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3章 第 23 章

    “……”

    宿幼枝越听越不对劲:“你……让我去缠着盛延辞?”

    谢二公子表示肯定:“别一副受不了的表情, 你想想他脾气那么不好的人,肯定没得耐心,再做点让他动怒的事, 那被厌弃不是理所当然的。”

    理儿是这个理儿没错, 只是宿幼枝的几次尝试都没成功。

    难不成是使劲的方向不对?

    凭着临王的能力, 他捣乱的那点小技能怕是压根不被当回事, 确实像谢二说的, 从渗入他的生活开始, 方方面面进行影响, 总有盛延辞受不了的一天。

    宿幼枝有些心动。

    但真黏黏糊糊地围着小王爷转,是不是有点太奇怪呀……

    看出他想法,谢翊再劝:“现在的你不是你, 是阿又姑娘,怕什么丢脸。”

    等脱身后身份一丢,谁又能将阿又姑娘跟宿幼枝联系到一起。

    宿幼枝又动摇了一分。

    但他没做过这样的事,有点没谱。

    想想如果有个人这般对他……那揍对方一顿都是轻的。

    瞧出宿幼枝快要妥协, 谢翊语重心长:“这么拖下去对你们都不好, 不如趁早让盛延辞死心, 你也好回来对不对?”

    宿幼枝咬咬牙,也是受够了这束手束脚的日子,当即问:“他讨厌什么?”

    谢翊欣慰,给他出章程:“临王这个人野惯了,格外不喜欢人缠着他,就小郡王多跟几次都要被凶,喻呈凛也很少踏足他学舍, 要不你这么着……”

    他说得明显是在国子监时期的事,有参考价值。

    谢翊又凑近了些, 小声说:“就跟着他,时时刻刻跟着,不让便闹,不懂避嫌,不看场合,连正事也不给他时间去做。”

    这法子……有点厉害。

    宿幼枝听着都很窒息,迟疑:“会不会太过分?”

    “你都这样了,什么叫过分?”谢翊斜他一眼:“要的就是你不知分寸,不然怎么让盛延辞主动放弃,还是说……”

    他上上下下打量:“你真想给他当王妃?”

    宿幼枝:“……呸。”

    见他懂了,谢二公子松了口气,时间长了外面王府侍卫肯定会起疑,他长话短说:“记住了啊,他厌恶什么你就去做什么,保准有效。”

    然后突然想到:“他盛延辞不是刚好不在皇城,机会这不就来了,管他在干什么,追上去,烦死他!”

    叮嘱过,谢二公子蒙上面纱,扯过他的胳膊推出门去:“好啦妹妹别气啦,下次有缘再见~”

    宿幼枝对着关上的门扉,眼角抽了抽。

    “姑娘?”周二看过来。

    不敢让其他人瞧出异状,宿幼枝起身往外去:“快走,这里的姑娘真可怕。”

    平王世子追上来问:“不要见妙姝姑娘了?”

    知道谢翊在这里,那关于谢大哥的消息怕是没几分真,还有什么好见的。

    宿幼枝道:“你过得去?”

    平王世子噎住。

    不能强闯,他们又悄悄返回了楼下,让侍从与徐娘子传句话,便下了游船。

    回到自己船上时,平王世子还有点搞不懂状况,只当宿幼枝怕动静闹得太大引得临王不快,所以选择及时收手。

    那就……太好了!

    回去时,小船划得飞快。

    太乐湖周依旧热闹,熙攘中人潮涌动,临王府侍卫等着宿幼枝吩咐。

    他想着谢翊的话,这时候该去找盛延辞,理智上了解,心里却总觉得怪怪的。

    最后还是先回了府。

    他路上反复思索,目前却是没有比这更好的法子。

    哪怕很难言喻,该行动时也不能怂!

    “将信与我。”

    宿幼枝决定再瞧瞧盛延辞写了些什么东西,看能不能从里面挖出点有用的信息来。

    周二立刻将那一叠子书信递过去。

    信件总共十封,宿幼枝只看过几个,这会儿再拿出来瞧,还是忍不住别开眼。

    忍了忍,才能继续读下去。

    别说,除了那些倾诉思念的言辞,里面也夹杂着一些日常。

    比如他们赶路的时候碰不到合适的地方留宿,便只能露宿荒野,吃的东西自然要差些,因此怀念临王府与他用过的那些膳食。

    宿幼枝心道娇气,这点苦都吃不得,也不知道跑出去干什么。

    再如夜晚天寒,哪怕路上有准备,蓬账也蛮多缺点,盛延辞睡不安稳,王府侍卫要从旁伺候他也不愿,只道若是阿又在就好了。

    那真抱歉……

    阿又在也解决不了这个问题。

    宿幼枝还没看完,已经瞧出小王爷的诸多毛病。

    喜欢吃独食,受不得苦,就寝时旁边还不能有人……

    宿幼枝先记下来,准备找寻机会试试看。

    *

    某荒凉地界。

    架起的小灶上咕嘟咕嘟冒着热气,远处劳累的马儿低着头吃草,一群人原地休息,各司其职,忙碌的井然有序。

    盛延辞坐在树下,杨一靠过来时立刻看过去,眼含期待。

    知道殿下在等什么,杨一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道:“殿下太急了些,阿又姑娘便是回信也没这般快的,何况她还要仔细斟酌字句……”

    盛延辞压下失落,回过头又恢复了凌厉表情:“传报。”

    喻呈凛来到他身边:“按这个速度还有一日的路程,那边不晓得我们动静,来不及做准备。”

    他问:“要多歇息会吗?”

    “不用。”盛延辞话语裹着冰寒:“以最快的方式抵达。”

    “晓得了。”喻呈凛去做安排。

    盛延辞阖上眼靠在树旁,眼前全是阿又浅笑灵动的模样。

    才离开一晚,他便已想念得不得了,甚至连事情都不愿做了,想立刻赶回她身边。

    控制住这种念想。

    他想他不能吓到阿又。

    他可以等的,慢慢来,慢慢……

    “杨一!”

    杨一匆匆赶过来,便听他们殿下道:“传我命令,护送阿又姑娘到本王这里。”

    他早该这样的。

    在昨晚离开时便将人带在身边,能让他每时每刻都能瞧见。

    好过如今抓心挠肝的惦念。

    想得心疼,想得发疯。

    杨一大惊,劝道:“殿下,阿又姑娘身子娇弱,可经不起这般跋涉。”

    盛延辞眉头拧成疙瘩。

    想到让阿又受苦,心口似乎更痛了。

    他颓然挥手,免得自己会忍不住改变主意。

    哪怕再想,也不能让阿又受伤。

    那是他所爱的王妃,该得到的是他的万般呵护,而不是带来伤害。

    可是怎么办。

    好想好想。

    盛延辞掏出脖颈间挂着的福包,里面是阿又亲手抄写的半篇经文。

    他将额头抵上去,好似这样就能缓解一下那无处安放的思念。

    少顷,杨一过来禀报阿又姑娘在皇城的行程,听到他们去了太乐湖看花魁娘子,阿又姑娘还多瞧了那里的男郎几眼,杨一就道要糟。

    果不其然,盛延辞抬眸看过来,里面的光很冷:“你说……王妃瞧了谁?”

    杨一将不管他死活的周二骂过几遍,灵光一动,硬着头皮道:“殿下你也知道,那里的外邦人很多,阿……哦不,王妃大概是没怎么见过,看个稀奇,不若以后寻个功夫,殿下陪王妃到处走走?”

    盛延辞视线落下,想到那样的场景,嘴角不自觉柔和下来:“是要多陪她游玩。”

    杨一松了口气,继续念,好在之后没什么奇怪的男郎出现,如香香公子,那看中的是周二,可跟他们没有关系了。

    草草用过饭,短暂停留的队伍再次出发,盛延辞回头,尽管早已看不到皇城的影子。

    喻呈凛过来,打趣道:“才一天便惦记了?”

    又道:“可她连封书信都不愿写与你。”

    盛延辞抿唇,为阿又辩解:“她也有事要做。”

    做什么事?

    去万花坊看男郎吗。

    喻呈凛转开视线,眼中意味不明:“那便期望她比你有更多思念。”

    *

    宿幼枝挑拣出一堆觉得还算有用的信息,然后招来周二,问:“殿下去了哪?”

    整个皇城可能都不知道小王爷的去向,宿幼枝也没期望真能问出什么,若周二不肯说那计划自动延期,他就……

    “殿下去了寒骨关。”周二回的很快。

    “???”

    宿幼枝惊住。

    你们殿下不是秘密出行。

    这么直截了当地告诉他好吗?

    宿幼枝差点要从周二的脸上盯出一朵花来。

    不过想想临王府有什么阴谋也不必用到他身上,那未免小题大做。

    不过寒骨关……前往西方贸易之路的必经之地。

    盛延辞去那干嘛?

    就算临王府家大业大,有圣上搁背后罩着,谁也不敢给小王爷不愉快,自有属下去办事,哪里需要亲自跑一趟。

    宿幼枝最近没听到过相关消息,猜不准小王爷的目的,可既然知道了,且很重要的样子。

    那……

    想到谢二那些话,想到离开临王府后脱掉这身女装的欢快,宿幼枝狠狠心,不就是做个粘人精吗,有什么不能的。

    他就不信,整日整夜的纠缠,盛延辞那小子还能挺得住!

    将书信装好一塞,宿幼枝对周二道:“备马。”

    周侍卫看过来,稍显意外。

    便听阿又姑娘道:“我们即刻启程,去追殿下。”

    宿幼枝说完,原以为要受些阻碍,毕竟这要求太过不讲理。

    结果周侍卫二话不说,直接命人去做准备,隐隐还有些迫不及待的样子。

    “?”宿幼枝。

    是不是哪里不太对。

    第024章 第 24 章

    王府侍从做事利落, 宿幼枝还在踌躇的功夫,一切都已备好,只等着他上车。

    瞧了眼开始斜落的夕阳, 宿幼枝很怀疑这些人是不是想趁着盛延辞不在连夜将他送走。

    他没有那么急。

    真的!

