说话。”
“咿。”怪物咬着舌头回答。
萧阮笑起来，“你现在听能得懂多少？”
怪物似懂非懂，但知道点头。
松开怪物的舌头，萧阮坐到怪物的对面，他拿起一朵花，开始教怪物中文。
“这，是，花，跟我念。”
“花。”
“咿。”
扯起一株草。
“这，是，草。”
“草。”
“咿。”
萧阮：“……”
他又指了指自己。
“我，是，萧，阮。”
“萧，阮。”
“悦悦。”怪物念。
“花！”
“咿！”
“萧阮。”
“约约。”
……
萧阮扶额，得，叫来叫去，还是只会，咿咿，约约，两种发声。
他知道怪物是能够简单理解人类的语言，祂很聪明，许多话教一遍就能理解，可是祂好像学不会正常发音。
“最后一遍，跟我念。”
“阮——”萧阮放慢语调，做出最标准的发音，打算教最后一次。
“越——软——”怪物伸长舌头，十分费力。
萧阮眼睛一亮，又大声念一遍，“阮。”
“软，软。”
惊喜捧住怪物的脸：“这不是学会了嘛！”
在怪物的唇上亲一口：“咿咿，真聪明！”
“软软。”
“软软。”
……
一遍遍地重复。
怪物的嗓音极为动听，祂若是会唱歌，那将是世界上最优美的歌喉。
像舌尖上裹了蜜糖般情人的呼唤。
听得人心头一颤，萧阮的耳朵都被叫红了，他掰着手里的花瓣，往怪物嘴巴里塞上一瓣。
“来我们继续学。”
“花。”
“咿。”
……
69 金色的蝴蝶（十二）
实验一次又一次地失败。
博士在实验室里恼火地踱步, 在心里责怪伊甸没有给他提供更高级的设备。
和其他人不同，他是主动投靠伊甸的，在给同实验室的组员下毒后, 他被通缉, 像阴沟里的老鼠躲躲藏藏，最后逃进了伊甸。
在这里不会有比他更有天赋的人了。
送餐的时间到了，博士拿到属于自己的餐盒, 他看向推着推车离开的送餐员。
眼睛转了一下, 拿起桌上的试验品。
“博士，您把从E-51体内提取出来的信息素加在里面做什么？”助手看见问。
博士别了他一眼, “不该问的别多问。”又继续往里面添加催化剂。
没过多久, 他合上盖子, 追出去，叫住送餐员。
“等等。”
398号送餐员停下脚步，“博士，还有什么事吗？”
“我不喜欢这几样菜, 给我换一盒。”
“好的。”
“这份饭菜我没动过, 别浪费了, 拿起给E-51那间。”
398从博士手中接回饭盒, 狐疑看一眼, 有些迟疑。
博士脸板起脸，“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
“哦哦，好的。”
立刻推着车快步往里走。
投喂窗口被打开, 从外面递进来一份盒饭。
萧阮看见送餐的是被他偷走号码牌的398, 脸色变得有些不自然，微微垂下眼, 带着歉意道：“我不是故意要害你的，抱歉。”
398浑不在意地笑了笑，“肚子痛时候，我还以为你给我吃的掺了什么毒药，没想到只是拉肚子。”
推着餐车转身，小声嘀咕，“为什么不是毒药……”
萧阮打开餐盒，看了一下里面的饭菜，比他之前的要丰盛得多，他用筷子挑拨几下，做出吃过的痕迹。
他可以靠小蝴蝶的蜜维持生命，但不想让其他人知道这件事，还是要做做样子，被关着，胃口不好吃得少也正常。
只是今天的饭菜闻着特别的香，似乎格外地美味，令他忍不住想尝两口。
他用筷子夹起一块，抬眼看着小蝴蝶，“我就吃一点，好不好？”
怪物气鼓鼓背过身，祂讨厌看见软软吃其他人类送的食物。
萧阮瞥了祂一眼，开始吃起来，心说，吃过了再哄也不迟。
慢慢咀嚼着，吃到嘴里才发现，其实饭菜的味道很普通，可还是不自觉，多吃了几口才放下来。
他又转过去找小蝴蝶，安抚祂：“一点都不好吃，还是你的蜜最好吃。”
“咿！”怪物自豪地叫着。
萧阮笑着踮起脚尖，伸手勾住怪物的脖子，双唇微启：“我好饿。”
怪物脖子低下来，将唇覆上去，一边喂食，一边辗转亲吻着。
萧阮已经习惯了被怪物亲得身体发热，他以为这次也像往常一样，过不久就会平复下去。
