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1章 卷丹百合(2)
房间的窗帘是拉上的, 只留了一条窄窄的缝隙,用于观察外面的情况。
高大的黑人青年抱着胳膊靠在侧面的墙壁上,望着窗边的夏油杰。
“说实话,我没想到你会把喜欢的人拖进狩猎祈本里香的行动里来。”
他所了解的夏油杰, 是温柔的、会替人着想的, 越是重视的东西, 便越会小心翼翼地珍藏。按照夏油杰以往的行事风格,应该是会以避开狗卷荆为前提来部署行动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利用束缚来逼迫狗卷荆帮他们做事。
“我本来是打算避开荆君的, 但是……”夏油杰抬起右手,用食指尖点了点太阳穴,“从半年前开始, 我一直频繁地做着一个梦。”
“梦?”
“对, 是个噩梦。”
他说:“梦里,我为了夺取祈本里香, 策划了一场名为‘百鬼夜行’的行动。我把荆君引向京都,想让他远离最危险的战场,但他早就看清了我的意图, 根本没有走。”
“他在高专外拦住了我,我不得已出手,最后——”
“荆君不惜承受严重的反噬,和我同归于尽。”
这确实是个噩梦了, 没有人会想和自己的心上人一起落得这样的结局。
米格尔在心里唏嘘着, 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夏油杰唇边的笑容略带苦涩:“说实话, 他宁愿一换一也要杀了我,确实让我有些沮丧。虽然这只是个梦, 但以我对他的了解,他绝对做得出来。”
“当不得不有人做出牺牲的时候,他一定会选择牺牲自己。”
米格尔感慨地说:“这种牺牲精神、该怎么说呢……虽然很令人敬佩,但我实在难以苟同。”
“所以这个梦才是你改变主意将狗卷荆牵扯进来的原因?”
“也可以这么说吧。”夏油杰叹了一声,揉了揉眉心,“持续半年反反复复做的梦,我想一定不寻常,可能是预知梦,又或许是别的什么。总之,我很难放心。”
“如果他无论如何都想要阻止我的话,我自然要把他摆在一个不能阻止我的立场上。”
最好的选择,就是与荆订立“束缚”。
夏油杰知道,荆有太多的软肋——弟弟、悟、硝子、冥冥,还有远在京都的同期伊藤奈奈……他重视身边的每一个人,所以绝对不敢赌违反“束缚”的代价。
“不过,夏油,我觉得你还不能完全掉以轻心。”米格尔提醒他道,“‘束缚’说到底是个文字游戏,而咒言师可是最擅长玩弄文字的人。”
夏油杰只是微微点头,兀自回忆起噩梦里的所见所闻。
其实还有一些东西他没有和米格尔说起。比如噩梦里的荆在死亡即将来之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对不起,夏油学长……我想守住五条学长想要守护的东西。”
每每回想起来,都会觉得胸口酸胀。
他没有办法去要求狗卷荆什么,因为他们甚至都没有成为过恋人。
从年幼初相识,到少年时谈笑生欢、并肩而战,相伴的日日夜夜沉淀成无法言说的心绪,落在毕业旅行时那个鼓足了勇气的偷吻里。
荆睡着了,什么也不知道。
那只刻了字的戒指,也落在了尸海之中,再也找不到了。
后来天各一方,他偶尔也会想,如果他能早一点言明喜欢,他们的人生会不会变得不一样。
从前夏油杰是不会想“如果”的。他早知自己疯狂的理想能实现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早知自己在一步步走向覆灭,但不知从何时开始,心中忽然又燃起了一簇小小的火苗。
他想要避开那个糟糕透顶的结局-
【乙骨同学,你要小心一些,尤其注意脚下。我看完监控视频,猜测我们脚下踩的地面很可能就是那只咒灵的本体。】
“……呜哇!”乙骨吓了一跳,连着后退了几步。
【它敞着那条裂缝,怕不是在守株待兔啊。】
【或许是在等它最想要的猎物。】
也不知这只咒灵是夏油杰故意放在这里的,还是原本就盘踞在此处、恰好被夏油杰利用了。如果是前者的话,那它在等的猎物大约就是乙骨忧太了。
那只猫已经化为了卷丹的肥料,但从监控中花骨朵绽开花瓣的时间推移上看,消化一只动物是需要耗费不少功夫的,因此不用担心被咒灵吞入后会立刻死亡的风险。
不过即便如此,荆也不会让学生先去涉险。
【我们先去花园,你跟在我身后,不要太远也不要太近,保持十米左右的距离。】
【这次和平常的击杀练习不一样,不必非要斩杀咒灵才能打开帐。我已经提前告知过新田小姐,如果半个小时后我们还没能杀了那家伙,就暂时把帐打开放你出去。】
“好的!”
乙骨条件反射般的应下,而后才意识到荆的言外之意。
——这次委托相当凶险,有可能有荆在也搞不定,荆这样说,是想让他在危急关头自己先逃走。
想到这里,乙骨的眼神渐渐沉了下来。
虽然总是有人觉得他外表软弱,但他从来不是会任由身边人遭受苦难的性格。里香的附身让他从很小的年纪就没了朋友,直到来到高专,他才终于能正常地进行社交,和老师同学们说说笑笑,体验普通人该过的生活。因此,他会珍视身边的每一个人。
看到荆迈开了步子朝着花园而去,乙骨也立刻跟了上去,将背在身后的咒具抽出。
荆一边快步走着一边给手枪装弹上膛,动作非常娴熟。
日渐西沉,赤金色的阳光落下,夏风吹拂时,花园里的一丛丛卷丹百合花枝摇曳,格外娇媚动人。
似乎是察觉到了荆和乙骨身上的咒力波动,就在荆的右脚即将落下的瞬间,花园的地面瞬间张开一条足有十几米长的黑色裂缝,明摆着就是想把荆吞进去。
但荆反应极快,在听到地层深处传来的细微开裂声之时就已经做好了要掉头的准备,立刻收脚后退,顺便还给了两发子弹。
咒灵的偷袭扑了个空,但子弹落入裂缝后也消失无踪了。
“老师!后面——”
身后忽然响起乙骨紧张的提醒声,荆听到脑后仿佛有什么东西破风而来,毫不犹豫地一个下蹲。
两发子弹险险擦过随风而动的银色发丝,凿进围住花园的高墙之中。
原来如此……是类似于空间系的能力啊。
这个遍地都是异能力的世界还真是危险。
荆的额角渗出一点冷汗。自己射出的子弹忽然从另一个方向射向自己这种事,显然违背他一直以来的战斗常识,但事到如今,也唯有逼迫自己尽快适应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这人学什么东西都很快,从小就是这样。
首先要判断咒灵能力的发动规则,尽量获取情报。
这次荆没有浪费子弹,而是在起身之后抬脚把附近地面的鹅卵石踢向了裂缝。
那几颗石头消失的下一秒,又立刻从荆的侧面出现了。
乙骨忧太已经回过神来赶到荆的身边,主动挥舞着刀鞘将石头击落。
“看来这家伙是可以把吞入裂缝中的东西传送到任意方位的啊……”黑发少年拧着眉,“偏偏老师的咒具是远距离攻击的类型,正好被克制住了。”
……没错。
荆不由地扭过脸看了乙骨几眼。
这孩子看上去老实率真,脑子倒是蛮灵活的,立刻就明白了他的举动是在试探咒灵的能力。怪不得五条悟看好他。
头脑、勇气、天赋,成为一名优秀咒术师需要具备的品质乙骨忧太都有了,只要好好地打磨这块璞玉,假以时日他一定会成为非常厉害的人物。
“老师,这里还是由我来应付它吧,麻烦您用咒言辅助我。”乙骨说完,便一刀插在泥土之中,将自身的咒力注入刀身。
瞬间,地面深处传来痛苦的低吼,原本还算平整的大地忽地扭曲起来,如同波浪般翻涌。
乙骨还没来得及拔刀,差点没能站稳,荆立刻扶了他一把,揽住少年的肩膀带着他向外跳去。等他们齐齐落地后,刚才翻涌着的泥土已经凝结成一只巨大的怪物,比周围的别墅还要高,浑身上下开满了橙色的卷丹百合。
“……好大,好像比里香还要大。”乙骨抬头望了望遮挡住夕阳的巨人,一时也有点咂舌。
刚才那一刀是为了让咒灵显露本体,不然它一直埋伏在暗处就会让他们陷入被动,但这家伙的体格实在是太超出想象了。
荆和乙骨像两只渺小的蚂蚁,被掩盖在了咒灵的阴影之中。
[卷丹-一级咒灵]
[5000/5000]
好厚的血条……
荆还依稀记得自己在医院瞬杀的那只四级诅咒的血条只有100,这家伙直接翻了五十倍啊。
看到系统提示资料更新,荆立刻点开咒灵图鉴扫了一眼。
卷丹的术式名为空间转移,可以将吞入自身的东西转移到任何方位,也可以将活物吞噬化为自己的养分。但这个术式同样是有限制的,只是图鉴里没有直接写明。
话说这家伙浑身上下开的花到底是武器还是铠甲呢?
荆飞快地打量过卷丹,看到它腿上有五朵卷丹已经凋谢了。
他扯了下唇。
这么巧啊,最初射出去的两颗子弹,还有后来踢入缝隙的三个鹅卵石,加起来不正好就是五吗?
“刚才砍我的臭小子,是你对吧?!”
卷丹发出愤怒的咆哮,身上的百合花瓣瞬间化为利刃朝着乙骨冲去。
荆立刻摘下口罩。
“回去!”
花瓣们停在了半空中,调转方向原路飞向卷丹,但却并没有刺伤他,而是乖乖地回到了花蕊边上。
“……啧。”
荆忍不住咂了下嘴。看来这些花瓣是认主的,不会伤害自己的主人。
卷丹不甘心地挥舞着巨大的拳头砸了过来,察觉到危机临近,祈本里香没有等待乙骨的召唤,就立刻冒了出来。
“里香?!”
正在气头上的诅咒女王一拳砸了回去,愤怒的童音响彻上空。
“不准!欺负!忧太啊啊啊啊啊——!”
虽然里香的体型不如卷丹大,但力量上是她更胜一筹。
她一拳逼退了卷丹,然后跟着两拳就往对方身上砸,可刚挨到卷丹身上的百合花,拳头就像是被阻塞住了似的,无法再前进分毫。
……原来既是武器又是铠甲啊。
看来得先把这些百合花解决掉才行,不然里香可能也拿这家伙毫无办法。
趁着里香应付着卷丹,荆把乙骨拉近,指了指卷丹的腿,哑声开口道:“五。”
“……诶?”乙骨懵了一下,没反应过来荆的意思。
这孩子这会儿咋又不机灵了呢?
荆无奈地准备再度开口,却见乙骨露出恍然的神色。
“五!您是说五条老师马上就会赶过来救我们对吧!”
荆:“……”
你小子别太喜欢他了!-
“阿嚏!!”
五条悟一把拉开储物柜的门,被飞舞的细尘激得打了个大喷嚏。
“……啧、谁这么想我。”他揉了揉发红的鼻尖。
一旁的七海建人凉凉道:“您不要再自作多情了,请专心工作。”
“可是在这里翻东西也毫无意义啊,七海君。”五条悟摊了摊手,“我的六眼已经检查过了,这栋别墅里没有任何咒力残秽,也没有可疑的人或物。”
“这世界上也有六眼注意不到的东西,五条先生。”
七海说着,将书桌一只抽拉起来不太顺畅的抽屉完全打开,从侧边窄窄的缝隙里摸出一个比成年男人的拇指盖略大一些的东西。
若非细心如他,这玩意儿就要被忽视过去了。
“看。”
金发男人摊开手掌,将躺在掌心的物件展示给五条悟看。
那是一枚圆形的浮雕徽章,上面雕刻的图案是一朵卷丹百合。
这是日本一家著名慈善基金会的会徽纹样。
“产英会……”五条悟低声喃喃着,眉心微蹙。
数日之前,他正是从产英会医院里把狗卷荆接出来的。
第032章 卷丹百合(3)
周一上午, 五条悟匆忙地在房间门口的留言板上写下了“外出中”三个字,与后辈七海建人、辅助监督伊地知洁高一同赶赴九州。
九州岛位于日本西南部,与东京所在的关东地方隔了整整半个日本。
根据他们得到的情报,盘星教在佐贺、大分及宫崎三县都秘密建立了据点, 这些年来一直在暗中吸收新教徒。昨天三人已经去过了大分县, 而据点已经人去楼空, 今天又赶到了宫崎,也是同样的情况。
一栋空荡荡的别墅立在那里,不仅一个鬼影都见不到,甚至连里面的家具都已经落了灰。
这个结果其实也在五条悟的预料之中, 他虽然已经在心中做好了要杀死夏油杰的觉悟,但也知道要抓到那家伙并非易事,毕竟咒术界已经通缉了夏油杰七八年, 到如今也没个结果。
销声匿迹这么多年, 连咒术界高层都快把这个被定性为“近百年来最穷凶极恶的诅咒师”的人给忘了,可他还记得, 每一天都记得。
当年夏油杰走时逼他做选择,要么放下荆杀了杰,要么抱紧荆放走杰, 他选了后者。
或许夏油杰认为这样就已经算是了断了,但在他看来,那一天却是一个新矛盾的开端。
这个自以为是的笨蛋,以为不让荆卷进自己的事中来就能万事大吉, 实在是天真得可笑。
还说些什么“荆就交给你了”这种让人耳酸肉麻的话。
全都被荆听到了啊, 蠢货。
眼睁睁地看着挚友离去后, 他背着受伤的荆准备回去时,肩膀上的布料湿了。
思来想去, 最后还是弯腰捡起了遗落在尸海里的那枚银色的戒指。
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他都不知道该以怎样的形式把那样东西交到荆的手上。
虽然事已至此,交给荆了也已经无济于事。
他知道荆的理想,那是与杰的妄想背道而驰的另一条路,所以他相信荆不会主动和那个人有任何的牵扯。
但,荆却为什么偏偏会住在产英会医院呢?
五条悟回想起夏油杰留在荆眉心的咒力残秽,以及荆的失忆说辞,不由地抿紧了唇。
“五条先生。”
“五条先生?”
“嗯?”五条悟回过神来,“怎么了七海。”
“刚才我才说过请您专心工作,您又当做耳旁风了吧。”七海建人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墨镜,“还是说,这枚徽章让您想起什么了吗?”
