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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31章 一次听话


    岑妩从静霞路的楼房里走了, 因为她发现时间已经过了十点,再晚回去,冯燕珍就会犯疑小姑娘到底哪里去了, 出去送一包米都能耽搁这么久。


    她推着电单车走出了蜿蜒的巷弄,眼尖的发现弄口有一只黑色的野猫在冷雨里找不到可以遮雨的栖息所,彷徨无助, 兜兜转转的在墙角边乱冲,喵喵喵的惨叫着。


    她愣愣的看着它,心里忍不住的泛起无尽的酸, 上前去想抓它, 带它去躲雨, 结果野东西不让她抓,抗拒的跑走了。


    岑妩愣了一下, 由此及彼的想起这世上的野东西都是难驯的。


    她让自己冷静了两分钟,然后做下一个决定,将电单车掉了一个头。


    这一次,她身上没有钥匙,她只能敲门, 越敲越大声。


    那人太懒太痞了,明明就在一楼的入户屋里看电视,听到敲门声也不开。


    电视里的声音不停的传来,他看的是一部美剧,背景音一点都不吵, 他绝对听到外面有人在敲门, 可是他就是不开。


    岑妩敲了许久, 还是没得到反应,岑妩直接给他打电话, 打了好几次,他才恹恹的接了。


    岑妩生气的说:“把门打开。”


    “打开干嘛?”周闻的口气冰冷到了极点。


    他知道岑妩今天来见他,不可能陪他一晚上,他是什么人,她是什么人。


    她根本不会像江韵跟陆萱那种被他撩两句就为他神魂颠倒的女生一样,轻易就可以放弃自我的天天跟在他屁股后面,要他好好睁眼看看她们。


    即使知道岑妩是特别的,周闻心里也有期待,要是今晚她愿意留下来陪受伤的他呢,他也不会对她干嘛,就是看着她,心里就会很舒服。


    她像他喜欢的小梨树,在一片荒芜里遗世独立,倔强盛开。


    可是岑妩没呆多久就从他身边走了,周闻的期待落空。他现在心里特别不高兴。


    “……我有东西忘在里面了,你快开门。”岑妩撒谎。


    “什么东西?我没看到。”周闻问,他不想被她这样若即若离的试探。这一次,明明是她主动来招他的。结果她招完又要慌着走。


    “反正有东西。”岑妩倔强的说,她看起来乖,其实身上充满了清冷的边界感,倔起来的时候有一股强迫别人非得听她话的狠劲。


    “你把门打开,不打开我就不走!”岑妩口吻断然的要求理县最痞最野的混混。


    两人僵持不下,周闻不开门,岑妩真的不走。


    约莫十五分钟后,周闻终于把门打开了,岑妩走进去,径直奔上楼,在他卧室的枕头下找到她的笔记本。


    她快速拿笔在本子上写:【4.9,今天周闻欠岑妩一次喂面。】


    【第二行,4.9,今天岑妩欠周闻一次听话。】


    岑妩走下楼,把翻开的本子递给周闻,让他看她刚写的那两句话,“起来,跟我去看医生。”


    “看什么医生?”周闻撩眼皮,适才被她煮面跟喂面,他是开心的,可是也就是吃一碗面的时间,她就要走了。


    他领悟到原来他过了,过他心里的那个界了。


    在这个世界,他绝对不该对任何人产生一丁点的期待,因为他从来都只有他自己。


    倦了疼了颓了,能陪他的永远只有烟跟酒这种更让人去堕落的东西。


    至于女人,他从来不碰,因为在岑妩之前,从来没有一个女的可以让他产生生理跟心理上的想要感觉。


    岑妩说:“去看你的手。”语毕,女生便倔强的伸手拉周闻跟她去看医生。


    这么晚了,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医生可以看,但是岑妩就是要带周闻去看病。


    她发觉他病得有点重,不看不行。不止是他右手的伤,他身上还有很多她看不惯的毛病。


    “不去。”周闻恣肆的回答,一脸冷情,“老子累了,要睡觉。”


    “必须去。”岑妩使劲拽他。


    “凭什么被你安排?”男人一个使劲,将岑妩拉到他怀里,面朝他胸膛,跌在他腿上,他顺势扣手掐住她的细腰。


    接着,他流里流气的探唇下来,对着岑妩适才在三楼他的卧室里就开始一直为他灼热的耳尖,语气挑逗的问:“当老子吃素的?”


    他身上的烟酒味袭来,掌心温热的体温传到她皮肤,岑妩呼吸紊乱,脖颈都红了。


    “我已经在本子上写了。今天岑妩欠周闻一次听话。”她咽了下喉咙,轻声说。


    这个听话就是让周闻听她的话,跟她去看医生。


    周闻反应过来了。原来是这个意思,今晚他跟她去看医生,他听她的话,以后她就会还一次听话给他。


    有这个记账本作证。


    “就靠这个破本子就想指使我。”周闻不屑的扬了扬那个白底绿花的笔记本。


    “以后我都会还。”岑妩仰望他的眼睛,认真的告诉他。


    周闻垂眸,放肆目光凝进女生闪烁光芒的眼睛,那里清澈得可以照见他的脸。


    周闻一手拾起她的下巴,一手捏紧她富有弹性的娇嫩腿根,凑近了,贴着她的娇唇说:“不还的话,老子一定追你到天涯海角。”


    *


    暗夜,有雨,还有大风。


    空气里斥着浓浓的阴冷。春天好像还没真的来到这个偏僻小县城。


    岑妩骑冯燕珍的电单车,粉色的淑女款,载着周闻在街上到处找医生。


    她刚来,对县城的环境不太熟悉,兜兜转转都找不到,最后,她决定送周闻去县医院。


    一直坐在她身后打瞌睡的周闻这才说:“别兜了。老子脚都架酸了。”周闻很久没坐过这种女式电单车后座。


    跟岑妩出来以后,周闻一直闷声不响,决定做一个听话的混混,被乖乖带去看医生。


    他已经很久没听过别人的话了,混混要怎么听话,混混假若听话,就是人善被人欺的混不下去了。


    结果一副要好好管教他的乖乖现在连医生都找不到在哪里。


    周闻叫岑妩,“你把车前面路边停。我来骑。”


    岑妩于是将车停在路边,周闻跟她换了。


    岑妩坐车,他骑车。


    五分钟后,他驾轻就熟的把车骑到一个挂了小招牌的正骨跌打馆里。


    馆主是个老头,平时还帮人做盲人按摩,没生意的时候,把挂在脸上的墨镜一摘,双目视力5.0。


    “赵叔,手碰了。来给我捏捏。”周闻坐下,伸出右手。


    赵叔帮青年看了看,拉着他的手,让他伸直,弯曲,来回活动,手法高超的替他翻筋跟正骨,然后告诉他,“这次没事,下一次就不知道是不是没事了,我给开点消炎药,回去吃了,好好休息。”


    守在一边的岑妩焦急的问:“不是说骨裂了吗?要不要打CT看看,万一有什么后遗症呢?”


    “你是?”赵叔把岑妩上下打量了一下,知道她是谁了。


    “我们小县城的人受伤了不一定打CT,只要还能动,就没有大问题。”赵叔笑着告诉岑妩,瞧她对周闻很担心的模样,他隐隐觉得周闻的坏日子终于要结束了。


    “他的手真没事?”岑妩一再的确认。


    “没事。他以前经常这样。”赵叔回答,“要是十天好不了,你带人来砸我的招牌。”


    这时候,跌打馆里有人来做推拿,赵叔警惕的转身,又把他那墨镜戴上了。


    四处摸索着,一脸木然,十足的盲人相,招呼顾客去按摩床坐下,他马上过去。


    周闻跟岑妩知趣的退出来,岑妩去超市里买了一瓶矿泉水,递给周闻,要他现在就就水吃药。


    周闻乖乖吃了,舔了舔唇,发现公主煮的面好吃,买的白味矿泉水都有点儿甜。


    他看着岑妩说:“照你的意思,医生看了,药也吃了,今天你欠我一次听话,记住了吗?”


    岑妩回答:“只要你的要求不过分。”


    周闻笑了,混混跟乖乖裹到一起,乖乖让混混不要过分,要混混听话。


    有点儿意思,不,不止是一点儿,是很多。


    关键是她的乖不是那种他要哄着她的乖。


    她的乖反而是她倔起来要他一定要听她话,为她变好的乖。


    周闻在乖乖女喂他吃完面,洗完碗,离开静霞路之后,意识到自己原来在期待不可能的事发生,他跟她注定没结果,认清现实后被重创的周闻没想过,今夜的岑妩还会为他掉头折返。


    她说有东西忘在里面了,叫周闻开门。


    周闻知道她在撒谎,就跟她算错账,一定要退他二十元一样。


    岑妩是个撒谎精。她每一次对周闻的主动靠近,她都喜欢撒谎。


    “我的要求不过分,我就不是我了,走吧,公主,今天先送你回去。今天我对你暂时没有要求。”周闻说。


    “不要用这个称呼称呼我。”岑妩反感这个称谓。


    “偏要。”周闻哂笑,笑容在春夜漆黑一团的细雨里破开了一片明媚。


    他瞧着她生气的脸,忽然混不吝的伸手摸了一下,嗓音低哑,语调带着宠,将唇凑近了,在她耳边说:“公主,从今天起,你就是老子的公主。”


    *


    为了送岑妩回去,周闻没跟她分开,一路将她送到她小姨开的超市门口,然后他累了,不想回静霞路,就顺道去了林越路的酒吧。


    酒吧生意不好,只有两桌客人,隔壁台球室的女老板温雅在,跟李允他们坐在一张桌子上打牌。


    还有她店里的几个女陪打。


    林越街里的生意都不太好做,开酒吧要有陪酒,开台球室要有陪打。


    于是在林越街出没的女人都是艳丽的类型,大胸翘屁股,抹胸高跟,荤腥不忌。


    女人们一见周闻进来,个个像盛开的花一样,娇声叫他。


    “闻哥,你终于来了。”


    “闻哥,这阵子怎么一直不见你来酒吧啊?我想你想得心里怪痒痒的。”


    “闻哥,听说你跟江韵分手了,人家等你们分手好久了。”


    对着这帮把发骚装嗲当着日常求生技能的女人,周闻眼皮都不抬。


    周闻的小弟也叫他闻哥。


    “闻哥,昨晚跟人比车,没出事吧?”