    宿幼枝心情复杂地看着整装待发的队伍, 没让雪巧跟着。

    雪巧花颜失色:“姑娘身边没人照顾怎么行?”

    在临王府就算了, 到了外面条件总会差上许多, 没得落脚地的时候都有, 到时若是将他和雪巧安排到一起才叫尴尬呢。

    宿幼枝坚持:“这次出行, 势要舟车劳顿, 你留在王府吧。”

    “姑娘,雪巧不怕累。”

    宿幼枝没再说,只平静地看着她, 雪巧晓得他不会改变主意,求助地望向周侍卫。

    姑娘家在外,身边没有跟随的侍女,许多事都会不方便, 别说雪巧, 王府侍卫也很慌。

    他们哪里敢碰阿又姑娘的私人物品。

    周二想劝, 又怕宿幼枝生气不要去了,可若是真让阿又姑娘吃了苦,殿下定要心疼的。

    他行礼道:“一切以姑娘为重。”

    雪巧也眼巴巴看着他:“姑娘带上奴婢吧,雪巧绝对不给姑娘惹事。”

    见他们这个样子,宿幼枝也晓得事情不好办,他们不知自家情况,如此要求是合情合理的。

    不然出门去, 一位姑娘身边全都是糙汉,也很奇怪。

    “……算了。”

    宿幼枝松口, 算是应了。

    在这种事情上僵持没必要。

    何况出行的队伍里还有不少侍从,可以让他们于途中没那么劳累。

    宿幼枝无法解释自己也可以受苦,快马加鞭往那赶,索性随他们便。

    反正他也没有完全做好面见盛延辞的准备。

    想到以后要去纠缠人,与小王爷日日相对,宿幼枝就觉头疼。

    其他事不需要宿幼枝操心,他坐上马车,队伍便动了起来,前前后后共三辆,载着不少路上要用的东西。

    无事的时候,雪巧留在后面那辆马车上,宿幼枝独占一辆,没有盛延辞往上凑,他大可随意放松。

    想了想,拿出放在小阁里的书籍。

    是他让周二带来的小王爷常看的东西。

    宿幼枝与盛延辞接触时间不长,想要了解这个人,起码要知道些他的行为习惯。

    想想如今的用功是为了什么。

    宿幼枝忍不住气。

    果然还是得找机会揍谢二一顿!

    那册书是描述大启风土人情的野记,宿幼枝开始只是随意瞧瞧,结果看着看着入了迷,等回神的时候,周围一片寂静,他们已经出了城。

    皇城外的夜晚没了那股热闹劲,只远处灯火如萤萤星光。

    夜路不好走,不过皇城附近还是很安稳的。

    临王府侍卫有经验,马车又舒适,宿幼枝躺在软榻上,竟也体会到了奢靡的放纵滋味。

    队伍走得不快,宿幼枝被晃得昏昏欲睡,却还记得嘱咐周二不准将消息传给盛延辞。

    若是让小王爷知道他这么“离不开人”也太丢脸了。

    虽然见了面也会知晓,但……到了那时候再说。

    自在一天算一天。

    周二骑在马上护在车旁,听到里面轻微的鼾声,松了口气。

    旁边人见状,小声道:“这么紧张做什么,阿又姑娘来王府前也是有过苦日子的,不会那般难伺候。”

    周二瞟他一眼,没说话。

    对方又道:“当真不告与殿下?”

    周二这才开口:“以姑娘的意思为主。”

    汇报行程是汇报行程。

    殿下既将他们放到阿又姑娘身边,在抉择时自是要听主子的,殿下也得靠后。

    至于姑娘为什么突然想要去找殿下。

    宿幼枝不说,他们也不会去问。

    临王府的马车离开得低调,但有心打探下还是能发现蛛丝马迹。

    谢翊听着知砚禀报,很欣慰。

    他还寻思宿幼枝要怂,今晚不打算行动了呢。

    看来该刺激的时候还是要刺激一下。

    他就不信让宿幼枝作天作地还作不走个众星捧月的小王爷!

    谢翊微笑转身,看到悄无声息站到他身后的人影,吓了一跳:“小妹?”

    谢小妹目光幽幽:“二哥,你……打探临王府做什么?”

    谢翊可不敢让她知道其中缘由,敷衍道:“哪有的事,不过是最近外界传的多,知砚听了几句说与我玩。”

    谢小妹没说信不信,看着他走开,在心里叹了口气。

    看来再不做点什么不行了。

    二哥泥足深陷,早晚要惹出大事!

    城郊。

    越过烟火了了的百姓家,往北去要走过一段宽阔的地界,人迹渐少。

    宿幼枝是被鹰啸声惊醒的,撩开帘子,正看到不远处连周山的半边轮廓。

    想到也是这般的夜晚,他莫名其妙地被盛延辞带回临王府,那点子困意便消失了。

    真是提神醒脑的利器。

    宿幼枝干脆叫住外面的周二,问他那些从匪寨救出的百姓下落,也不知那位可怜的姑娘有没有与母亲相聚。

    “回姑娘,获救的百姓都已送返回乡,里面没有唤小荷的姑娘。”周二道。

    “?”

    宿幼枝面色大变,想到了糟糕的结果:“难道她……”

    “不会。”猜到他所想,周二道:“连周山匪贼不敢招惹朝廷注意,劫掠的百姓不多,没有失踪记录。”

    那就更不对了呀!

    他就算了,到了临王府,谢翊当时可是偷偷溜掉的,没可能不留下痕迹,起码是有匪贼见过他们的。

    再加上小荷,失踪的可是两个人!

    如果这都查不出,那是不是背后还可能有更多人出事。

    宿幼枝眼角一跳,觉得事情不对,他得给临王府提个醒,遂道:“我在抓上山时听过她的,怎会没有?”

    周二闻言惊诧。

    殿下当初为了给阿又姑娘找玉坠,几乎将连周山翻了好几遍,能盘问的都问过了,不可能还有遗漏的信息。

    但阿又姑娘既然说了……

    他面容肃然:“容属下禀告殿下。”

    不管是哪里出了差错,都要再调查一下。

    宿幼枝蹙眉。

    原以为小王爷出面剿匪,事情就不需要他们操心了,小荷总能被救出送回亲人身边。

    结果这么些天过去,竟是还没找见那位姑娘,那守在山下的老妪岂不是绝望。

    惦记着这事,宿幼枝也不想去找盛延辞了,出声道:“停车。”

    “怎么了姑娘?”

    雪巧闻声从后面赶过来,询问地看向他。

    宿幼枝:“连周山匪贼定有不妥之处,不了结我心不安。”

    雪巧知道宿幼枝是被殿下从连周山带回来的,闻听此言,当她想起伤心事,沉默上前给他拂背。

    周二知道的更多一些,道:“连周山现已空置,所有贼子尽数押送入狱,我等无法轻易踏足。”

    哪怕周二是小王爷近卫,那种地方也不可能说闯就闯,是需要上面调令的,除非临王殿下亲自去。

    所以就算宿幼枝留下,也只能等盛延辞回来。

    倒不如去小王爷那边,尽快将他带回更有效率。

    宿幼枝思索了下,没再提返程的事。

    但他得想办法传个消息给谢翊,若小荷被困在哪,那越晚一天获救越危险。

    为了让宿幼枝安心,周二当即给殿下递了信。

    用的是那只盘旋在他们头顶的海东青,来自北方的鹰之王者。

    这样的宝贝难寻又昂贵,宿幼枝只跟着兄长外出时见过一回,盛延辞居然就拥有一只。

    不过想想小王爷的份量,似乎也没什么奇怪。

    周二喂了它一块肉干,将海东青腿上的信件解下,又挂上新的,任他扑闪着翅膀飞走。

    宿幼枝还在盯着看,面前冷不丁递过来那封信。

    “……”

    行吧。

    十封都看下了,也不差这一封。

    宿幼枝就着烛火展开信纸,开头还是那个鸟样,他粗粗略过,看到后面盛延辞提及还在路上,吃不好睡不好,问他有没有好好用膳就寝,说会尽快返回,想他是否有话与之言……

    想说的没有。

    想做的倒是很多。

    宿幼枝之前还奇怪盛延辞怎么传了那么些信回来,原来是有个厉害跑腿,结果竟使在没用的地方上了。

    喻呈凛应当也与他一起。

    什么南下采茶,糊弄人的说辞也就念给旁人听听。

    思及两人鬼鬼祟祟、偷偷摸摸地往寒骨关去,也不知在搞什么鬼。

    海东青不好驯服,收服后也是真好用。

    还没到近前,杨一便听到动静,早早做好准备。

    但那小祖宗看到盛延辞后,谁也不理,径直落到小王爷抬起的手臂上,将周遭的人扇了一脸灰。

    盛延辞先去看鹰爪,见到上面有信件,眼睛都亮了,但解开后发现是周二所传,又恢复了冷漠的神情,丢给杨一读。

    杨一扫了一遍,目露疑惑:“不可能啊……”

    盛延辞看过去。

    杨一将事情说给他听。

    小王爷眉头逐渐拧起:“有阿又听过但没救出来的姑娘?”

    “信上是这么说的。”杨一点头:“但连周山的那些贼子为了活命将能交代的都说了,不可能隐瞒这么一条不重要的信息。”

    被那些土匪害死的百姓不是没有,也不多这一条,实在没理由略过。

    盛延辞听罢,只道:“去查。”

    第025章 第 25 章

    连周山的匪贼不多, 但也不少,很有些贪生怕死之辈,不可能将口封的那么死。

    若全都没提及, 很可能是没小荷这个人, 或者与之接触的贼子都已殒命或离开。

    就是不知道阿又姑娘从哪听来的。

    杨一念叨过连周山相关, 盛延辞等了片刻没等到下文, 转头看过去。

    “……”善解人意的杨一道:“阿又姑娘这会儿该歇息了。”

    “本王晓得。”

    盛延辞抿唇, 又将福包掏出来, 专注地看, 似乎怎么也瞧不够。

    喻呈凛不想瞅他这模样:“既然还有力气便加快行程,也好早日将事情解决去见你的阿又姑娘。”

    盛延辞一听在理。

    原本还能忍一忍,有了想法后反而是片刻都等不得, 当即翻身上马,吩咐队伍准备出发。

    才刚歇下喝了一口水的喻世子:“……”

    简直没眼看他这副不值钱的样子。

    夜间行路速度上快不得。

    若不是有临王府侍卫操心,宿幼枝也很少这般。

    但谁让他先开的口,偏偏连个反对的人都没有!

