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照饿了,提着一根青绿色的蕉状水果就开始啃。


    起因是听了老半天宿主和这个姓焦的修士站在柴房门□□流,听着听着这具凡人身体就想吃点夜宵,问应璋从深渊里讨了份灵果吃。


    不过吃得太急,吃到一半呛住了,姜照怕打扰这两人的谈话,脸都涨红了也不敢咳出声,险些要把自己憋死。


    但不知为何应璋哪怕看起来眼神不在姜照身上也总能观察到姜照的一举一动,姜照正自己拍胸口妄图喘口气,便察觉到自己背后覆上一只大手轻轻地给他顺背,醇厚的温和灵力再次在姜照的周身游走,他的那点不适立时消弭了。


    姜照小心地看了一眼应璋的左侧袖口,再次确信宿主的手像神迹一般完好无损地长了回来后便放心地继续啃,边啃边竖起耳朵听。


    “此人骨龄二十五岁,我方才探了探他的修为,是个筑基中期的修士。”焦从孟负手站着,手上沾染的血迹已经被消除得一干二净,他一身白袍风度翩翩,“只是有件事颇为奇怪,我来时已经将这件事打探了一遍,最远的吃人记载在十八年前,可此人不过二十五岁,莫非他七岁便已经开始吃人?”


    “此人左手手腕内侧有一黑色菱形印记。”应璋神色淡淡,似乎并不惊讶,旋即将那只抚着姜照后背的手收回,沉声道:“三菱形,交叠呈云状。”


    焦从孟长得儒雅俊美,从出现到如今,面上一直挂着从容不迫的笑容,却在此刻蓦地面色一冷,随即染上几分惊异和疑惧:“……三菱形、云状?黑色?!”


    姜照将那灵果啃得七零八落,听到此处也知道事情不对劲了。


    这莫非不是单纯的吃人?


    他抬头觑了一眼应璋,只见应璋向来稳如泰山一般的疏离面容因焦从孟的吃惊微微一动。


    应璋终于偏头正眼看向焦从孟:“你知道?”


    焦从孟略略犹豫地往身后紧闭的柴房门瞧了一眼,少顷仓促地别开视线,叹道:“说来惭愧,在下平生最大的爱好便是看一些不入流的修界秘辛,其中有一些便提到过这种印记……”


    他说到这儿便停顿住了,似乎有些忌惮这个话题,不愿多说。


    姜照将手上的灵果残骸自然地递给应璋让他“毁尸灭迹”,紧接着从应璋身后探出头来,一双杏眼好奇地望向焦从孟,问道:“焦大哥为什么不说下去了呀?这印记究竟是什么?”


    但他话音未落,便察觉到身旁的宿主气息一滞,身形微动便将他投向焦从孟德视线完全遮住,一双眸子幽沉地瞥了姜照一眼,随即冷脸解释道:“拥有这种印记的人,都被置换了命格。”


    说话就说话,挡他脸做什么?不过姜照只敢内心嘀咕,还是乖乖地躲在应璋身后呐呐地“哦”了一声。


    焦从孟的心神都被这印记夺去了,自然没注意面前二人的小动作。


    他颔首道:“原来应兄知道这种印记,那我便不多赘述了。”


    但姜照不知道啊!什么是命格?怎么就被换了?怎么说一半不说完?


    此刻他的心就像被猫挠了一样痒,总觉得应璋和焦从孟在打哑谜,于是踮起脚尖凑近应璋的耳边小声恳求道:“宿主,他不说你说呗,我也想知道!”


    他没发现自己离应璋太近,吐息撒在应璋颈侧,将应璋激得浑身一僵。


    但应璋很好地掩饰了异样,脸色平静如常,低头慢条斯理道:“此人曾经应当是个颇有天赋的修士,只是被人换了命格,从此修为徘徊在筑基境。命格关乎此人的机缘与天资,如果被歹心之人置换,只是修为停滞都算此人走运。”


    “哈?”姜照乍然听了一长串理论,脑袋晕乎乎的,“那他的命格会被换到哪里?什么人能换命格?”


    “这些都是野史记载,置换命格这一说法时至今日仍旧存疑,更遑论什么人将命格换到哪里去这些问题了。”焦从孟面色凝重地接过话题,随即话锋一转,“但毫无疑问,吃人真凶必另有其人——若这魔头七岁便开始吃人,未免也太过荒谬了些!”