    “没事。”周闻回答,“我去办公室睡会儿,别打扰我。”


    周闻大步流星的走进办公室,那里有桌子,椅子,还有一个长条型的皮沙发。


    很多时候,他就是在这里睡觉过夜的。


    在岑妩来理县之前,周闻睡的是酒吧办公室,见的是一群三教九流,周闻曾以为这样无望的日子不会改变了。


    可是,在岑妩来理县之后,周闻觉得有哪里变了。


    周闻在沙发上躺下之后,把手机掏出来,将岑妩的手机号码存了进去,之前,他没存,因为每次都觉得不会再跟她有交集了。


    他送她去住院,花的那一万多,他就当是送给她了。


    她小姨冯燕珍家里不富裕,开着个杂货超市,连扫码付款的设备都不配一个,还要手写价格,冯燕珍为了多点收入,每天都熬夜看店。


    冯燕珍的老公凌勤之前在工地包装修,装修队里有人发生意外,从工地楼上掉下去摔死了,这人的家属到工地上去找包工头凌勤闹,凌勤无奈赔了几十万给对方。


    岑妩寄宿到冯燕珍跟凌勤家里,肯定是不好意思跟他们要钱,她一个刚满十八岁的高中生,哪里来钱还他。


    周闻逼她写下借条只是吓吓她,不想让她觉得他是那么善良的人。


    他就是个混混,上完初中就没上学了。


    他知道岑妩一开始根本瞧不起他,见到他当街揍人,就立刻报警抓她,所以后来他花钱给她治伤,刻意表现出凶狠的模样。


    他潜意识里觉得他们是完全不一样的人。此生都不会走到一起。


    但是,今晚之后,周闻对岑妩的看法改观了。


    岑妩是不一样的,不一样到要倔强得将周闻的生活也改变得不一样。


    周闻将岑妩的手机号存入了联系人,准备写下她的名字时候,他想起了适才分别时他故意撩她说的那句话。


    从今天起,你就是老子的公主。


    于是,周闻把岑妩存成了【闻的公主】。


    微信上,他仔细看了她的头像,那个金色头发的小男孩是小王子。


    原来还是个看童话的小孩。


    但是,这丝毫不影响周闻把她备注成他的公主。


    第032章 浪子回头


    岑妩在课余找到的兼职是在速飚车工坊当临时会计, 一周来三次,帮他们做账,有些账目是交给税务局看的, 只要心思灵巧,做得好看一点的话,会得到税费减免。


    他们一开始想要一个专门的会计, 见到来面试的是岑妩,不乐意要她这样高中还没毕业的人,想将她很敷衍的快点打发走。


    岑妩却一点都不扭捏作态, 也不玻璃心, 很诚恳的说, 第一个礼拜可以算试用期,不给钱都行, 他们先看看她做过的账再说。


    这是坐落在理县城中心的一间汽修厂,提供汽车洗车,维修,改装,打蜡, 美容等一系列的服务。


    老板叫辛尧,是个年轻男人,据说家里很有钱,还是名牌大学毕业,来理县开车工坊, 主要是为了方便自己在擒云山上玩赛车。


    理县郊外有座擒云山, 那是东部赛车爱好者们比赛的理想场地。为着它的存在, 辛尧的车厂生意其实还算挺红火。


    看小姑娘一本正经,模样认真, 一双碧清的美眸里全是诚恳,最后,主要还为了她说的七天免费试用期,车厂的负责人,一个叫程炬的男人答应了让岑妩来试试。


    于是,岑妩就一周趁作业不多的时候,放学到速飚车工坊来用他们办公室的电脑帮他们做账。


    做了三次后,程炬给她打电话,让她带着身份证过去,他们用人要先看身份证,岑妩去了,程炬确认到她过了十八,就答应用她了。


    待遇是一个月两千八,除了一周三次定时做账,要是临时来急活了,车工坊里有用得着她的地方,她也得有眼力见的帮忙,他们这儿可不养闲人。


    岑妩没讨价还价,爽快的答应了。


    车工坊的生意真的还不错,很多要上擒云山的车都到这里来做就近的赛前改装。


    辛尧跟程炬本身就是赛车手,参加过专门的国际级别的拉力赛,也去日本等地方赛过摩托,他们喜欢飞驰在赛道上的感觉。


    现在到理县来过的是小隐隐于山林的生活。


    岑妩呆了一阵子,摸清了他们的身份,也不会大惊小怪,知道他们都是有想法有能力有家世的男人。


    现在只是趁着年轻,还没定性,喜欢瞎玩,才在理县漫不经意的做逗留。


    有一天,车工坊上班的工人都走了,辛尧跟程炬加班改车,岑妩这个月的账还没做好,在办公室里坐着用电脑敲报表。


    隐隐听到辛尧跟程炬聊起她。


    他们平日说话都像二流子,荤腥不忌,完全没有帅哥包袱。


    辛尧说:“小姑娘长得挺水灵的,都来这么久了,你也看过人家身份证了,都成年了,你怎么还不上?”


    程炬回答:“我他妈本来想上,结果那天去瘾喝酒,那谁,特别多嘴的告诉我,说她早就跟周老板了。”


    辛尧骇叹:“不会吧!周老板这是要荼毒多少个女人才肯罢休啊,其它女人我可以接受,但是这个乖乖女,也太不适合他了吧!”


    程炬拿着扳手,咬着烟,特别下流的说:“我听的是,周老板早就带乖乖女去静霞路的房子了,陪周老板在里面睡了好几夜。周老板现在哪个女人都不碰。”


    辛尧喝了口冰啤酒,舌抵了一下腮帮,说:“我不信,要不现在打电话把周老板叫来,让周老板把这事当面回应一下。”


    岑妩听到这里,心中一紧,深怕他们两个痞子真的把周闻叫来。


    理县不大,来这里兼职的时候,岑妩想到了他们可能会跟周闻认识,但是没想到会那么熟。


    “上次打雷下雨那晚,周老板在擒云山赢了十万,第二天消失一整天不见,有人看到他们当天晚上一起逛街。”


    “我操,不会吧,周老板有没有人性啊,她这么乖,他那么混,什么样下流的事他不敢做,居然真的把我的小会计给拐带了?”


    “你不信就去把周老板喊来。”


    十五分钟后,已经拉下的卷闸门哗啦啦的升起,有个肩宽腿长,气质冷欲的高个男人低头进来了,比辛尧跟程炬这两个风华正茂,性情轻狂的痞子还要帅,是岑妩许久都不见的周闻。


    他一来就跟辛尧,程炬说话,毫无顾忌的聊带颜色的天,岑妩就坐在离他们不远的办公室里,他们说得太大声的话,她都会听见。


    她刚满十八岁,没有交过男朋友,也没有看过限制电影,她以前跟着外婆长大,现在是跟着小姨,她们都是很传统的女人,岑妩对男人这种生物没有任何了解。


    现在,偶尔听见三个口无遮拦的痞子在外面聊的天,她觉得要是评价这世上哪种生物最龌龊,那一定就是男人。


    程炬说:“昨晚林越街台球室那个陪打,打到半夜两点,趁台球室没人了,就伸手拉我裤子拉链,我操,真的,一点都不夸张。”


    辛尧叹:“这有什么,上次我去日本比摩托认识的那个中日混血,昨晚居然叫我跟她开视频裸.聊耶,一点都不夸张。”


    两人说完,问周闻,“周老板,最近搞上手什么上等货色没有?”


    周闻笑得痞气,摘掉嘴角的烟,放低了,在空中掸了掸,说:“最近空窗期了。”


    “什么空窗期?他妈发春期吧,春天是动物发情的季节。但是周老板最近身边没带人是怎么回事呢?理县唯一的大学校花江韵被周老板甩了之后,周老板接着续上的是谁?”


    岑妩竖起耳朵听,听到男人语调懒倦的说:“太小了,得等她身材长正,才好下手。”


    是要养着的意思。


    这个她是指……


    “哟,周老板还玩上养成了呢?养什么啊。你要再养的话,我们俩上了。人家现在就在我们这儿上班,俗话说近水楼台先得月。”程炬调笑的声音。


    “程炬,去把人拽出来问问,愿不愿意跟你。”辛尧撺掇程炬去找岑妩。


    他们就是为了想闹周闻,看看他是不是真的把岑妩瞧上了。


    程炬高声吆喝着,“好嘞,看爷走着,马上有一个高中生小媳妇儿。”


    他的脚还没迈出去一步,就被一条长腿绊倒在面前那辆改装赛车的引擎盖上。


    摔得砰一声巨响,“我操,周老板,摔老子干嘛。”程炬摔疼了,板起五官英气的脸。


    “我的人,别动。”周闻似真似假的低哑声音落到岑妩耳畔。


    在盯着电脑屏幕做财务报表的岑妩眼前的那些数字忽然全都变得模糊,她心乱如麻的更加竖起耳朵,仔细的去听。


    可是在夜深人静,趁四下无人插科打诨的三个男人很快就不聊岑妩了。


    他们聊了聊车工坊现在正在重点改装赛车的这个金主。


    是个女的,千金大小姐,杭城某著名娱乐会所老板的女儿,刚从国外留学回来,身为一个女的,在纵情声色这种事上,一点都不输给男人,什么都敢玩。


    他们敢开赛车上盘山路,她也敢,并且还能把一些技术low的菜逼甩出好几个弯的落后。


    “这女的好他妈可怕。”程炬拖长尾音强调,“千万别惹上她,把这车给她改完了,她尽快从老子眼皮底下消失。”


    辛尧接话,“前几天还想把那天周闻在雷雨夜上山溜车的视频发网上,被我给我拦了,告诉她这种民间赛车的规矩就是不曝光。


    她特别不高兴,挺傲的告诉我,她可以帮我们打响名气,介绍我们进专业车队,她哪里来的自信,以为老子们没人要啊。想收周闻的车队现在他妈两只手都数不过来呢。”


    程炬问:“大小姐叫什么名字来着,我怎么总记不住她名字?”


    辛尧回答:“明绢。”


    “行,甭管叫什么,哥门儿,赶紧把这大小姐的车弄走。”


    岑妩这才知道最近辛尧跟程炬两个老板不用汽修厂的小工,亲自动手改装的那台奶白玛莎拉蒂是谁的。


    两人说完,把发动机检定仪递给周闻,“周老板,帮看看呗,高难度。适合你。”


    其实他们打电话把周闻叫来,是为了叫周闻指点他们改车。


    周闻弯下腰,帮他们查看跑车的发动机性能。


    真正的改车高手其实不是车工坊的两个老板程炬跟辛尧,而是周闻。


    他初中上完就没上学了,最早是在一些不正规的汽修厂做小工,给专业的老机械师傅打下手,每天看人改车,修车,四轮定位什么的,他学习能力很强的跟着学会了。


    后来自己买了很多机械类的书看,这世上只要有轮子的东西,他都懂得彻底。


    为什么他跟人比车总能赢,他凭的是技术,还有脑子。


    “想找我帮忙就直说,拉我的妞说事是什么意思?”


    “不然你能愿意来?”


    “你们真在一起了?”