然而，炙热的浪潮越来越猛烈，让他禁不住松开唇，溢出一丝□□，吐息也变得滚烫起来，不自觉想要贴紧怪物微凉的身体。
萧阮咬着嘴唇，奇怪身体的反应，情不自禁用力嗅着从怪物身上散发出来的香甜气味。
怎么会这样地好闻。
他的鼻尖几乎贴在了怪物的脖子上，那种气味就是从脖子的地方散发出来的。
萧阮觉得自己快要被这种甜美的味道迷醉，忍不住伸出舌尖，轻舔着怪物的颈侧。
“软软。”怪物呼唤着他的名字。
萧阮动作一滞，脑子清醒过来。
他在做什么？他刚才竟然想跟小蝴蝶……
猛地推开对方，拉开了距离。
他快步走过去，打开墙边的放水口，接了一把水，扑在脸上，想让自己冷静下去。
冰凉的水珠半浇在身上，轻薄白色的布料水打湿，紧贴着，隐约透出点肉色。
他的呼吸沉了沉，身体里涌出的灼热还是难以消解，似乎在炙烤着他的理智。
眼尾烧得嫣红，更填一抹春色。
他的视线落在此前送来的食物上，端起来闻了闻，这样的状况下，食物变得更加吸引他。
这里面果真加了什么东西，导致他现在这个样子。
“软软。”怪物从身后环抱住他。
萧阮的身体抖了一下，克制不住想要更多触碰，他将脊背贴在怪物的胸膛上，坚硬的鳞甲硌得他有些疼，眼睛浮现湿意。
紧闭上双眼，坚持着岌岌可危的理智。
怪物嗅着从人类身体里散发出来的好闻气息，本能地急切扇动翅膀。
“咿咿！”
他焦躁地挥着翅膀，感觉有什么东西从尾椎的地方往外钻，周身的血液涌过去。
怪物的尾椎裂开一条缝，一根被鳞片包裹的长尾，从尾椎处延伸出来。
金色的鳞片紧密排列覆盖在上面，尖端光滑的锋利得像根弯勾，长着肉眼看不见的倒鳞。
“软软。”
无数丝线从金翼的末端喷射出，几乎将整个空间覆盖住。
萧阮睁开眼，仿若来到一座冰雪世界，四周白茫茫一片。
丝线缠绕着，空间越来越小。
香甜的味道变得更加浓烈，萧阮仿佛掉进了一个蜜罐子里。
怪物掰起他的下巴，舔上他的唇。
原本岌岌可危的理智被喷涌的热浪全部燃烧殆尽，萧阮脑中绷紧的弦，嘭地断裂，昂起脸，热烈地索吻着。
本能的想要更多。
……
白雪的空间里，只剩下深深的喘息。
极致的愉悦令人类发出难耐的哭吟。
幸好有玻璃阻隔，令人脸红心跳的声音才没完全溢出来。
……
管理一脸黑线地看着眼前被白丝覆盖的玻璃墙。
“已经一天一夜了！”
博士瞥他一眼，“急什么，还早着呢。”
管理恼火的瞪向博士，“你到底做了什么，那可是最珍贵的拍卖品。”
博士神色坦然，“给409下了点催情剂罢了。”
管理焦躁地吼道：“你下那玩意儿，那怪物又不是人，万一把人搞死了怎么办！”
博士满不在意，“又不是头一回，怕什么。”
“我不怕，这件事，我会上报给韦斯特先生。”
“随你，”博士勾起嘴角，“我相信韦斯特先生会支持我的想法。”
两人不欢而散。
管理把这件事情报告给韦斯特。
通讯器那头传来兴奋的声调：“这不更有趣了，和蝴蝶相恋的人类。”
“东方有个故事，相爱的人类死后一起变成了蝴蝶，哦，我记得——叫做梁祝。”
“我们可以把展品名定为这个，多么美妙的名字，它们必须一起被拍卖。”
“一切由您做主，韦斯特先生。”
韦斯特掐掉通讯，他走到窗边向外面望去，街角对面传来若隐若现的目视线。
他知道有警方在监视，可惜他们永远也找不到贩卖的证据。
韦斯特沉下脸，等他回去，一定要找出藏在乐园里的老鼠。
……
在萧阮失去力气的时候，小蝴蝶会给他喂蜜，来维持能量。
熄灭的火又燃烧起来。
理智沉沉浮浮，瞬明即灭。
他咬着怪物的唇索求更多，可当怪物达成了他的欲求，夹杂着痛苦的欢愉，他又颤抖着想要逃。
带有倒刺的尾勾牢牢嵌合着，人类逃不开。
沉溺在一场酣畅淋漓的醉酒里。
……
长达一周的时间。
萧阮如梦初醒，他慢慢地坐起来，直面坦荡的自己。
抬起手，摸了摸脖子后层层叠叠的咬痕，那里变得格外地敏感，手指一碰就酥酥麻麻。
看一眼怪物，他们之间彻底不同了，他并不准备逃避。
