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南卿心口狂跳。
若萧祁泠一开始就对她说这样的话,郁南卿或许还真得想个办法搪塞过去。
但她们在这池水里都泡多久了?萧祁泠落在她肩上的手依旧克制。春宵一刻值千金,到这份上,萧祁泠甚至还在用言语恐吓她,显然是没那个心思。
没想到萧祁泠看起来国色天香冷艳动人的,内里竟然没被皇家的三宫六院污染,还算是个美色当前的纯情之人?
亦或是……对女人没有兴趣?
无论是哪一种,都让郁南卿松快不少,计上心头。
她侧过脑袋近距离佯装深情的看了萧祁泠片刻,眼睛好像带了钩子似的,十分眷恋的从萧祁泠的眉眼、鼻峰处圈圈打转,最后落到那抹薄唇上。
萧祁泠的那层亵衣都好像要被郁南卿的眼神扒下来了。
“殿下。”郁南卿的眼睛转了转,天生上扬的狐眼专注看人时好像带着无限缱绻,“我身子刚刚被您摸了一通,今夜恐怕不能很好的侍奉你了。”
萧祁泠眉梢轻轻一动。
郁南卿扭了扭腰,在萧祁泠腿上寻了个舒服的坐姿:“所以等会儿得劳烦殿下用力一些。”
萧祁泠沉默了一瞬,问:“用力?”
“多亲一亲我,把我抱得紧一些。”郁南卿坏主意上头,眉眼弯弯,“我后背疼得厉害,过会儿一定会不自主的挣扎,所以殿下一定要狠狠压着我亲,我说什么都不要放开我。”
萧祁泠:……
郁南卿见萧祁泠沉默,愈发有恃无恐,她一手握住另一手的手腕,然后做了个紧紧扣住的动作。
直到耳边一声低笑。
萧祁泠拉下郁南卿的手,握在手里细细摩挲,笑道:“原来王妃喜欢这种。”
郁南卿立刻露出一个腼腆的微笑。
“但今晚恐怕不行。”萧祁泠放开了手,瞥了一眼郁南卿,早就等着这一刻,“进来吧。”
最后的三个字显然不是对郁南卿说的,话音落下,传来屋门被推动的声音。
浴池周围有着厚厚的珠帘,隐约能窥见走动的人影。那人恭恭敬敬停在珠帘外,行了一礼道:“殿下,药材取来了。”
郁南卿想起萧祁泠方才被施过的针,刚想自觉从萧祁泠腿上下来,就听前方一声惊呼:“你们趁我不在竟然——”
萧祁泠蹙眉回头。
府医带着新装满的药箱站在珠帘内,痛心疾首。
郁南卿见状乐了,动作瞬间停了下来。
萧祁泠刚扎完针就被她勾得在池子里鸳鸯戏水,这府医该不会要气炸了吧?
郁南卿一袭透白亵衣悠哉悠哉看戏,差点忍不住脸上的笑,眼尾被水汽熏红得灼眼,艳丽好似从哪个山头跑下来的狐狸精。
萧祁泠的余光扫了一眼郁南卿。
郁南卿立刻摆出一副严肃的神色,从她身上爬下来,端端正正靠池壁而坐。
萧祁泠:……
府医看起来要被气疯了,一瞧见郁南卿那狐狸精还跟她家殿下若无旁人的眉来眼去,当即大步往她们的方向走,痛心疾首捞起萧祁泠的手探脉。
“殿下,您如今气血不稳,不可行激烈之事,您是不是又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了?”
府医一手探脉一手去开带来的药箱,盖子掀开的那一刻,清苦的药箱扑面而来,甚至盖过了暖阁内的熏香。
药材很快渗入水里,府医唠唠叨叨说了许久,时不时还把目光瞥向郁南卿的方向。
郁南卿才不管府医在怀疑什么,她可没趁人之危对萧祁泠做什么,清清白白满池子的水都可作证。
不过,郁南卿很快就乐极生悲。
——府医医术了得,配出的药草溶于池水没多久,就开始发挥药效,被萧祁泠摧残过的后背传来一阵灼烧感。
郁南卿脸色瞬间煞白。
这下她装也不用装了,眉心真心实意的紧紧拧起,呼吸跟着急促起来,因为疼痛而控制不住的泪水开始往外滚落。
萧祁泠原本并不理会府医的唠叨,像是早已习惯,身侧突然传来动静。
她转过身。
郁南卿大概真的娇气到受不了一点疼,晶莹的泪水完全不受控制,啪嗒啪嗒越落越多,眼神茫然一片,似乎不明白为何会突然发作。
……只是保养经络的药草就能哭成这幅惨状。
察觉到萧祁泠的视线,郁南卿似有所感的抬起头,发白的嘴含着微红的舌尖,对萧祁泠说了句:“殿下,我骨头该不会被你捏碎了吧。”
府医一听这话,突然看向郁南卿。
她的药草对于正常人起不了作用,所以她倒下去时也没顾及郁南卿,此刻见郁南卿这副模样,也顾不得郁南卿勾引没勾引她家殿下,就要去水下捞郁南卿的手。
“没碎。”
萧祁泠先一步越过府医,直接将人从池水里抱了起来,将人放到一开始的美人塌上。她看向跟上来的府医:“你过来替她看看。”
离了池水,郁南卿果真觉得好一些了。
萧祁泠披上里衣,打量郁南卿弱不禁风的模样,温柔道:“别怕,那些草药对你身体无害,只是你身子虚有些受不住。”
“现在好些了罢?”