    郊外的夜间没得人影, 宿幼枝透过帘子往外瞧, 只能看到模糊的影子。

    临王府的队伍竟连灯笼都没点一个, 就那么摸黑前进,得亏得视力好,没掉沟里。

    “姑娘有何吩咐?”

    周二注意到宿幼枝的动作,走近了些。

    宿幼枝能说什么?

    他什么都不能说!

    不过是去见盛延辞,怎么有种要走出急行军的架势。

    临王府一直都这么效率的吗?!

    要不是马车好,宿幼枝能被颠成八瓣。

    晃晃悠悠一晚上,等宿幼枝再醒来时, 天已泛白,临王府的队伍原地休整补充体力。

    他掀帘下车, 雪巧便凑上来伺候:“姑娘可还习惯?”

    宿幼枝占据了队伍中最好的资源,自是没多大问题,但观雪巧好似也没受多大影响,面色红润、活力满满的样子。

    早膳烹饪好端过来。

    别看所处之地无依无靠,竟都做得像模像样,奢靡派头不减,光小点就准备了一十二样。

    宿幼枝不比谢二公子过得精致,可不想荒郊野外的也如此大费周章,让周二一切从简。

    结果周侍卫还不干。

    “姑娘莫担忧,都是我等职责所在。”

    什么职责?

    将他奉成娘娘出宫的职责吗!

    现在回头也是不可能了。

    宿幼枝问:“需行多久?”

    周二:“回姑娘,以我等脚程,还需三日。”

    三天,那貌似也没有很远。

    但很快宿幼枝就知道周二所谓的三天是日夜兼程,路上少有停歇,王府的良驹都快跑岔气。

    宿幼枝忍不住犯嘀咕。

    他都不急,也不知道这些人急个什么劲。

    太积极了怪尴尬的。

    若是他追上时盛延辞事情还没办完,碰见了会不会不太好?

    别再因看到点不该看的东西而动怒。

    但转念一想,小王爷动怒不正是他目的,那还有什么好顾忌。

    “姑娘,还有半日便可到得寒骨关。”

    周二风尘仆仆,衬得宿幼枝越发精细。

    做了一路的心里建设,到了这里还是有些不得劲。

    如此上赶着的事,除了对家人,宿幼枝还真没做过。

    倒是盛延辞的书信传得没那般多了,为了不让对方起疑,宿幼枝还假装在王府的样子给回了一封,再得到的信件便整整厚了几层!

    马车的小阁都快装不下了。

    眺眼西望,能看到不同于皇城的壮阔天地,这里的风土人情有着独属于自己的特色,前方便是到得寒骨关的最后一座城市。

    不过这一路为了不引人注目,他们极少落宿人居,顶多路上临王府的侍从会去采购,将宿幼枝伺候得妥妥帖帖。

    这次周二也没打算入城,绕过去便能到达贸易关口寒骨关。

    西去的贸易之路开辟多年,往来富商遍地,作为重要通道的寒骨关自也富饶,虽因曾经的蛮族之战而得名,在大启却有“钱袋子”之称。

    从这里路过的商人,随便刮一层都是金山银山。

    也因此,许多起了歹意的匪贼盯上这里,将过往旅人当成填饱荷包的肥羊。

    眼见贸易之路受阻,还是太子的今上请命前往寒骨关清匪,所有劫掠百姓之徒都严惩不贷,用极强的威势硬生生吓退了那些亡命徒。

    所以哪怕大家知道有这么个地方它辉煌它富有,也无人敢动。

    等到圣上返回皇城,层层枷锁下,寒骨关的守备一如既往地牢不可破。

    有如此后盾,商人们没了顾忌,对寒骨关是趋之若鹜,走通了周遭贸易的各个路道,为大启成为强盛之国添了好大一笔力。

    天晓得盛延辞偷偷摸摸地跑这来干嘛。

    宿幼枝没去过寒骨关,却也听说过盛况,在这个以财力著称的地界,落在地上的石头都要小心是不是价值连城。

    已经走到这了,再退缩宿幼枝都要瞧不起自己,咬着牙,任由王府马车行到了寒骨关外。

    王府马车在皇城也是少见的奢靡,但去除了那些地位标志,落到寒骨关反而平平无奇起来。

    光是城门外,宿幼枝就见到好几辆镶满宝石和翡翠的马车,连拉车的马都穿金戴银……

    怪不得有句俗话说:宁做寒骨一兽宠,不为旧舍念书人。

    但这话太俗气,极为读书人不齿,不太能拿到明面上说。

    甚至有一阵引得不少高雅之士痛斥寒骨关污浊不堪,尽狗苟蝇营之辈。

    点石成金,落地为玉。

    冷漠是真冷漠,繁华也是真繁华。

    普通人往这里来,一夜暴富有,荡尽家财有,宿幼枝就听雪巧讲了不少故事,最让他印象深刻的是那个一朝买尽十九州的少年。

    寒骨关从南到北、从西到东,分划一百三十八州市,是有钱都难买到的地界。

    不过那是现在,在寒骨关落魄时,看好它并将其掌至手中,起死回生之后就是一飞冲天。

    暴富也难以形容的发达。

    宿幼枝问:“那人如今该是寒骨关的上上者?”

    “姑娘。”雪巧回:“都是听来的故事,可当不得真。”

    说话间,排出老长的队伍前进了些。

    前方寒骨关的城门高耸壮阔,大概太富有,上面刻的字都裹着金边,日光一照,金灿灿的。

    宿幼枝也是没敢直视,太晃眼。

    周二原本觉得排队太慢,要出示令牌过行,被他阻止。

    到时候旁人都知道他们身份特殊,还怎么低调行事。

    就算盛延辞不怕暴露行踪,他也不想让人知晓自己追到寒骨关来,那也太羞耻了叭!

    “这未免委屈了姑娘。”

    周二还想继续劝。

    宿幼枝虚眼看他:“周侍卫自行安排便是,反正我的话也没得用。”

    “……”

    周二还能怎么办,只能奉上殿下的信后退下去。

    信信信。

    又写信!

    他小王爷出个门就不能把精力放在别处?

    宿幼枝忿忿又熟练的拆开。

    为了计划通,哪怕不忍直视,他也有将盛延辞的书信都看过。

    来瞧瞧今天能有什么新花样。

    临王殿下也是个奇人。

    奇奇怪怪的话不说,日常居然也要事无巨细地写与他,比如昨儿吃了道不错的新菜,想和阿又共享,或者看到美丽的衣裙,也要带给阿又……阿又宿幼枝实在高兴不起来。

    又如这次,盛延辞早间出了门……

    嗯?

    出门??

    宿幼枝倒回去细看,见盛延辞说的应当是离开了寒骨关,虽不知是何缘故,但确实不在这里。

    好消息吧这算是。

    宿幼枝迟疑了下。

    既然盛延辞不在寒骨关,他给这磨磨蹭蹭似乎也没了意义。

    可若对方只是短暂离开,很快便回来了怎么办?

    几日不见,宿幼枝突然起了些畏怯心理。

    想来是谢二出的主意太过格,让他始终没想好如何面对盛延辞。

    宿幼枝看信时,忽听外面嘈杂起来,所有队伍被迫后撤。

    雪巧凑近窗边道:“姑娘,那边是寒骨关的某个商主。”

    商主,寒骨关商人自发组成的商会话事人之一,能任职的基本上都是本地豪富,连官差见到他们都客客气气的。

    年年的守备加强少不了他们支持。

    宿幼枝听了便罢。

    少卿,有穿着富贵之人寻过来,与周侍卫交谈几句,话没说两句突然拂袖而去,瞧着很是气愤。

    宿幼枝正纳闷周二与这里有什么牵扯,就听他来禀报,那人的主子相中雪巧,想买过去添置后宅。

    “!”

    宿幼枝面无表情:“让他滚。”

    人早已经走了,然而轮到他们进城的时候却被拦住。

    那守备打量过不同于寒骨关样式的马车,要车里的人都出来接受盘查。

    雪巧上了马车,她细心,闻言道:“前面外地的队伍可没这茬,姑娘,他们行为有异。”

    她还不知方才的事,但过去没多久,宿幼枝可是清楚的,那人来自商主的队伍,这般特殊的身份,交代几句就能让寻常人很难过。

    更何况是外乡人。

    宿幼枝还没怎么,一向严肃凛然的王府侍卫先气坏了。

    在皇城都称王称霸的临王府何时受过这样的气!

    不讲理到他们头上,活腻歪了。

    周二都道:“姑娘,可要将那商人带来?”

    第026章 第 26 章

    宿幼枝知道机会来了。

    他作天作地的机会。

    按照谢二的说法, 所有不让盛延辞高兴的事都要搞,如此才能加快对方对他的厌恶。

    低调归低调。

    该惹事的时候也不能退缩。

    何况这是对方先来招惹他们的,不可能轻易善了。

    宿幼枝道:“带那人过来。”

    他指隐藏于人群里的某个鬼祟身影。

    临王府侍卫眼利, 没多问便找准了目标, 将想要偷偷溜掉的人影提到了马车面前。

    那人面容普通, 外面罩着粗布麻衣, 里衬却是丝绸锦缎, 伪装的手段拙劣又敷衍, 是那商主留下做眼的。

    “你们是什么人, 当着守备的面也敢行凶,定是不法之徒!”