    “那不如等他醒了问他?他只是被换了命格,应该没被换了脑子吧?”姜照摸了摸下巴,蹑手蹑脚地走到柴房门前扒在不大牢固的门窗旁凝神听了会儿动静。


    焦从孟来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完全看见姜照的模样,他被姜照的容貌吸引,看得有些微出神,一时愣神之际他忽然从心底升起毛骨悚然的慌乱感,脊背一寒,神色微变,只觉浑身汗毛直竖。


    他移开目光,果然,面前的应璋面色冰冷,眼神晦暗不明地望着他。


    焦从孟一瞬了然,讪笑着无声拱手致歉,表示自己并非故意盯着人看那么久的。


    “哥,你们聊了快半个时辰了,这人都还不醒,不会是出事了吧?”姜照头也不回,自然没能发现身后二人之间的暗流涌动。


    应璋声色不动:“死便死了。”


    他语气风平浪静,漠然的神色仿佛对待一件死物。


    焦从孟犹豫片刻后,不赞同道:“应兄所言差矣,此事真相尚未明朗,倘若这魔头真死了,线索便断了,日后若再发生这等吃人的事又当如何?”


    姜照听罢心弦一跳,随即默默转头看向应璋,揪着人衣角的手却没松开:“哥,焦大哥说得也有道理呀,一日找不到真凶,这吃人的事便一日有可能再出现,没了屋里这个日后还有别的。”


    周遭寂静一瞬,应璋联想到姜照一直恪守的系统守则,最终忍不住抬手捏了捏眉心,板着张脸道:“罢了。”


    焦从孟欲要再说什么时,应璋却将矛头指向了他:“方才事态紧急,还未来得及问焦兄,怎正正好便在此时造访霞镇?”


    事实上,在他说出自己姓焦、从望城来的时候,他的身份已经不言而喻了,适才他还道自己是有备而来的,一来便又精准地捡了个漏把魔头抓了,他的目的昭然若揭。


    焦从孟目光游移,一时没有作声,气氛沉寂下去。


    不过应璋也不急着要听回答,倒是姜照有些狐疑地看了他好几眼,问道:“对,你帮我们抓这魔头到底是为了什么?你还是做足准备来的——望城知道霞镇发生的事情了吗?”


    姜照此时对焦从孟的身份已有了七八分猜想,却没有第一时间选择全盘托出,而是想等焦从孟自己说出来。


    现在信息不对等,焦从孟以为他们只是要往望城去的意外来客,对他们并未设防。


    “我……”焦从孟没直视姜照,他酝酿良久,而后慢吞吞地咳了一声,斟酌着道:“我来此处,是为寻亲,与望城无关,但此事……已太过久远,在下一时也不知从何说起。”


    他吞吞吐吐,像是回忆起什么不好的过往,面色有些为难。


    姜照的指尖抠了抠门窗的缝隙,道:“你要寻的亲人是与这魔头有关么?你从前认识这魔头?”


    焦从孟眉心一拧,似乎不想承认他和他的亲人与这魔头有关,立刻反驳道:“此等大奸大恶之人,人人得而诛之,我又怎会与此人认识!”


    他停顿一霎,知晓这说不通,嘴唇张合,终是叹息一声。


    “我来此,只是为了我的弟弟。”


    姜照沉吟片刻,摸了摸鼻尖道:“你的弟弟可是受此人所害?”


    焦从孟藏在袖袍下的手一瞬握紧,面色不虞地点头承认。


    应璋凉凉地在一旁补充问:“活着?”


    姜照嘴角一抽,虽知道应璋这是明知故问,但他总感觉自家宿主对这个没了弟弟的可怜人带着股莫名敌意,说话也不甚好听,像带着刀刃般的刻薄无情。


    但是宿主也没直接问死了没,这么一看还是挺给面子的,哈哈,哈哈。


    焦从孟一张俊美的脸登时垮了下来,隐隐地含着怒气,不过并非是对着应璋的,反而是冲着屋里头那个祸害的。


    他咬牙切齿,半晌方将前情托出。


    他是筑基大圆满的魂修,几年前将弟弟从南国接来望城。他的弟弟根骨不佳无法修炼,若非焦从孟是修者,他或许这辈子都不会知道还有望城的存在。


    焦从孟是魂修,魂修有一世人皆知的特点便是只能专注炼魂,不能走旁的修炼之路,故而当他的弟弟提出也想修炼时,他作为哥哥只能传授他的弟弟有关魂修修炼的法门。


    可惜的是弟弟天赋不高,修了几年连魂修的核心道都并未完全领悟,无法成为一个真正的修士,最终只学会了些皮毛。


    “我已困在筑基后期许多年,半年前方有所感悟,便想着闭关突破,但我未料到我的弟弟在我闭关期间打算离开望城回南国去——”焦从孟声线颤抖,“我出关之后,发现他留了封信,信中说,他认为自己不能修炼,留在望城是拖累了我,所以想回到故乡……”