郁南卿轻轻眨了一下湿漉漉的眼睫,摇摇头又点点头:“我在这儿等殿下吧,你先去泡药浴。”
萧祁泠似乎还是有些不放心,转头跟府医交代几句磨骨之事,又问郁南卿:“让府医替你扎几针可以吗?明早醒来便好了。”
郁南卿乖顺的点头:“我相信殿下。”
她刚说完,就晕在了萧祁泠的怀里。
醒来晨光已熹微。
郁南卿昨夜起先是装晕。
萧祁泠警惕性太高,她怕继续下去萧祁泠又会要求侍寝,索性借伤晕倒了事。
府医不知为何也没给她施针,后来似乎在她背上敷了层东西,温热的渗入肌肤中,催得她彻底睡了过去。
醒来时背部已无半点不适,然后就对上了萧祁泠的脸。
郁南卿两辈子,除了未长成时同纪氏睡,就都没跟人同榻而眠过。此刻睁开眼就看到萧祁泠的睡颜……说实话,有点点被吓到。
萧祁泠长得其实很好看,五官无可挑剔,柔美又不失深邃立体,眉毛并非女子身上常见的柳叶眉或是娥眉,扮作男装时也不会如寻常女子那般被一眼戳穿。
“本王长得可合王妃心意?”
萧祁泠不知何时睁了眼,露出五官中最好看的那双眼睛。
郁南卿一惊,待反应过来时整个人都往后退了段距离,脸色有些勉强:“殿下晨安。”
萧祁泠懒懒撑起身,墨发随着动作倾泻,饶有兴致的打量着请安的王妃:“看来王妃无大碍了。”
郁南卿低声问:“昨夜多谢殿下照顾,我晕过去后,可有何不妥之处?”
萧祁泠挑了下眉。
自然是有的。
昨天本想把人交给府医照顾,结果郁南卿手里攥着她的衣服不松手,害得她配了郁南卿一整夜。
府医拿相对温和的药草给郁南卿敷背时,郁南卿脸上的泪水还全蹭到她身上,偏偏睡着了的郁南卿还极不安生,做了梦还在喊‘娘’,可怜兮兮的。
要不是因为原国公夫人离世多年,萧祁泠动了几分恻隐之心,当场就想把人扔出暖阁。
萧祁泠心里也窝着火气,又不想让郁南卿知道她昨晚照顾了人。此刻看着郁南卿清醒后的这幅正经模样,低笑一声语气幽幽道:“王妃出自百年公府,言行举止自无不妥之处。”
郁南卿呼出口气。
萧祁泠:“尤其是在床笫之中十分配合,本王甚是满意。”
“咳……咳咳咳……”霎那间郁南卿爆发出剧烈的惊咳声,“你说什么?”