    那人牙尖嘴利,就要扣个大帽子给他们。

    宿幼枝不理, 雪巧道:“去告诉你们主子,别尽耍些小儿的把戏,如此上不得台面。”

    城外等待的人们警惕地瞧着热闹,守备见状喝道:“寒骨关外何人敢闹事!”

    那仆从有人撑腰, 没将雪巧的话当回事, 就要反唇相讥, 却在起身时麻衣麻裤尽数崩开,断面平滑光洁,是为利器所划。

    可他却没发现是谁什么时候动的手。

    若不是对着衣衫,而是冲着命脉,不一定有人救得了他。

    仆从脸色一变,将要出口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看了眼毫无动静的马车, 推开人急匆匆跑了。

    守备不管这些,还要宿幼枝出来盘查, 待看到周二拿出的一个牌子,态度立马转变,打哈哈道:“原来是贵人族眷,失礼失礼。”

    他让开路,王府马车顺利进了城门。

    宿幼枝看过那牌子,与临王府无关,在寒骨关却似很好用。

    待他们走远,身后守备还在目视。

    这种等级的通行证很厉害的样子,宿幼枝拿不准那商主还会不会再找过来,让周二去调查了下对方底细。

    寒骨关内又是不同于皇城的繁华,商贩与奇珍异宝众多,不过宿幼枝没什么心思瞧,马车“哒哒”来到一栋不起眼却干净敞亮的宅院前。

    一路舟车劳顿,哪怕众人面上没有表现出疲乏,简单收拾过,宿幼枝还是让他们尽去歇息,雪巧也没留下。

    他则坐在桌前看周二送来的商主相关。

    这些东西应当不好查。

    作为维系寒骨关经济命脉的大商人,会在一定程度上得到朝廷庇护,只要不是做过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或生意崩盘,也难撬动。

    如途中相中位姑娘的小打小闹,不可能有任何波折。

    呵。

    就是被拒绝便使小手段的做派未免太难看。

    瞧着那商主后院远超常人的家眷数量,宿幼枝就在心里冷笑。

    简直比谢二那个堂弟还荒唐,也不怕早早成为软脚虾。

    将纸张甩到桌上,外面周二又过来,送来一封请帖。

    宿幼枝还在想寒骨关怎么会有人给他递帖子,打开一看。

    好嘛,不就是那个韩姓商主。

    他居然还敢找来!

    宿幼枝刚想将帖子丢出去,想了想,又放下,对外吩咐道:“将东西还回去。”

    并着帖子的还有一整箱价值不菲的绫罗金银。

    对方试探的手段简单粗-暴,也是寒骨关惯常的方式。

    宿幼枝不是不能解决这种事。

    但谢二公子怎么说的来着?

    麻烦要尽数留给小王爷,没有麻烦也要蹦高制造困难。

    等到盛延辞回来,看到他惹来的一篓烂摊子,他不信对方不动怒!

    就是可怜了这商主,不干人事,活该招惹上活祖宗,自求多福去吧。

    预见他的悲惨,宿幼枝都觉得没那么气了。

    周二按令照做,当着街外来往人群的面将那箱子顺着大门丢回韩宅,引来无数窃窃私语。

    商人重利,但生意场上还是顾些面子的,如此不给情面的做法在大商人间算是少见。

    宿幼枝要给盛延辞惹麻烦,原也没想牵扯旁人,可谁教这人帖子里还敢旧事重提,惦记雪巧不说,话语间也毫无诚意。

    也许是外面的动静闹得很大,雪巧也听到了些许,跑来宿幼枝身边,什么都没说,只闷头做事。

    旁的也就算了,他沐浴时也要跟着。

    那不是要出事!

    雪巧知晓阿又姑娘习惯,一贯喜欢自己动手,就寝时身边都是不留人的。

    但她犹豫了下,还是道:“姑娘,让雪巧伺候您吧,奴婢手艺很好的。”

    对上她眼巴巴的眼神,宿幼枝只觉可怕,坚决推拒:“不用……”

    为了让她退缩,强调道:“你们殿下都是不准的。”

    雪巧愣了愣,随后不知想到哪去,了然笑道:“姑娘是在想殿下……奴婢明白的。”

    说着竟还揶揄地对他眨眨眼,然后笑嘻嘻地退出去。

    宿幼枝有话说。

    可又谁都不能说,闷闷地坐进盛满温水的木桶里。

    虽然路上王府侍从照顾的好,却也比不得家中舒适,更别提如此惬意地泡在温热的水雾里。

    意识模糊中,他听到外面传来雪巧刻意压低的声音,好像是说哪里出了事。

    宿幼枝清醒过来,穿戴好,招来雪巧,问及细节。

    雪巧道:“姑娘,外面都在传寒骨关西外的商道出现一批凶悍的劫匪,好多商队在那出了事,现在大家都不敢往过去。”

    这可是大问题。

    寒骨关之所以能成为贸易关口,就是因着周边的环境崎岖,往外去的几条商路都是无可代替之地,又险又独。

    若有匪贼打那些要道的主意,就能给来往商队带来大麻烦。

    以往圣上也是针对这些地方重点防御,如今同样会派人长期驻扎,清除可能出现的隐患。

    但可能年头长了,当今留下的传说无法完全震慑心怀不轨之徒,又有人起了歹意。

    对这种事,寒骨关一向是零容忍,哪怕消息不实也要去侦查一番,以防有外邦人偷偷作恶。

    不用刻意打探,王府侍从就搜罗到相关安排,寒骨关守备并着商会雇佣的护卫镖师,一齐去排除阻碍。

    这与他们关系本不大,宿幼枝听过,却心念一动,问:“殿下去了哪?”

    周二顿了下:“……殿下去了西关外。”

    那不就是传言出了事的地方?

    盛延辞千里迢迢跑来该不会是为了这种事吧。

    寒骨关又不是搞不定,用得着他来做什么?

    想到小王爷没事还会跑去连周山剿匪,宿幼枝起身,任性道:“我要去找殿下。”

    如此无理取闹,宿幼枝做好了会被反对的准备,结果周二还是那副他说什么都成的样子,领了命就去安排,问都不多问一句。

    一次两次就算了。

    次次这样,宿幼枝愈发狐疑。

    这可是临王府小王爷的近卫,能是那么好说话的人?

    怎么他都这般胡闹了,还不知道阻止一下。

    搞得宿幼枝都忍不住怀疑自己作的是不是还不够。

    西关外是与外邦贸易的重要路径。

    宿幼枝过来时,寒骨关组成的队伍已经出了城,他们缀在后面,与同行的商队一起,倒也不起眼。

    商队消息灵通,虽不知传言真假,但都晓得跟着守备更安全,干脆借此过关路,竟蔓延出一条长长的队伍。

    这些队伍无一例外都装载了满满的货物,只有宿幼枝驾着一辆马车,瞧不出底细来,引得不少人偷偷打量。

    不过王府侍从唬人,往那一站,比镖局的镖师还气派,也没人来触霉头。

    宿幼枝顺着窗缝观察,瞧得出不少人脸上有隐藏的忐忑与忧虑。

    想来传言并不都是虚的。

    *

    西关外。

    险峻的高峰下是一条不算宽敞的峡谷,峡谷两侧却长满密密麻麻的野草丛,其中掩藏个把人是极轻易的事。

    “消息传出去了?”喻呈凛问。

    杨一点头:“已在来的路上,不出一个时辰便能到得这里。”

    喻世子笑:“那便好,是猫是狗总要放出来瞧瞧。”

    说着看向一旁,锋锐身姿的小王爷正倚在山壁,小心地雕刻着一块通体碧绿的玉石,隐约可见窈窕轮廓。

    喻呈凛嘴角的弧度又弯了些:“杨一,给你们殿下找个好位置坐下,免得手滑不小心刮花了阿又姑娘的脸。”

    盛延辞开口不乐意道:“我不会。”

    喻呈凛呵呵:“这么想她,又何必过来这边,难道你不在我们就做不成事了吗。”

    盛延辞闻言抬头看来,瞧表情十分意动。

    他也没想过自己会如此忍不得,每时每刻都要靠着强大的意志力才没有后悔。

    但如果这里不需要他,那……是不是?

    “……”

    喻呈凛深吸一口气,凉凉道:“可惜阿又姑娘远在皇城,不可能突然出现在你面前,短时间怕是见不到了。”

    盛延辞又受不了了,心中焦躁,玉石也雕不下去,只想着快些解决了这里的事,飞奔到阿又面前,看看她的脸,碰碰她的眼。

    不知道阿又这时在做什么……

    摸摸胸口阿又寄来的回信,盛延辞才压下烦闷,问:“来人几何?”

    杨一回道:“共计守备护卫一千,商队两百添许。”

    “一千。”盛延辞挑眉。

    杨一:“是的,寒骨关内部意见似乎不一致。”

    “什么不一致,不过丢出来做样子罢。”喻呈凛笑容凉寒:“满脑袋小娘子又能做成什么。”

    第027章 第 27 章

    杨一下意识瞧了眼自家小王爷, 觉得喻世子是意有所指,但他不敢说。

    盛延辞却是没在乎的,拿出长筒的望远镜看向寒骨关的方向, 地势不平阔, 还瞧不见商队的影子。

    他等了等, 还是没忍住掏出阿又的信件翻看起来, 虽这不多的一张纸他已读过千百遍, 虽纸张边缘已被他磨出毛边, 依旧看不够瞧不厌。

    见他一副被迷得神魂出窍的模样, 喻呈凛笑意愈深,那笑却教人胆寒。

    相隔数里外。

    宿幼枝跟在众商队后面,问周二:“殿下是要做什么?”

    眼下的队伍可是冲着西关外去的, 盛延辞只是短暂离开寒骨关,应当还会返回,他们这般找过去也有可能错过吧?