    周闻没有回应。


    这些说完,三人不再谈笑风生,抽完一根解乏烟,一起专心致志的把那辆玛莎拉蒂MC20捣腾了一会儿,辛尧跟程炬说肚子饿了,累了,不搞了,明天再搞。


    岑妩的报表此时也做完了,她收拾自己的东西,关了办公室的灯,走出来。


    车厂每个功能区的灯都已经关了,程炬跟辛尧去换衣服。


    一个颀长的身影站在那辆哑光白色的跑车边,薄唇衔烟,眉角有新伤,浑身溢满无论如何都假扮不出的破碎感跟边界感。


    车厂的停车坝里停着几辆车,靠近办公区的屋舍门廊前点着暖黄的照明灯,灯光迎面照向他。


    岑妩只敢看他落在地上的影子,一颗心明明在她身体里,却像是早被他掏走了扔进了水里,单单为了他映在地上的影子就载浮载沉。


    岑妩假装没认出是他,岑妩事先不知道他跟车工坊的人有交情,岑妩来这里上班就是为了挣钱还给他。


    她给他写了借条,差他一万二。


    她要尽快还上。


    她有些窘迫,周闻会发现她在做兼职,为了尽快还钱给他。


    高大清瘦的男人站的位置正好岑妩要出门去的必经之路。


    岑妩按紧身上的托特包,低头走路,就要从他身边路过。


    “岑妩。”


    在女生如同一只轻盈的小鹿,绷紧脚背,垂着细颈,要小心翼翼的从他面前溜过时,周闻出声唤她。


    岑妩停驻脚步,抬头看他。


    “怎么跑这儿来上班了,现在几点了,你小姨不管你?”这样质问的周闻一点都不像个成天只会打架生事的街头混混,倒像照本宣科的严厉高中学生会会长。


    “我跟我小姨说了。她答应了我才来的。”岑妩轻声回应。


    周闻叹了一声,“不是要高考了吗?”意思是她不该到这里来。


    这个车工坊平日出没的人都是三教九流,像个微型社会,没比他的酒吧好多少。


    辛尧跟程炬也不是好人,他们都玩得挺野,喝最烈的酒,开最快的车,身边女人更迭比四季轮换还要快。


    岑妩长得这么漂亮,跟他们在一起,指不定哪天就被他们带偏了。


    “我一周只在放学后来三次,不会影响我写题。老师教的进度,我已经学到前面去了。”岑妩为自己的兼职找正当化理由。


    瓷白的小脸上全是倔强,一双杏眼真的像不谙世事的偷偷跑到溪边饮水的鹿。


    她全然不知这世界永远有人在为她这样的人暗布陷阱。


    “挣多少钱了?”周闻问。


    “一千二了。”岑妩回。


    工资是周结,程炬招的她,对她的表现满意,信守承诺,按周给她结工资。


    “那先还我一千吧。”周闻忽然画风诡异的说。


    “……”岑妩讶然的回神来,心里有几分失落,原来他叫住她,只是为了让她先还一千。


    “我现在身上没带那么多,钱在家里。”岑妩回答,见男人酷帅的脸上露出不悦,又抚慰他道,“你着急的话,我现在可以回家去取。”


    “好。现在我们去取。”周闻答应了。


    于是,等辛尧跟程炬冲完澡,将浑身机油味的工装换下之后,周闻已经没影了,办公室里那个做账的小姑娘的单薄身影也不见了。


    程炬说:“我操,周老板真他妈不讲武德。”


    辛尧摇头笑笑,隐隐感觉素来风流浪荡的周老板这次要浪子回头,弱水三千,只取一瓢了。


    第033章 周家太子


    为了要回家去拿钱, 周闻跟岑妩一路走,她走前面,他走后面。


    走了一段路, 周闻在一个糖水铺门口叫住她,说要带她进去喝糖水。


    太晚了,糖水铺里只有他们这桌客人在, 店内小声的回荡着婉约的女声评弹,周闻跟岑妩相对而坐,吃着桂花糖粥跟皖南小食。


    男人低头喝光了那碗粥, 默想了一下, 告诉还在文文雅雅的用白瓷勺子慢慢进食的岑妩道:“你跟辛尧说, 以后你每次去他的车厂做一次活,就让他立刻结他一次工钱, 然后我就在这时候专门来找你拿钱,最近手头有点太紧了。”


    岑妩想了想,点头答应了,然后又道:“要是辛尧答应的话。”


    她用一种打量异类的目光看周闻,犯疑他最近到底是多缺钱, 居然连两三百都稀罕。


    “他肯定答应。”周闻舔了舔嘴角粘上的糖,坐得靠后了,对她道,“你只管每个晚上在我来找你的时候,把钱给我就行了。”


    岑妩转着莹润的眼, 考虑一下, 说:“好。”


    周闻有些惊讶, 觉得她咋这么乖呢。他问:“谁帮你找的兼职?”


    “我表弟凌濛。”岑妩回答,“奶茶店, 洗浴店,打印店,餐厅,酒吧,他都介绍了。最后我选了这个。”


    “酒吧?”周闻扬声,感觉到岑妩在找兼职的时候也许考虑过到他那儿去。


    “你的。招陪酒。”岑妩说。


    “怎么不来?我们给的待遇可比他们车工坊给的好多了。”周闻故意调笑小姑娘。


    见她到汽修厂来当会计,他都会担心她晚上走夜路不安全,要一路送她回家去,他嘴上偏要装作根本不在乎她的口吻。


    “我长得丑。我想可能去你店里面试不上。”岑妩想了想,故意这么说。


    “的确丑。”周闻轻笑,“要是见到你在我店里做陪酒,我肯定直接关门不营业了。”只能把岑妩只留给他一个人。


    没多久,他们的糖粥喝完了,铺子里的空气是甜桂花味道的,周闻送岑妩回去。


    天空忽然下起雨,他们身上没带伞,雨点淅淅沥沥落下来,两个本来是习惯秃头淋雨,更习惯独自走路的人,站在一起淋雨,见到地上居然同时映出两道影子,反而心里觉得不自然了。


    周闻把自己的黑色带帽拉链外套脱了,不跟岑妩商量的裹在她头上。


    岑妩躲开了去,不想套上他的外套,上面沾着他独特的体味,如太阳晒着青翠的草木发出的那种清新气息,还有一股辛辣中带甜的烟香。


    她小声说:“遮头没用。身上还是会湿。”


    “那你钻我怀里来,我遮着你。”周闻给岑妩第二个选择。


    岑妩脸红,“我还是……要你外套就行了。”


    两人喝完糖粥,一起朝林越街走。


    岑妩回到珍贵超市,把外套还给周闻,瘦高的周闻站远了,上身穿件白体恤,下身是水洗蓝牛仔裤。


    站在一个没有光亮的暗处,一直眼睛透亮的看她,要等到她一路走进亮着灯的超市里去才肯收回视线。


    岑妩回头看一眼,发现白体恤反光,还有他的冷白皮肤也反光,让他即使置身一片漆黑,依然夺目耀眼。


    小姨坐在超市门口,打着瞌睡看电视剧,没留意到有人送岑妩回来。


    岑妩叫了一声小姨,急匆匆奔去了楼上。


    岑妩到卧室里,打开自己的英汉词典,取了中间夹着的一千元现金,跑得气喘的下楼,奔到他站的隐蔽处递给他。


    周闻把钱揣进裤袋,语调吊儿郎当的说:“不错,继续保持这种还钱的热情,这一千够我去烟雾玫瑰台球室找个陪打打一通宵的球了。”


    “……”


    想到适才程炬在车工坊里说荤话,说烟雾玫瑰台球室里那些穿高跟跟超短抹胸裙的陪打会在半夜帮打球的男人拉裤子拉链,在台球桌上就开始伺候他们,岑妩的眸色暗淡得很快。


    那一千元她存了很久。


    要是周闻把它们拿去就这么用了的话,她真的会难过。


    她难受的想,像周闻这样的男人,肯定去过那里打过通宵台球。程炬跟辛尧聊的那些带颜色的事,他肯定都经历过。


    “吃醋了?”周闻察觉到小姑娘眼神的暗淡,啧一声笑了,“老子从来没去过。以后就算要玩那种,也跟我的公主玩。”


    笑意爽朗,仰月唇开,皓白牙齿漾出的光泽酷似这个漆黑的雨夜缺失的月光。


    他睨着她,眼神流里流气,好像用眼睛已经将她从头到脚都热吻了一遍,令她生涩娇嫩的身体一寸寸的为他灼烫不已。


    岑妩的脸蛋烧得厉害。


    周闻想逗逗她,拉住她手,将她往他怀里带,触唇下来,嗓音哑得发沉的说:“想亲你,给亲吗?”


    他的唇里全是适才吃的那碗糖粥的甜香,糯糯的,带着桂花的香气。


    岑妩被男人炙热的鼻息熏得头脑发胀,一时竟没有出言拒绝他。


    “……”


    春雨淅沥。空气潮湿。万籁俱寂。


    小小的宇宙里忽然变得只有她跟他。


    他的唇在漆黑里,朝岑妩剧烈起伏的细脖颈贴近。


    太近了,近到岑妩感到浑身的皮肤毛孔都被他的滚烫呼吸吹得张开了,像她画给他的那株小梨树,春天来了,沉默许久的它就为他开了。


    男人真的要完全触近那一瞬,“岑妩——”冯燕珍的叫声来,“干嘛呢?跟谁站那儿说话。”


    “来了,没跟谁说话。”岑妩怕小姨看到她跟周闻在一起,撒欢的跑走了。


    *


    后来,很久过去后,每次到了春天的雨夜,天上一片漆黑的迷濛,地上一片漆黑的湿润。


    走夜路的岑妩总想起那一次男人站在阴暗的角落,仰月唇轻轻勾起,神情懒颓,眼神流里流气的睨她,问她是不是吃醋了,似真似假的说以后就算要是想跟女人玩那种的,也跟他的公主玩。


    难以置信,那竟然会是岑妩记忆里的光。


    那时候,周闻什么都没有,有的只是他那副美艳酷帅的皮相跟骨相,还有他别具一格的头脑跟胆魄。


    他总开玩笑说,岑妩是他的公主。


    现在,他什么都有了,他还是会喊岑妩公主。岑妩想,他肯定都是逗她玩的。以前他们在理县约好的一切都不会再作数。


    岂料,现在的周闻把以前的事全都记得清清楚楚的,真的来找岑妩要债了。


    肖寄这两天来了杭城,代表西城重工谈几个项目,顺便带人力资源部门的人到大学校园里做校招。


    市场营销专业跟艺术设计专业是他这次参加高校应届毕业生校招的重点对口专业。


    校招会开到杭大那天,他被杭大艺术设计学院的人请去做学术参观,校方做出这样的举措主要还是想在肖公子手上多争取几个应届生就业名额。


    肖寄来杭大参观的这天,听说周闻现在人在杭城,周家给了刚认回的继承人不少资本,要他在江浙一带随便找商机做投资,于是肖寄把他的旧友周闻叫上了。


    肖寄家里知道他跟周闻以前在一起不要命的玩过危险赛车,当时是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反对他跟周闻这样的社会低等混混打沾染。


    现在,肖寄的父母做梦都没想到,周闻居然摇身一变,变成港城周家的拟定继承人了,肖寄父母现在又一哭二闹三上吊,让他必须再去跟周闻好好做朋友,打打友情牌,赶紧跟周家要一些合作机会。