连敬称都省了。
萧祁泠并不介意,她看着郁南卿茫然的双眼,倒是找到几分昨晚晕过去后乖顺的模样。
郁南卿的惊讶只维持了几瞬,便迅速冷静下来。
萧祁泠又在骗她。
萧祁泠想演,她就陪萧祁泠演到底。
郁南卿搭在被面上的指尖收紧,指节处泛起了白,低头时面颊泛起一层薄红,十分无措。
萧祁泠欣赏够了,掀开被子:“过来替我更衣。”
郁南卿并不想。
萧祁泠有手有脚还有这么多丫鬟上赶着伺候,她才不过去。
郁南卿继续娇羞得不敢见人。
萧祁泠起身的动作一顿,没有站起来,而是意味不明的停顿着。
气氛变得安静沉默。
郁南卿闭了下眼,有气无力的爬过去:“殿下稍等。”
萧祁泠撩开了床帏,温柔的笑:“王妃真是体贴。”
门外的丫鬟听到动静进了屋,体贴的将萧祁泠的衣裙递给郁南卿。
从萧祁泠的角度,可以清楚的看到郁南卿低垂的眉眼。郁南卿的手指生得极为漂亮,又细又长,穿过衣带的动作极为灵活,颇为赏心悦目。
萧祁泠细细端详郁南卿的动作,提起她昨夜发现的一处细节:“王妃这般美人处处生得精致,可惜手上带了层茧,倒是有些可惜了。”
郁南卿系衣带的动作一顿,对于萧祁泠的第一句深以为然,至于后半句……就不那么讨喜了。
萧祁泠哪里是在遗憾,分明是想问她手上的茧从何而来。
世家小姐十指不沾阳春水,手上自然是不会有瑕疵的。
郁南卿被试探多回,此刻内心已毫无波动,甚至有点想笑。寒窗苦读多年,手上自然会留下些印记。
郁南卿作出脸皮薄的羞恼:“殿下是嫌弃我了吗?”
“并无此意。”萧祁泠摩挲着她的脸颊,“莫非王妃在国公府中还要做些粗活?”
郁南卿涩声:“我女红一向不佳,练的多了,也就留了印子。”
萧祁泠松开手,笑道:“能把手练成你这样的可不多,看来王妃对自己要求颇高。我这帕子确实有些素净,就麻烦王妃了。”
郁南卿面不改色的给萧祁泠的衣带系了个死结:“……好。”
“就绣个简单的鸳鸯戏水吧。”萧祁泠提议道。
郁南卿咬牙:“好。”
别说漂亮的鸳鸯了,她连只鸭子都绣不好。
给萧祁泠绣两只掉毛鸭算了。
用过早膳后,郁南卿被萧祁泠带去了书房。
这是郁南卿第二回踏入这里,上一回来是找萧祁泠为她撑腰,书房重地,她很好的克制着自己的眼睛,不给自己招惹麻烦。
到了书房后,郁南卿知晓了萧祁泠带她过来的目的。
管家嬷嬷已经带着册子等在那里,见到她们后礼节周到的行了礼:“殿下,王妃,这是清点完毕的王妃嫁妆名册,其中有出入之处皆已被圈起来。”
萧祁泠看了眼郁南卿,管家立刻转了方向,将册子恭恭敬敬递给郁南卿:“王妃请过目。”
郁南卿本以为还要等几日,没想到宁王府的人动作这么快。她随意翻动几页,眸光渐渐冷下。
她要做点什么才能让国公府把这一笔笔账还回来?
是打破郁南博谋取春闱名额平步高升的美梦,还是揭露她的好父亲为宸王贩卖私盐的罪证?
萧祁泠打量了郁南卿许久,郁南卿还在翻动册子,一身青色衣裙站在窗边,袖袍随风而动,似有几分强撑起的落寞。
她的目光顺着郁南卿的视线,落在册子的朱红笔迹上。
萧祁泠皱了眉。
怎会如此之多?
嫁妆于是出嫁女在夫家安身立命的本钱,嫁妆越多,夫家就越是尊重。
当日郁南卿的嫁妆抬进府时,饶是见惯宫中喜宴的萧祁泠也不免有些惊讶。可如今这些嫁妆却皆被动了手脚,国公府哪里是在克扣嫁妆,分明是要让郁南卿在宁王府抬不起头。
这哪里是在结亲家,分明是在结仇。
想起昨日郁南卿找她来告状之事,萧祁泠原本觉得麻烦,此刻看着郁南卿这副落寞到没出息的样,冲管家做了个手势,让人退了出去。
然后走向郁南卿,将册子夺了过来。
郁南卿回神,眸中冷意顿消,不知道萧祁泠又要发什么神经。
萧祁泠语带奚落:“有什么值得你看那么久,看得多了你的嫁妆就能变回来吗?”
郁南卿昨日找萧祁泠告状也是一时兴起,想试探萧祁泠能不能把手伸到国公府去。
此刻冷静下来,也觉得有些强人所难。
“不劳殿下烦心。”
萧祁泠看了眼外头的天色,指节在册子上轻轻扣了两下,“今日是三朝回门的日子?”
郁南卿此刻不想演戏,也不乐意搭理她,十分敷衍的‘嗯’了声。
萧祁泠强行捏过郁南卿的下巴,逼人看向她,低笑声道:“那我陪你回去。”
郁南卿皱眉。
萧祁泠舒展的眉目在蜀绣金蟒裙襦映衬下几分妖孽,带着点冰冷的视线从册子上逡巡而过,像是又要折磨人。
“总不能,让你白告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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