    周二瞧了下方向,肯定道:“是这边, 没错。”

    行叭。

    一切有王府侍卫去操心, 宿幼枝安然地靠在软塌上, 听周遭商队大着嗓门互吹一路见闻。

    开始还小心地谈论西关外失踪的商队,结果说着说着偏了题。

    “最近奔着寒骨关来的新商队忒多,却不懂规矩,出事是早晚的。”

    “也不能这么说,还是上面抽的商费越来越多,小本买卖哪里还能赚什么,只能铤而走险多留下些底子。”

    “那是你没瞧见他们有多敢来, 旁的货物就算了,关里西边的美人面孔可都多了……”

    “呵, 话不能乱说,朝廷不允许做这种买卖的,你哪里瞧见的?”

    “如今哪个还是秘密,但凡往烟柳巷走一遭就晓得了。”

    “那他们怕是长久不了,我们走商的有些东西还是不要碰的。”

    “说到美人,嘿,我前阵去皇城,听说临王殿下府中多了位赛若天仙的美人,宠得没边,那才是真真飞成了凤凰。”

    “临王自来孤身,也不知被他瞧上的小娘子该是有多美。”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临王府的美人可是连周山神转世,是为报恩而来,天下第一美人都不及她三分,哪是我等凡人能瞧见的。”

    “……”

    宿幼枝原本还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结果越听越离谱。

    你们要不要看看自己在说什么?

    这种离奇的东西就不可能是真的吧!

    然而众人议论起来津津有味,好似有亲眼看过,将那美人描述得天上有地下无。

    深知自己什么情况的宿幼枝实在是听不下去了,让周二加快速度,赶紧远离那些胡乱吹嘘的人。

    雪巧见状好笑:“姑娘,他们说的也没错呀。”

    你听听!

    你听听这说得是什么话。

    如果他真是哪里的山神,哪里还会为了逃离临王府而心神俱疲!

    说起来真是难过。

    有寒骨关守备带路,商队悠悠哉哉地前行,很快远离城外,前方开始出现险峻的道路。

    这里地形特殊,不被记录在纸张上,以免有心人惦记,如何来往多是靠商队的口口相传,很有些经验在里头。

    宿幼枝不太了解,还没看出个所以然,忽见王府侍卫放缓了速度,与前方商队渐渐拉开距离。

    他奇道:“怎么?”

    周二一板一眼道:“带姑娘去找殿下。”

    啊?

    宿幼枝有点懵。

    什么鬼。

    到这里找盛延辞?

    他临王殿下难不成跑来这么个荒无人迹的地方了?

    周二说着,车队已经远离了人群。

    宿幼枝看到前方商队钻入不算宽敞的峭壁间,排成长长的一条线。

    而周围没有旁的岔路可走。

    他们要么往前,要么返程。

    周侍卫却哪个都没选,请他下来马车,要去爬山。

    “?”

    看着陡峭的崖壁,宿幼枝很怀疑自己是不是被骗了。

    但瞧着周二一脸认真的样子,宿幼枝嘴角抽了抽,认命地撸起袖子。

    被雪巧眼疾手快地拦住:“姑娘不可。”

    周二当然不可能让阿又姑娘徒手登山,他们留下马车,于茂密的野草丛里钻了片刻,寻到一处天然的裂缝,仅能容一人通过。

    宿幼枝被护在中间,石缝中视野昏暗,雪巧拿出个夜明珠与他视物,倒不至于磕碰。

    过了最初的入口,里面道路复杂起来,常有岔路,没来过的人在里面极易迷失。

    宿幼枝去瞧周二。

    这位临王殿下的近卫,对路径十分熟知,每次转向都不需犹豫,明显不是第一次来。

    那就奇怪了。

    盛延辞,临王殿下按理说是没有来过寒骨关的。

    或者有,只不过都跟此次一样,瞒过了外界的眼睛。

    宿幼枝这会儿安静下来,什么都不问,由着周二带路,领着他去未知的地方。

    不知哪里有“嘀嗒嘀嗒”的落水声,隔绝了青空白日下的喧嚣,呼吸的频率都清晰起来。

    倏忽间,宿幼枝听到一阵沉闷的轰鸣声,像是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传来,被厚重的山石阻拦。

    他转头看向后方,面带疑惑。

    雪巧问:“姑娘?”

    宿幼枝迟疑:“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是滚落的巨石吧。”雪巧道:“听说山上有些怪石落得不稳,寒骨关每年都会派人去清理。”

    宿幼枝想了想,确实有点像。

    也不再关注,跟上放慢速度的周二。

    饶是速度慢,到底是往高处去,王府侍卫怕宿幼枝受不住,还特意准备了软轿,不过没用上。

    要不是担心表现得太轻松让盛延辞起疑,宿幼枝哪里需要如此照顾,一口气就能窜上山头。

    看到从缝隙泄露出的一缕明亮光线时,宿幼枝松了口气,被如此小心翼翼地对待,他也很不习惯的好吗!

    钻出石缝,视野开阔起来,略过茂盛的草丛,宿幼枝没有瞧见一个人影,反而是先前那震颤的响动清晰起来。

    他循声探头,正看到崖下从寒骨关出来的队伍堵在峡谷中,像被圈成一团的饺子,乱成一窝。

    “出什么事了?”宿幼枝惊道。

    “有些山匪作祟。”

    周二道,想了想,又安慰他道:“小事,姑娘无需担忧。”

    你管这叫小事??

    方才朦胧听不真切,这会儿那些凄惨的嚎叫呼喊可是直冲冲地撞入耳廓。

    宿幼枝见王府侍卫如此镇定,又多瞧了几眼,距离有些远,不过这里视野很好,能将所有景象尽收眼底。

    他看到寒骨关守备似乎在奋力反抗,只是所处位置被动,挣扎得略有无力。

    照这个情况下去,可是要不好了。

    宿幼枝待不住,下意识摸向腰间,没摸到剑,才反应过来,对他们道:“去帮忙。”

    以王府侍卫的能力,足够做到很多事。

    周二领命,将人派出去,又给宿幼枝找了个小石洞藏着。

    那石洞委实不大,宿幼枝要蜷起腿才能坐进去,雪巧挤不下,只好守在不远处。

    宿幼枝看着山下乱象,觉得很奇怪。

    寒骨关可是得圣上关注的地界,哪里来的山匪如此大胆,敢在天子眼下作恶。

    他正瞧着,忽地瞥见一个矫健的身影顺着山壁俯冲而下。

    地势陡峭,野草密布。

    他动作轻灵又迅速,竟没能引起山下人的注意。

    若不是宿幼枝所在位置巧妙,也不可能轻易看到。

    好身手!

    下意识前倾,宿幼枝眼睛紧盯那掩在草叶间的影子,呼吸都放得轻了。

    眼见着那人愈远,宿幼枝起身,看到周二就在他不远处的地方,没有要动的意思,他只好又坐回去。

    然而没坐盏茶功夫,又站起来。

    他果然没办法安然地看着山下混乱。

    周二见此凑近询问,宿幼枝干笑道:“过去瞧瞧?”

    连他都觉得自己的要求有些过分,被拒绝也正常,但依旧没有。

    周侍卫真就带着他往山下去,停在一处视野更清晰的角落,能将混乱的商队现状看得清楚。

    有人在打架,却不激烈,能听到气急败坏地争吵叫骂。

    宿幼枝躲在草丛间,不自觉找寻之前看到的身影。

    可人群太纷乱,无法锁定目标。

    他瞧着瞧着,视野突然昏暗下来,眼前出现一双绣暗纹的皂角靴。

    宿幼枝一惊,猛地抬头,看清来人的瞬间僵住。

    青松挺拔的年轻人,发尾张扬,面容俊逸,那双仿佛带着热度的眼睛一如往昔。

    盛、盛延辞!

    虽然他来这里的确是来找小王爷的,可在如此情形下遇见也太古怪了叭!

    想到谢二出的那些怪主意,宿幼枝更僵了,迟疑着该怎么跟盛延辞解释他会从皇城来到这里。

    面前的人却像是回过神来,猛地矮身抱过来。

    你等等!

    盛延辞力道太大,宿幼枝被箍得一口气险些没上来,伸手去推,小王爷却不肯松手,圈着他倒在草丛里,整个人都缠上来。

    贴得太近,宿幼枝才发现盛延辞的身子在颤,颤抖着将他裹在怀里,粗重的呼吸喷在颈间,滚烫燎人。

    “阿又阿又……”

    盛延辞有很多话想说,却一句都说不出来,只能念着他的名字。

    原来见了面才晓得先前那点忍耐都不值一提。

    他想他。

    想得想哭。

    唯有紧紧的抱着人,才能感受到他的阿又来到了他身边,这么近,这么近……

    再不离开才好。

    盛延辞喘息急促,激动得战栗,埋下头张口咬在宿幼枝白嫩的颈侧。

    第028章 第 28 章

    落在颈侧的力度不重, 宿幼枝只觉出痒。

    但盛延辞的样子明显不对,他惊道:“殿下,你……受伤了?”

    他想看看小王爷的情况, 身子却被箍紧动弹不得, 忍不住挣动了下, 却被抱得更用力。

    盛延辞略有嘶哑的声音落在他耳边:“是呀……”

    他喟叹着, 仿佛压抑着某种痛苦:“阿又, 不要动。”

    宿幼枝心下一紧。

    连起身都不得, 小王爷伤得怕是不轻。

    他没敢再推人, 落下视线小心翼翼地观察盛延辞情况。

    然而缠在他身上的人挨得太紧,他只能看到一个漆黑的脑瓜顶,也不知到底伤在了何处。

    对了, 周二!

    周侍卫一向形影不离地跟在他附近,宿幼枝转头去寻,却发现对方所在的位置已经空无一人。

    关键时刻,这人居然不见了?

    宿幼枝迟疑了下, 叫盛延辞:“殿下?”

    他们离混乱的地界不远, 万一有什么东西飞过来会非常危险。

    他甚至听到了些许人靠近的动静, 如果小王爷受了伤,得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

    窸窣的声音逼近,宿幼枝不由屏住呼吸,正想将盛延辞推开,视线却突然暗下。

    盛延辞左手覆住宿幼枝眼眸,未抬头,右手长枪挥出, 那鬼祟埋伏的身影便无声倒地。

    “有人?”宿幼枝惊觉。

    盛延辞重新搂紧他,额头在他颈间蹭了蹭, 轻声安抚道:“现在没有了。”

    周二沉默地将倒地的人拖走,任外面吵闹得厉害,宿幼枝周围却被护卫得密不透风。

    喻呈凛观察过局势,一转头没见了小王爷,眯起眼:“人呢?”