“……不。”五条悟否认了,“没什么。”
他舒展了眉心,已经恢复了平常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
“都说狡兔三窟,杰那家伙看来连‘三窟’都不止啊。也是,毕竟是像狐狸一样狡猾的人嘛。”
五条悟用食指拨了拨黑色眼罩的边沿,他心里有事憋着的时候总会有点不自在的小动作,知道这个习惯的人不多。
“这还是其次,最要紧的是,夏油先生很有可能已经透过盘星教和财团有所勾连了。”七海一边说着,一边谨慎地将那枚徽章收入随身携带的皮夹。
“七海酱!”
“……请不要用那种恶心的叫法来称呼我。您有什么事?”
“也没什么,就是觉得你一边对杰用敬称一边又在敌视他的样子好可爱哦——”
“五条先生,别以为我会像狗卷君一样容忍你的恶劣行为。”
“啊、说起荆,我还是有点不放心呢。”五条悟随意地靠坐在书桌边沿,“快点搜查完佐贺的那一处据点,我们就回去吧。”
“我总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不是。”荆不由地叹了一声,继续一个词一个词地往外蹦,“它的腿,五朵花,谢了。”
他其实也不想这样挤牙膏似的说话,但加上动词的话很有可能会变成命令句触发咒言。面对乙骨忧太这样的咒力怪物,他要格外小心才行,免得咒灵还没打倒,先被反噬给干倒了。
这次乙骨明白了。他恍然道:“也就是说,要想破除它身上这些花瓣铠甲,就得逼它不停地用术式,消耗掉身上的卷丹百合。”
荆点了点头,又用一个词汇提醒他。
“猫。”
乙骨很快地明白了荆的意思。
“您是想说,只是一只猫的养分就能让它获得巨大的能量。万一它身上的卷丹百合消耗完了,想再吃个活物补充能量就不好了,对吧?”
荆再度点头。
“我会小心的,也请老师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乙骨认真说完,又朝着里香喊道,“里香——你先回来——”
“忧太?”里香没有恋战,立刻收了拳飞快闪现回少年的身边,狰狞的面容上写满了少女般真挚的期待,“怎么了怎么了,你有什么话想跟我说?”
乙骨道:“你用分散的攻击逼他多用自己的术式,我会在你身后替你挡掉被转移过来的攻击的。”
“忧太……”里香感动得不行,她用枯瘦的爪子揉了揉泪汪汪的眼睛,“嗯!我一定会做好的!你要好好地看着我哦,忧太!”
眼看着卷丹又要攻过来,里香立刻回去阻拦。按照乙骨的话,她搓了十几个咒力球朝着卷丹扔过去,下一秒咒力球们就出现在了里香的身后。
乙骨动作飞快,立刻护在了里香身后,挥剑将咒力球一颗颗劈开。
他们配合得极好,仿佛天生就带有超凡的默契。
祈本里香虽然是咒灵,但却保留了作为人类时的人格。对于乙骨忧太而言,她并不仅仅只是一只阴魂不散的背后灵而已。
看着眼前的画面,荆实在很难对里香下手。
如果她完全失控陷入暴走状态的话,就算活过了今天明天,也一定会被赶回东京的五条悟祓除。
而乙骨也会因此受到打击。
荆又摸了摸衣兜里的药剂,最终还是没有拿出来。
还是先去帮乙骨同学吧。
他暗自做好决定,却在正要从墙后出去的一刻,被人从背后伸手捂住了嘴。
另一只手则环住了他的腰,扣在他小腹一侧上。
一股柔和的檀香香气悄悄涌入鼻腔。
“荆,你的任务已经到此结束了。”夏油杰的唇轻轻擦过荆的耳侧,炽热的吐息搔过皮肤,令他耳热。
“你就在这里安静地看着吧。”
男人的胸膛隔着衣物紧紧贴着荆的后背,他能感觉到对方安定平和的心跳。
而荆却正相反,因为夏油杰的忽然出现,他从呼吸到心跳全都乱掉了。
他知道夏油杰肯定会来,但想不到会是这个时候。
不是说等局面无法控制的时候才会出手吗?
是计划临时有变,还是……夏油杰那句话本来就是骗他的?
“我是骗你的,荆君。”紧拥着他的男人温声细语地告诉他,“今天这场行动的目的并不是为了观察祈本里香哦。”
“我要直接将她夺走。”
荆骤然睁大双眼。
五条悟不在,现在的确就是夺走祈本里香最好的时机。
是他太天真了,居然信了夏油杰的鬼话,以为夏油杰打算徐徐图之。
似乎是察觉到了荆的情绪,夏油杰温声安抚他道:“没关系的,荆君,你不必觉得愧疚,毕竟一切都是我逼你做下的。”
“就算乙骨忧太今天死在了这里,你也还是那个善良正直的狗卷荆。”
“恶人只有我。”
“悟会保下你的,无论你做过什么。”
“因为你在他心里是不一样的。”
“你也不用觉得拖累了他,反正他也不是第一次威胁咒术界高层那些烂到骨子里的老东西了。”
檀香温暖而醇厚,是寺庙佛堂之中最常见的香味。
夏油杰身着袈裟,受着教徒们的信仰和供奉,是他们眼中宛若神佛般的存在。
而此刻,这个人却用着最温柔的语气,一刀一刀地扎在他的心头。
哪里是什么神佛,分明是对他施以酷刑的恶魔。
为什么……?
夏油杰这样戏耍他,是在报复那个故意捉弄的吻吗?
荆想问,但是他被捂着嘴,问不出口。
令他不明所以的情绪又充盈在心头,左胸口仿佛快要炸开了。
回忆的碎片在脑海中飞快地闪过,如同走马灯一般加速放映着。
为什么?
为什么?
不只是针对乙骨忧太这一件事,而是针对过往的每一桩每一件。
为什么要偷偷摸摸地吻他又装作无事发生,为什么要杀那些人,为什么要对五条学长说“荆就交给你了”那样的话,为什么要孤身离去,为什么不兑现他们之间的诺言。
帮助弱小、保护没有咒力的普通人,不是他们共同的理想吗?
不对、怎么回事……
脑子里冒出的这些想法是谁的?
荆又开始被剧烈的疼痛撕扯着,仿佛有什么东西想要将他的灵魂撕成两半。
额角不断地冒着冷汗,温热的液体不受控制地涌出眼眶,顺着脸颊往下滑。
眼泪一滴滴地落在夏油杰捂住荆嘴巴的左手上,沉静的紫眸之中有一瞬间闪过一丝慌乱,又很快地逝去。
他缓缓松了左手,落在荆的小腹前,将人环抱起来,收紧手臂。
“荆。”夏油杰垂首,用额头轻轻抵着荆的后颈,“既然过去已经无法改变,共同实现理想的诺言也已经无法兑现,那不如就……一同坠入深渊吧。”
“到我这边来。”
“……拜托了。”
他放软了语气,似祈求。
第033章 卷丹百合(4)
为什么, 要执着至此。
在胸口翻涌着的心绪又究竟是什么?
搞不明白。
从身后传来的心跳也好,拥抱带来的温度也好,都只会令他已经搅成了一团浆糊的脑袋更加混乱。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不是第一次经受这样的疼痛了。每失去意识一次, 他对自我的认知就变得更加模糊。
荆分不清楚, 到底是狗卷荆的灵魂在用这种方式驱赶他, 还是他们本就是互为彼此半身的同一个人。
但无论如何,现在不是想这些东西的时候。
他是雾原荆也好,狗卷荆也罢,都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乙骨忧太被杀。
“……抱歉, 这件事我回答不了你。”
从干燥的嗓子里挤出声音来的瞬间,荆抬起手肘,毫不留情地向后撞去。
夏油杰一时未及反应, 胸口结结实实地挨了一记肘击, 痛得闷哼一声。
荆趁此空档,立刻从墙后冲了出去, 眼前的画面令他不禁捏了一把冷汗。
卷丹身上的百合花已经在乙骨忧太和祈本里香的合作之下全部凋谢了,但就在乙骨挥刀朝着卷丹斩去之时,它的身上瞬间张开了狭长的黑色裂缝。
而且, 不止一道!
这家伙,是故意的!
自始至终它都张开过一道裂缝,就是为了诱导他们的思考,让他们以为它只能张开一道裂缝。等他们消耗尽了那些卷丹百合后, 再利用数条裂缝来偷袭, 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变数就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荆根本没有时间去思考反噬不反噬的问题,毫不犹豫地大喊:“乙骨同学、里香!逃!”
咒言即刻生效, 一人一灵的身影瞬间闪现至花园墙外。
荆嗓间涌上一股腥甜。
……还好。
只是这点程度的反噬的话,他还能受得住。
“荆君,还是希望你能记住,我们现在是同伴关系。”身后传来夏油杰故作无奈的声音,“我劝你不要做这种让我为难的事哦?”
“束缚约定的内容只是‘帮你监视乙骨忧太’而已。”嗓间传来撕裂般的疼痛,荆只能勉强挤出嘶哑的声音,“我只是帮他逃离危险而已,没有问题吧。”
“束缚”是文字游戏。
即便夏油杰靠着束缚让他不得不帮忙做事,他也没必要一定要按照夏油杰的话来行事。
只要不违背“监视乙骨忧太”这个前提,他完全可以钻“束缚”的空子。
“是、确实没什么问题。”夏油杰望着回过身来的荆,狐狸眼弯了弯,“但是凭现在的你,想在我面前耍花招还是太难了。”
如今的日本咒术界仅有四名特级,而夏油杰能够名列其中的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他与生俱来的强大术式——咒灵操术。
咒灵操术能够收服的咒灵数量是没有上限的,这也就意味着,夏油杰的力量可以无限地膨胀,只要这个世界上还源源不断的有咒灵诞生。
如果说五条悟的强在于深不可测的咒力和压倒性的生得术式,那么夏油杰的强就在于无法预估的潜力。
他离开咒术界已经数年,谁又知道这些年里他又收服了多少强大的咒灵呢?
眼前的卷丹就是其中一个。
“这可是你亲口夸过厉害的术式哦,荆君。这些年,我可用它收集到不少好用的咒灵。”
“看着吧——”
夏油杰话音落下的瞬间,乙骨忧太面前的花园墙壁骤然张开一条裂缝。
这下真是打了个猝不及防,黑发少年还来不及反应,身影就消失无踪。
墙外传来里香的惊叫。
“忧太?!你去哪里了??”
荆心道不妙,匆忙之下直接抛下了夏油杰,朝着还未闭合的裂缝冲了过去。
夏油杰着实没想到荆能莽成这样,反应只是稍慢了一些,就没能把人捉住,伸出的右手僵硬地悬在半空。
他收回手,垂首看了看摔碎在脚边的暗红色药剂,没忍住低低骂了一声。
这下老宅之中只剩里香和卷丹对峙着了。里香并不在乎卷丹,她只在乎乙骨忧太去哪了,急得在原地团团转了一阵,然后又搓了个咒力球用力朝着卷丹扔过去。
“把忧太还给我!泥巴怪!!”
卷丹没有五官的脸上忽然裂开了一条嘴,嘴角扬起诡异的弧度。
“不好意思,我都吃掉了。”
“那两个咒术师,会变成我的养分——”
“啊啊啊啊啊!”
里香忽地爆发出尖利的叫声,咒力伴随着声浪外泄,令老宅附近的地面剧烈震动起来,花园的高墙也出现了蛛网似的裂痕。
结果没用上狂暴剂她就自己发疯了。
夏油杰冷眼看着疯狂破坏着四周建筑、扒下别墅房顶就往卷丹身上砸的祈本里香。
她的咒力进一步膨胀了,不知是因为盛怒,还是出于无法保护乙骨忧太的懊恼。
夏油杰向后退了一步,躲开从屋顶砸下来的瓦片,低声命令正与里香周旋的卷丹:“让她一个人发疯去,先回来。”
收到命令的卷丹立刻缩小了身体,把自己变成一颗拳头大小的泥巴球,趁着里香不注意飞快地逃窜回了夏油杰的身边。
泥巴球浮在男人面前,语气毕恭毕敬。
“夏油大人,您还有什么吩咐?”
“吐出来。”
“……诶?可您不是说让我把黑色头发的咒术师吃掉吗……”
“银发的那个吐出来。”
夏油杰的语气很冷,吓得泥巴球眼泪汪汪。
“那个、夏油大人,同一时间吃下去的东西只能一起吐……”
“毕竟就算是您也不可能做到把晚上吃的咖喱里的土豆块单独消化掉、只吐胡萝卜出来吧……”
夏油杰:“……”
“算了,那就一起吐。”
“好的、但是需要一点点时间来催吐,大概一个小时……”
“可以。”
泥巴球开始努力地抠自己的嗓子眼,与此同时,原本藏身在另一栋别墅里待机的米格尔来到了夏油杰身后。
“夏油,是不是计划不太顺利?”
“何止是不顺利。”夏油杰抬手揉了揉眉心,“根本是彻底被搞砸了。”
他无法夺取与别的咒术师存在主从关系的咒灵,所以打算借用卷丹的术式强行分开乙骨忧太和里香,让乙骨忧太被卷丹消化掉,这样一来,里香身上的主从关系就能解除了。
结果现在荆追着乙骨也进了卷丹的肚子里,他总不能真让荆和乙骨一起去死。
只能先把两个人都放出来,再另做谋算了。
从今天的这场战斗来看,乙骨忧太身上有些做咒术师的天赋,但羽翼未丰,要杀了他并不难。
问题在于祈本里香。
今天亲眼看见,夏油杰才发现她对于乙骨忧太的执着有点出乎预料了。
这次没能得手,接下来祈本里香肯定会更加严密地保护乙骨忧太,说不定一步都不会离开他身边。
……真是受不了。
一只咒灵和一个不中用的咒术师,搞什么纯爱剧戏码。
“今天就到此为止吧。”夏油杰眉眼间有些烦躁的情绪,“等卷丹把人吐出来,高专那边的援军也该到了。”
他倒不是怕援军,毕竟只要来的人不是五条悟,他都能应付。
只是现在还需要暗中行事。
私下里,夏油杰与财团、与政界人物都有来往,一旦他暴露在了明面上,这些秘密关系也将跟着浮出水面。
如此一来,定在冬天的那个计划就没办法顺利实施了-
一个小时后,荆和乙骨在黑色轿车的后座醒转。
“你们醒了啊。”副驾驶上传来夜蛾正道的声音,“没事就好。”
“怎么回事……怎么昏过去了?”乙骨刚睡醒,还有点迷茫,直到从后视镜里看到夜蛾严肃的面容才一下子坐正,“校、校长……”
此时负责开车的新田明向他们解释了不久前的情况。
“本来我按照狗卷老师的吩咐,打算在半个小时候就解除‘帐’的,但却怎么也解除不了。我觉得可能发生了什么意外,于是就紧急联系了校长。”
“不过等校长来的时候,‘帐’又能解开了。然后就看到你们躺在花园的矮树丛里,周围的建筑全都倒塌了,损坏非常严重。”
“啊、对了,还有花园里那些卷丹百合也全都不翼而飞了。”
“那些卷丹百合是咒灵身体的一部分来着。”乙骨道。
“原来是这样。”新田明恍然,“那大概是因为咒灵已经被二位祓除,所以花才跟着消失了吧!”