“软软。”
怪物凑过来抱紧他。
萧阮把一直戴在脖子上的金项链取下来，这是他父母的定情信物，也是他曾经准备送给未来另一半的。
萧阮把项链挂在怪物的脖子上。
如果将来有机会，他想带着小蝴蝶去见一见他的父母，告诉他们，他有了此生最重要的陪伴，再也不是一个人了。
“咿。”
怪物用手指拨弄着坠在胸口的黄金蝴蝶，看上去很喜欢这件礼物。
萧阮款款看向怪物，握起祂的手，郑重其事道。
“咿咿，我不知道这些话，你能不能听懂，但我还是要说出来给你听。”
“如果没有这一次意外，也许我还不敢承认自己早就对一只怪物动了心，爱上了一个非人类。”
“我喜欢咿咿，想要永远跟咿咿在一起，我能感觉出来，咿咿对我也是一样的，对不对？”
“咿！”怪物作出回应，慢慢挨近，辗转亲吻着人类，萧阮不懂怪物的言语，却能从对方的动作上感受出柔情蜜意。
一场情事，打破了身为人类的桎梏，萧阮淡定地接受了自己的爱人是一只怪物。
他们之间没有任何的横亘。
只要怪物也同样爱着他，这就足够。
人类和怪物深深地亲吻着对方，用力地回应着彼此的爱意。
萧阮的心情极好和怪物在白色的巢穴里玩闹作一团，连日来的情事非但没有消耗他的健康，他现在反而精神奕奕，充满了活力，除了那些羞耻的痕迹外，全身皮肤白得透亮，从里到外都透着一股香甜，像是被蜜糖腌入味了。
他们在囚牢里欢声笑语，外面的管理心情就不大好了。
跟着担惊受怕好几天，生怕搞出来点什么意外。
毕竟怪物看着有几分像人，更多地更靠近昆虫。
他打开入口，派人清理掉几乎填满整个房间的白色丝线。
外人一进来，松弛的怪物变得紧张起来，立刻扑腾着翅膀飞起来，半悬在空中，警惕地注视着那些人，萧阮被怪物抱着，冷静地看着他们动作。
“把这些丝线收集起来，送到博士那边去。”
管理恼火的瞪了空中抱在一起旁若无人秀恩爱的两个。
409的脸蛋白里透红，整个人容光焕发，浑身上下透露着被滋润过的情态。
知道的，他们是被抓来囚禁的货物，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来这里度蜜月的。
清理完一切后，管理回到他的工作处。
联络器上收到一份短讯，通知他，韦斯特已经在回伊甸的路上，让他做好准备。
70 金色的蝴蝶（十三）
韦斯特终于回到地下城, 纵情呼吸着空气中久违的奢靡气息。
A区顶楼包间里，他闲适倚靠在松软的沙发上，从玻璃看向下面的热闹场面。
下面的人穿着高档的服饰, 有各色的皮肤, 他们脸上都戴着面具。
一年一度的盛大拍卖会即将举行，从全球各地蜂拥而来的富豪聚集在地下伊甸。
这里没有法律和道德，只有金钱至上。
他们的人从世界各地搜罗来的奇珍异宝, 将会被作为货品拍卖出去。
韦斯特抬起手中空掉的酒杯, 身旁立刻有人马上把酒满上。
他将琥珀色的酒液送入口中，随意扫了眼站在身边的男人, 扬起嘴角略微调侃。
“换这么多人, 还是23你倒的酒更合适我的口味。”
23撩起眼皮, 冷漠看他一眼。
韦斯特舔舔嘴唇，丝毫不掩饰眼中的恶劣，“别这样看着我，你这副冷冰冰的表情会让我变兴奋。”
23收回目光, 垂下头。
他被叫出去, 更年轻的侍从被留了下来, 很快门后传来惨叫声。
23靠在冰冷的墙壁上, 他的身体不自觉地发抖, 用力握着酒瓶的指节发白。
没多久，门被打开，换了一身衣服的韦斯特从里面走出来，他的表情餍足, 身上的酒味里还掺杂着血腥气。
韦斯特转过头睨了一脸漠然的23一眼, 似笑非笑，“还是没你年轻的时候带劲, 走吧，我们一起去E区看看。”
施施然走下楼。
他们穿过层层的人群，戴着面具的宾客视线落在他们身上，韦斯特神色悠然，他很享受被注视的感觉。
“韦斯特先生。”黎儒民从人群里钻出来。
他局促不安地搓着手，“您看，那笔款项能不能提前放进我在国外的账户。”
