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酔僵硬地躺着,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的大脑昏昏沉沉的,一时之间竟是连一点解决此时尴尬的方法都想不出来。


    他只记得自己当时喝下了那瓶来路不明的水,之后的记忆就充斥着血腥和哀嚎。


    然而,其实就连这点关于打斗的记忆都不甚清晰。


    当时的状态,非常接近于魔阴身发作时候。


    血色弥漫,一切都被记忆的深海吞没。


    留给须酔的那一点小小的残留,并不足以让他编造出一个合适的,让他显得无害的借口。


    须酔的气息不自觉地加重,他现在简直想要立刻把系统拉出来好好问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也是自己太过于轻视这群提瓦特的普通人了。


    安逸的日子过久了,都开始自以为是起来了吗?


    “好的,我知道的,他就先交给我吧。”


    权杖轻轻落地等我声音在耳畔响起,让须酔的注意力重新回到那维莱特身上。


    “须酔先生,我为打扰到您的休息感到抱歉,但是我希望您能先回答我几个问题。”


    “而且我认为,睡在地面上应该不算一个好选择?”


    怪不得身下这么硬。


    须酔心想,自己难道在魔阴身发作的时候干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事吗?


    既惊动了最高审判官大人,还让自己连张能暂时卧下的垫子都没办法拥有。


    可是那几个人看起来可不是良善之辈。


    而且,作为之前保留下来的习惯之一,即便是在那种情况下,他应该也不会出手杀人才是。


    须酔无奈地睁开了,踟蹰着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只能先勉力把自己从地上撑起。


    不知是否是昏迷太久的原因,须酔现在并不能很好地掌控自己的身体。


    他只是想站起来和那维莱特打个招呼。


    然而两条腿像是不听使唤似地,即便是颤颤巍巍地站起来了,也不能支撑起他的身体。


    正巧这个时候,那维莱特探出手臂,想要扶住有些虚弱的须酔。


    就在那维莱特的指尖刚刚触碰到须酔的荷叶滚边的袖口时,对方一个趔趄,竟是直直向他的怀中倒下。


    温热的触感隔着厚重的衣料隐隐传来,是和怀抱猫咪是完全不同的感觉。


    那维莱特的鼻尖隐隐能嗅到青年身上传来的淡淡海腥味。


    这让那维莱特想到了特巡队资料上的那一句:


    “蒸汽鸟报的记者夏洛蒂小姐和娜维娅线的解说员欧菲妮小姐昨晚报案,有一个紫红瞳孔的瘦削青年因为枫丹科学院的爆炸影响,落入海中。”


    先是落海,后来又是那样惨烈的缠斗。


    对方这一晚上究竟是发生了什么呢?


    那维莱特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并没有立刻推开青年,而是借势扶住对方。


    须酔身上定做的衣物早已不似离开时精致整洁,仅仅一个晚上的时间,就变得破碎不堪。


    胸口和背部均有被锐气划开的痕迹,隐约还有血迹弥漫。


    那维莱特甚至在青年裤脚的位置,看到了铳枪的子弹射过而留下的焦黑弹孔。


    他知道,对于现在的青年来说,需要的是简单的清理和舒适的休息。


    然而作为最高审判官的身份和因枫丹而负担的责任,却让他不得不扮演一个不近人情的审问者。


    须酔被那维莱特扶着坐到这间办公室的某个会客用的矮椅上,因为身形的缘故,他不得不把自己修长的小腿交叉盘起,这让他的情状显得更加可怜。


    空气隐隐有些凝滞。


    在场的两个人各有各的纠结。


    须酔偷偷打量着迟迟不开口的那维莱特,心中的小人在跑了二十公里,做了五十个俯卧撑,还把不知道在他的脑子的那个位置住着的系统假装暴揍之后,仍然无法平静下来。


    他本来以为要好久都见不到那维莱特了,没想到不过一晚,就灰溜溜地被不知道用什么办法送回来了。


    希望不要是拿着露天的寻轨船把自己给拉回来的。


    须酔在心中朝着水神大人祈祷。


    不过幸好还有枫丹科学院的大新闻在前面顶着,自己应该不会变成什么头版头条的明星人物。


    然而那维莱特接下来的话却让须酔感觉如遭重击。


    “我本来通宵在办公室处理枫丹科学院的事情,没想到却看到你被发条机关扛进了沫芒宫。”


    那维莱特的口吻并不严肃,反而有种一本正经的调侃。


    应该是想缓和一下他们两人之间的气氛。


    但是,效果反倒是适得其反。


    须酔不仅没有放下心来,喉咙中的那一口气反而提得更紧了。


    “扛…扛着?”


    须酔仅仅只是稍微想象了一下当时的场景,就感觉自己几欲窒息。


    发条机关是给你们这么用的吗?


    “特巡队的报告上说是因为目前的担架的储备不是很够。”


    毕竟,大部分医疗急救设备已经被紧急派遣到了枫丹科学院附近。


    不,其实如果担架不是很够的话,可以就把他留在那里不管的。


    须酔叹了一口气,假装轻松地问道:“那维莱特大人,昨天晚上的爆炸是来自枫丹科学院吗?”