    因为富豪圈的人都知道,港城有百年发展史的周家,搭上他们,就等同刨开了南方的金矿。


    于是这次肖寄一到杭城,就三番五次说要请同样人在杭城的周闻吃饭,周闻都推了。


    肖寄是个典型的社交牛逼症,不管走哪里都能呼朋引伴,爱组局,迷喝酒,很多时候吃一顿饭能吃一个通宵,周闻不爱跟他去浪费时间。


    以前,他没回到周家,为着营生,不得不勉强给这些公子哥一些面子,去喝一些他能喝下肚的酒,听一些他能听过耳的牛皮。


    现在,周闻身份不一样了,他不爱露脸,不管什么局,除非他愿意,不然天皇老子来请,也没用。


    肖寄连着约了周闻几次,都被周闻冷淡拒绝。


    肖寄依然不放弃的当舔狗,有两次还专门去他下榻的酒店找他,没找到周闻的人,只见到了他的私人助理。


    鼻梁上挂着金丝眼镜,文质彬彬的男助理说周总这两天在杭城周边看地,周家打算要在杭城建科技城,光是IT界,每天排队请周闻吃饭的老板就一周都排不完。


    意思是西城重工家的太子爷现在还不太能在他们家周总这儿排上号了。


    肖寄一脸惊骇,然而又不得不承认现在的周闻的身份就是如此金尊玉贵。


    后来肖寄随口在微信上邀请周闻到杭城大学来看他搞校招,周闻倒随口答应了,说可以来看看。


    肖寄有点懵了,不知道周闻为何要来,还以为他随口乱说的呢。


    但是,今天周闻真的来露脸了。


    杭大坐落在西子湖边,风景优美,到了春天湖水荡漾,杨柳依依,女生宿舍楼前的樱花刚开散,碎花瓣落在青石板路上。


    每间宿舍的阳台上都晒着款式旖旎的蕾丝胸罩跟少女风的连衣裙。


    路过的男生们彼此说笑之中,眼神总要往女生们晒着的娇俏衣物那儿飘过去。


    杭大在国内的学术水平排名前列,是所名气不太大的985高校。


    这依然不妨碍从这里毕业的学生们,进入社会后成为在各个领域耀眼夺目的业界精英。


    但是有个残忍的事实需要面对,就算是业界精英,其实也比不过生来就站在云端的公子哥二代们。


    肖寄进了校园,被校领导一路引着参观,在校园里见到这批稚嫩懵懂的大学生,其实还并不是很欣赏这些奶气的面孔。


    直到他见到艺术设计学院楼里挂着各式各样的油画,陈列柜里摆着形状各异的陶罐,一个身段高挑,脸蛋漂亮的女生正带着参观团,在耐心的为他们解说。


    肖寄想起在西城的雪终于落完的冬末春初的时候,他在网上发帖,说要找一个女模特,正儿八经的让她去参加车展,绝对不跟她搞黄色。


    现在肖寄远远望着当时匆忙邂逅过的佳人,只觉得裹在身上的西装太紧了,无比禁欲,浑身都燥的肖寄只想原地把它们给脱了。


    “这是本院的大四毕业生做的毕业设计,陶罐创意。灵感来源是山海经,每个陶罐的形状都是一种奇珍异兽的幻化,将中国的古典神话艺术融入创作中,旨在传递我们博大精深的古华夏文化。”


    陈列柜前,穿旗袍的岑妩身姿娉婷,用温和软甜的嗓音说字正腔圆的普通话,为参观者耐心介绍。


    今天是杭大的春季校招会,她们几个身材好,脸蛋俏的大四女生被辅导员拉壮丁来当展馆解说。


    辅导员觉得她们是艺术学院毕业生的招牌,又美又有气质还有才华,一定要来为院里摆出靓丽的排面。


    “那一边,是布面油画区,展示的风格有文艺复兴风格,巴洛克风格,后印象主义风格,以及野兽主义,象征主义等。”岑妩聚精会神为参观者解说的时候,没有留意到展馆里有她认识的人来了。


    “肖总,周总,这边请。”学校领导带着两个身着手工西装的英俊太子爷进入展馆。


    大四年级的几个辅导员今日都被事先知会过,今天有几个企业的实际掌权人要到校招会上探风,为他们展现杭大优秀的人才风景线是今天学校工作的重中之重。


    肖寄把衬衫领口系的领带松了松,问跟在身后的秘书要水喝。


    周闻留意到他这个举措之后,便说:“寄爷,有些人,不可肖想。”


    他也见到了岑妩,从他踏进场馆的第一步开始,他透亮的眸光就如导航仪一样,精准的定位到她站的方向。


    今日他本来在舟山有个动工仪式要出席,肖寄约他来杭大参观,他便推了舟山的动工仪式,来了杭大。


    因为,这三年,其实他路过这所校园好多次了,还一次都没进来过。


    “我肖想谁了,我渴了,喝口水你也要管。”肖寄没好气的抱怨。


    怎么了,看都不能看,真要这么独宠着,今天就直接弄去民政局扯证好了,要是岑妩愿意的话。


    “肖总,想从哪边开始参观?”中年校领导问。


    肖寄随便指了指,“那儿,这儿,不,都行,看你们学校的学生都挺有才华的,麻烦陆校长带我好好参观。”


    “是,肖总这边请。”几个中年校领导殷勤的为肖寄引路。


    肖寄被众星捧月般领到视觉传达设计区那边去了。


    周闻没跟上,他不喜欢这种社交场合,热情的恭维对肖寄很适用,因为肖寄一直长在豪门,是被人捧在手里宠着长大的。


    周闻23岁才被周家认回,在那之前过的都是自由散漫,潦倒破败的日子,自然不热衷被人奉承。


    今日他本来有更好的行程,到这里来,不过是找个借口光明正大的探望一下在这里上学的小姑娘。


    她似乎并不想让人知道她跟周闻的过去。


    周闻现在只能用这个方式,来她上学的校园来看一看。其实以前他有也来过,只是站得远,在不起眼的角落遥望着,她从来都没发现。


    第034章 小玩意


    可是今日不一样。


    今日的周闻似乎可以光明磊落的来到岑妩面前, 让她看见,是他来了。


    周闻单手插在西裤裤兜,迈动长腿, 信步走到油画展览区。


    岑妩身着一件月白的开衩旗袍,裙摆及小腿,裸足踩着细高跟鞋, 扎了一条松斜马尾,长乌发慵懒温婉的垂在肩头。


    耳边挂着一副简单样式的流苏珍珠耳环,细银线串着一对小巧的粉珍珠, 在她白里透红的脸蛋边轻轻摇晃。


    站在色彩绚烂斑斓的油画展览里, 靡颜腻理, 肤白貌美,整个人纯净如月中聚雪, 让他一眼就见到了独一无二的她站在哪里。


    周闻走近了,察见岑妩刚结束一场解说,放下手里的无线讲解器,低头喝了口矿泉水,再看了看微信群。


    群里的未读消息早就超过99+, 是春季校招后勤会微信群。


    岑妩还以为辅导员发什么重要通知了,让大家激动的各抒己见。


    没想到打开群一看,看见的居然是男人着宝蓝色手工西装的笔挺身影,黑碎发,建模脸, 倒三角身材, 胸肌饱满, 腰线紧绷,外加一双大长腿, 宛若女人们的人间妄想奔现。


    怪不得一群大学女生不顾男辅导员也在微信群里,也要将偷拍他的照片全部往群里发。


    几张照片就把本来一潭死水的群炸得人声鼎沸。


    【WOC,救命,这男的好踏马蛊啊啊啊啊啊。】


    【他们家普瑞财阀这次到杭大办校招吗吗吗吗吗?为了他,我一定要进普瑞!】


    【辅导员今天没说过普瑞太子爷要来啊啊啊啊啊,呜呜呜,早说了我就好好化妆了。QAQ。】


    【这是活的周闻吗,啊啊啊啊,我要死了,我真的见到周闻了。】


    私聊对话框里,柳茹萱对岑妩说:【岑妩,你别解说了,快看帅哥,神级赛车手,港城普瑞集团的太子爷来了,你还跟一帮大爷大妈专心聊什么野兽主义画风呢。他们能听懂才怪呢。】


    室友柳茹萱都敲岑妩好多次了。


    【岑妩,来了,朝你那边来了。】


    【岑妩,赶紧上去给我要个他的微信,姐妹,ball ball了,真的没见过这么蛊的男人,普瑞万一到我们学校来校招,天生丽质的我一定要靠我的美貌走个后门啊喂。】


    【别想那些天花乱坠的了。】


    岑妩正想打字,一双绝无仅有的大长腿迈进她的视野,被宝蓝色的两条西装裤管笔直的裹着,充满了成熟稳重的欲感。


    岑妩抬头,望上男人英俊无暇的面孔。


    他垂首睨着她,他第一次看她穿旗袍,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滚烫,一路跟随她酥.胸翘臀的身材被柔滑的正绢紧身裙勾勒出的娇媚曲线游走。


    如果他还是个混混,他一定马上找个地方,拽到她怀里,把这裙子从她身上给她撕了。


    可是他现在是普瑞财阀的继承人。


    两人隔空默然凝望许久,谁也没有先说话,岑妩一脸吃惊,并没有想到今天他会来,她从来没想过周闻有一天会到她上学的地方来。


    “周总。”带她们年级的男辅导员机警的过来了,见港城普瑞财阀的周闻一个人在展览馆里闲逛,深怕对他招待不周。


    这次校招,港城普瑞并没有跟杭大做人才对口招募计划。


    校方也是早上才接到临时通知,说周闻今天会来,已经知会过学校的各岗位工作人员在他面前积极树立杭大学生的精英形象,争取他的青睐。


    岑妩平时在院里表现不太亮眼,她专业能力跟个人才华是top,是她性格太内敛的问题,令辅导员见她跟周闻站到一起,许久没说话,怕她不能好好招呼周闻。


    “这边是杭大学生画的油画。这位同学是艺术设计学院大四的岑妩,如果周总对这些作品有兴趣,今天可以让岑同学为周总做一些恰当的讲解。”


    辅导员上赶着给岑妩递点子,示意她好好接待周闻。


    校方高层特地提了,这位年纪轻轻的周总比那边正被校领导们簇拥着殷勤招待的肖总来头还要大。


    港城普瑞的股价在港股跟A股一有任何波动,两边无数的企业都会被广泛影响。


    “周总,您好,我是岑妩。”领悟到辅导员的意思,岑妩绽开一副甜嗓,柔声对周闻说,声音是甜的,脸上的表情却是清冷的。


    周闻以前一直觉得奇怪,怎么这么撩的身材,这么甜的嗓子长到她身上去了,能把男人的心轻易的给撩得躁得慌,她却总能一脸若无其事的无辜。


    后来,他想明白了,因为她是他的盛开的小梨树。


    “岑同学,你好,我是周闻。初次见面,请多多指教。”为了配合岑妩,周闻不介意陪她演戏。


    白目的看不出二人的互动有任何不妥的男辅导员为示殷勤,就一直在他们身边陪着。


    “周总平日对油画有研究吗?会喜欢哪种画风的?”