    可惜途径霞镇时,为那老妇人所留,最终被魔头所害,含恨而死。


    焦从孟的弟弟所学术法没有修为支撑,应付凡人倒还好说,但这魔头乃是筑基修士,他所习得的在修者看来皆是些三脚猫功夫。


    听罢,应璋眼底划过一丝了然之色,道:“长期居留在望城的凡人,哪怕住在外城,吃穿用度都是极大的支出。”


    望城离凡人的国度十分遥远,何况绝大部分资源都优先供给内城的修士,外城的物资有限,住的地方就那么多,想留在外城还需要庞大的费用支撑,因此若非有些家底的修者,轻易不敢让自家不能修炼的亲人居住在此。


    焦从孟作为背景不深的魂修,独自一人已是吃力,更何况还有一个住在外城的弟弟。


    焦从孟颇有些诧异地抬眸看向应璋,应璋看出了他的疑惑,眉梢轻挑,不慌不忙:“不入流的秘辛。”


    焦从孟:……


    焦从孟被这一打岔也无心再多说了,他叹道:“方才我观应兄的左手复原之状,想必应兄也是魂修罢?”


    姜照心头一动,下意识地侧头看向应璋。


    应璋不置可否:“你是想说,你来这儿是想感应你弟弟的灵魂,找到他并帮助他重塑躯壳?”


    “不错,”焦从孟正色道,“魂修之间拥有特殊感应,血脉相连者尤甚。”


    姜照微微瞪大双眼,联想到之前宿主说无法感应到族内魂修的灵魂气息——


    原来应璋也是魂修?!


    不对,正常魂修不都无法修炼别的道途吗?怎么应璋一个百分百的剑修还能掺上一点魂修?


    姜照作为一个了解古今中外所有龙傲天男主的系统,深知这应该就是龙傲天的自身buff,什么都会,什么都强,旁人不会的他都会,不行的他都行。


    公认的最强攻击力剑修,再加个灵魂不灭的魂修,buff叠满了,不愧是龙傲天:)


    “那你除了找弟弟之外,是还想帮你弟弟报仇么?”姜照指了指屋子里那个生死不明的魔头,暗示焦从孟横插一脚绑了魔头的行为。


    不过他若不来绑了这魔头,应璋那时把魔头钉在地上后要做的下一件事估计就是直接把这魔头杀了了事,更不会有后来查出魔头身负置换命格的秘密一说。


    金丹杀筑基,虽二者境界不至于如鸿沟,但差距不小,应璋杀魔头是手到擒来之事。


    “报仇是其次。我弟弟他没有炼成金身留魂,他的魂魄太弱,加之时间太久,我无法准确感应到他,只知他目前仍在霞镇里。”焦从孟摇头,“想找到一个魂修肉身死亡后留下的魂魄,除了魂修间的感应,另一个方法是找到他死时与之关联最深的灵魂。”


    姜照皱眉道:“灵魂?你是说屋里这魔头的灵魂吗?”


    焦从孟正要应是,却见应璋眉心一动,突然低喝一声“不好”,越过姜照一脚猛地踹开了房门。


    柴房内,原被五花大绑的魔头不翼而飞。


    那魔头不声不响地跑了!


    姜照倒吸一口冷气,焦从孟立刻抬步迈入房内,灵力如同触角探及柴房的每一处角落,目光梭巡片刻之后,无可奈何地愤愤道:“该死,这人被我的捆魂索缠住竟也能跑?!”


    应璋面色阴沉,闭上眼调转体内浑厚的灵力,一刹那间,整间小院立时被幽蓝色的光芒覆盖。


    焦从孟被这寒凉的灵力刺得骨头发疼,额上已经细细密密地冒出了冷汗。


    从应璋身上逸散而出的灵力波动只有修者能具体看见,此刻在焦从孟眼中,整间小院都被应璋的灵力无差别地笼罩着——


    除了应璋身后那唇红齿白的少年,他所站立的地方成了一片灵力真空,那几乎狂暴起来的灵力在涌向姜照身边时都变得如同涓涓细流般温和,不约而同地避开了他。


    焦从孟:??


    如果他有现代人的思维,他就知道这叫双标。


    瞬息之后,应璋睁眼看向柴房内一处被茅草遮盖得严严实实的地方,眼眸冷厉阴森:“此处有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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