    “嗯。”那维莱特点头表示肯定。


    话音落下后不久,那维莱特就在看到须酔眼里看到了明晃晃的“枫丹科学院都爆炸了,你怎么还有时间来这里看我。”


    那维莱特:……


    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双眼睛竟然能够含括这么长的一句话。


    那维莱特轻咳一声:“关于枫丹科学院,能经过我的手处理的事情不多,毕竟实际上,它还是直接隶属于芙宁娜的机构。”


    原来是这样吗?


    他还以为这种“水神直属”只是名头上好听,但实际上总的决策权还是在那维莱特手里。


    不过想想也是,身为七之秩序名义上的对立面的龙王,怎么也不应该独揽水之国度的全部实权。


    只是,有点想象不出来芙宁娜埋头处理公务的样子。


    总感觉这样繁重的工作,会让水神大人精致的发丝都不似往日光鲜。


    尤其是那根醒目的呆毛,估计会蔫嗒嗒地垂下来吧。


    “所以,须酔先生能和我解释一下昨天晚上在你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吗?”


    那维莱特的指尖轻点自己的权杖,目光一眨不眨的盯着眼前的青年,终于是把话题引回了他此行的真正目的上。


    “虽然很感谢你对于特巡队工作的帮助,但是根据特巡队对其他人的审问和搜查结果来看,您当时的行为明显是处于一种非理性的状态。”


    审问?


    须酔这个时候才终于想起要确定自己究竟昏迷了多久,然而特巡队的这处办公场所竟然没有配备时钟。


    他只能悄悄侧头,望向了窗外。


    隔着彩色的玻璃,太阳的影子隐隐绰绰得,并不清晰。


    须酔只能根据穿过窗户的光线的折角大致判断,此时应该已经是下午时分了。


    自己竟然昏迷了这么久吗?


    “我只记得当时似乎是喝了一瓶看起来没有什么异状的水,之后的事情就记不太清了。”


    须酔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很是懊悔的样子。


    实际上,这并不是伪装出来了。


    魔阴身发作时候的那种失控的感觉和剧烈的情感波动,足以让恢复清醒的须酔悔不当初。


    “乐斯吗……”


    那维莱特看着投来好奇视线的须酔,给对方解释了一下这个近些年来在枫丹流行开来的饮品。


    “不过具体情况可能还有麻烦你去找特巡队了解一下情况,我对这种有些特殊‘饮品’的了解也仅限于它会让人上瘾。”


    身为枫丹水神之下权力最大的人,那维莱特可以说是日理万机。


    并没有什么多余的时间,给他了解这些在百年间总是层出不穷的各式各样的“违禁品”。


    不过,有时候那维莱特也会觉得,人类的贪婪真的是极其富有想象力的。


    今天他能有时间过来接收须酔的事情,也是因为须酔身份的特殊,以及这件事如果处理不好将会造成的恶劣影响。


    毕竟二十几个倒在血泊中的人,就算是枫丹官方有心想要遮掩一二,凭借其“优秀”的行动速度也是很难办到的。


    更何况执律庭现在的大部分人手,包括那些平时发号施令的高层人士,此时要么聚在水神身侧,要么已经动身前往枫丹科学院了。


    须酔点了点头,准备等之后问一问系统“乐斯”是怎么回事。


    “你之前从未出现过这种情况吗?”那维莱特轻轻蹙了蹙眉,仔细观察了一下须酔的身体情况,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的地方。


    须酔犹豫了一下,乖乖地低下头,小声说了抱歉。


    “其实之前关于‘丰饶赐福’的事情,我有一部分没有和你说……”


    在须酔讲述的过程中中,那维莱特不断摩挲着手中的权杖。


    “魔阴身?”


    那维莱特思考片刻说道,“这应该是一种无可违逆的‘磨损’,你…暂且先留在我身边吧。”


    人类,即便是获得了无限的寿数,灵魂的强度也仅仅能让他们挺过短短八百年的岁月。


    那维莱特看着眼前眉眼弯弯,看似随性的青年。


    他实在无法想象出那是一种怎样的痛苦,会把一个这样的人变成别人口中的修罗。


    磨损?


    须酔咀嚼着这个词。


    既然会有这个词的诞生,那就意味着在提瓦特,随着时间的流逝,太过长寿的种族也会经历和魔阴身相似的痛苦和疯狂。


    那,钟离先生那样温文儒雅的人,经受“磨损”后会是什么样呢?


    那时候的那维莱特,又会是什么样呢?


    “之后应该会有医生过来评估你的身体和精神情况,确定你是否有意伤人。”


    “不过在我个人的角度,你的情况应该暂时是不需要上审判席的,这点你暂且放心。”


    那维莱特还要在说些什么,一双长长的小耳朵就在这时从门外探了出来:“那维莱特大人……芙宁娜大人有事找您。”


    果然在这种时候,枫丹的最高审判官大人是不可能闲得下来的吗?


    须酔看着那维莱特的背影叹了一口气。


    他的上半身侧趴在离矮椅不远处的桌子上,把那维莱特刚刚送给他的代表最高审判官身份标识的令牌平放在眼前,用手指轻轻弹了一下金属令牌的边沿。


    “真的是,明明原来都是自由进出的。”须酔语气虽然有些哀怨,但更多的还是懒散。


    “果然是今时不同往日了吗?”


    “那是因为你原来是一只猫。”


    这次,终于轮到系统无语了。


    须酔晒着太阳,懒洋洋地开口,说出来的话却带着质问:“所以,你能给我解释一下昨晚究竟是怎么回事吗,小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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