    “没有研究,还请这位岑同学今日给我好好讲讲。”


    “嗯,好。”岑妩乖乖答应。


    “A区陈设的主要是古典油画。古典油画渊源流长,追求典雅跟庄重,笔触细腻,不论近看或者远看,色彩都不会显得杂乱。


    B区布置的则是印象油画,追求洒脱跟随意,色彩斑斓,旨在让观赏者有一种置身大自然的清新感,还有C区……”


    【注】


    岑妩吐词缓慢,呼吸微乱的为皮囊完美,气质矜贵的男人介绍。


    脑海里往昔他那些放浪形骸的形象一一浮现,岑妩无法将过去的周闻跟现在的周闻联系在一起。


    现在有些重生小说。主角的前世跟今生岔开了讲,讲得好的话,会是一个很引人入胜的故事。


    岑妩觉得以前,她跟周闻在理县的那些曾经,跟现在她跟周闻在杭城的重遇,就有点像这种重生戏。


    只是,她实在是没有想到,周闻告别了荒诞不羁,离经叛道的二十岁,重生的身份会是一个站在金字塔尖的顶级豪门贵公子。


    似是很喜欢如此逗岑妩,“麻烦岑同学从A区开始,一个个区的为我讲解过去,有劳。”周闻轻启薄唇,对岑妩道出要求。


    辅导员添话,“岑妩,赶紧的。好好给周总讲讲,难得他对咱们院学生的作品这么感兴趣。”


    “是。”岑妩踩着细高跟,将周闻领到一幅油画前,用她的甜嗓跟他讲解。


    于是,这一天,变成了岑妩跟周闻在一起说话最多的一天。


    以前,他们在一起,岑妩很少说这么多话。


    居然一路从下午说到了天黑。


    岑妩有些累了,她个子生得高,平时生活里很少穿高跟,今日是学校的统一着装要求,要她们这些解说员穿得像饭店的礼仪小姐似的迎宾。


    月白的正绢丝绸旗袍上手工刺绣着精致的如雪樱花,淡粉色的小花开了她一身,她被周闻盯着,浑身不自在,像一株为他悄然盛开的小树。


    她昨天刚去校外的理发店剪了头发,春天来了,天气变热,她嫌头发长了不好打理,稍微剪短了些,额前剪了个齐刘海。


    俏丽的脸庞本来就小,现在齐刘海压住了,显得更小,有还不及周闻的一个巴掌大的观感。


    解说到C区的印象派油画,那个讨厌的总插在他们中间说话的男辅导员终于走了。


    此时春光已淡去,傍晚的暮色降临,周闻察觉到岑妩的疲倦,指了指一个偏僻角落挂的暗夜海潮月色图,说:“我想去看那副画。”


    “好。”岑妩听命的领他去了。


    此时展览馆里人已经屈指可数的很少,肖寄跟他的秘书跟助理早被校领导请去贵宾室喝茶了。


    一起来到那副暗夜海潮月色图前,周闻忽然欠腰,伸出长手,直接拉岑妩在供参观者歇息的长椅上坐下,坐姿是他先坐,然后他揽住岑妩的软腰,将她抱坐在他的西装裤腿上。


    岑妩的旗袍料子很薄,又是滑缎材质,这么贴着他坐,男人的体温跟肌肉绷紧的力度她一下子都感受到了。


    一开始是温热的,后来慢慢变滚烫,灼得她面红耳赤,心跳失速。


    “干什么呢?”她有些不悦,软软的跟他娇嗔一声。


    上次把她送回学校,男人就没人影了,后来甚至电话都没打来一通,怎么今天又突然来看她参加校招会。


    怕被人看见周闻如此流里流气的搭手扣她的腰,让她跟他暧昧得不行的坐在他的腿上,岑妩想立刻起身。


    周闻的厚掌掐紧女生的腰,痞气薄唇搁在她小巧的耳廓,说:“一路看画走累了,陪我坐会儿。”


    岑妩两颊烧透,一双耳朵一并染了粉色,她小声抱怨,“干什么呢,这是我的学校。老师跟同学,还有辅导员都在。”


    “这里没人。”周闻告诉她,他专门找了个无人角落,谁让她穿旗袍的样子太撩人,让他想放肆的上下其手。


    “这几天想不想我?”男人一手掐着岑妩细腰的软肉,一手握住她葱白的手指,对这两处或是摩挲,或是拨弄,故意逗她玩似的。


    岑妩从来都没交过男朋友,跟周闻也从来没有正式确认过关系。


    年少时她跟着他,是一股懵懂的暧昧,他时不时坏心眼的撩她逗她,如今她长大了,岑妩感到他对她的态度变了,以往他对她不曾有现在这么蛮横跟重欲。


    现在他不管任何时刻,任何场合,他似乎都不介意表露他想要她的那股占有欲。


    他们在一个台阶式的展览场地依偎,地段有些讨巧的隐秘,没人会留意,这个板块布置的是最不受欢迎的作品,在白天那帮参观者都不会逛到这里,更何况现在是都要闭馆的天黑了。


    “上次借你的墨镜跟风衣不还我?”周闻问,上次她从他车上下去,她不想别人瞧见是她跟周闻有来往,于是周闻体贴的给岑妩解忧,帮她挂墨镜,把自己的长外套借给她穿。


    其实那晚他还有另外一份私心,他想留这两样东西,让她稍后联系他,还给他。


    可是岑妩一直不给他发微信,周闻等了又等,正要用这些琐碎的东西找借口来找她。


    孰料肖寄那个二世祖塞了个更好的机会,邀请周闻来参观杭城大学,说他们艺术设计学院跟金融学院两个专业的学生有许多等着要进肖寄的公司。


    周闻记得岑妩就是杭城大学艺术设计学院的。


    当初她参加高考的时候,他去日本赛车了,他还以为她要填北城的知名大学,结果她的志愿后来偷偷填了离理县不远的杭大。


    “反正你也不缺这些小物件。”在男人身上扭动了几下,发现也挣不脱,岑妩干脆放弃了,脸上的红潮翻涌,声音更软更甜更好听的娇嗔着跟他抱怨。


    这几天,周闻的花边新闻可不少,好多女人说跟他有关系。


    远的不说,就说最近的,庆佳珂新歌都发布很久了,还是流行新歌榜的榜一。


    她在网上买了不少营销,炒作她跟港城普瑞集团的太子爷有暧昧,是太子爷在花重金捧她。


    岑妩看了这些新闻,细数以往瘾酒吧的周老板在理县的风流过往,现在周老板不再是过去那个小破酒吧的老板,而是一个巨型财阀的继承人,如今的他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这是岑妩这些天一直忐忑不安的不敢联系男人的原因。


    “是,我不缺这些物什,我只缺一个小玩意逗我开心。”周闻听得出有人为他吃醋了。


    说话间,他温热的手开始在女生光滑的旗袍丝缎布料上到处游走,抚摸得岑妩口干舌燥。


    她猜或许是适才她做解说做得太多了,嗓子都要说哑了,她现在对他反应才这么大,被他弄得想拿什么来猛烈止渴。


    “什么意思?谁是你的小玩意了?”领会到男人粗壮温热的手就要从旗袍开衩的裙缝探上,知羞的岑妩掀开他,从他身上慌乱的起立。


    细高跟鞋绊了一下,没站稳。


    周闻在女生要摔倒之前,起身扶了她一下,将她推到那副绘着暗嘲跟月亮的油画前,触唇下来,对着她呼吸紊乱的口说话。


    “岑妩。”嗓音低嘎,吐气酥麻。


    他用长指勾起她下巴,眼神露骨,语调痞坏的告诉她:“岑妩是周闻的小玩意。”


    第035章 樱吹雪


    岑妩心跳失速, 慌乱的偏转头,别开与男人对视的视线,也躲开了他那张眼看就要与她的樱桃口密丝合缝般合上的薄唇。


    “公主, 还要不要我?”


    周闻沉声,又低哑浓情的问了一次女生这样的话题。


    那天,她喝了有问题的酒, 在他住的酒店套房宽大的淋浴间,暧昧的湿热缠绕在两人的身体上,驱之不散。


    他曾经揽着她滑腻雪白的腰肢, 眼角猩红的盯着她的小脸问。


    当时的岑妩意识迷糊, 根本没有确定的正面给予周闻这个问题的答案。


    岑妩以为后来这件事就会这么不了了之了。毕竟不是什么值得挂齿的事。


    那个夜晚说明了, 不管是三年前的岑妩,还是三年后的岑妩, 都不适合周闻的世界,居然那么单纯得算是傻的被人下药。


    今天,她清醒又羞涩,被他逼到学校艺术展览馆的墙沿角落里,紧紧的掐住腰再问。


    她逃无可逃, 像是他的掌中玩物。


    场景跟环境换了,跟那一个荒唐的夜相同的只有他看她的眼神,黏稠又深情,像是亟待喷发的火山,在酝酿毁灭她的热量。


    那处幽深在源源不绝的冒出来丝丝热气。


    岑妩眼看就要被灼烫得融化。


    “……不要。”岑妩回答, 说完紧咬住自己的唇, 怕被男人弄得叫出奇怪的声音。


    她心跳得快到她以为要隔着胸腔, 被痞肆的男人一手抓住了。


    难熬的缺氧状态下,来了救星, 辅导员在台阶下喊岑妩,“岑妩,岑妩呢?有谁见到岑妩了。”


    岑妩推开压在她身上恣意妄为的男人,紧张的喃声说:“我们辅导员喊我了。我要先过去。”


    “晚上跟我去吃饭。肖寄有个局。被你们校领导请。”周闻抓住她柔嫩的手,扬唇笑了,眸子里晕开不出所料的满足感。


    他的岑妩马上大学毕业了,还这么乖,半点离经叛道的事都不敢做。


    周闻也很匪夷所思怎么自己瞧上的是这样一个乖的女生。


    “不去。因为你太坏了。”岑妩拒绝,说罢,像受惊的小鹿一样,绷紧脚背,从男人身边轻盈又稚拙的逃窜开去。


    *


    晚上,周闻跟肖寄被杭大的校领导请去吃饭,就业办的一个女行政书记年轻貌美,长袖善舞,一直跟在周闻身边,恭敬有加的恳请港城普瑞跟杭大展开毕业季的人才对口计划。


    不厌其烦的跟周闻磨了半天,周闻点头,说会考虑,如果觉得有需要,稍后还是事先要跟集团人力资源部门报备,让对方半个月之后等他回复。


    女书记欣然答允,恳请周闻跟她加微信。


    周闻示意她跟自己的男助理加微信就行了。


    晚餐时间,一行人在雅致包间就座后,圆桌的座位还有两个位置,是留给优秀学生代表的。


    岑妩的辅导员不停的发信息让岑妩过来,深怕不擅长社交活动的岑妩不来。


    不久,两个学生代表姗姗来迟的来了,跟学校领导还有两位英俊多金的财阀公子哥一起落座吃饭。


    一个是最近总是处于八卦风口浪尖的校花伍怡婷。她非常热爱社交,从大一开始就是各种热门活动的学生代表。


    一个则是岑妩,因为校方留意到今天她跟周闻相处的时间最多。


    周闻这人看起来挺冷的,身上一派生人勿近的孤傲,一帮能说会道的校领导今日都没能跟他成功搭上说话。


    岑妩的辅导员提了他跟岑妩一起看油画的事。于是诸位校领导争相要请这位岑同学一起共餐。


    至于岑妩本人,则是被临时赶鸭子上架,其实她本人是真不想来,从西城跟周闻久别重逢,再到杭城这些事先没约好的偶遇,岑妩迷惑现在周闻对她是什么意思,明明之前她被他拒绝了。