    杨一欲言又止,眼角余光瞟向某个方向。

    喻世子顺着视线看过去,先瞧见了周二的身影,心底立时升起不妙的预感。

    “杨一?”

    杨一无可奈何,叹了口气道:“阿又姑娘来寻殿下……”

    喻呈凛笑得杨侍卫后脊生寒:“好极了。”

    吵闹的声音渐远。

    宿幼枝察觉到贴在身上的肌肤滚烫,费力地捧起盛延辞的脸,见他面颊泛红,大感不好:“殿下你怎么样了?”

    盛延辞话也不会说,只朦胧着一双黑眸,定定地瞧着他。

    宿幼枝有点慌。

    盛延辞不会真有事的吧?

    顾不得会不会弄伤他,宿幼枝挣扎起身,见盛延辞不肯松开,有些气急败坏地道:“放手。”

    盛延辞闻言蜷了蜷手指,才依依不舍地放轻力道,只一双眸依旧眨也不眨地黏着他。

    仿佛怕一错眼,面前的人便会消失。

    宿幼枝拽着盛延辞的胳膊,将人打量了一圈,没有看到任何血迹,蹙眉问:“哪里疼?”

    盛延辞的手抚向心口。

    宿幼枝眉头蹙得更紧。

    内伤也不是什么小问题,何况是在这种场合。

    他让小王爷站在原地不要动,准备让王府侍卫去寻个大夫来。

    转身刚要走,盛延辞又从身后贴过来,圈紧了他的腰。

    “?”

    宿幼枝:“你干嘛?”

    盛延辞嗅着他发间的味道,期期艾艾:“阿又,不走好不好?”

    不走等着给你收尸吗。

    宿幼枝咬牙:“老实点行不行!”

    说完反应过来自己语气太硬,不熟练地拍拍他的手,温声道:“你乖乖的,等我回来,嗯?”

    盛延辞不想乖。

    他只想将阿又圈在身边,哪都不要去。

    但是听到阿又的话,又舍不得让他不高兴。

    盛延辞的手松开又紧:“阿又,我不痛了,我……”

    宿幼枝正想让他不要任性,周二不知从哪冒了出来,对他道:“殿下身体无不适之处,姑娘莫忧。”

    宿幼枝很怀疑。

    盛延辞的模样还是不太对。

    但若小王爷出事,最该慌神的就是王府侍卫,周二既然如此说了,想来问题不会太大。

    放下心。

    宿幼枝也不再急着去寻大夫,将注意力放到商队身上。

    之前离得远瞧不清,刚靠近又被盛延辞压在草丛里,这会儿他才看到队伍里的乱象。

    那些寒骨关守备不知怎么跟商队间起了冲突,互相推搡叫骂,比市集里的争吵还恼人。

    宿幼枝看得莫名,问:“山匪呢?”

    之前那般惨叫,他还当有山匪突袭,大家遭遇了埋伏。

    怎么就成了内乱?

    “什么山匪?”

    盛延辞明白过来,与他道:“阿又莫信那些,都是一众宵小编出来吓唬人的。”

    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见王府侍卫有去阻拦,也没出什么大事,宿幼枝黑着脸要走,盛延辞眼巴巴地勾着他衣袖,眼里难舍与焦躁挣扎。

    如今再见到阿又,他已经忍受不了分开的想念,何不就将人捆在身边,时时刻刻……

    但……那样的话,阿又会伤心生气的吧。

    盛延辞内心天人交战。

    宿幼枝都要走了,突然想起来谢二的话。

    要缠着他、作他、闹他……

    天呐。

    这可要怎么做!

    宿幼枝犹疑回头,迎着盛延辞亮起的眸子,狠狠心,闭眼道:“阿又要跟着殿下。”

    盛延辞觉得自己听到了天籁之音,激动得握住阿又的手,心软如水,“好”字刚要出口,旁边传来杨一的咳嗽声,将他惊醒。

    想到寒骨关事后的麻烦,盛延辞不想阿又见到那些污糟的东西,抿紧唇线,没出声。

    宿幼枝瞧他一脸不愉快的模样,心道谢二的主意似乎是有点用,只是提个无理的要求便能让小王爷色变,多来几次那不很快新人变旧人?

    宿幼枝再接再厉,内心愉快地抓住盛延辞的胳膊晃了晃,做出伤心的表情。

    “殿下再去哪,可莫要丢下阿又。”

    “我不会!”

    瞧他这样,盛延辞心揪起,应承的话脱口而出。

    杨一都来不及阻拦,与周二相对无言。

    盛延辞哪里还记得旁人,心心念念的人就在面前,他看得到,也只看得到他一个。

    伸手抚过宿幼枝柔顺青丝,盛延辞软声道:“那阿又要跟紧我。”

    他居然应了?

    看来临王殿下脾气不好的传言很有些水分。

    不过计划通。

    先跟着人,才能想办法继续闹他。

    宿幼枝终于看到了一丝离开临王府的希望,满心干劲,盛延辞走哪跟哪,寸步不离。

    那边寒骨关守备跟商队被分开,现场凌乱一片,一言不合就又搅和到了一起。

    喻呈凛了解过情况后回来,看到宿幼枝,笑得眯起眼:“不想阿又姑娘竟惦念殿下如此,千里迢迢也要追来。”

    如果不是没办法谁愿意来呢。

    宿幼枝内心沧桑,转脸却对盛延辞控诉道:“殿下,他笑话阿又。”

    让小王爷厌恶的第一步,从针对他身边信任的人开始。

    挑拨离间的恶人角色可是太教人讨厌了。

    宿幼枝学得有模有样。

    “莫怕,他不敢。”

    盛延辞见此瞟了喻世子一眼。

    “……”

    喻世子内心呵呵,看向宿幼枝的眸光暗了暗。

    却没再提这茬,与盛延辞谈论起那边的纷乱。

    “想走的便让他们走。”

    盛延辞听罢,落下一句。

    喻呈凛去做安排,盛延辞想了下没要继续待在这。

    若仅他自己无妨,可此地环境算不得好,他不想阿又跟着受累,于是决定先行返程。

    下山时,盛延辞小心护着人,那种过于激动的情绪稍有褪却,才觉出一丝羞臊来,牵着阿又的手,耳根悄悄红透。

    宿幼枝没去注意盛延辞,他在琢磨接下来该怎么做。

    让小王爷提前返城应该算是捣乱成功吧?

    但好像没到让盛延辞愤怒的程度,还得做得再过分些才行。

    山下,王府侍卫已经将藏起的马车驾过来。

    盛延辞扶他上车,自己则要去旁侧骑马,虽然不舍得松开阿又的手,但也怕控不住情绪,失了分寸伤到他。

    宿幼枝已经坐进去,瞧见盛延辞离开,立刻警觉,伸手拽住他衣角:“殿下?”

    盛延辞回身,表情柔和:“怎么?”

    宿幼枝咬唇:“殿下进来呀。”

    见小王爷犹豫,他垂下眸子,低声细语道:“好些时日不见殿下,我想……看看你。”

    “扑通。”

    盛延辞听到自己胸膛剧烈鼓动地声音,哪里能拒绝得了这样的要求,喉咙滚动,只觉口中干渴,一句话也说不出,神魂轻飘飘的迈开长腿钻进马车。

    两人挨在一处。

    隔着锦衣,仿佛彼此的热度都蒸腾交融。

    盛延辞心燥体热,坐得笔直。

    宿幼枝将人成功地放到眼皮子底下,想了想好像也没什么可以做的了,便放松地倚在软垫上,把小王爷丢到一边。

    之前听喻呈凛和盛延辞交谈,他也稍微了解了些寒骨关的情况,似乎是有人针对西关外的贸易之路玩了些小把戏。

    问题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若处理不好,很可能会给稳定的寒骨关带来极坏的后果。

    有些糟糕的东西,必不能让它开头。

    不过这么重要的事为什么要盛延辞过来处理?

    或者说是喻呈凛在做,不过为了改变小王爷的风评,所以带上他混点名头?

    宿幼枝微微睁开眼,打量旁边的临王殿下。

    小王爷还未及弱冠,带着些许少年气,正是意气风发的年岁。

    脾气臭,没得定性。

    如今又沉于美色……

    盛延辞坐不住,悄悄去看宿幼枝。

    看他的发,看他的眼,看他的唇,看他美颈与倾长的身姿。

    越看心里越燥,脸红得发烫,可又舍不得下去马车离开这片空间。

    小王爷指尖动了动,在身后摸索着去碰阿又的手,见他不反抗,便试探着一点点勾住、包在掌心,握紧。

    明明已经牵过很多次,可还是忍不住心如雷鼓,震得耳廓轰鸣,心间发麻。

    漫延出丝丝点点腻人的甜蜜。

    却冷不丁的,掌心的那只手突然抽离。

    盛延辞心中一空,有些惊慌地看过去。

    第029章 第 29 章

    宿幼枝背过身不去瞧旁边的人。

    天爷呀。

    谢二这破主意好用是好用, 但乘马车还要牵个手是不是太过了?

    哪怕闭着眼,宿幼枝都能感受到盛延辞落到他身上的炙热视线。

    救命。

    快饶了他吧!

    盛延辞委委屈屈地看着假寐的阿又,瞧他一脸疲惫, 几次张嘴都没忍心打扰, 最后拿过薄毯轻柔地盖到他身上, 转身欲下车。

    却刚弯过腰, 衣袖就被勾住。

    他回头, 见阿又惊醒, 看向他的眸中是慌张无措。

    不是吧他盛延辞。

    这就要走。

    他是小孩子吗, 如此近的距离还要牵手!

    宿幼枝不能给他留下干事的空间,咬咬牙,探身过去握住了小王爷的手, 轻声说:“殿下不要陪阿又吗?”