“祓除……”乙骨垂着脑袋轻声嘀咕着,语气有点疑惑,“真的祓除了吗……怎么感觉一点印象都没有呢。”
他只记得自己遭到卷丹的偷袭,被裂缝吞噬了,后面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可毕竟咒灵不是什么慈善家,在占绝对上风的情况下怎么可能放过两个咒术师呢?如果卷丹还活着的话,那他和狗卷老师不可能像现在这样安然无恙啊?
乙骨困惑的表情透过后视镜映入了夜蛾正道的眼里。
今天这个委托的确是怪了点。
夜蛾扭过头来,看向靠在车窗边瞳孔失焦的荆,把话头抛了过去:“发生过什么,你还记得吗?荆。”
荆轻轻摇了下头。
荆的状态明显不对,眼底非常恍惚。
人不知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他没法和自己的叛逆学生交差啊。
Shit!
夜蛾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
他这校长是越当越没威严了,竟然还得被曾经的学生现在的员工骑在头上撒野!
“对了。”夜蛾又道,“悟说他那边的事提前处理完了,明天上午就会回来。”
听到五条悟的名字,浑浑噩噩的荆终于有了点反应。
“……这么快?”
夜蛾想起五条悟临走前的叮嘱,只含糊地说了声:“目标很狡猾,他们被溜了一圈,没什么收获。”
荆点了点头,没有多问,心里暗自松了口气。
他知道,是夏油杰为了方便行动而设法将五条悟支开的,既然五条悟要回来了,说明夏油杰暂时不会有什么新动作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夏油杰这次放弃了夺取里香,但这一关总算是阴差阳错地度过了。
而且看夜蛾正道和新田明的反应,应该是没有发现里香曾被放出来过的事,也并不知道夏油杰曾经在老宅附近出现过。
是夏油杰清理掉了咒力残秽吗?还怪仔细的。
昏睡过后,头痛已经缓解了不少,但遭受了反噬的嗓子还未能恢复,像被烈焰灼烧似的疼。
回去之后找硝子学姐领点药吧。
荆轻轻吐了口气,抬手按压着太阳穴。
忽然,揣在衣兜里的手机震动起来,是新消息来了。
荆莫名有种不太好的预感,打开手机一看,是加密号码发来的短信:
【荆君,明晚八点在产英会医院见。】
荆这才骤然想起夏油杰说要让他去医院做检查的事。
才发生过那样的事,这家伙居然若无其事地又约他出去啊……
荆有点不想搭理这人,扫了一眼信息就把短信删掉了,转而去看还没处理的LINE消息,发现五条悟也找过他,就在半个小时之前。
五条学长:荆,我明天回东京哦[猫猫wink.gif]
五条学长:给你带了佐贺的土特产,感谢我吧哼哼~
五条学长:对了对了、我有一家超级想去的店,你可以陪我去吗?就当做是土特产的回礼吧!
五条学长:明晚八点,在南新宿~
荆:“……”
要不是知道这俩人确实很多年没有联系过了,他真的会以为五条悟和夏油杰在联合起来整他!
第034章 随机debuff
系统的声音幽幽地冒出来:“荆, 你要去哪边?”
荆:“……”
说实话,他现在感觉挺无助的。
荆很诚恳地问:“你有什么建议吗?”
“我不能给你建议。”系统说完,又话锋一转,“不过我想, 一个成年人应该明白身体健康和玩乐哪个更重要。”
荆:“……喂!”
干嘛啊, 口口声声说不能给建议, 结果根本就是在偏向夏油杰嘛!
荆忍不住问:“你到底是喜欢夏油杰还是讨厌五条悟?”
系统装傻充愣:“你在说什么?我只是个没有感情的电脑程序而已。”
荆呵呵冷笑。
这家伙小脾气的时候怎么想不起来自己是个电脑程序?
荆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先推掉五条悟的邀请,或者另外再约时间。因为他确实对自己的身体状况感到不安,体虚也就算了, 现在脑袋也仿佛出了什么毛病,还是得做个检查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问题。
说不定只是精神分裂了呢!
不过在夏油杰的地盘上做检查真的没问题吗?这家伙会不会趁着检查的时候对他做什么手脚,或者把他当做实验体之类的?
他刚被夏油杰罢了一道, 实在是没法再轻易信任这个家伙。
好, 那就把夏油杰也鸽掉吧!
荆犹豫了半天后,最终在AB两个选项中选择了C。
他给弟弟狗卷棘发消息:棘~明天陪我去医院一趟吧?
现在已经是晚上了, 休息时间,但荆等了好一会儿,狗卷棘都还没有回复。
明明之前回复消息都很快的, 这是怎么了?
周末的时候五条悟拉荆进了一个LINE群组,里面有这届一年级的四个学生,加上他们两个老师,一共六个人。
荆打开群组问:小棘现在在高专吗?
回复最快的是熊猫:他在, 不过还在睡觉。
真希:中午一起吃饭的时候他就有点神情恍惚, 吃完就回去睡了, 一直到现在都没醒。
坐在荆身旁的乙骨也在看群聊消息,担心地问:狗卷同学没事吧?会不会是哪里不舒服?
熊猫:家入老师来帮忙看过了, 说没什么事,可能只是太累了精神不济。
荆:没事就好。
熊猫:狗卷老师,你和忧太什么时候回来?
荆:正在车上,就快到了。
熊猫:这次遇到的咒灵很强吗?我看下午校长也匆匆忙忙地出去了。
荆:是一级咒灵,苦战了一番来着。
真希:哈?!
真希:下次这种苦活累活就让我来干好了,我比忧太扛揍!
乙骨:真希同学……
荆:放心,我会轮流带你们去做委托的~
五条悟::(
荆正要发表情出去,看到五条悟的消息陡然冒出来,拇指一顿,有点心虚。
五条悟:荆酱!为什么不回我的消息却在群里聊天??
五条悟:哈特痛痛QAQ
荆:……
荆:对不起学长,我还没想好要怎么拒绝你。
五条悟:???
五条悟:你这不是直白地说出来了吗!
五条悟:我要闹了!我要闹了!
五条悟:陪我约会!!!
感觉被吵到眼睛了。
荆现在总算明白为什么之前五条悟会被删掉了。
群聊里还在一条接一条地弹出新消息,是学生们在无情嘲笑五条悟的幼稚行为。
荆无奈地切回小窗,和五条悟单聊。
荆:抱歉啦学长,我明天想去下医院,要不新宿那家店就下次再约吧?
五条悟:你受伤了?下午的委托很棘手吗?
荆:没有啦,是偏头痛。
这次五条悟没有立刻回复,隔了一会儿才道:会不会和之前的失忆有关?
荆想起自己对五条悟扯的谎,更心虚了。
五条悟:我想陪你去。
荆:啊、
五条悟:不准连着拒绝我两次。
五条悟:我也是人,我也会伤心的QAQ
荆望着这句话,一时有点分辨不出五条悟到底是认真的还是故意装可怜。
“别理他,他装的。”系统的声音冷不丁冒出来,“这家伙就是这么给人设陷阱的,同情他你就输了。”
而荆心里其实已经动摇了。
“我觉得让他一起跟去也没什么……”顶多就是有点吵而已。
系统:“那你答应他吧。”
系统:“呵呵。”
荆:“……”
荆还是选择了答应五条悟,但依然打算带上弟弟。
不知道为啥,总觉得虽然他和五条悟是俩大男人,但一起去医院好像有点暧昧了。
捎上弟弟的话就完全没有问题了,嗯嗯!
“还有件事要告诉你。”系统冷冷地为荆带来一个噩耗,“你有一个任务失败了。”
荆:?!
都是被夏油杰这家伙气得,他都忘了还有任务这回事了!
荆连忙打开任务系统查看,主线任务2后已经标上了两个刺眼的红字——失败。
任务详细里用小灰字标明了失败原因:药剂毁坏,无法使用。
荆一摸衣兜,原本装在里面的小玻璃瓶不知道何时不见了踪影。
而且不光是药剂没了,夏油杰显然已经放弃了这次行动。游戏又不能读档,不可能有重来的机会了。
“……任务失败了会怎么样吗?”荆硬着头皮问。
“倒扣奖励金额,并获得随机debuff三个,持续时间六个月。”系统道,“再友情提醒你一下,主线任务失败累积三次,会被直接判定游戏不通关。”
荆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
这惩罚是不是有点太重了?!
系统话音刚落,荆就看到眼前弹出几行字:
[通用货币-500,000]
[获得随机debuff:Luck down]
[获得随机debuff:极端天气抗性降低50%]
[获得随机debuff:精神疾病倾向增加20%]
荆:“……”太狠了!
他打开属性面板,发现原本E等级的幸运值已经下降到了F。
荆颤声问:“所以极端天气抗性降低是指……”
系统:“简而言之,就是炎热天气更容易中暑,寒冷天气更容易感冒。”
所以他即将从一个脆皮倒霉蛋升级成处于发疯边缘的脆皮倒霉蛋。
“……我活着的意义是什么?”荆忍不住发问了,“你这个破游戏不给我发金手指也就算了,还变着法儿削我??”
系统:“加油,你可是搜查一课的黑马刑警啊!”
黑马刑警又能如何,按这个削法他是五条悟都没用!
荆在心里骂骂咧咧了好一阵。
虽然倒霉到了极点,但今天好歹还是有了点慰藉。
尽管整座老宅在战斗过程中几乎被夷为平地,但大度的加藤议员并没有计较这次的损失,免去了高专方面的赔偿费用,正常支付了委托费用。
委托费一共三百万円,荆和乙骨一人一半。
晚上,钱到账了。
荆一边核算着账户余额一边在心里嘀咕:就算是活菩萨在世,也不可能完全不计较毁坏的房产吧?
这位加藤议员多半就是夏油杰那一方的人,或许夏油杰另外给了他别的补偿。
这家伙,在这些方面的工作倒是做得挺细致的。
多加了一层帐,清除了现场的咒力残秽,不让别人发现祈本里香被放出的事,让乙骨免于处刑。
打点好了加藤议员,不让高专承担赔偿,让他免于追责。
与极致的疯狂格格不入的温柔,令荆觉得很是别扭。
当然,他并不会因此就轻易原谅夏油杰的欺骗和算计就是了。
截至目前,荆的账上一共还有二百一十多万円,起码生活上是不用再担心什么了,但想从那个抢钱似的游戏商城里买点东西还是很困难。
游戏商城里其实也有咒具可供购买,但荆之所以选择了暂时从高专咒具室里租借,是因为商城里那玩意儿实在是太贵了!
[特级咒具·游云]
[价格:500,000,000円]
这个天价荆看一次就肉痛一次,他上一次见这么多零还是处理一桩银行抢劫案的时候。
荆有点泄气地关掉了商城界面,简单地洗漱了一下便上床沉沉睡去。
今天过得实在是太累了-
次日上午,五条家门口。
“那么,我就先回高专向校长汇报情况了。”七海建人仍旧坐在车内,朝拉开车门出去的五条悟道,“证物也会一并交过去。”
“嗯嗯、辛苦你了七海~”五条悟关上车门,笑嘻嘻地同后辈道别,“拜——”
待轿车开走,男人扬起的唇角才落了下来。
和七海大老远地跑去九州搜了一圈,连夏油杰的影子都没见到,最后的成果只有一枚产英会的纪念徽章,五条悟的心情实在算不上好。
而且不知怎的,自从离开东京之后,他心里就一直不是很安稳。
夏油杰行事谨慎,过去七八年的时间里都未曾露出过破绽,怎么突然就暴露了好几个据点呢?
最坏的可能性是——夏油杰就是故意引他离开东京的。
只要夏油杰出现了,他就会追着对方跑。这一点,夏油杰自己最清楚。
恐怕真是中了那家伙的招了啊……
一进家门,五条悟就立刻前往地下密室。
他没有在密室里安排守卫,因为没有这个必要,他在五条家四周设下的结界就是最好的防护。
可没想到,如今的夏油杰竟能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进了五条家。
五条悟望着被拆卸掉的铁栅栏和空荡荡的牢狱,忍不住低骂了一声。
五条勉不见了,不知是死是活。
紧握在掌中的手机忽然响起铃来,是家入硝子打来的电话。
“……硝子。”五条悟接起电话,“有什么事吗?”
“那个、五条。”硝子低声喃喃着,不敢相信似的语气,“我刚刚好像……看见夏油了。”
第035章 疑心
听到硝子口中提到那个人, 五条悟几乎是脱口而出:“你现在在哪,我马上来找你!”
尽管很不愿意承认,但刚才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在担心硝子的安危。相比起多年前对夏油杰的爆发和离去只一味地感到愤怒和不解的自己,现在的他能更清醒地意识到挚友走上的那条路是多么的决绝。
他和硝子如今已成了夏油杰的绊脚石了。
但凡接触过游戏的人都知道打团战要先杀奶妈, 更何况是向来心思缜密的夏油杰。
他很确定夏油杰不会杀硝子, 可会不会用别的方法限制硝子的行动就难说了。
不管是站在高专的立场上还是作为硝子的同期和好友, 五条悟都没法不为家入硝子担心。
可电话另一头的硝子却冷静的多,她听出五条悟语气里的焦急,连忙道:“你先别着急、五条。先听我说。”
“我现在很安全,没有任何事。”她试图安抚五条悟的情绪, “我说的是‘好像’看见了,也有可能是我认错了人,我自己也不是很确定。”
硝子说的有些犹疑。
虽然硝子让他不必担心, 但五条悟却直觉现在还不是能完全放心的时候。
“怎么回事?”他问。
硝子这才在电话中将今日之事娓娓道来。
“事情是这样的。”她轻轻叹了一声, “今天上午我为了医疗器材采购的事在港区这边出外勤,这家器材商同时也在为宫本财团名下的产英会附属医院供货, 器材商负责人和我提起了一件事情。”-
一小时前,港区。
“今天真是辛苦您跑这么远来一趟了,家入小姐。”一身灰白色系西装裙装束的永山绪实与硝子并排走在街道上, 手里拎着一只黑色的皮质手提包,“后续器材的备货和运输我会让我的助理和您对接。”
“没问题。”硝子将落在肩头的棕色长发撩到背后去,俏皮地眨了眨眼睛,“那么枯燥无味的工作就聊到这里吧, 你想先去逛街, 还是先去吃东西?这附近的店都还不错哦。”
永山绪实认真严肃的面容上终于显露出一丝笑意来:“硝子, 你该不会想大白天就开始酗酒吧?”