    三年前,周闻说:岑妩,你太乖了,我这样的坏男人不适合你。


    三年后,岑妩的心快死了之际,周闻来她身边,眼神痞气又深情的看进她的眸子里,问她还要不要他。


    岑妩无奈的自问,她什么时候真正拥有过这个野东西呢。


    岑妩坐的位置正好对着周闻。


    当着那么多人在场,岑妩不敢让别人知道他们认识。


    坐她身边的伍怡婷比岑妩圆滑多了,一直讨巧卖乖,时不时就把话题引到在座的两位二世祖身上,恭维他们是天之骄子,同时也不停的巴结校领导跟就业办的几位老师。


    相比伍怡婷的圆滑世故,慢热拘谨的岑妩一直就乖乖低头扒饭,静静听人说话,嘴角一直挂着礼貌的微笑。


    她快要笑僵掉之际,肖寄看不下去了,点她名。


    “对了,这位女同学,就下午给我们周总讲解油画的这位,一晚上没听到你说话,你的毕业规划做好了吗?”


    “我……”岑妩没想到自己会突然被点名,一时语塞了,圆桌边围坐着的全是她上大学近乎四年都只在今天亲见过一次的高层学校领导。


    她坐在这里许久,一直只把自己当透明人了。


    但是,对面坐着的男人偶尔传来的眼神让她知道她没有成功的隐身。


    她趁旁人不注意的时候,偷偷看过周闻。


    他姿势懒懒的坐在靠背椅上,支着一双大长腿,炙热视线一直直勾勾的盯她看,丝毫不避讳旁人要是留意到会怎么想。


    偶尔还会把长腿伸过来,蹭她旗袍裙摆下的高跟鞋两下。


    圆桌那么大,围桌而坐的人那么多,桌肚子里塞着的脚那么多,他仿佛能不用眼睛细细分辨,就能辨别拿双是岑妩的脚。


    岑妩被辅导员安排来吃这顿饭,还是下午那身行头,月白正绢滑缎旗袍,上面刺绣着粉色的樱吹雪。


    他好像挺喜欢的,忍不住在这种场合蹭她腿根,行为浮浪得令她发指,本质里似乎还是原来在理县的那个混混。


    “就是,这位学生代表同学,说说你的毕业规划,现在工作找到了吗?”被肖寄点名以后,岑妩一下成为了全场关注。那个一直在跟周闻要港城普瑞财团就业机会的女书记浅笑着加入关于岑妩毕业规划的话题。


    岑妩紧张的回答,“我眼下在一家杂志做实习美工工作。”


    “那是毕业之后要做跟美工相关的工作吗?”


    “还没想好。”


    “家里人没给你出意见?”


    岑妩想起外婆吴槿,小姨冯燕珍,还有港城的那些关系跟她并不亲近的亲人,摇摇头,回答,“目前他们还没商量好。”


    吴槿跟冯燕珍的意思是让她去港城投奔她父亲,外婆上年纪了,不能再照顾她。


    冯燕珍曾经热切寄望凌勤暴富,然而这两年他把主心骨搬回杭城了,不再在理县那种小地方摸爬打滚,事业还是没有起色,冯燕珍的暴富梦早就清醒,这辈子能把凌濛好好交代就行了。


    至于岑妩,冯燕珍真怕自家老太太走的时候,临危受命与她,要她负责岑妩一辈子的幸福。


    冯燕珍会看人,岑妩不是个普通女孩子,要她心甘情愿的嫁人结婚,拥抱平凡幸福什么的,简直比登天还难。


    冯燕珍知道她跟周闻的事,揣测路过周闻,岑妩对一般的男人是绝对看不上的。


    她到理县的那个春天,理县经常打雷下雨,周闻就像那些雷暴天气里,得势不饶人的闪电,每一次出现,都会势如破竹的撕裂她原本晦暗不堪的天空。


    见过那样耀眼噬心的景象,她怎么还能安守本分的接受如一潭死水的日常。


    岑妩不自在的低头了,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不会说话就别说话。”周闻踢了一下坐在他旁边的肖寄的脚,眼神狠戾的瞪了他一下。


    于是肖寄掸了掸手里燃烧的烟,这才招呼坐在岑妩旁边的伍怡婷,随口问一句,“那伍怡婷同学呢?你的毕业规划呢?”


    “我的毕业规划是选择进入西城重工。”伍怡婷笑得嫣然,高声回答。


    西城重工就是肖寄家里的企业。伍怡婷今天来吃饭,已经将目标明确瞄准了结识肖寄。周闻她也更想结识,可是周闻真的太冷了,今天在校招会上,他只跟岑妩有过互动。


    伍怡婷现在正在跟前男友不体面的闹着,自知攀不上周闻这枝高枝。


    “我同学岑妩毕业后可能更喜欢一些跟自由艺术有关的工作。”语毕,她还貌似体贴的带了一下岑妩。


    其实是在拉踩岑妩不适合进大企业。


    很意外自己今日也能一起加盟这种饭局的岑妩真的没有任何野心,被伍怡婷这么一内涵,她也不恼怒,一脸淡然。


    她现在在杭城一家地理摄影杂志实习,外带做一些模特跟美工设计的兼职,她暂时还没想好毕业后要做什么。


    “哦。”肖寄态度很寡淡的应了一声,便不再搭理伍怡婷了。


    周闻被一个男行政书记递了根烟,周闻唇边含上,对方给他点火,点燃以后一直在他身边对他轻言软语的恭维。


    周闻意兴阑珊的听着,玩味眼神一直盯着岑妩看。


    挺有意思,她是全世界最慢热最钝感的人,无论对谁都是人淡如菊的清雅,没有野心不爱虚荣,偏偏到了他怀里会为他变得又娇又软,又纯又欲。


    *


    一顿饭吃完,岑妩回宿舍冲了澡,换了衣服,这才算松了口气。


    柳茹萱知道她跟周闻他们去吃饭,跟一众校领导同桌,十分好奇她这顿饭吃完后她的观感。


    西城重工跟普瑞财阀有没有在这个晚上把她跟伍怡婷两个优秀学生代表直接签下来,柳茹萱特别激动揭晓答案。


    “岑妩妩,快告诉我,你选了西城重工还是普瑞财团?你选了肖寄还是周闻?”


    “什么意思?”岑妩擦着刚洗完的长头发,漫不经心。


    她今天累死了,柳茹萱也去展览馆做接待员了,但是柳茹萱知道偷懒,可不像岑妩死心眼,踩着高跟鞋在展览馆里东走西走,做完一场解说马上又带下一批的参观团。


    柳茹萱现在精力特别足,岑妩倒累得想睡着了。


    柳茹萱抓着她问:“说啊,跟周闻同桌吃饭是什么感觉?”


    “没感觉。”岑妩回答,“那么一大桌人,还有校领导,党委书记,就业办主任,我这样的学生代表人家压根儿看不到我。”


    “谁说的?我们妩妩这么漂亮,走哪里都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周闻肯定看得到你。下午他看油画不是被你一路带领的吗,你们那会儿都聊什么了?”


    “聊画啊。”


    岑妩翻上宿舍床的上铺,手机微信不停的叮咚叮咚。


    全是院里的女生找她要周闻的微信,岑妩一个个的回。


    【我没有周闻微信。】


    【我真的没有周闻微信。】


    她撒谎了,可是她就是第一时间做出了这个反应。周闻手机里的女生已经加得太多了,她没必要再给他牵线搭桥。


    正要放下手机,倒头好好睡一觉,不管多么疲累都无法从她脑海里驱赶出去的男人给她发微信。


    【明天晚上没课的时候,把我的风衣跟墨镜送到我住的酒店房间来。】


    【好,我给你叫闪送。】岑妩打字。


    【我要你亲自送来。我有洁癖,被别人碰过的东西我不想要。】他耍无赖,就是要她明晚去见他。


    还要去他的酒店房间里见他。


    这是不是可以算是普瑞财阀的太子爷在跟岑妩约开房。


    那一天,她不明就里喝了春.药,在他房间里为他产生的那些娇媚反应,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


    应该是忘记了,才会要求得她如此云淡风轻。


    或者是记得很清楚,想温故知新,才叫她又去。


    岑妩理解到了男人这些话的逻辑,就是在巧妙的表达,要她亲自把他的衣服跟墨镜送去,借此来跟她再见面。


    第036章 掐腰吻


    感觉到真的帮男人送东西到他住的酒店套房里, 会让自己陷于太过危险的处境,岑妩打字【我也是别人】。


    打完后又犹豫的删掉了,没有发出去。最后什么都没有回他。


    她阖眼准备睡觉。


    年级群里的女生们还在群里分享今天在展馆拍到的周闻, 极有闲情的把他这三年玩赛车的场地照跟练习照全从网上扒下来了,一股脑的往群里发。


    同学群里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


    柳茹萱被帅哥的魅力折服,一张张的炸裂帅照看得她舔屏, 不停的问岑妩,周闻长周闻短。


    最后一张,竟然有人偷拍到周闻今天在艺院展览馆角落里悬挂的那张暗潮月夜的印象派深蓝色油画前, 又撩又欲的将一个女生掐腰抱住, 低头要吻她的模样。


    周闻修长伟岸的身量将女生纤瘦玲珑的身体大半遮住了, 拍摄角度只能看到她雪白的一截小腿,曼妙的被他的大掌捏握的腰线, 还有隆起的胸部。


    她身上穿的是今天艺术设计学院统一分发给礼宾员的丝缎绸旗袍,像个清艳尤物,被一身禁欲西装裹身的周闻握在掌中,将她逮个正着的跟她耳鬓厮磨。


    这张拉扯氛围感十足的掐腰吻照让柳茹萱看得尖叫:“啊啊啊啊啊,妩妩, 这是不是你?这一定是你,你带周闻赏画的时候,你们发生了这么激烈的碰撞吗?


    他都壁咚你了,这么搂着你,就差撕你身上的旗袍了, 救命, 他是不是看上你了?听说他很花, 以前在小地方开过酒吧,晚上都是跟一群酒吧公主过的, 一个人一次喊很多个,就跟选妃一样,是吗?是吗?是吗?