    牵牵牵!

    给你牵行不行。

    盛延辞的手燥热,宿幼枝握上去像是摸了一块碳,下意识想松了力道,却被反手抓紧。

    小王爷坐了回来, 捧着他的手, 瞧他一眼又很快低下头, 红着耳尖,羞涩地笑:“嗯,我陪着阿又。”

    看起来青涩天真,手上可是握得很牢。

    宿幼枝也不敢抽出来了,任由盛延辞悄悄捏他的手指,将一根根白嫩修长的指节揉得红粉。

    比景轩楼最精致的糕点还诱人。

    盛延辞看得口干,很想放到嘴边尝一尝是什么味道, 又怕阿又觉得他轻浮,仰起头望着车顶静心, 脖颈喉结突出,颤颤地滚动。

    马车内安静。

    交错的呼吸声便格外清晰。

    一点点的亲近解不了相思之苦,盛延辞到底没忍住垂下头,眼睛璀璀地看向宿幼枝,里面透着欢愉:“阿又、阿又是来寻我的吗?”

    从皇城到寒骨关。

    若不是为他,何须跋涉千里。

    单是想到这里,盛延辞心口便热热的,几乎要控制不住汹涌的情绪。

    宿幼枝倒是想否认,但是没法说。

    他也的确是为了缠着小王爷才会跑来这里,如此突兀的行为总要找个由头,免得对方起疑。

    宿幼枝别开眼,什么都没说。

    盛延辞却更加激动,贴过来,心疼地拢住他的肩,声音化成了水:“我很快便回的,怎要你这般劳累,是不是还未歇息?”

    宿幼枝面露迟疑,他光顾着要找盛延辞,确实没怎么休息。

    盛延辞瞧了心更软,让阿又靠在他肩上,贴贴他发顶:“我在这呢,累了要说。”

    小王爷的肩膀怪硬的,宿幼枝僵着身子倚靠着,体感更累。

    绷了一会儿,心道他个男郎被贴两下又能怎么着,干脆放松了依过去,还找了个舒服的位置。

    有个现成的软垫,宿幼枝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上有些昏昏欲睡,没有瞧见小王爷始终落在他身上的视线,缠绵又滚烫。

    回到寒骨关时天已暗下。

    但奢靡的寒骨关夜间也同样欢腾,纸醉金迷、欢歌笑语。

    瞧见阿又眉头动了动,盛延辞小心地捂住他的耳,阻挡了那些喧嚣锐音。

    马车避开热闹的街道,回到了静谧的宅院。

    这里都是临王府的人。

    侍从们安静行礼,没有发出过多响动。

    杨一留在西关外与喻呈凛一同处理后续。

    周二也不往上凑。

    只在殿下抱着人下车时沉默地掀过帘子。

    宿幼枝睡得不沉,被抱起时惊醒,眼睑要睁未睁间,有好听低沉的声音落到他耳畔,哄着:“睡吧。”

    宿幼枝是有些困乏,一时犯了懒不太想动,又迷迷糊糊睡过去。

    但睡过没多久,猛然间想起自己不在家中,一个激灵醒来。

    彼时盛延辞正在推门要外出,见他起身,有些懊恼:“是我吵到你了?”

    他已经很小心地放轻力道,不想还是太过粗鲁。

    小王爷匆匆返回,按住宿幼枝肩膀,柔声哄道:“再睡会儿,嗯?”

    宿幼枝还不太清醒,只问:“殿下要去哪?”

    “去处理些小事。”盛延辞给他掖过被角,轻缓地拍了拍,想到什么,笑道:“想我守着你?”

    那可不止。

    是不想你走。

    若是睡着后小王爷跑了,那之前岂不是都白费了功夫。

    这种事就是要挑战对方的耐心,不能留任何喘息之机。

    “不行,殿下不能走。”

    宿幼枝脱口而出,见盛延辞表情诧异,又忙软下声音:“不走好不好?”

    盛延辞也不想走。

    阿又一开口,他恨不能时时刻刻守在他身边,哪也不去。

    但门外有个不懂眼色的。

    喻呈凛见里面半天没动静,屈指敲了敲门。

    盛延辞挣扎了一下,与宿幼枝道:“我去办些杂务……”便回来。

    对着阿又水润朦胧的眸子,剩下的话实在说不出。

    盛延辞心下冲动,都想着干脆不走了,就陪着阿又,一直陪着他。

    恰时,敲门声又响起,同时还有喻世子的声音:“阿辞?”

    伸手揉了揉阿又的发顶,盛延辞轻声安抚道:“睡醒我便回了,嗯?”

    那是不太行。

    宿幼枝闻言要起身,将小王爷唬了一跳:“怎么?”

    “那阿又跟殿下一起。”

    宿幼枝掀开被子要下地,被盛延辞拦住。

    他没想到阿又居然如此黏人。

    从皇城追来寒骨关便罢了,竟连一时分离都忍不得,让他心里又甜又麻。

    可这样是不行的,那些事太过脏眼,他不该让阿又知晓看见……但拒绝的话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直到喻呈凛等不得,又来问。

    盛延辞开门出去,有些不自在地避开视线。

    喻世子方要开口,便看到了他身后的宿幼枝。

    “……”

    喻呈凛挑眉:“夜寒,阿辞带阿又姑娘出来做什么?”

    盛延辞自知理亏,但他是临王殿下,有任性妄为的资本。

    “阿又没来过寒骨关,我带她去瞧瞧……”

    这话别说喻呈凛,连宿幼枝听了都觉得离谱。

    就他们做的那些事,可不是体验寒骨关风土人情的好去处。

    但喻世子看了宿幼枝一眼,没阻止,只道:“那便希望阿又姑娘不要失望才好。”

    西关外的那些商队和守备如何,宿幼枝不得而知,还以为是要处理这档事。

    却不想他们出了门,却拐去了灯火迷离的街巷。

    在听到隐约的莺声燕语时,盛延辞才意识到不对,掀开帘子扫了眼,又快速放下,几乎是慌张地瞄了眼宿幼枝,然后冷下脸看向喻呈凛,低声质问:“怎么回事?”

    喻呈凛姿态悠闲,笑说:“不是早就约好的,我当你已与阿又姑娘交代过了。”

    “那不是、不是……”

    盛延辞隐约记得喻呈凛是提过些许,但当时他全部心思都放在阿又身上,没觉出安排不妥便随便应了。

    不曾想他们要来的竟是这种地方。

    而他居然还带着阿又!

    盛延辞简直不敢知道阿又会如何想他。

    小王爷满心惶恐,与阿又解释:“我不晓得,我们这就换个地方……”

    不等宿幼枝说什么,喻呈凛先拒绝:“那可不成。”

    喻世子视线在两人身上扫过,又落到宿幼枝身上:“只不过是寻常商谈,想来阿又姑娘通情达理,不会误解。”

    宿幼枝是不用想那么多。

    毕竟盛延辞的喜好与他关系不大。

    但瞧了瞧对方表情,他垂下头没言语。

    盛延辞便慌了,过来捧住他的脸,愧疚得拧眉:“是我不好,没提早安排妥当。”

    喻世子看了会儿,道:“约到那些富商的机会可不多,若不去,商道的问题要拖久的。”

    商道?

    来这里还真是为了正事。

    宿幼枝虽然要惹小王爷厌,但朝廷的事耽误了可不好。

    他扒下盛延辞的手:“殿下没有不好,便是去何处都要带着阿又。”

    盛延辞认真看他,见阿又眼神明亮,似乎真的没有动气,才放下心,低声落下保证:“好。”

    寒骨关富有,寻乐子的地方也多,不宵禁,夜间出行的人大把。

    宿幼枝只粗略瞧过,不止公子丈夫,姑娘小姐的身影同样不少。

    喻呈凛说得暧昧。

    此地比起烟柳巷却要正经不少的。

    宿幼枝没来过这种地方,穿着女装也觉怪怪的,下了马车便紧紧跟着盛延辞,团扇遮着面都有拘谨。

    盛延辞便牵着他的手,路上有人好奇打量,也被他冷眼吓退。

    仆从热情地迎他们进了门。

    “两位爷来得巧,几位商主也是刚到呢。”

    提到商主,宿幼枝心念动了动。

    寒骨关的商主,在整个大启的豪商中都素有名望,寻常人不得见。

    也不知盛延辞如今是以什么身份约到了这些人。

    他们被带到楼上雅阁,隔绝了烟火气的熙攘,多了分浓情稠调的清雅。

    三人身边只跟了杨一和周二,旁的侍卫分散在了外面,没跟进来。

    仆从领着他们来到一处门前,宿幼枝听到里面不甚清晰的交谈,随着门被推开,里间坐落的锦衣富户都转头看来,目光中是审视和打量。

    带着未有形的压力。

    但盛延辞是什么人?