“那倒不至于。”硝子摇了摇手指,“我说的是拉面店哦。”
硝子从高专毕业后, 就一直留在学校的医务室里做医师,同时负责药品和器材等医疗用品的采购。她和永山绪实是在五年前通过工作认识的,聊过几次之后发现性格合得来,便成为了朋友,后来每次谈完了工作,就会一起在附近走走逛逛,随便唠一唠嗑。
两人在拉面店等上餐的时候,永山绪实说自己还会在东京待两三天,周末时再返回神奈川。
“这次来这么久啊,又有大生意吗?”硝子笑着问。
永山点了点头:“我们公司不是还和产英会有合作么,最近产英会要给名下福利设施里的医务室更换新设备,所以要从我们公司订一批新货。待会儿我要先去港区的那家儿童福利院看看情况。”
“那我陪你一起过去吧。”
“好啊。”
两人就这么说定了。
快十点的时候,她们搭了出租一路过来,在福利院门口下了车。
“我们进去吧,绪实……”
回过身来的一瞬间,硝子的余光扫过街对面的地铁口,而后骤然定格在一个留着黑色长发、身着休闲服饰的高挑男人身上。
“抱歉绪实,你先进去吧,我忽然想起点事。”
硝子急匆匆地说完,撇下朋友立刻朝着斑马线的方向大步走去,但很不巧赶上了红灯,等她终于过完马路到了街对面时,那道身影已经在地铁口消失了。
她一路找进了地铁站,冒着扭脚的风险小跑着快步下了楼梯,载满了乘客的地铁却已经合上了门开走了。
即便如此硝子也没有放弃,目光一直紧紧追随着车厢,想看看人挤人的内部有没有熟悉的面容。但很遗憾,最终并未能找到她刚刚看见的那个人。
硝子有些泄气地目送着地铁远去,在月台的长椅上坐下,拨通了五条悟的电话-
硝子尽量把事情的经过说的详细,为五条悟提供更多的信息。她的这位同期虽说看上去不太正经,但脑子却是一顶一的好使,过去他们三人共同做的每一次委托都是最好的证明。
不同于夏油杰缜密细致,五条悟的头脑主要体现在他总能发现旁人发现不了的盲点,为他们带来新的突破口。
跟这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她总是觉得很安心。
高专时期的过往如同旧电影般在脑海中放映着,只是画面已经翻了黄,再不复当年的青葱色彩。
硝子捏了捏鼻梁,回过神来时才意识到这次五条悟竟意料之外的安静。
“五条?”
“……没什么。”
五条悟含糊过去,继续说道:“又是产英会,真可疑啊。”
“你还记得吗硝子,半个月前荆失联几天后重新出现,就是住在产英会附属医院,我们一起去接的。”
这么近的事,硝子当然也还留有印象。她附和一声,又听五条悟说:“这次我和七海去九州,就是为了搜查盘星教暴露出来的几个据点,但是我们到的时候已经人去楼空,显然是那家伙把我们摆了一道。”
“不过好在七海细心,他在宫崎据点的房间里发现一样遗漏的东西,就是产英会的纪念徽章。”
“所以我想,你看到的那个人很大可能就是杰。”
硝子喃喃道:“去医院时你就说了可疑,我还不信,看来你的直觉是对的……”
“这么多年过去了都没有那个人的消息,没想到一有动静就是重磅炸弹啊。”
“虽然在意料之外,但也是情理之中。”五条悟道,“毕竟他有一个那么疯狂的理想,只身一人几乎是不可能实现的,所以需要借助宗教的力量扩大势力范围、招揽有共同志向的人。想要在如今的日本社会里有所动作却不将自己暴露在明面上,就需要财力和权力的支持。”
“与产英会之间的关联,或许只是冰山一角。”
硝子:“你的意思是,政府里也有人在支持他?”
五条悟:“盘星教到现在都还没有被警察端掉,甚至能在日本全国有多处秘密据点,你说呢?”
硝子:“如果警察系统里也有人在帮他的话,后面的事岂不是会变得非常麻烦。”
咒术界虽然得到了日本政府的支持,获得了诸多行事上的便利,但也必须遵从规章制度。就好比警察必须要在拿到搜查令之后才能行动一样,高专作为与警视厅关系紧密的官方机构,也必须要得到许可才能公开调查盘星教。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因为盘星教是登记在册的合法宗教,没有证据是动不了的。
“所以得先试探试探那群警察才行。”五条悟低低哼了一声,“如果证实了的确有内奸,那就不能指望他们了,我们自己秘密调查,内部解决吧。”
硝子有点困惑:“你说的试探是……”
五条悟:“我已经让七海拿着徽章回高专了,等校长将事情上报完,一切自然见分晓。”
听他这样说,硝子就明白了。
“不过,试探的事你有跟七海君说清楚吗?”
“哈哈,忘记了。”
“……”
五条悟一边和硝子打电话一边踩着密室的阶梯往地面上走,等电话挂断,他正准备喊来五条家的老管家时,对方恰好主动迎了上来。
“家主大人,乙骨忧太的事查出结果了。”
“哦?”五条悟总算又提起点兴致,“他到底是什么人,该不会是我的亲戚吧?”
老管家尴尬一笑:“……还真是。”
五条悟:“……”
老管家:“也不是特别亲,顶多算是远亲。乙骨忧太和我们五条家同为菅原道真的后人。”
“也是啊,毕竟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小小年纪就被一只特级咒灵附身的。”五条悟扯着唇笑了一声。
这下祈本里香的事倒是好办了。
这倒霉孩子,应该是在将死之时被忧太给诅咒了,才不得往生。所以这件事还是得从忧太身上着手。
祈本里香解脱之时,就是对乙骨忧太的监控解除之时。
“辛苦了。还有一件事,需要你帮我去做。”五条悟朝老管家嘱咐道,“我刚去地下密室看过,勉不见了,你派人去找,看能不能找到线索。”
“这……?!”老管家震惊不已,“可、可是您不在的这几天里结界一直都是完好无损的啊!”
“刚堂而皇之地进到这里偷走一个大活人,自然是准备万全,有办法能穿过结界还不被你们发现。”五条悟并不责怪老管家,反而说,“勉失踪是我的问题。”
是他先着了夏油杰的道,被对方引走了。
五条悟已经很多年没像这样吃瘪过了。
他想,这就是最熟悉彼此的朋友成为敌人之后的坏处。
夏油杰对他太过了解——从战斗时的习惯、处事的原则,到内心的执着与追求。
还有,他们之间共同的弱点……
荆。
现在他可以确定了,在荆失联的那些天里,夏油杰绝对对荆做了些什么。
第036章 发烧
仅仅一个晚上, 荆就已经体会到了随机debuff的威力。
这一夜他睡得并不安稳,凌晨时头疼得翻来覆去,梦中烦躁地掀了被子,第二天睡到日上三竿, 几次闹钟都没听见, 人迷迷糊糊的。
不知几点的时候, 房间的门被人敲响。
“荆——”
“你还在睡吗——”
“我要进来了哦?”
“小心被我看到你在裸.睡哦??”
最后一句话是故意拿来吓人的,六眼还没有神通广大到能隔墙透视的地步,充其量只能看到荆人在房间里,摊着四肢张成一个“大”字, 也不知是躺着还是趴着。
可话都说到这份儿上荆居然还没有从床上跳起来开门揍他,总感觉不太对劲。
五条悟维持着双手插在裤兜里的姿势,抬脚就往门上踹。
区区一道上锁的门, 拦不住他一点。
门板轰然倒地, 五条悟这时才想起来扭头去看夜蛾正道的房间。
很好,人不在。
这些年装成熟大人装惯了, 好久没像高专时那样在学校里乱拆乱砸搞破坏了,这感觉属实令人怀念。
还记得高一还是高二那年他直接压了一大笔钱在高专财务处,不管他是故意还是无意破坏了校舍, 修缮费就直接从里面扣。
那笔钱用完了没有来着?
财大气粗的五条悟已经记不清楚了。
“荆酱,学长进来了哦——?”
五条悟踩着阵亡的门板大摇大摆地进去了,床上的人影终于清晰地映入了视野。
荆身上只穿着一件白色老头衫和一条大花裤衩子,趴在床上不省人事, 空调被的一角被压在雪白细瘦的脚腕下, 一半挂在床沿一半摞在地上。
这孩子挑居家服的品味还是那么差。
五条悟一边在心里嫌弃地吐槽着一边将视线落在衣角半掀后露出的那截后腰上, 十秒钟后尴尬地偏过了脸。
靠,想看就看, 装什么呢!
五条悟忍不住在心里骂骂咧咧起来。以前他总爱骂夏油杰假正经,现在学生时代的回旋镖射到他自己身上了。
话说这屋里空调开的多少度?怎么这么冷!
“荆?”五条悟坐到床边去,伸手轻轻搡了一下荆的肩膀。
这不碰还好,一碰他就发现,荆的体温高得有点不正常。
五条悟瞥到藏在凌乱银发里发红的耳廓,立刻把人翻了过来,用手背去探荆额头的温度。
发烧了,至少是中高烧。
硝子还在外勤中没回来,医务室没有人,还是直接去医院更保险。
本来就是约着今天陪荆去医院体检,这下好,顺道还能去把病给看了。
五条悟轻轻吐了口气,先从荆摆在储物柜上的家用医药箱里找出降温贴贴在荆额头上,然后利索地将人打横抱起,出了门。
从训练场外围路过的时候,几个学生遥遥看到自家老师抱了个人步履匆匆,立刻围在了一起吃起瓜来。
从他们的视角并不能看见那人是谁,甚至辨不清男女。
“什么情况什么情况,五条老师带女朋友回来了?”熊猫两眼放光地吃起爪爪,“那可是公主抱诶!你们什么时候见过他公主抱别人?从来都是用无下限吸在掌心里拎着!”
五条悟待人实在算不上温柔,他们这一届学生跟着五条悟一起做委托的时候已经见识过了,不管对方是男是女是学生还是委托人,他带人赶路向来都是简单粗暴地吸在掌心里就开始上蹿下跳飞檐走壁,体验感不能说差,只能说是非常恐怖。
熊猫自己就“有幸”体验过一次,好在它并不是人,没有胃,否则肯定得把前一天吃的东西全吐出来。
也正是因为体会过被老师当成个玩意儿拎来甩去的待遇,此刻看到有人享受着五条悟的公主抱,才觉得格外震撼。
“女朋友??老师有女朋友?!”乙骨震惊。
“他瞎说的,你别随随便便就信了啊。”真希往他脑袋上不轻不重地劈了一手刀,而后推了推眼镜,“脸好看有什么用,这人的性格像是能交到女朋友的吗?你们还不如说他怀里抱的是狗卷老师。”
一句话把大家都干沉默了。
“……是挺像的吧?”真希再次推眼镜,眯着眼睛仔细观察了下越来越远的两道身影,“他抱着的那个也是银色头发啊。”
“棘、你说……”
真希扭过头,发现原本站在身边的少年已经不见了。
狗卷棘早在他们开始讨论之时就已默不作声地追了上去。
“棘君,你来得正好。”五条悟察觉到从身后跟上来的狗卷棘,嘱咐道,“你联系一下新田君,把车开到校门口,我们直接去最近的医院。”
“鲑鱼!”
狗卷棘应了一声,立刻掏出手机联络了新田明,恰好她现在还在高专内也不忙,很快就回复了消息。
车很快停到了门口,五条悟抱着荆弯身进了后座,任由对方坐在他大腿上抱住他脖子。
“学长……”
“嗯?”
“你好吵……”
“我没说话哦,是不是烧出幻听了?”
荆的下巴尖抵在银发男人的肩窝里,眼睛闭着,面颊发烫,话也说的没头没尾的,像是烧糊涂了。
荆听不进话,还在自言自语地说着胡话。
“我才不要去你那边、讨厌你……”
“诶——?之前不是还说我是你‘最喜欢的前辈’吗?现在这样说可真是让人难过啊,荆。”
五条悟脸上没什么表情,话里还不忘卖卖可怜,手掌轻轻抚过荆的头发,又落在后背上一下下拍着,像在揉捏一只小猫小狗。
狗卷棘坐在副驾驶上,扭过头看了两人好几眼,欲言又止。
他想说虽然你们是两个大男人但是这样会不会有点太暧昧了。
而且哥哥为什么穿的是老头衫和大裤衩子啊!!
坐在他旁边的新田小姐也很紧张,不停地向他投来不知所措且震惊的目光,仿佛在说“这两人是那种关系吗”。
狗卷棘只是尬笑了一下,因为他也不清楚。
哥哥性格开朗,虽然不方便开口讲话,但从狗卷棘能够记事起,就能感觉到哥哥很受欢迎,高专的几个学长学姐都喜欢哥哥。
他看过还是高中生的五条老师缠着哥哥又是捉弄又是卖乖讨好的模样,心里认定他们之间应该很是要好。
后来,也不知是从何时开始,他不太能在哥哥的身边见到五条悟了。
不过两人之间并没有断了联系,逢年过节时狗卷家总能收到五条悟寄来的礼物与贺状。
直到今年春天他确定要入学高专后,哥哥和五条悟之间的来往才又多了起来。
狗卷棘意识到自己就是修复哥哥与五条老师之间关系的那个转折点,本来还挺欣慰的。但现在看到他们亲密得有点超出朋友的范围了,心情又复杂起来。
他也不是歧视异性恋之外的性向……只是一想到老师有可能会做他哥夫就忍不住有点绝望。
五条悟的安抚很有效,荆很快就趴在他胸前又睡了过去,安静得很。
现在车上四个人没一个吱声,除了昏昏沉沉的荆以外心里各怀想法。
五条悟暗自琢磨着刚才荆说的那些胡话,总觉得有点别扭。荆口口声声叫着“学长”,但仿佛是在和另一个人说话。
夏油杰也是荆的学长。
是烧糊涂了,以为看到杰了吗?