韦斯特眉头皱了皱：“你急什么？拍卖会过后自然就收到。”
黎儒民为难地支吾：“这……我这不是急着用钱嘛！”
负责场地的人走到韦斯特的身边小声附耳，韦斯特神色动了动，他目光淡淡对那人说。
“黎先生欠赌场的帐可以记着，到时候从酬金里面扣除就行了。”
“好的。”负责人回应。
黎儒民大为欣喜，转头又挤进赌桌上。
转到无人角落，韦斯特和负责人对视一眼，“我们需要付给他一个亿，你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负责人点点头。
从A区到E区有很长一段路，区与区之间有岗哨护卫。
进入E区，韦斯特径直来地关着蝴蝶怪物的E-51号。
萧阮皱眉望向一玻璃之隔的外国人，对方的目光让他十分地不舒服。
韦斯特充满兴趣地打量着眼前的东方男人，他看一眼23，开怀道：“你看他的眼神，和你年轻时真像。”
“为什么没人告诉我，和怪物配对的男人竟然长得如此美丽，都让我有点舍不得一起拍卖了。”
“他就是我心中的蝴蝶夫人。”
每个西方男人心目中都有一个想象中完美的东方美人。
隔着玻璃，23看一眼萧阮，他的表情依旧没什么变化。
怪物本能地感觉到男人侵犯的视线，祂将爱人搂进怀里，张开翅膀，龇牙咧嘴恐吓外面的人。
韦斯特玩味笑起来：“真有趣。”
随手打开电击开关。
电流从颈圈穿透怪物的皮肤，萧阮被一瞬间推开，怪物倒在地上，身体被电击得颤抖。
萧阮手足无措，他咬着牙，伸手想去掰怪物脖子上的项圈。
“够了。”23出声阻止。
韦斯特松开手指，电击停下来。
萧阮扑过去，抱住虚弱的怪物，他一脸脆弱，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滴落。
韦斯特满意观赏着，湛蓝的眼珠闪动炙热的光彩。
他抬起手，指尖落在，23的心口处。
语气轻快地说道：“这里曾经是我最满意的作品，现在，我又有新的灵感。”
转身离开。
萧阮手脚冰凉，身体颤抖不止，他无助地搂抱着怪物，一次又一次地重复忏悔。
对不起，对不起……
如果没有遇见他，他的小怪物一定是天地间最自由快乐的蝴蝶，不必遭受如此的苦难。
他向上苍祈求。
放过这只可怜的小蝴蝶吧，不管用什么来换，哪怕是他的性命。
“咿。”
怪物张开嘴，伸出舌头，舔去人类的泪水。
祂不喜欢人类漂亮的眼睛里溢出这样咸咸的液体。
怪物挣扎地爬起来，吻住人类的唇，甜蜜的汁液漫溢在人类的舌根，涌向喉咙。
被半抱着，双手攀在怪物的肩头，萧阮噙着眼泪，被迫吞咽着。
萧阮感受到怪物担忧的情绪。
心里又酸又软，明明受到伤害的是祂，小蝴蝶却还要来安慰他。
他的咿咿为什么这样地美好。
微甜的香气在空气中涌动，萧阮慢慢地闭上眼睛，回应着亲吻。
怪物的手掌搭在他的后颈上慢慢地摩挲着，那里曾经有一道很深的咬痕，愈合后变得极其敏感，暧昧的碰触让他的身体有些发软。
莫名地渴望从身体内部涌出来，他不自在地扭动身体，把下巴搭在怪物的肩头，凑到祂的脖子散发甜味的附近用力地嗅闻着。
怪物的指尖不知道碰到后颈哪处，萧阮浑身颤栗了一下，口中不自觉溢出一声低喘。
他伸长颈项，最大限度地露出颈侧，想要得到对方更多的触碰。
怪物却停下了动作手指移开，萧阮急不可耐，反手牵起怪物的手指，往脖子上按，难耐地晃动头部。
“再摸摸，咿咿，摸摸我……”
也不知道是不是伤口长肉的原因，那里变得古怪起来，无边的酥痒从皮肉里钻出来，往四周蔓延，萧阮难受得快要跳起来，非要小蝴蝶碰一碰才好受点。
他被怪物抱在怀里安抚着。
博士带着几个人过来，他们准备把409和E-51带去实验室再进行一次检测。
萧阮站起来，握住怪物的手，摇摇头：“咿咿，别。”
他看向博士等人，“我可以保证，祂不会攻击你们，我们可以清醒地配合你们的工作。”
博士点点头，清醒状态下的数据总比昏迷的更准确。
萧阮牵着怪物跟着博士一起走进实验室。