    这种男人要是没浸染过无数女人,身上根本不会有这么浮浪野痞的气质,就这么掐你腰,垂首要吻不吻的动作,就显得欲到了不行啊啊啊啊啊……”


    “柳茹萱,小声点,谢谢你。我没跟谁发生过什么激烈的碰撞。”岑妩翻了个身,眼皮沉了,耳朵疼了。


    “我睡觉了。今天站太久了。”她很倦的说,哑然的发现周闻只是来一趟她上学的大学,学校里就会引起这么大的轰动。


    “别啊,你看看群里有人拍到什么照片了。岑妩,你现在还不承认就没意思了。”


    柳茹萱把那张照片单发到岑妩手机上。


    岑妩侧脸看了看,心里一沉,没想到他们那时候拥在一起说话,居然被人拍下了,庆幸的是岑妩没被拍到脸,如果她咬死了不承认,也没人能有证据鉴定那就是她。


    拍照人倒是八卦的对这张照片的来龙去脉表态了。


    【当时展览结束,我路过油画区,本来想去关灯的,结果看到普瑞太子爷掐住一个女生的腰,柔情似水的低头哄她吻她。我当时站太远了,没听清他们说什么。我还怪纳罕这个男人居然会有这么温柔的时候,不是说他对待女人很恶劣的么。】


    要是被人扒出这个被周闻掐腰吻的女生是岑妩怎么办。


    岑妩像缩头乌龟一样,把脸埋进枕头里,感到接下来自己可能跟这个浅浅来一趟杭大,就风头出尽的普瑞财阀太子爷解绑不了了。


    *


    ……


    临近毕业季,翌日系里的课依旧并不多,伍怡婷跟谭觅一大早就在学校图书馆门口激烈的吵了一场。


    两人摔书摔书包摔手机,摔得一地鸡毛,但是路过的群众再也不去围观了,他们的八卦已经过期了,没什么好关注的了。越关注他们,反而显得大家越掉价,他们的事都是过期瓜了。


    今天最值得关注的校园八卦是昨晚被普瑞财阀的太子爷掐腰的旗袍女是谁。


    昨天在艺院的展览馆参加迎宾活动的女生一共有十一个,她们统一着装,身材相仿。


    有人说是她,有人说不是她,但是提起来被周闻掐腰这件事都很兴奋。


    只有岑妩没有表态。


    室友柳茹萱猜绝对就是她。因为之前那张黑金卡上就写了周闻的名字。


    下了视觉设计课,是下午五点,跟柳茹萱去餐厅吃完一份孜然牛柳盖饭,岑妩回宿舍换了身衣服,拿起早上准备好的手提袋,去校门口打车,去了杭城铂玉酒店。


    此时校园里关于西城重工校招日当天,被周闻掐腰的女生身份,大家已经有十足把握就是岑妩。


    因为其它十个女生都做了回应,当事人不是她们。


    只剩下岑妩不发一言。不是她还能是谁。


    岑妩对这些猜忌一概不回应。


    铂玉酒店坐落在玉溪边,是杭城知名的顶奢酒店,岑妩也是在去的路上,才知道它最近被港城的普瑞财团收购了。


    换句话说,这个酒店是周闻家里的了。


    以前在理县的时候,岑妩也听说过周闻的身世,是跟他关系亲密的好兄弟辛尧说的。


    但是岑妩听完后第一个反应是不信。


    辛尧说周闻早就知道了,要是他想认亲,他随时都可以去,可他一直不去,宁愿在理县这种小县城过居无定所的日子,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现在,岑妩得信了。


    见过昨日他出现在杭城大学的校园,校领导对他弯腰弓背的模样,岑妩得在心里牢牢的记住,现在的周闻真的是个顶级豪门公子哥了。


    如今的周公子一皱眉,会有无数人被他的身份吓破胆。


    他那种拽得不可一世的个性,再加上他现在的这个金尊玉贵的身份,岑妩真的很迷惘自己要如何面对如今的他。


    她坐的车子眼看要到铂玉酒店了,周闻给她打来一个电话,问她来找他没有。


    岑妩回答:“来了,快要到了。”


    周闻笑声爽朗,“公主现在这么听话啊?”


    岑妩想起那个借条本,岑妩还欠周闻好多次听话。今天就算是还了一次吧。


    “不过,我现在不在房间里,你在铂玉下车,有人接你来见我。”周闻低沉的声音传来。


    “你在哪里?太远的地方我不去。”岑妩问,“我晚上回学校还有事。”她撒谎。


    周闻早就查过她课表,说:“司助理会带你来。肖寄组一个局,说一定要请你来。”


    岑妩听完更是局促,想拒绝。


    周闻认真的嗓音从听筒传来,“你还欠我多少次听话来着?今天我用一次。”


    “……”


    岑妩只能乖乖去赴局。


    *


    周闻的男助理叫司淮,不是内地人,普通话说得不好,但是见了岑妩之后,态度诚恳,一再的试图用标准语言跟她沟通。


    对她毕恭毕敬的模样宛若岑妩真的是一位血统高贵的公主。


    他差遣司机将一辆双色定制款迈巴赫轿车驶往杭城一处欧风俱乐部,周闻今天被杭城的一帮公子哥请过去接风,带头攒局的人是肖寄。


    “闻少说,带岑小姐去郊屿见他。”这个俱乐部叫郊屿,是杭城知名的顶级销金窟,一处能让人快活的风月场所。


    那天给岑妩下药的蒋玉明在这个俱乐部有股份,现在因为严打,很多带刺激性的项目被搁置了,盈利率远远不如以前。


    蒋玉明他们几个囊中羞涩的股东没那么大能力撑一个巨型场子,正愁快点找人脱手。


    周闻这次从港城北上,被周爵爷给了一笔数目颇丰的钱,要他随意花销,很爽快的说过半年后,周家再跟他算账。


    其实也就是在用这些钱试周闻到底是个扶不起来的街头混混,还是个血统高贵的继承者。


    他半道归家,很多人不满他能直接被周爵爷给捧上首脑位置。


    这个道理周爵爷懂,眼下,老头子并不着急让周闻真的在普瑞上位。以前周闻过的是什么日子,老头子心里明白得不得了。


    那样的他上位,怎么能服众。得先让周闻练练手,做出点实事来才行。


    蒋玉明一直撺掇周闻买郊屿,他以前开过酒吧,蒋玉明估摸着经营原理是一样的,都是让人声色犬马的地方。


    周闻本来要答应了,反正他现在手里钱多,随便花花也不是什么大事。


    但是那天蒋玉明自作主张给岑妩下药,这个还没正式开头的合作就黄了。


    今日,一帮人在郊屿舔脸宴请周闻,司淮带岑妩进入宴厅的时候,他正被人簇拥着,在布了绿色天鹅绒桌布的牌桌边打扑克牌。


    岑妩以前也见过他参加牌局,在理县,他的酒吧里,辛尧的车厂里,他们一起赛车的空地上,周闻总是咬着烟,捏着手里的扑克牌,一脸散漫又不屑。


    俗话说牌品见人品。


    他打牌从来不激动,神色淡淡的,一点都不焦急,耗到对手露出马脚,他猜出他们手里的底牌,他就开始压倒性的攻击,跟他玩赛车一样,他心里有个路线,很清楚要如何击败对手。


    他今日穿了三件式英伦风手工西装,白衬衫,灰色马甲,同色系西装裤,外套脱掉了,衬衫袖口松垮的散开,遮住一块深蓝星空盘面的定制钻石腕表。


    左手臂上还系着一个袖箍。衬衫布料下的薄肌极有力量的绷紧。


    墨发玉颜,挺鼻薄唇,一双桃花眼顾盼生姿,以上位者姿态坐在主位上,是个十足的一身明华的矜贵公子哥。


    面前摆着一杯加冰琴酒,琥珀色的液体里漂浮着冰块,被他骨节分明的手端起来,抿一口,饱满冷白的喉头颤动,一瞬间,在座的年轻女人全部被撩到。


    女人们喜欢什么样的男人呢。


    她们喜欢风流之中带点下流,色.情之中裹杂深情的。


    周闻就是这种男人,他的过去跟他的现在,还有他的眼神,他的说话,他的做事方式,都决定了他是一个世无其二的不羁浪子。


    他微抿水红薄唇,瞳色极深的眼睛浮动,撩起眼皮来,眼神认真起来的看任何女人一眼。


    她们就会摇晃得像是被春光照耀的杨柳,为他扶着空气流动得即使是最轻微的微风而摇摇晃晃。


    那张明晃晃的堪比星月般光亮照人的浪子脸一出现在这样的风月局上,就是给窗外旖旎夜色追加的筹码。


    今夜有周闻在,郊屿天花板上挂的数盏流苏水晶灯流转出的光线似乎都丝丝缕缕的让人充满遐想。


    文艺复兴时期的数幅人性解禁油画被悬挂在墙壁上。


    岑妩在这种环境下,看着它们,觉得它们是艺术的观感减弱,情.色的暗示意味更明显。


    布置富丽堂皇的包厢里,男人们烟酒不离手,女人们打扮艳丽,正是光鲜亮丽的年纪,散发出跟新鲜水果一样的芬芳,故作扭捏的姿态体现出了她们期待下一秒就要被男人们拿到嘴里去咬。


    乖巧懂事的岑妩从来没有到过这种夸张的地方来。


    她拘束的将自己手里的纸口袋递给司淮,“司先生,帮我把这个交给周闻,可以吗?”


    司淮觉察到她要走,劝阻道,“还是岑小姐自己交好一点,闻少一直在等岑小姐。”


    第037章 滚烫念想


    语毕, 司淮拿手机给自家爷发了一条微信。


    片刻后,这局已经开场的牌局还未结束,手握四个「2」, 两个「鬼」的男人从主位起立,将手里的纸扑克毫不留恋的掩面放下,然后随性的一把将他面前已经赢到的满满一堆筹码送到牌桌中央。


    “你们玩, 我临时有事。把这些筹码分了,当我今晚没赢。”


    周闻跟牌桌上被他赢得早就想下桌去的三位公子哥告辞,说要提前退出。


    “嗬!周爷豪气啊!”几个输得垂头丧气的公子哥立刻一改陪太子读书的窝囊样, 瞬间有了精气神, 双眸放光, 根本不曾想到这位港城周公子能这么阔气大方。


    若非亲眼目睹,他们根本不相信一赢三的周闻会把这么多的筹码白送出来, 毕竟这场赌局的输赢挺大。


    就这么短短一下午的时间,周闻已经快要差不多赢到买一辆千万级超跑的钱了。


    三人心里都唯恐再这么被周闻手气顺的赢下去,自己会裤衩都输没,然而又绷有钱人的面子,不敢轻易找借口离开。


    谁不知道现在这个周闻是港城周家的拟定集团继承人, 万万不可得罪。


    没想到周闻居然会因为主动提前下桌,就把今天赢到的钱都白送出来。


    “周爷别走啊,周爷牌打得这么好,给给面子再教我玩几把呗。”


    “就是,这些筹码给我们分, 多不好意思。”


    “周爷是有什么事?外面是谁来找了?”