这么多年过去,他不是很确定现在的荆对那个人究竟是何想法。反正七年多前荆搬离高专决定独立执业的时候,看起来是受了很大的打击,不愿再接触跟高专有关的一切。
更准确的说,是不愿意再接触留有夏油杰痕迹的人或事。
而他,仿佛也被打上“夏油杰的遗留物”的标签,连带着被疏远了。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
因为从入学高专的那一天,他和杰就在参与着彼此的人生,互相影响。他们是挚友,是难以分割的两个人。
荆一直看着他们,看着落在他身上的、杰的影子。
每当看见他的时候,荆就会想起杰吧。
他不愿荆因为他而继续撕扯自己的伤口,所以默默承受着荆的疏离。
可多年来的隐忍还是在高专新学期的第一天看到荆送弟弟入学的瞬间分崩离析了。
他霸道地从同僚手里把新生班抢了过来,成为了狗卷棘的老师。
他想要知道那个问题的答案——
心上那道疤,如今到底愈合了吗?
一刻钟后,新田明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医院到了。”
荆贴着退烧贴也没怎么降热,最后还是开了退烧针。
打完针又过了半个小时,人才悠悠醒转。
一件高专制服外套盖在身上,淡淡的橘子甜香萦绕。
荆怔了怔,扭头看去,守在身边的人是狗卷棘。
“大芥?”少年担心地询问。
荆轻轻点头。
狗卷棘注意到哥哥干燥的嘴唇,又问:“水?”
荆被反噬过的嗓子还没恢复好,又因为发烧导致炎症更加严重了,艰难地挤出一声“嗯”。
狗卷棘心疼地握了握哥哥没在挂水的右手,起身接热水去了。
荆独自坐着,抱着怀里的制服外套发呆。
第037章 幻听
系统告诉荆:“五条悟刚走。”
“哦。”
“衣服是他的。”
“我知道。”
“你不是讨厌五条悟么, 跟我说这些干什么。”荆在意识里小声嘀咕着。
系统说:“我没说过我讨厌他。”
“不是讨厌你干嘛总在他出现的时候不说话啊?”
一问一个不出声。
荆打心底里不喜欢系统的沉默。
他气闷地怼了系统一句:“哦、也不是完全不说话嘛,刚才还一个劲地喊我的名字,吵死人了。”
在车上的时候,荆说“吵死了”, 五条悟以为是在说胡话, 实际上是荆在说系统吵。
“荆, 你心情很差吗?”
“没有啊,我好得很。”
似乎是意识到荆真的生气了,系统才终于回答了荆提出的那个问题。
“我不讨厌五条悟。”
“我对他的感情很难用简单的一两个词汇去概括。”
“这样哦?”
荆哼哼唧唧的,也不知是否认同了这个答案。
医院开着中央空调, 冷飕飕的,荆挂水挂得胳膊冰凉,笨拙地单手将制服外套披在了肩膀上。
五条悟似乎走了也没多久, 衣服上还留有一点余温。
“……你呢?”这次轮到系统主动开口问了, “你是怎么想那个人的?”
“怎么说呢——”荆自言自语似的喃喃着,“平常听学生们讲起他, 感觉他应该是很简单粗暴的那种人吧,没什么弯弯绕绕。”
“意外的也有这么温柔的一面呢。”
“也不知道为什么,这种体贴的地方让我觉得有点熟悉。”
他刚才抱着衣服发呆, 就是在想这件事。
好像很久以前,也曾经有个人时常这样对待他。是谁呢……?
裤兜里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荆从大裤衩子的口袋里摸出它来,心说五条悟真是薛定谔的细心,抱他从房间出来的时候不记得给他套件能见人的衣服, 但是记得把手机给他带上。
一封匿名邮件发了过来:
【醒了吗?悟带你去哪了?】
……又是这家伙!
怎么连五条悟带他离开高专夏油杰都能知道啊??是镇子里那个负责看店的眼线小松汇报的吗?
一举一动都被人盯着的感觉实在是不好受。
不过好在邮件是可以回复的, 荆的一腔闷气总算有地方撒了。
【不好意思, 在约会呢,别打扰我们。】
荆下意识地就这样回复过去了, 因为他感觉这样说就能惹夏油杰生气,但不知具体的理由。
发送成功后,他才看着自己打下的那行字皱起眉。
夏油杰:【真的吗?那我现在就找过去跟悟正面开战,到时候东京被夷为平地了你就是日本的罪人~~】
荆:“……”
荆气鼓鼓地打字:【在医院,我发烧了。】
【还有,前辈已经回去了,我和小棘在一起。】
夏油杰:【明明可以来我这边的医院呢。】
荆:【等车开到港区我就烧死了好不好!】
【晚上还来我这边吗?】
【不。】
【好冰凉的文字啊——】
荆看着屏幕上的文字,脑海里陡然冒出夏油杰蹙起眉心唉声叹气的模样来。
【你突然找我不会就是为了骚扰我吧?】
【当然不。我是想提醒你,别忘了履行“束缚”。】
【虽然你是无意的,但是我杀乙骨夺取里香的计划是被你破坏的。这种在危险边缘徘徊的举动最好还是少做哦?你也不想你重视的人因为你违背契约而被惩罚吧?】
夏油杰很清楚要如何拿捏他,但这次荆非常强硬地回复说:【你别想再忽悠我了,我答应的只有“监视”,不包含“帮助你杀害乙骨”。别想用“束缚”逼我对学生出手!】
【是吗?真遗憾。】
【那我就只能用别的方法来威胁你了啊,荆君。】
【附件:图片.jpg】
荆盯着夏油杰发过来的附件,心跳猛然加快了。
他真的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夏油杰肯定不会是在和他开玩笑。
荆下意识地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将附件下载下来点开,立时睁大了眼。
这是一张自拍,左下角的水印显示着拍摄日期就在昨天上午。
照片上,夏油杰笑眯眯地扒着狗卷棘的肩膀站在被破坏掉的铁栅栏前,一手举着手机,一手在狗卷棘无措的脸边比了个耶,而地上则躺着一个容颜苍白的银发男人,五官和五条悟有些相似。
这是什么作案现场吗?为什么小棘会和夏油杰在一起?!
荆还没来得及细想,夏油杰的邮件消息又发了过来:
【五条勉死了,我杀的。】
【棘君是我的共犯呢~】
【你说如果这张照片让咒术界高层看到了,他们会不会认为棘君和我是同谋,从而将棘君处刑呢?】
【才认识不久的学生和相依为命十几年的弟弟,你想选哪个?】
五条……勉?
tsutomu.
明明应该是不认识的人,荆却在看到这个名字的一瞬间,想起了它的念法。
“悟哥的‘悟’是觉醒、领悟的意思,而我的名字‘勉’,是父母对我的期许。”
“勤学、努力。”
“如果不付出更多辛劳的话,我根本就连悟哥的背影都追不上啊。”
少年刚过变声期后略带沙哑却沉稳温柔的嗓音犹在耳边。
“狗卷君,我听说过你的名字,还没入学的时候五条家里就传得沸沸扬扬啦。”
“说是咒言师的末裔里出了个很有天赋的孩子,将来说不定能成为和悟哥一样的特级呢。”
“悟哥好像很喜欢你,我想我们会成为很好的朋友。”
荆忽地闷哼一声,抬手捂住了脑袋。
熟悉的疼痛感又来了。
每当他想起什么的时候,后脑处就会跳痛不已,这似乎更像是一种应激反应。
“我其实一直都很羡慕你哦,狗卷君。我也想像你一样,一直被悟哥注视着。”
“为了那个人,我什么都能做。”
“你能理解这种心情的对吧?”
“太好了!”
“所以如果有一天……”
“你也会原谅我的,对吧?”
荆暗自咬紧了牙根,呼吸渐渐局促起来。他太想要将那声音从脑子里甩出去,以至于没有发现吊瓶里的液体已经不剩一滴,暗红色的血液正沿着长长的软管往上返。
想起来了。
夏油杰杀死的那个人,五条勉,是他的同班同学。
他们作为好友短暂地相处过几个月的时间,约好了等放暑假要和奈奈一起带着小棘去大阪玩,吃遍这座“天下厨房”。
结果还没等到盛夏到来,勉就消失了。
五条悟说勉去西方咒术界修行,他信了。可直到这个人的痕迹快要从记忆里消失,他都依旧没有等到勉回来。
【说起来,悟应该还没有跟你说过那件事的真相吧?】
【真是的,这个笨蛋,唯独在你的事上格外的优柔寡断。我早就说过该告诉你的。】
【害你变成这样的人就是五条勉,那个诅咒师是他找来的。】
【事发之后悟连着几天都没有来高专,就是在处理五条勉的事。他把人关在五条家地下室审问,但是这么多年了也没有个结果。】
【不过这也不怪悟,五条勉自己也根本不知道那个诅咒师的去向。】
【所以我杀了他,就像当年宰了那些差点害死你的猴子们一样。】
【还有伤害菜菜子美美子的人、责备死去的灰原君没用的人、为理子的死鼓掌喝彩的人。】
【我全都不想原谅。】
“哥哥!”
狗卷棘端着热水回来,看到已经被鲜血染红的针管,连忙拉了个护士过来拔针。
荆像没有任何感觉似的,一动不动地坐着,死死握着手里的手机。
狗卷棘发现哥哥状态不对,等护士走了,才坐回荆身边,正要询问。
荆却抢先一步开口了。
“你、见过他?”
“……鲑鱼子?”
狗卷棘一头雾水。
“夏油。”荆又哑声问了一遍,“你见过他?”
第038章 本心【入v三合一】
昨天上午他离开高专之前, 还特意嘱咐了学生们不要随便离开学校。弟弟很听他的话,肯定不会故意跟他对着来。
根据真希和熊猫他们在群组里说的那些话,狗卷棘中午时人是在高专内的,后来就一直在睡觉。
以此来推测, 狗卷棘就是在他发完叮嘱的消息到中午之间的这段时间里离开高专的, 和夏油杰那张照片的拍摄时间完全对得上。
小棘是不是被这人用什么花招骗到五条家去的?
夏油杰想利用咒言来审讯五条勉?
毕竟他们缔结的“束缚”规定, 夏油杰要找出那个诅咒师的下落,所以以上推测在这一动机之下是完全成立的。
故意把五条悟引走,一个目的是要杀乙骨夺里香,另一个目的就是审问五条勉, 顺便留下“把柄”用来威胁他。
一石三鸟,真有你的啊夏油杰!
荆快速在心里推了个大概出来,可当他向弟弟询问是否见过夏油杰时, 对方的眼神却显得很迷茫。
“鲑鱼子?”
狗卷棘发出疑问的声音, 一下子把荆也搞懵了。因为他知道狗卷棘不会对他撒谎,也没有对他撒谎的必要。
少年低下头, 噼里啪啦地敲击着屏幕打字。
【夏油先生不是已经离开咒术界很久了吗?为什么哥哥会忽然问起他?而且我和他也不熟啊,他还在高专的时候,我只是个小孩子。】
【偶遇也没有过吗?】
狗卷棘摇摇头。
荆这次真的沉默了。
难道夏油杰还有篡改人记忆的本事不成?太扯了。
不、或许真的有。毕竟他都能靠着糊糊的术式自由进出五条家了, 有一只能篡改人记忆的咒灵也不奇怪。
叛逃七年了,说不定这家伙就像个宝可梦训练师一样收集了各种各样的好用咒灵,然后某天忽然掏出一只神奇宝贝球,里面装着“对五条悟专用咒灵”。
【没什么, 只是刚才烧昏过去的时候梦到那个人了。】
荆没有再继续追问弟弟, 主动结束了话题。
打完了针, 荆又在狗卷棘的陪同下去做了其他检查,拍了个脑CT。
遗憾的是, 并不存在什么义眼压迫脑神经的情况,他的大脑非常正常。
拿着报告单从问诊室里出来,荆的心情愈发沉重了。
所以这些天来频频发生的头痛,的确是记忆被唤醒时的应激反应吗?
在被夏油杰的话语刺激到时,他甚至产生了自我意识的混乱。属于狗卷荆的想法和情绪正在不断地从这具身体里复苏。
那时他以为这是侵蚀,实际上更接近于融合。
证据就是,他还清晰地记得自己作为雾原荆度过的二十多年人生,同时也正在记起狗卷荆的过去,二者并不冲突。
等他回忆起过去的一切,就是狗卷荆真正复生之时。
这才是系统说狗卷荆还活着的原因吧。
生活在这里的人们与他过去生活的世界是一一对应的,只是因为世界观不同,所以大家的人生轨迹略有变化——比如原本在公安部的降谷前辈被调到了特殊事件搜查课来。
这样说来,狗卷棘的确就是他在那个世界里失散了多年的弟弟,雾原未由。
想到这里,荆的心里忽然有些安慰。
毕竟他一直都在为弟弟失踪的事感到悔恨,也一直很想找到未由,没想到如今却以这样一种方式与未由重逢了。
正因曾经留下过遗憾,这次他才更想要保护好自己的亲人。
荆牵着弟弟的手准备返回高专,久违的亲密举动令狗卷棘不禁红了耳朵。
他还小的时候,哥哥就是这样牵着他的,寸步不肯离。后来他从肉嘟嘟的小孩子出落成挺拔的少年,哥哥便不再这样牵他了,怕他面子上抹不开。
荆这样体谅他,他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见,但心里其实还是想要和哥哥亲近的,想要牵手,想要拥抱,想要哥哥仔细地为他拉好校服的拉链、挽起略长的袖口,在出门之前亲吻他的额头。
他是遗腹子,从出生起就没有父亲,没有体验过父爱。刚能开始记事的时候,母亲也因病去世了,自那以后,一直都是哥哥在扮演母亲的角色,辛苦地拉扯他长大。
他能体会到的所有亲情,都是哥哥给他的。
最喜欢哥哥了。
在路边等车的时候,狗卷棘忽然侧身抱了上去,像年幼时那样。
他还在发育期,比荆矮了小半个头,鼻尖抵着荆瘦削的锁骨,像一只撒娇的小兽。
“哥哥。”为了避免触发咒言,少年只能哑着嗓子一个词一个词地往外蹦,“好好的。”
荆感觉到腰间忽然收紧的力道,心说或许是小棘今天看到他生病的模样,心里难受了。
他垂首,轻吻着弟弟柔软的发顶。
回了教师宿舍后,荆拉开重新装好的门,火速把身上丢人的老头衫和裤衩子换掉了,这都是当家居服穿的,直接穿到外面去还真有点不好意思。
换了一身人模人样的衣服后,隔壁房间恰好响起拉开门的动静。荆把制服外套整整齐齐地叠好,又提上作为谢礼买回来的小豆羊羹。
两道拉开门的声音恰好重叠在一起。
“咦?”门口的五条悟扭头看过来,“没想到我们这么心有灵犀呢~”
荆把两样东西都递到五条悟手里,低低道:“谢谢。”
五条悟平常走哪儿都套着高专校服,宽大的设计掩住了劲瘦的腰腹和胳膊,如今只穿着里面打底的一件黑T,偏紧的布料包裹着身躯勾勒出流畅利落的线条。
这副样子不太常见,荆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再想想自己现在孱弱的身板,不禁悲从中来。
“正好我也带了特产回来,你想吃什么自己来挑吧。”五条悟借过东西侧了侧身,让出门口的路,“要不进来坐坐?顺便聊聊忧太的事。”
“毕竟忧太现在也算是你的学生,我觉得有些事应该让你也知道。”
荆想到夏油杰说的那些话,还是点头答应了。
五条悟房间的装修风格、排布陈设,和他本人的行事风格一样简单粗暴,屋里没有多余的东西,以至于看上去很空荡,也没什么生活的气息。
或许因为他只把这里当做临时休憩的场所,毕竟五条家才是他真正的家。
若干只设计精良的手提袋和礼盒堆放在茶几边上,这些就是五条悟从九州带回来的特产。
五条悟已经两次和他提起特产了,荆不好再推拒什么,于是随意挑了一样。
两人在榻榻米上落座,五条悟开门见山地告诉了荆关于乙骨忧太的调查结果。
“忧太和我是同一个祖先,算是我的远亲。”他竖起食指,“在咒术师的世界里,血脉说明不了全部问题,但能说明绝大多数问题。”
“之前我的猜测是对的,祈本里香和忧太之间,处于主导地位的人是忧太。而里香是因为遭到了忧太的诅咒才成为咒灵的,她那深不见底的咒力,同样是来自于忧太。”
“这种情况的话,只要完成解咒,送里香成佛往生,忧太就不再是危险分子,不必再担心他被处刑的问题了。”
“我会逼那些老家伙收回处刑令的。”
荆默不作声地听着他讲,在心里琢磨起来。
既然祈本里香是因为乙骨的诅咒才成为了咒灵,那夏油杰杀乙骨夺里香的计划本身就不成立了。若是乙骨死了,里香也会跟着消失。
如果将这个情报告诉夏油杰的话,乙骨说不定就安全了。
【那真是太好了。】荆问五条悟,【话说前辈,你最初把乙骨同学带到高专来,就是为了救他吗?】
虽说是以“监管”的名义把人要过来的,但在荆看来五条悟对乙骨这个学生还是挺上心的,并没有因为他很危险就区别对待。
“不愧是荆,真了解我啊。”五条悟用左手比了个“bingo”的手势,“十几岁的年纪正是享受青春的时候,怎么能因为那群肮脏的臭老头子的错误判断就轻易夺走少年人的人生呢?”