    可谓大启地位最尊贵的王爷。

    怎么可能在乎那么一点微量的气场。

    他顶着众人的注视,若无其事地步入雅阁,撩起眼睑扫过,锋锐气势不减:“看够了吗。”

    话说的不客气,对面却有人笑起来:“这位便是严掌柜吧,常有耳闻,如今得见,果然年少英才。”

    开口的人白胖,笑脸和善,念完盛延辞也没落下喻呈凛,甚至面对宿幼枝时都神色自然,笑呵呵地招呼他们落座,介绍起席间的几位商主。

    宿幼枝听了一耳朵,知道这位胖乎乎的是陈掌柜,做西边珍玩的生意,又在他提到韩姓商主的时候看过去。

    那是位较为年轻的豪商,面容端正清雅,在他抬眼时,对方也正瞧着他。

    第030章 第 30 章

    宿幼枝转开视线。

    心道长得人模狗样, 偏不做人事。

    幸好他今晚没将雪巧带来,不然瞧着也膈应。

    诸位商主心里藏着万般想法,面上倒是过得去, 有陈掌柜融洽气氛, 大家也都应着, 态度不冷淡, 也不热络。

    只谈到生意的时候兴趣多了几分。

    “闻听严掌柜跑些北商的买卖, 如今北疆波折, 这生意可不好做。”

    寒骨关与西外交易的商人更多, 双方之间冲突少,货物差异大足够稀奇,是以能卖出高价, 利润可观,且有地域优势,走一趟就能让腰间荷包满鼓。

    相比之下,北边与大启的纠葛太多, 有家仇国恨跟着, 哪怕商人看利, 也时有冲突,做起买卖来跟打仗似的凶险,寒骨关的商人是不爱去的。

    能安稳赚钱,谁又乐意去冒要命的风险呢。

    这里北方的走商少,如陈掌柜这般倒弄珍玩的才是多数,一个小物件,入了贵人的眼就是笔天大的买卖。

    他们讲究精致、稀奇, 实是有些瞧不上北疆的那些蛮物,连带着面对盛延辞时, 也会有些隐藏不彻底的倨傲。

    甚至有商主始终未言语,连话都不乐意跟他说的。

    小王爷在皇城怕是从没得到过这种待遇。

    宿幼枝偏头去瞧。

    盛延辞倒是表现如常,没有因此动怒,只是言行间多了些北方豪迈的痞气,嘴角似勾未勾便是副爱搭不理的面容。

    坐在席间,比谁都像权主。

    大概也是不想暴露身份,来时他们做了些简略的伪装,小王爷满身的少年气不再,多了层野气与沉稳。

    许是他气场太强,隐约排斥的圈子不成形,商主们的目光还是忍不住落到他身上。

    相对的,喻呈凛这时扮起了好好先生,他若表现亲和时,你便感觉不到一点毛刺,随便一句话都能让你通体舒坦,不自觉放松心防。

    但到底是能成为商主的人,也不是那般好打通的。

    他们客客气气或暗藏刀锋的话来话往,没宿幼枝什么事,他就坐在一旁边吃小食边瞧热闹。

    盛延辞应对众商主的时候,也旁若无人地给他挑拣点心,半些不怕人看笑话。

    反而是宿幼枝被若有若无的视线打量先受不住,在小王爷又一次将筷子伸过来时,凑近他,小声道:“严掌柜,我自己可以。”

    于这种场合不方便叫殿下,宿幼枝也跟着他人喊。

    盛延辞怔了一下,眼里漫出忍不住的笑意:“这里食物不同他处,许多西边来的怪滋怪味,怕你吃不惯。”

    说怪滋怪味都是轻的,有些口味搭配的方式只能用疯狂来形容。

    宿幼枝尝试了下,那口食物含在嘴里愣是没敢动。

    盛延辞急忙端来茶水给他漱口,手伸到他面前:“快,吐出来。”

    宿幼枝垂眼瞧了瞧小王爷的掌心,没好大逆不道,强忍难过将东西咽了下去。

    盛延辞反而急了:“干嘛委屈自己。”

    他将那盘奇怪的食物推远,又取了宿幼枝能用的落到近前,免得他的口舌又遭罪。

    宿幼枝抿着唇没动,盛延辞担忧望他:“怎么,还哪里不得劲?”

    见阿又不语,他夹了一筷子方才的菜尝试,眉头忍不住紧锁,宿幼枝想拦都没来得及,无语道:“知晓难过你还碰。”

    盛延辞指尖落在他颊边,不在乎自己,眼里都是对他的心疼:“还好吗,要不要寻大夫?”

    ……倒也没那么夸张。

    难吃归难吃,好歹是食物不是毒药。

    盛延辞不放心:“张开嘴我瞧瞧。”

    他捧过宿幼枝的脸,揪起的眉头未松。

    瞧瞧瞧,瞧什么瞧。

    别好像他是个瓷人儿!

    不过一点不对味的食物而已,他不至于就有事了。

    宿幼枝扒拉开小王爷的手,没好气地道:“快吃你的吧!”

    他低下头,摸了摸有些发烫的脸,突然听到对面有人道:“严掌柜对美人倒是体贴。”

    饶是过了许久,宿幼枝还是听不惯旁人唤他美人,不太高兴地抬眼,又撞上韩商主打量他的视线。

    很好。

    心情更不美了。

    宿幼枝垮下脸,旁边小王爷更是冷了表情:“阁下慎言,这话吾妻可不爱听。”

    “?”宿幼枝:“!”

    你说谁的妻???

    宿幼枝一时都顾不得去厌烦对面的人,转头惊异地瞧向盛延辞,小王爷表情如常,面对他时又柔和了面容:“莫听他胡言乱语,你不爱听我们就不听。”

    韩商主面露诧异,大概是没料到两人关系,来回瞧了好几眼,被路过劝酒的陈掌柜怼了一下,压低声音与他道:“这位严掌柜不简单,你别犯错。”

    “哦?”

    韩商主不以为意,却也没说什么。

    陈掌柜瞧他表情,不好多言,又笑呵呵去找盛延辞攀谈。

    “严掌柜于北方走动,在寒骨关可是少见你,怎么想搞点西边的买卖做做了?”

    听到这话,不少人都竖起了耳朵。

    贸易之路的利润足,但大商人多了还是会挤占他人空间,谁还嫌银子多呀。

    若谈合作什么都好说,如果盛延辞是来抢生意的,那可就不是这待遇了。

    “陈掌柜说笑。”

    喻呈凛笑着接过话题:“北疆前前后后不过那个样子,倒是关内最近谨慎了不少……”

    陈掌柜瞧盛延辞的心思都落在宿幼枝身上,便跟喻世子聊了起来,感叹如今行商不好做。

    喻呈凛听罢,道:“朝廷不是要选皇商,诸位的机会这不便来了?”

    话落,雅阁里突兀的静了静。

    连陈掌柜都被掐了喉咙,过了会儿才打哈哈道:“嗨,没影的事,要是有这样的好运道我可要乐的。”

    皇商?

    背靠朝廷的商户可谓高枕无忧,但名额有限,竞争也是蛮激烈的。

    宿幼枝瞧他们不是没听到消息,只是不想摆在明面上让别人知晓自己的底牌,而是偷偷去运作。

    你看。

    走岔道了吧。

    大启的小王爷、圣上的胞弟就坐在你们面前,他一句话搞定的事,愣是被防贼似地戒备,我都替你们急。

    宿幼枝心下嘀咕,忍不住瞥了盛延辞一眼。

    小王爷便眼疾手快地夹了他顺口的小食过来。

    宿幼枝心想不能只自己遭罪,也开始给盛延辞碗里叠东西,主打一个互相伤害。

    盛延辞却很惊喜,细致地将食物扫空,吃得很是满足。

    宿幼枝看得心烦,起身出去透气。

    小王爷想跟,被他按了回去,咬牙道:“严掌柜莫忘了正事。”

    盛延辞想说没有什么事比他更重要,但瞧阿又脸色,将话咽了回去,勉强坐在那没动。

    宿幼枝出了门,感觉自己又活了。

    可也忍不住烦恼。

    才半天功夫他都要坚持不住,也不知道啥时候能达到谢二说的效果。

    他盛延辞可真能忍!

    雅阁外清音漫漫,述说的都是相思离愁。

    是带着寒骨关特色的厚重旋律,也让人听得痴醉。

    宿幼枝依着栏杆,惬意地眯起眼,正听到女郎寻夫追到西关外,不和谐的声音打破了美好的气氛。

    “小娘子怎躲到了这处?”

    听声音就知是那孔雀开花的韩商主,宿幼枝都不想回头,只作听不见。

    对方却不肯罢休,又靠近了些:“可是有不适之处,若有不妥可尽要说,那是我等粗心之过了。”

    人已经走到他旁边,想不理都不成。

    宿幼枝回头,韩商主对他笑得清润:“望小娘子莫怪在下唐突。”

    知道唐突你还不走?

    宿幼枝面无表情:“韩商主自便,被严掌柜见到要生气的。”

    他抬盛延辞出来想吓唬人,可这人不仅不顾忌,还道:“小娘子怎好似对严掌柜多有畏惧,可是他有与你为难?”

    “?”

    这话题是怎么转到盛延辞对他不好上的。

    单纯的不想理你懂不懂!

    韩商主一来,什么好氛围都被破坏了,宿幼枝跟他没话说,有了对比,倒觉得待在盛延辞身边也不是不能忍了。

    他欲返回,却被韩商主挡住去路。

    他意有所指:“北人粗鲁,哪里懂得闺阁心思,小娘子可莫要委屈了自己。”

    宿幼枝都要绕过他了,闻言又站住,看向他道:“头前儿城外相中我家女郎的可是你?”

    韩商主愣了愣,诧异道:“城外?在下这些日未曾外出,小娘子可是认错了人?”

    认错是不可能认错的。

    为了知晓是哪个登徒子胆大包天恶心人,他还教周二去仔细查了查。

    资料全全的,别以为装傻充愣可以混过去。

    宿幼枝对他笑:“看来韩商主忘性太大,别是有什么隐疾。”

    韩商主被他笑容晃了下神,眼睛又亮了几分,正要开口,宿幼枝突然靠近,一拳捣在他腰腹,阴测测道:“以后少瞧小娘子,再看就挖了你的眼。”

    他力道不小,韩商主没防备,痛得弯下腰,表情都扭曲了:“你……”

    “你什么你!”

    宿幼枝一肚子火,要不是一身襦裙限制他发挥,能将姓韩的从楼上掀下去。

    隐在暗处的周二见状,又默默退了回去,心情很复杂。

    不管韩商主痛得呲牙,没了温润公子的形象,宿幼枝气呼呼往回走,走到一半慢下脚步。

    进了门,盛延辞瞧他一眼便面色一变,猛地起身迎上来:“出什么事了?”

    宿幼枝别开脸不说话。

    盛延辞更急,轻声哄着:“哪里不顺心与我说好不好?”

    往旁侧瞥去的眸冷得掉冰碴。

    周二不敢磨蹭,如实地将方才的事禀报,只提到阿又姑娘揍人时简略了些。

    盛延辞听完震怒,俊脸阴沉:“哪个是韩继,教他给我滚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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