很多种仪器对着他们检查，萧阮让怪物做什么，祂就乖乖做什么，被针扎了也不哼唧。
萧阮也要被抽走一管血。
“咿！”针管要扎下来的时候，一直乖巧的怪物露出凶相，挥着爪子想要攻击萧阮面前的工作人员。
萧阮急忙抓住怪物的手，他安抚道：“没事，一下就好，不疼的。”
转头对那人说：“快点。”
检查做完后，他们被放了回来。
“咿。”
皮肤上只是留下小小的针孔，小蝴蝶却难受地委屈叫着，伸出舌头轻轻舔着萧阮手臂上的伤口。
萧阮由着小蝴蝶舔着，那一块皮肤被舔得湿润润，却让他觉得很舒服，仿佛有什么顺着伤口渗进身体里，缓解了骨子里痒意。
……
冷白的灯光下。
博士拿到新鲜出来的数据，和萧阮第一检查的对比。
409的血液里多出高浓度的信息素。
怪物标记了人类，在人类的身体里注入了属于祂的信息素。
这种行为在动物界中有类似现象，但人类没有这项功能。
博士同样把高浓度的合成信息素注射进实验体的身体里，一开始实验体活动很正常，对合成出来的信息素产生异常迷恋表现，没过多久，他就开始尖叫起来，身体产生了剧烈的排异反应。
博士注视着被捆在实验床上痛苦挣扎的男人，表情冷漠，仿佛他眼前的不是一个人类。
如果他能够成功地制造出怪物的信息素，并且让人类拥有这项功能。
他将改变世界。
科学史上永远流传着他的名字。
……
萧阮又被带了出来，离开前他安抚好小蝴蝶，摸摸祂毛茸茸的脑袋：“乖，我很快就回来，你坐在这里等我。”
“咿。”怪物乖巧地蹲在地上。
来到实验室。
博士拿出来一瓶淡粉色的液体伸到萧阮的鼻子前。
“阿秋！”萧阮被刺鼻的味道，呛得打了个喷嚏。
博士一脸关切：“你喜欢这气味吗？”
萧阮觉得眼前的老男人古里古怪，但对方也没对他造成什么切实伤害，拧了拧眉，坦诚道：“不喜欢，很臭。”
甚至抬起手，挥了挥面前的空气。
博士的脸落下来，表情难看，这已经是他制作出来最成功的一批，却还是没办法做到和怪物自然生产出来的一模一样。
博士话锋一转：“你听说过信息素吗？”
萧阮点头：“知道一点，是不是动物释放出来的一种气味？”
博士抬眼：“差不多，它还有另一个称呼，费洛蒙，费洛蒙能影响人类的感情，这一项还没有完全的研究。”
“那只怪物能够分泌一种信息素，来吸引配偶。”
“从我们观察的数据上来看，你的体内已经被它注入大量的信息素。”
他眼神一变，看向409语气沉重：“你能确定，你对它的喜爱，不是被信息素影响的吗？”
萧阮愣了一下，有几分不可置信：“你说的信息素是那种甜甜味道的？”
博士摇了摇头：“我们所有人都闻不到，只有你一个人能够闻到气味。”
他又看向萧阮：“如果你不想被这种信息素控制，我们可以提供全新的血液，给你换掉，只要远离怪物，我相信，信息素对你的影响会越来越弱。”
萧阮呆在原地，有些失神，还没从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走出来。
他怔了半晌才回过神，有些茫然：“能让我再想想吗？”
博士眯眼笑起来：“这种事情，当然还是要你本人配合，我们不会强制干预，你可以慢慢做决定。”
走在回去的路上，萧阮脑子里乱糟糟，他当然知道自己的身体有些奇怪的变化。
对小蝴蝶产生出一种莫名的渴望。
现在他终于知道了原因，吸引他香味的是小蝴蝶的信息素。
他抬手摸摸自己的后颈，有一层薄薄地凸起，这里曾经被咬开过，那时候太迷乱，更大的刺激让萧阮记不清当时的细节，只记得整个人都快要酥掉了。
他曾以为是自己身体太敏感。
小蝴蝶对他都做了什么？
玻璃房近在眼前，萧阮收起乱七八糟的猜想，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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