听他语气轻快,荆还以为接下来的话会是闲聊,没想到对方却很突兀地将话题转到了那个人的身上。
“最近,我总是想起杰。”
suguru.
三个简简单单的音节,连在一起的时候却总能拨动荆脑内的某根神经。
荆不由地绷直了后背,太过无自觉的反应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但却落入了五条悟敏锐的双眼中。
“说实话,我还挺怀念高专那几年的,虽然时不时就要为了一些事争吵,和他大打出手。”
“我知道,我这人其实脾气挺差的,在师长和同期眼里都是‘问题儿童’,所以你总是劝我多一点。以那家伙别扭又闷骚的性格,大概会觉得自己被冷待了吧。”
五条悟很少见地表露出了严肃认真的一面,这种反常让荆心里十分不安。
“我明知他会发脾气,却还是想让你偏向我多一点。”
“如果他因为过去的事而怨你、对你做了什么,也都是我的责任。”
“所以、”
……等等。
荆慌了,眼神有些闪躲。
这话怎么听着不太对劲呢?聊乙骨忧太聊的好好的,为什么要忽然说起他们高专时的事啊?!
“GT-01君,我现在有种很不妙的预感。”最无助的时刻,荆选择从系统这里寻找安慰,“你说我要是现在夺门而出的话,五条悟应该不会再把我抓回来吧??”
“……虽然我也很想跟你说‘不会’,但这人决定要说出口的话,肯定会让你一字不落地听完的。”
脑内的声音发出一声苦涩的轻笑,听起来很是无奈。
“荆,你只需要遵从自己的本心就好。”
“荆,我希望你能够依赖我。”
两道声音撞在一起-
“悟,你什么时候也学会说这种漂亮话了?”
“才不是漂亮话,这是我的本心!”
墨镜下那双苍蓝色的眼眸瞪圆了,恶狠狠地剐了靠在长椅边咬冰棍的黑发少年一眼。
“杰你这混蛋,不许插嘴,小心我把你剃成秃子!”
“好吧,那你继续。”
夏油杰摊了摊空着的左手,又插回制服裤兜里,很是潇洒的模样。
余光却悄悄落在荆的侧脸上。
那双深紫色的眼眸正认真地注视着吵吵嚷嚷没个正型的五条悟,只是失明的右眼无法视物,瞳孔显得空洞,不似从前灵动有神。
五条悟高三的时候身高就已经直逼一米九了,比还在生长期的荆高了半个头都不止。他一屁股在长椅的另一端坐下,胳膊搭在荆的肩膀上,衬得银发少年的体格小了一圈。
五条悟在荆身边不停抱怨着。
“荆、你听我说——”
“最近我不是评上特级了吗?感觉高层那群臭老头把我当成工具人了,天天让我去给别人收拾烂摊子。我又不是没有感情的核武器,我是人诶!”
“我的力量可是用来保护我想要保护的人的!”
“比如你、比如硝子、比如杰……”
夏油杰凉凉插话:“原来也包括我啊。”
五条悟仰起头来白他一眼:“你要是不乐意就把你踢出去好了。”
凶完了好朋友,五条悟变脸变得飞快,又在荆的面前扮起可怜,苍蓝眼眸里蓄起了雾气。
“但是荆,你有什么事都不找我,我可难过了……”
“硝子和冥姐逛街拎不动包都知道找我呢!”
“杰这个闷骚男到底哪里比我好了,陪你打电视游戏这种事我也可以啊——”
“……喂!”夏油杰恨不得用手里硬邦邦的冰棍砸五条悟的脑袋,“你可真行,当着我的面和荆君说我的坏话?”
“略——”五条悟很幼稚地朝他做了个鬼脸,一张俊秀的脸五官扭曲。
荆看着他们,深紫色的眼眸弯成月牙。
【学长们千万别再打架了哦?否则又要被夜蛾老师骂啦。】
夏油杰低低哼了一声,将目光从五条悟挑衅的鬼脸上移开:“……只要这家伙不总是挑事的话。”
五条悟:“略略!”
夏油杰还是忍不住往那颗毛绒绒的银色脑袋上砸了个爆栗。
“给我适可而止啊你这家伙!”
“荆君、你来和他说,你更想和谁一起打游戏。”
“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说,遵从自己的本心,别怕这臭小子。”
“我……”
仿佛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往昔生动的回忆在脑海里碎裂成灰,眼前人已不再是厚着脸皮和挚友嬉笑打闹的十八岁少年。
年少时使性子似的话语,经过年年岁岁的沉淀,再一次说出口时,似乎也染上了别样的情愫。
荆紧张得背后直冒汗。
他的本心是什么呢?
荆回想着梦里的一幕幕——他躲在三年级教室外看到夏油杰往五条悟脸上揍了一拳的时候,夏油杰叛逃时他被五条悟抱在怀里听着两人互相质问争吵的时候,他找到硝子、询问自己到底该怎么做的时候。
他的心究竟是向着谁的呢?
让他痛得七年不敢再回高专、不敢见故人颜的那个人,是谁呢?
“荆。”系统低声提醒道,“不要钻牛角尖,不要透支自己的情绪。”
“五条悟只是在希望你能向他求助。”
“当然,这是不可以的。别忘了游戏规则。”
荆陡然清醒过来,刚才他的大脑又开始错乱了。
这很奇怪,他仿佛患上了某种PTSD,每当有什么东西或者话语触及他的回忆,他就会开始无意义地空耗情绪,把自己逼入绝路。
这显然不是正常的状态。
想起那个精神疾病倾向+20%的debuff,荆只觉得一阵闷燥。
“……好。”荆轻声向系统道谢,“谢谢你提醒我。”
虽然他能感觉到五条悟话语里的真挚,但不允许向对方求助是无法违背的规则,之前他已经尝试过了,的确是不行的。
五条悟戴着眼罩,难以辨明情绪。
荆看着他,觉得这副眼罩可能就像是魔术师随时保持着的扑克脸,让人搞不明白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前辈,我没什么,真的。】
【你已经够辛苦了,别再为我担心啦。】
“……这样。”
五条悟没再说什么,直到荆再次向他道完谢起身离开,他才捂着额头短促而沉重地吐了口气。
荆回了自己屋里,和系统嘀咕:“我觉得他应该是先回过五条家,发现五条勉出事了,想到了夏油杰,所以才又怀疑起我了。”
“毕竟之前因为夏油杰在我身上留下的咒力残秽,他就已经起疑过了。”
“总是骗他,我挺过意不去的。”
“而且他都留给我机会让我主动求助了。”
系统问:“你会怕他把你的卧底身份捅出去吗?”
荆说:“那也不失为一种解脱。前提是被惩罚的人只有我,不连累我弟弟。”
“你真对狗卷棘产生感情了?”系统的语气有点怪,酸溜溜的,“怪不得让他抱你。”
“小棘大概就是未由吧。”荆道,“太像了。”
“这个世界和我原来的世界,就像是一比一的镜像,只是因为在某些节点上做出了不同的选择,所以才过上了不同的人生。”
选择一路正常升学去参加国家公务员考试进入警察学校的是雾原荆。
选择初中毕业后进入高专就读成为咒术师的是狗卷荆。
同样都是帮助弱小的职业,两种都是他有可能会做出的选择。
“想想还真是神奇,就因为选择了不同的高中,之后的人生和社交圈就完全不同了。”荆感叹道。
系统:“你看起来倒是对这个结论接受度良好。”
荆:“毕竟轻小说里还有转生成蜘蛛这么离谱的展开,相比之下雾原荆=狗卷荆这种事也就还好吧。”
“事已至此,我就背负着两段人生活下去好了。”荆笑了笑,“不管多艰难多不幸都要撑住,这才是我的人生态度。”
系统也跟着笑了:“……也是。”
但荆心里清楚,这不过是自欺欺人式的乐观罢了。
很多事情,他的的确确是在意的。比如五条勉的死。
夏油杰发送过来的那张照片里的苍白面容,让沉睡在脑海之中的关于五条勉的记忆碎片陆陆续续地拼接了起来。
连带着对这个人抱有的感情也渐渐苏醒。
曾经,他是真心把这人当做朋友的。
比起锋芒毕露的堂兄五条悟,五条勉为人处世更加圆滑平稳,精致如画的眉眼里透着温柔,只是眼睑下的那一点泪痣,显得他的面容带着些许愁苦。
他们这个三人小组里,唯一的女生伊藤奈奈是个急性子,偏偏荆又不方便说话,沟通起来总是困难,还很容易起摩擦,于是五条勉就在两人之间起着调解氛围、化解矛盾的作用,是组内不可或缺的存在。
虽然比不上有神子之称的五条悟,在普通人里五条勉也是相当出色的咒术师了,一入学就被评定为二级,再加上性格讨喜,连冥冥老师也会时不时地称赞他几句。
荆觉得五条勉很优秀,也很喜欢对方流露出来的温柔。
五条勉演得太好,以至于他曾真的以为他们之间的友情是双向的。
发生诅咒师事件后,五条勉就消失了。他问过五条悟、得到勉去西方咒术界修行的答案后,便没有再问起过这个人。
或许连五条悟都觉得他已经把勉的事给忘了,但是他没忘。
他只是自从一些细节里觉察到了异样,暗自猜测勉已经死了,所以不敢再问而已。
他并不是个迟钝的人,只是有时会选择回避罢了。
很多事情其实早就在他心底隐隐有了答案,所以看到夏油杰告知他的真相,好像也没有那么吃惊了。
鉴于自己越来越差的运气,这次荆谨慎地把空调调到了25℃,以免再引发一次发烧事故。
他盘腿坐在榻榻米上,用小毯子盖着腿,给那个匿名地址发邮件。
【有关于乙骨的新情报。
五条前辈已经详细调查过他的背景,得知他和五条家一样是菅原道真的后裔,所以天生拥有堪比特级的强大咒力。祈本里香身上的咒力正是来源于他,也就是说,乙骨要是死了,诅咒女王也就不复存在了。
我想你应该重新考虑一下杀乙骨的事。
P.S:你动我也就算了,别想动小棘,别忘了我可是咒言师,只要我愿意赌上性命,把你咒死也就是一张嘴的事。】
“……同归于尽?”说出这个词的时候系统的尾音有点抖,“你认真的?”
荆说:“如果他拿小棘威胁我是认真的,那我咒死他就是认真的。”
“别小看了做哥哥的人啊!!”
系统叹了又叹。
过了一会儿,夏油杰的回复来了。
【这还真是个大喜讯呢~~
我看忧太君骨骼清奇面有苦相,很有做叛徒的潜质啊!不如你就帮我当一回说客,让他加入我的阵营吧^_^
盘星教诚招副教主一名,要求至少特级起步,热爱咒术师痛恨猴子,擅长诱骗话术为佳,过亿年薪虚位以待!
P.S:真的吗?要是我们两个一起死了悟大概会疯掉吧,到时候会发生什么我都不敢想呢(^^
P.S的P.S:特级咒术师的评定标准是能够一个人摧毁整个国家,你应该还记得吧~】
荆:“……”
更可恶的是读完这封邮件的下一秒,任务系统里就出现了一个新任务。
【主线任务3:说服乙骨忧太加入盘星教
进度:说服乙骨(0/1)
任务奖励:1000,000円】
靠,这绝对完不成吧?!
那孩子可是五条悟的小粉丝来着??
而且让他又做卧底又挖墙角是不是太过分了!!
荆盯着任务栏,陷入良久的沉默。
“……这任务可以不接吗?”
这一百万真的不要也罢!而且完不成还要倒扣钱,还要给他上debuff!他哪有那么能抗造啊!
“不可以。”系统无情地说,“主线任务是必须要完成的,你还想不想通关了?”
荆嘀咕:“本来也没那么想通关……还不是被你逼的。”
“说起来、为什么主线任务全都是夏油杰发布的啊?”
系统咳了一声,故弄玄虚道:“以后你就知道了。”
荆骂骂咧咧地把任务给接了。
这次的任务是有时限的,需要在暑假结束之前完成。
“现在才六月中,时间还挺宽泛的。”荆琢磨着,“还有两个多月的时间,我先忙点别的也没关系吧?”
只要期间夏油杰别再给他找事的话。
系统问:“你要做什么?”
荆:”当然是赚钱啊,狠狠地赚钱!不然被你这个黑心系统倒扣任务奖励,我又要没钱养孩子了!“
系统幽幽道:“狗卷棘现在也是咒术师了,能自己赚钱养活自己的。”
荆气鼓鼓:“我就要养,你管我啊!”
系统当然是管不了他一点。
“那你自便。”
卷丹事件过去后,荆竟真的过上了一阵风平浪静的生活。
他回了一趟在池袋附近租的小公寓,把剩余的物品打包运到高专去。正要走的时候,他看到那只酷似五条悟的太监猫正在小巷子里掏垃圾桶,整只猫瘦瘪瘪的,毛也脏得不像话。
荆去问了公寓管理员,得知是原来总给猫咪喂食的住户前几天搬走了。
思来想去,荆还是把这只猫捎上了,先带去宠物医院做了个全面检查,又买好了猫窝猫抓板猫粮等等必需品,在宿舍房间里单独给小家伙腾出一块地方用来休息和活动。
晚上,五条悟刚从夜蛾正道那里回来,看到洗完澡的荆正头顶毛巾站在走廊上吹风,头上还盘着一只白色的猫咪。
他摸了摸下巴:“这只猫莫非是……”
猫咪听到说话声,立刻扭过头来。
一双冰蓝色的竖瞳和一对……黑漆漆的眼罩对上了视线。
这奇怪的装扮让猫咪警惕起来,它立刻就从荆头顶跳下来,弓起背对着五条悟炸毛了。
【抱歉前辈,这孩子原本是待在公寓那边的,现在突然换了环境,好像有点应激了。】
荆匆忙地解释。
“没事没事,谁会和一只可爱的小猫咪生气呢~”五条悟从手提袋里拿出一只草莓大福,蹲下来试图讨好猫猫,“好孩子,过来过来,吃这个吗——”
猫咪的兽瞳紧紧盯着男人唇边的迷之微笑,缓缓抬起了猫爪。
讨好失败。
“……嘶。”
五条悟倒抽一口凉气,用手背蹭了下脸上的爪痕。
左脸破皮了,出了点血。
“前辈?!”
荆吓得都出声了,连忙把猫咪拎起来扔回房间里关好,又匆匆回来查看五条悟的伤口。
被猫抓了下,说实话,有点痛但又没那么痛。
但是五条悟一看到荆担忧的表情,又忍不住开始夸张表演了。
“荆、好疼啊——”
“我要破相啦——”
没有看好猫咪,荆很是自责,于是乖顺地让五条悟拉着他回了房间,从医药箱里找出东西来帮五条悟仔细处理了伤口。
好在狂犬病毒在日本已经灭绝了,被猫抓一下只要做好消毒就不会有什么问题。
荆给五条悟上好药,很是愧疚地道了歉:“对不起……”
“没关系。”五条悟伸出食指戳了一下荆的脸,笑着说,“这下你就欠我一个人情了,正中我下怀。”
荆望着他眨巴眼。
“对了,马上就是暑假了,京都校那边发来了合宿邀请,我们来好好策划一下吧~“-
——无敌的五条悟被一只平平无奇的猫咪抓伤了脸。
这件事在第二天以疾风迅雷之速传遍了整个东京校,令五条悟的同僚和学生们在震惊之余不忘高呼大快人心。
很快,这只被取名为“大福”的白猫就在学生们的拥护下坐上了教导主任的宝座。
五条悟认为这简直是一场专门针对他的大型校园霸凌,委屈巴巴地跟荆诉苦,还是在学生们面前。
从熊猫到真希到乙骨,看到五条悟黏着荆的样子,脸上的表情是一个比一个精彩。
“……果然是公害啊。”熊猫沉痛地说,“真是辛苦狗卷老师了!”
真希道:“如果是我的话就会直接踹他脐下三寸。”
乙骨在一旁苦哈哈地笑。
狗卷棘想起之前车上哥哥坐在五条悟腿上那一幕就觉得头疼,看到五条悟缠着哥哥更是头疼,终于还是忍不住上前把两人分开了。
“蜜汁柴鱼!!“他气呼呼地表达了自己的心情。
“棘君真是越来越不可爱了。”五条悟直摇头,“明明小时候还会伸着小手喊着‘悟哥哥’要抱抱呢,现在就只会嫌弃我了!”
狗卷棘脸皮薄,立刻羞红了耳朵。
他小时候确实喜欢和大人们贴贴,但是绝对绝对没有喊过“悟哥哥”这么恶心的称呼!!
看到弟弟害羞,荆立刻低低咳了一声。
五条悟收到信号,撇了撇唇角,把手插进裤兜里假装四处看风景。
“来了来了~狗卷老师面前的‘安静老实五条悟’~~”
“可以被列为东京校五大奇观了吧?”
“世界上居然还有人能压制住咒术界公害,真是老天有眼!”
“喂喂你们两个,我都听到了哦?”五条悟朝着熊猫和真希的方向转过头。
两人立刻一个哼歌一个望天,那副若无其事的模样简直和五条悟平时装无辜的样子如出一辙。
荆看了,不由在心中感叹他们真不愧是师徒啊。
五条悟顶着脸上的猫猫爪印向学生们宣布高专暑期的计划,后背甚至比平常挺得还直,仿佛这几道红痕不是伤口,而是荣誉勋章似的。
“咳咳,下面我要宣布一件大事!”五条悟掩唇清了清嗓子,“和京都校的暑期合宿已经确定下来了,时间是期末考试成绩公布后,也就是7月1日到7月15日,地点在冲绳……”
还没等他说完,学生们顿时爆发出一阵欢呼。
说到夏天,那当然要去海边!!
还有什么比海岛旅游更适合盛夏的呢?
“但!是!”五条悟面带笑容打断了他们的欢呼,“期末考试不合格的人会被剥夺合宿资格哦,得乖乖留在学校补习半个月呢~”
“而且是校长亲自授课——”
对于夜蛾正道这个整天玩布娃娃、戴着墨镜面容严肃的奇怪大叔,少年们的心里难免有点畏惧,熊猫除外。
乙骨是最担心的,他作为插班生本来就落后同期们一大截,万一期末考试考得特别难,他一个人没通过被留在学校里孤零零地补习还得面对校长,那也太可怕了。
合宿的计划宣布完后,熊猫和真希已经去一旁热身了,乙骨还站在原地想事情,看上去心神不宁。
心思细腻的狗卷棘敏感地察知了他的情绪,扭过头去低声询问:“大芥?”
“狗卷同学。”乙骨忧心地说,“期末考试会不会很难啊?”
狗卷棘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想法,安慰地轻拍他的肩膀,抬手指了指站在操场边上替溜号的五条悟看顾学生的狗卷荆。
“你让我去问狗卷老师吗?”
“鲑鱼。“
乙骨乖乖地去了。
“狗卷老师。”黑发少年轻声喊着荆,小心翼翼地询问,“请问……期末考试是什么形式啊?”
这也并不是什么不能问的事,期中考试的时候形式就是直接公开的,只不过那个时候乙骨还在关禁闭,所以没有参与。
不过乙骨在至今为止的人生里遭遇过很多次校园霸凌,虽然有里香保护他,最后都是霸凌者受伤、他本人安然无恙,但容易吸引坏人的奇怪体质还是让乙骨学会了言行谨慎。
【放心,肯定不会故意为难你们的。毕竟校长也想放暑假,而不是在学校里看着学生。】
荆告诉乙骨:【期末考试就是你们四人分成两个小组各自完成一则委托,咒灵等级不会超过准一级,主要是考验你们脱离老师独自处理委托的能力和团队协作能力。】
看到荆说咒灵不超过准一级,乙骨悬着的心才稍微放下来了一点。
不久前他和荆一起对战过一级咒灵卷丹,对方的术式太过特殊,而且智力不低,应对起来十分棘手。
被卷丹吞入的时候,他差点以为自己已经彻底完蛋了,但最后却出乎意料的逃过了一劫。
会是狗卷老师将咒灵祓除了吗?
但事后,老师也说不记得了。
乙骨心里觉得那天的事有些奇怪,但出于对同学哥哥的信任,他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中午,家入硝子指挥着搬运工们将新购入的器材搬进医务室里。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她扭头看去,看到左脸上顶着猫爪印的五条悟,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被猫抓了?”硝子抱起胳膊靠在医务室外的墙边,“怎么不用自己用反转术式治好?”
“有什么好治的。”五条悟抬了抬下巴,“懂不懂荆亲自给我上药的含金量?我巴不得一辈子都不好。”
“夸张。”硝子一脸“你们男同真可怕”的表情,摇了摇头,“荆君居然还纵容你,真是脾气好。”
五条悟笑了笑,插着裤兜靠在她身边的位置,问:“后来你又见过杰吗?”
“没有。”硝子习惯性地咬了下棒棒糖杆,“那天我没追上他,就直接坐地铁回来了,让永山小姐帮我留意了一下那家儿童福利院。她说福利院外围至少有四个摄像头,里面也有,到处都是。”
“当时我和她是在福利院门口下车的,肯定被摄像头拍进去了,如果夏油真的和那家福利院有什么关联,他绝对已经知道我来过这里,不会再轻易现身了。”
五条悟点了点头,又摸了摸下巴。他在意的是另一个点。
“虽说机构里都是孩子是需要多注意安保问题,但装那么多摄像头真的合理吗?“他咕哝着,”太可疑了吧。“
“你说的也是。”硝子道,“要不想办法调查一下?”
“还能拜托永山小姐吗?”五条悟问。
硝子摇摇头:“她已经离开东京了,最近又要全国各地出差。”
“没办法了,那就只能拜托我家那孩子了啊。”五条悟扯了下唇角,“他虽然才十几岁,但是很可靠哦——”
“你说惠?”
“嗯嗯~”五条悟伸出手指一一列举选择惠的理由,“第一,他现在和高专还没有关联,不容易被认出来,第二,他的实力已经接近二级咒术师了,处事也非常冷静沉稳,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是——”
“我没告诉过杰我养着伏黑甚尔的崽。”
第039章 胡闹的术式
收养伏黑惠的故事说来话长。
在天内理子与伏黑甚尔接连死去的那个夏天格外忙碌, 光是上交给学校高层的事件报告就写了整整三天。基于甚尔死前的那句话,五条悟隐瞒了伏黑惠的存在,偷偷找到这个小孩,把他和他的义姐一起接到了五条家。
为了照顾夏油杰的情绪, 这件事他也没有告诉同期, 硝子也是在好几年之后才知道的。
恰好那段时间作为预备生的荆在暑期提前来到高专修行, 夏油杰从第一眼看见荆就跟魔怔了似的,几乎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荆的身上,所以完全没发现他偷摸在五条家里养了两个小孩子。
惠和津美纪一起在五条家生活了一年半的时间作为过渡期,第二年夏天便搬了出去, 定居在五条家名下的一处房产里。放他们离开五条家的原因是,五条悟发现伏黑惠这小孩过于早熟,完全有能力照顾好自己和姐姐, 而且还嫌他烦。
于是五条悟便放任两个孩子自己生活, 只为他们提供必须的生活费和学费。
直到几年后伏黑惠发现自己研究术式差不多已经到了极限,主动去请教了五条悟, 两人这才成了师徒关系。虽然伏黑惠对外完全不想承认这个轻佻的男人是自己的师父。
如今在五条悟的“折磨”下,伏黑惠的性格越发稳重了,成为了一名未来有望的优秀咒术师。
“养崽千日用崽一时, 也到了惠该帮我做事的时候了!”五条悟理直气壮地说完,立刻就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行动力一流。
“喂、惠君——”
“我找你有点事,是这样的, 港区那边有个儿童福利院正在招志愿者, 你去应聘吧, 就当是帮我积德了~”
“哈?!”
硝子很清楚地听到手机里传来伏黑惠难以置信的反问声。
“为什么我要帮你积德啊??想做好事的话麻烦您亲自动手!”
五条悟对此充耳不闻。
“那就这么说定了哦,待会儿发你地址。”
硝子的目光里流露出对伏黑惠的同情:“可怜……”
“有你这样的监护人, 惠能健康地长到这么大可真是不容易啊。”
“真是的硝子,我这样的监护人才难得好不好?”五条悟开始诡辩,“完全不干涉孩子的生活,放他们自由,同时还出手大方哐哐打钱,多么伟大的父爱啊!”
硝子看着他这副得意的样子,感叹地说:“你会被惠揍的吧。”
聊着天的功夫,搬运设备的工人们已经完成工作离开了,等最后一人的身影消失在走廊拐角,两人才进了医务室里,关上门。
他们不约而同地敛去嘴角边的笑意,刚才的轻快气氛荡然无存。
“昨晚你去找了夜蛾老师吧。”硝子问,“他说什么了?”
五条悟声音微沉:“警视厅那边说,产英会和盘星教的事他们会留意,让高专不要插手。”
“看来警察系统内部确实不简单啊。”硝子讥讽地扯了下唇。
“本来也指望不了他们什么。”五条悟道,“咒术界内部的事,还是得我们自己来解决。”
硝子:“那枚徽章呢?”
五条悟:“当然是也被他们扣下了。不过无所谓,对于我们而言,只需要知道盘星教和产英会的确存在关联就够了。”
“那……”硝子的唇动了动,几番犹疑后还是问出了口,“荆君呢?”
荆也是和产英会有关联的人。
以硝子对五条悟的了解,他既然已经提出了产英会可疑,就肯定不会漏过极有可能和产英会有关的荆。
“……说实话,我并不想怀疑他。”五条悟轻轻叹了口气,“或许他有什么难言之隐。”
硝子也认同五条悟的猜测。她道:“荆君一直都是自己默默承担一切的性格呢。”
五条悟又开始用食指拨眼罩的边沿。
“我会看好他的。”-
两校合宿荆也得随行,到时候就没空做委托了,于是荆决定趁着期末考试前的这一周时间捡点能做的委托先做了。
结果还没等他开始挑,新委托就自己送上了门。
找到荆的是曾经委托过他一次的“金主妈妈”,东山私立小学的校长东山初女士。
两人互相留过联系方式,所以这次她是直接通过邮件来联系荆的。
【狗卷先生敬启:
久疏问候,不知您近来是否安好?
上回承蒙您关照,学校内得以恢复平静,万分感谢。
这次叨扰您,是因为校内最近又有怪事发生。带四年级学生的两位班主任老师身上忽然发生了异变,现在已经是无法正常授课的状态了,只好暂时让她们休假。但是家长们对此意见颇大,一直在逼学校和两位老师给出说法,我这边也是不胜其扰,只好先试着联系您了。
不知您方不方便这两天来一趟学校看看情况,如能顺利解决,我会奉上两百万円作为委托费。
东山初
2017.6.22】
“你要去吗?”系统问。
“当然,这可是两百万诶,比你大方多了!”荆揉了两把怀里的大福,“我要多赚点,给大福买好吃的。”
大福:“喵喵!”
系统提醒他:“不是通过高专发布的委托,遇到的咒灵都是没有评级的,小心碰到你搞不定的家伙。”
荆倒是很乐观:“没关系,我先去看看情况,搞不定的话再回高专摇人。”
“看东山校长在邮件里说的,她更烦恼的是异变带来的负面影响,说明事态其实不是很严重,应该不是伤害力很强的咒灵。”
荆回复了邮件,和东山初约好了时间,把大福暂时交给学生们看管后便离开了学校。
他有些好奇,让两个老师无法授课的异变到底是什么,直到进入东山私立小学的校长室,看到坐在东山初对面那张沙发上的两个气质成熟且满面愁容的小女孩,才终于明白过来。
生着半头华发的东山初女士苦恼地告诉荆:“这两位是带四年级的山下老师和泉老师,四天前,她们忽然都觉得身体不舒服来找我请假,但是还没等到回家,身体就一下子缩小了,到现在都还没有变回来。”
“我想着,可能又像上次一样是咒灵作祟,所以才找了您。”
会不会是拥有变身术式的咒灵呢?
荆一边一思索着,一边询问两个变小的老师:【二位是觉得哪里不舒服呢?】
扎着高马尾的山下老师回答道:“怎么说呢……就是感觉一会儿像被人用力扯着脸,一会儿又像被人踹了肚子,每次疼的地方都不太一样。”
旁边披着头发的泉老师补充道:“身上的疼痛不是持续的,每天都是中午和下午快放学的时候才会有。“
午休,和放学后,这两个时间倒是有点意思。扯脸和踹肚子这两个动作也让荆有了一些联想。
咒灵是从人类的负面情绪中产生的,而上小学的孩子正是情感最丰富的时候,他们的爱与恨都是十分强烈的,所以这只咒灵有极大的可能是诞生于学生们的情绪。
荆心里大概有了推断,于是询问二人:【请问两位老师,你们各自的班上有没有学生正在承受校园霸凌呢?】
看到荆打在手机上的话,在场所有人的表情都变了,除了他。
东山初连忙道:“这话可不能随便说啊狗卷先生,学校发生校园霸凌事件的话,可是要被教育委员会通报的!”
而两名老师则匆忙地对视一眼,接着不约而同地低下头去。
校园霸凌在日本社会一直都是热门话题,事情一旦闹大,涉事教师轻则公开道歉接受社会批判,重则丢掉工作无法再继续从事教育行业,后果如此严重,教师想要隐瞒也并不奇怪。
可惜她们遇到的是咒言师狗卷荆,想藏住真相是不可能的。
荆盯着目光躲闪的两名老师,抬手拉下了口罩。
“请二位回答我的问题。”
普通人无法违抗咒言的力量,两人当着东山校长的面,将事情吐得干干净净。
荆的推测没有错,学校里确实存在被霸凌的孩子。被霸凌的女孩在山下班上,霸凌者则在泉的班上,女孩一到午休和放学就被人堵在教学楼后面揪脸踢肚子,她终于承受不住这种苦楚,跑去找班主任山下倾诉,可山下却害怕得罪霸凌者有钱有势的父母,和泉一合计后,决定将此事瞒下来,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怪不得会有咒灵诞生呢。】为了让两人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荆故意恐吓她们,【也是这女孩心善,所以诞生的咒灵也只是让你们感受了一下变成无能为力的小孩子被人欺凌的感觉,要是换个报复心更强的,二位说不定连命都没有了。】
【怎么可以这样对待善良的孩子呢?】
两人吓得跳下沙发抓住荆的衣袖,面色苍白。
“狗卷先生,请帮帮我们吧!”
“以后我们肯定不会这样了!”
校长也皱着眉保证道:“等事情结束后我会给她们两人处分的,现在还请您帮帮忙。”
荆当然会帮忙的,他怎么可能错失这两百万円呢?
他嘱咐校长道:【请您通知一下老师和学生们,今天提前放学吧,然后请把学校内清空,不要留任何一个人。】
校长点头:“好的。”
傍晚时分,学校内已经完成了清场。
荆站在被夕阳染红的校门口,落下了一张“帐”,将整个学校包裹起来。
“你也想来欺负我是不是……”
教学楼后探出一颗脑袋,那是一张诡异的马脸,头上的马鬃梳成了双马尾,扎头发的绳子还娇俏地打成两枚蝴蝶结。
[进击的女子小学生·准一级]
[2500/2500]
[术式:你也给我变成小学生!(将触碰到她的人变成八岁小孩的状态,效力持续七天,即便施术者死亡也不会失效)]
“……这是什么胡闹的术式名啊!”荆忍不住在脑内吐槽起来。
系统问:“你感觉你搞得定吗?”
虽然只是准一级咒灵,但这个术式还挺难对付的。拥有如此强大的效果,发动条件却很简单,只需要触碰。
“我可以。”荆笃定地点头-
十分钟后,肉嘟嘟的银发小孩一屁股坐在一楼某个教室里,愁得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系统幸灾乐祸:“你可以?”
荆抓狂:“我也没想到它会揪一把马鬃下来扔我啊!”
更没有想到碰到马鬃也会触发那个胡闹的术式。
总而言之,咒灵是祓除了,但他也不得不做七天的八岁小朋友了。
第040章 七日正太(1)
帐解除后, 等候在外的东山初看到从学校里走出来的银发小孩,一下子愣住了。
“……狗卷先生?”
荆尴尬地“嗯”了一声。
他身上还穿着高专的制服,再加上这头标志性的银发,就算突然变成了小孩子也并不难辨认。
身体陡然缩小, 连6寸的智能手机拿在小小的手掌里都好似砖头一样大。荆用两只手握着手机打字, 向他的雇主说明现在的情况。
【东山校长, 咒灵已经祓除了,请您放心。】
【但这只咒灵的术式造成的身体缩小效果需要七天才能解除,所以山下老师和泉老师还得再等上几天的时间才能授课。】
由于现在的身高只到东山初的腰部,荆只能垫着脚、把手机屏幕高高举起给她看。
东山初毕竟是小学校长, 立刻就体会到荆的不变,主动弯身和荆交流,尽量保持视线平齐。
“关于她们, 我刚刚已经想过了。”东山初轻轻叹了一声, “隐瞒校园霸凌是相当严重的失德,我会着手招聘新老师入校, 暂停她们的工作,等她们的身体恢复后,再带她们向遭受霸凌的孩子和学生家长谢罪。”
作为校长, 她肯定不希望学校的声名受损,到最后被教育委员会惩罚,所以打算积极地处理这个问题,先在内部解决。
东山初望着荆, 带着歉意说:“这次给您添了这么大的麻烦, 真是不好意思。”
【没事的, 是我自己不够谨慎,才中招了。】
荆仰着小脸, 朝东山初露出友善的笑容。
不过这还的确是个大麻烦,本来就是个脆皮,现在还直接回到八岁了,术式效果要一周才能解除,那他这一周的时候要怎么搞钱呢?
感觉只能老老实实地待在高专和大福一起做吉祥物了啊。
荆不由地悲从中来。
不过不幸中的万幸是,那只胡闹咒灵的术式把他身上的衣服也连同身体一起缩小了,不至于让他发生没衣服穿的尴尬。
“可我心里还是觉得过意不去,变成这样会妨碍您接下来的工作吧。”和蔼善良的“金主妈妈”主动向荆提出了补偿措施,“狗卷先生,要不这样吧。”
“今晚我请您吃顿饭作为赔礼,然后再额外给您添五十万円的委托费如何?”
五十万円!这几个音节如同美妙的乐曲一般在荆的耳边奏响,令他精神大振。
做一个委托只花了他一个下午,但可以到手二百五十万円,哪怕是接下来一周不工作也完全值当了!而且东山校长看上去非常谦逊温和、人多金还好说话,小学里又容易生出咒灵,她完全可以成为一位长期顾客啊!
维护优质客户也是十分重要的,这份情他领了!
荆眨了眨圆溜溜的眼睛,答应了。
【真是太感谢您了,东山校长!】
这会儿正好是晚餐饭点,不管哪家店都是人满为患。看起来颇有财力的东山女士只是简单地打了一个电话,就轻易地订到了一家三星米其林餐厅的位置。
荆心想:她一定不简单。
想订三星米其林的座位绝非易事,毕竟这样的店一般早就预订到了三个月或者半年后,临时插队是非常非常难的。
没想到他居然能拥有一位这样的客户,还好他毫不犹豫地把委托接了下来。
变成八岁小孩带来的阴翳一扫而空,现在荆的心情无比愉悦。
“你倒是比我想象中的还喜欢赚钱。”系统的声音在脑内冒出来。
“其实我也是头一次发现我这么喜欢钱。”荆若有所思,“以前拿的是公务员那点死工资,没什么感觉。到了这边以后才发现赚钱原来那么开心。”
或许是受到了狗卷荆记忆的影响。
想到这里,荆的脑海里忽然冒出某个女人的模样来。那人留着一头银色长发,明明生着一张好看的脸却偏偏做了个非常诡异的发型,一小半长发编成了麻花辫垂在脸前,把面容遮去了一半。
冥冥,一位热爱搞钱的女企业家+一级咒术师,是他高专阶段的指导教师。
不会是受了她的影响吧……
荆忍不住在心里嘀咕起来。
快七点的时候,东山初开着车带荆去了那家米其林餐厅。
荆家境一般,父母去世后便去了福利院,后来虽然工作了但依然保留着省钱的习惯,从来没来过这样的高档餐厅。
他跟在东山初的身后东张西望,又怕被人觉得自己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土狗,看了一会儿就缩回了脖子。
系统看出他的想法,安慰道:“没关系的,小孩子东张西望很正常,没人会觉得你奇怪的。”
好吧,确实被安慰到了。
荆哼哼唧唧的,最后还是挤出了一声“谢谢”。
进了餐厅后,便有一名棕黑发色的女服务生迎上来为两人服务,制服马甲左侧胸口处挂着她的工牌,上面写着“伏黑”。
起先荆还没注意到,直到垫脚坐上高高的椅子后,他才发现,不由地多看了这位服务生几眼。
伏黑并不是个很常见的姓,而恰好之前他在筵山山脚遇到的那个黑色海胆头的少年就姓伏黑。
会是那个少年的亲人吗?
正和东山初介绍当季新品菜肴的伏黑津美纪注意到了荆打量的目光,很柔和地露出笑容来。
荆尴尬地把头低了回去,盯着自己够不到地面的脚,两条腿荡来荡去。
系统笑了一声:“还真是孩子气呢。”
“没办法啊,谁叫我现在腿短。”荆嘀咕着,“够不到地面总觉得别扭。”
他也不是故意要学小孩的,就是一种下意识的举动。
“狗卷先……”东山初出声叫荆,又中途改了口,大约是觉得当着普通人的面叫一个孩子“先生”会很奇怪。
“荆君、你有没有什么忌口或者偏好呢?”
荆扮演着一个乖巧的小男孩,用脆生生的童音回答:“我不太擅长吃辣,喜欢吃甜食。”
“好。”东山初点了点头。
约摸五分钟的时间,东山初已经选好了菜品。
“请二位稍候。”伏黑津美纪拿着菜单,朝着他们微微鞠了一躬,转身离开了。
荆舌头笨,品不出昂贵的高级料理的妙处,只觉得等候上菜的过程格外的漫长。不过米其林餐厅的服务是很到位的,每道料理上桌后伏黑津美纪都会轻声细语地为他们做详细的介绍,体验非常好。
等这一餐吃完,时间已经过去快两个小时了。这家餐厅九点半闭门,这会儿服务生们已经在准备做收尾工作了。
东山初去刷卡付款的时候,荆无聊地看着落地窗外的城市夜景。视线扫过餐厅门口的时候,他注意到那里正等着一个身着学校制服的黑发少年,那颗刺刺的海胆头格外引人注目。
……还真是同一个“伏黑”啊,世界真是小。
荆不禁感叹着。
服务完他们这桌后,伏黑津美纪就去员工更衣间里换下了服务生制服,出来的时候已经变成校服打扮,棕黑色的长发高高地扎成了马尾。
她提着制服包,快步地走出餐厅正门。
“惠!”伏黑津美纪停在了少年身前。
荆竖起耳朵听他们的对话。
其实他们的对话声不大,但是以咒术师的耳力,要听清并不困难。
“时间这么晚了,你可以不用来接我的。”
“就是因为这么晚了我才放心不下,这附近一到晚上就有点乱。”
伏黑惠主动从津美纪的手中接过制服包,背到了自己的肩上。
津美纪跟伏黑惠说起今天兼职时的事。
“说起来、今天晚上来的客人里有一个小孩子,是姓狗卷的呢。”她问,“我记得之前你和我说过有个对你很好的前辈,是不是姓这个的?”
津美纪虽然也在五条家住过一年多的时间,但对于咒术界所知并不多,对五条家之外的咒术家族更是全无了解,现在已经完全回归了普通人的生活。她注意到“狗卷”这个姓氏,只是因为弟弟曾经和她提起过而已。
“狗卷……?”伏黑惠的脚步顿住了,“小孩子?”
他有点费解。因为据他所知,狗卷家现在只剩下狗卷荆和狗卷棘两个人了,哪里还会有小孩子。
“喏。”津美纪回过身来,指了指还跟着东山初站在前台的银发小男孩,“就是他。”
“似乎是叫荆。”
“哈?!”
伏黑惠难以置信地睁大眼,整个人都僵住了,如遭雷劈。
“抱歉津美纪,你在店门口再等我一下。我进去看看!”伏黑惠小跑着进了店里,直直朝着银发小男孩而去。
“请问——”话到嘴边,他忽然又不知道该如何说出口了。他要怎么问?直接问你为什么会说自己叫狗卷荆?
正当伏黑惠犹豫时,小男孩已经扭过了脸来,一双圆圆的深紫色眼睛望着他,用软软糯糯的童声喊他:“伏黑君,好巧啊。”
“那个、就是……”伏黑惠噎了一下,艰难地组织着语言,“狗卷先生,您怎么变成这样了?”
他看了看荆身上的高专校服迷你版,感觉非常之神奇。
荆露出习以为常的笑容:【我又被诅咒了。】
伏黑惠:“……”
他一时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同情这个人了。
“您是不是有点……事故体质?”少年挠了挠脸,磕磕巴巴地说,“就是、游戏里的幸运E?”
荆:“哈哈。”
甚至是幸运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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