    他们三个佯装不舍牌局就这么散了, 很好奇到底周闻是临时有什么事, 会比他坐在这里轻松的赢钱更重要。


    “外面被司淮带来的那个小姑娘是谁?”


    偏头见到站在会所楼道上出现了一抹清丽的身影,像是仙女下凡一样, 跟在场的庸脂俗粉出落得完全不一样,浑身上下都是脱俗的高级感。


    不止陪周闻打牌的三个公子哥,还有包厢里的红男绿女都在一起重度好奇,“那谁啊?居然是被司淮带来的,难道是周爷的妞?女朋友?老婆?”


    坐在牌桌上一直输钱的三个公子哥见岑妩的第一眼,就深感这是哪个粉雕玉琢,温柔美丽的仙女下凡,大发善心来拯救他们了,居然有能力把周闻这个混世魔王从这片灯光酒色中叫走。


    这个冷面神今晚坐在这儿,又痞又帅,烟酒不离手,喝也喝不醉,抽也抽不迷。


    陆续有主动送媚的美艳女人来到他身边蹭,他也面不改色的拒绝,十足的生人勿近。


    明明是二十多岁的人,却老练得比这些公子哥跟娇千金家里那些父叔长辈还要过之。


    让这三个跟他年纪相仿的公子哥到他面前来陪他打牌,跟儿子陪爹似的,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也是,周闻的人生经历可比他们丰富多了。


    一点都不留恋的将那些浮华的欢声笑语与衣香鬓影撇在身后,周闻掐灭手里的烟,朝包厢门口的过道走去。


    包厢里全是香烟跟雪茄燃烧后的烟雾,他们纵情声色得太厉害,令得那些浓雾泅成云团,散不开去了。


    周闻穿越那些飘忽不定的白雾,朝岑妩走来。


    岑妩忐忑的睁眼,从迷濛里见他的模样,确认到他的眉棱,鼻梁,脸颊,腮骨,薄唇,全都被岁月增加了明显的锐度。


    以前二十岁刚出头那些柔和的边角已经没有了。他现在不仅帅身份,就连这张脸,都是高贵不可攀。


    在郊屿俱乐部见到他被一帮权贵争相捧着奉承的晚上,岑妩终于彻底接受,周闻是个世无其二,睥睨众生的顶级公子哥了。


    “你要的东西,我送来了。”


    他走近以后,岑妩轻轻告诉他,把手提袋递给他,里面装着他的风衣跟墨镜。


    这两样东西,只被她穿戴了不到十分钟,后来,她就没有再动过,都挺贵的,以前的周闻可不用这类奢侈品。


    岑妩小心翼翼的还给他,感到男人于她而言变得有点陌生。


    “我回去了,东西送到了,晚上还有一堂设计基础及考古学,我的论文导师的课,不能逃。”岑妩像陷入泥沼后感到惊慌不安的纯真的鹿,闪烁着碧清的一双眼,想要快点从诱惑面前逃走。


    周闻,就是那份让她无法抗拒的诱惑。


    “怎么了,怕什么,这才来了几分钟,就想溜?”周闻如同昨日在杭大艺术展览馆里那样,温热厚掌掐住女生不堪盈握的细腰,压迫性的垂下首来,似吻非吻,用他风情万种的仰月唇对她亲昵说话。


    “今天我要你还一次听话。”红唇贴在女生不断升温的嫩白耳尖,低哑的声音魅惑到了极致。


    包厢里的那帮在社会上有头有脸的人都在看着,被男人当众跟她调情的岑妩甚是难为情,小声嗫嚅:“我真的要回去上课了。”


    周闻终于舍得拆穿她:“那是明天上午第 一节跟第 二节的课。”


    “你居然查我课表?”岑妩吃惊。


    “不可以吗?我知道今晚你在杭大一堂课都没有。”周闻揽紧她的腰,带她走到长廊尽头的休息区去,认真的要求岑妩,“可以好好的陪我。”


    今晚的岑妩没被下药,头脑清醒,不用上课,有一整晚的空闲,还亲眼在华宴上瞧见了周闻现在是什么样的顶级豪门公子哥。


    如果她在这种情况下,愿意还周闻一次听话,就证明她愿意从今晚开始,真正开始做周闻的「妞」,女朋友或者是老婆。


    *


    独立休息区在这栋庄园式别墅的三楼转角,房间里摆放了皮质细腻的小牛皮真皮沙发,俱乐部的内饰是美式装修,家具跟布置是冷欲的黑白色调。


    唯一鲜艳的色彩是窗台上的水晶冰川纹玻璃瓶里插着满满一束绿色的洋桔梗。


    花枝浸泡在透明的清水里,奶绿色的柔嫩花苞悉数绽开,跟岑妩此前为庆佳珂画的情歌专辑封套上的那副水粉画有些像。


    周闻将岑妩带进去,岑妩不悦的问:“叫你助理专门带我来这种地方干嘛?”


    岑妩来的时候,他在跟人快活的喝酒打牌呢,明显不需要岑妩送来的墨镜跟风衣。


    即使上了大学,都快临毕业了,岑妩依然很乖,依然记得外婆跟小姨教的女孩子要洁身自爱,一旦染了污秽,就洗不净了。


    岑妩一直谨遵教训,但是却在一个人身上屡教不改,这个人就是,无论如何人生都谈不上干净的周闻。


    这种风月场所,如果不是为了周闻,她根本不会来。


    “让你看看我现在过的日子,不好吗。”周闻回答,唇边一抹得逞的浅笑。


    岑妩今天其实可以不来,但她还是来了。周闻被温软慢热的女生宠到了。


    他知道,如果是别人这么无礼恣肆的摆布岑妩,岑妩肯定不会让对方如愿。


    “我都看到了,我知道你跟以前不一样了。”


    两人站得太近,岑妩感到浑身燥热,自我防护般的后退两步,小声宣告。


    “哪里不一样了?”周闻跟着上前,搭手再次揽住她的细腰,要岑妩在他的眼皮底下说他现在哪里不一样了。


    “嗯?是哪里?”这一次,男人不再若有似无的把他的薄唇搁在岑妩吐气如兰的唇瓣上,撩拨般对她低语,为她制造没有实物的暧昧。


    这一次,他不容她分说的吻堵上岑妩来不及惊呼的口。


    “……”


    岑妩眼前炸开一道白光,她慌得瞪大了眼。


    言情小说里都说接吻要闭眼,男主总对女主说,闭眼。


    可是岑妩记得,周闻第一次亲岑妩的时候,他轻咬她耳朵,痞气的要求她:“妩妩,睁开眼,看清楚是谁在亲你。”


    光线旖旎的包厢里,岑妩清楚的看见男人的仰月唇张开,含吮上来,吸住她的下唇珠,轻轻摩挲。


    他的鼻翼贴着她的鼻尖。


    “妩妩,好想亲你,给不给亲。”性感的哑声落在岑妩的面颊上,呼吸的热气吹拂得她脸痒,尾音勾起的调子震荡得她心酥。


    明明是问句,他却强势恣意到不加问号。


    完全不是在问岑妩,只是在告诉岑妩,他要亲她了。


    岑妩一时呆呆的怔住,没有出声反抗。


    得到她的默许,男人的粗舌滑入她浅窄细嫩的口腔,一次次的搜刮跟撩缠,岑妩口中的甘津被他贪婪的卷走。


    紊乱的呼吸跟滚烫的气息,捻在一起,酷似残暴寂寞的野兽终于被止渴。


    被浓吻的岑妩辩出男人说的好想亲你,是一种日以继夜的滚烫念想。


    而不是短暂片刻的浅薄欲望。


    三年不见,岑妩还以为如今回归豪门,做了真太子爷的矜贵男人早就把她忘了,毕竟他是一直在四处晕染风月的周闻,他只要使一个诱引眼神,想跟他的女人多得数不清。


    这一瞬,灼热潮湿的感觉从身体四周穿来,一股暖流在心里卷起,汹涌到足可填补这三年分开的空白。


    岑妩眼角泛红,被男人揽腰吻着,吻到她为他深深的沉溺。


    “妩妩……”


    周闻退后,圈紧女生的软腰,将岑妩强势的带到皮质细腻的长条沙发座上,拉她到他长腿上横坐着,就是昨日在杭大艺院展览馆里的那种坐姿。


    他其实昨天就想对她这样。


    可惜昨天是在她的学校里,他为她着想,没有真正的放浪形骸。


    今日,周闻拾起岑妩被她吻得艳丽的嫩唇,用粗糙的指腹在她唇瓣上轻轻摩挲,做下危险的引诱。


    他眸光炙热的睨着她已经晕出湿泪的媚眼,问她:“今天我想要你。你还我一次听话。”


    前不久,他问她,要不要他,岑妩回答,不要。


    今天,周闻不容岑妩拒绝的说,他想要岑妩。


    岑妩读懂男人眼眸里的占有欲,心里恐慌的发虚,又感到无与伦比的躁动。


    “以前……”岑妩哽了哽喉头,纤弱的发声,“以前,你说我太乖了,跟你不适合。”


    “那是以前。我周闻现在就只想要岑妩。”


    耍赖的周闻随意更正自己曾经说过的话,凑唇含吮上女生的樱桃小口,如同吃一颗樱桃一样舔舐跟轻咬,慢条斯理的诱引她。


    “行不行?嗯?”一句句的要她臣服。


    岑妩撑不住男人的攻势,一直缩着脑袋躲,细腰却被他的一只手一直紧扣着。


    她是他的掌中尤物,也是他的心头娇瘾,此生想逃也逃不到哪里去。


    男人对她一直在不住后退躲避的唇低喃,“现在我只喜欢像岑妩这么乖的。”


    “这世上又不止我一个人……”乖……


    岑妩的话说不出了,男人的长指扣住她后颈,痴缠的吻上来,另一只长手顺着她娇嫩细腻的腿根攀附。


    第038章 妩媚花颜


    嫌这样横坐的姿势让他难受, 不方便他亲她,周闻干脆把岑妩腾空捞起来,将她与他面对面的抱坐到他腰上。


    尔后, 他放松修长的四肢,大喇喇的倚靠到纯黑真皮沙发靠背上,眼角染欲的觑着岑妩。


    一张标致至极的俊脸就探在岑妩眼皮子底下, 为即使难为情也愿意对他乖顺服从的女生生出迷乱的沉醉。


    岑妩今天来见他,打扮得婉约温柔。


    上身是系了蝴蝶结的雪纺衬衫,配一件样式很乖的半截式A字百褶裙。


    因为两人拥坐的姿势, 岑妩的裙摆散开, 像花瓣一样包裹在男人的腰间。


    周闻对这样的岑妩感到满意, 眼神流里流气的紧盯着她看,从她羞得面红耳热的模样去细细分辨在他们分开的这三年多, 她到底跟没跟过其他男人。


    他让他的助理司淮专门去查到的是,岑小姐这三年多时间在杭大上学,在校内从未交过任何男朋友,学校里的各种社团跟联谊活动也从不去参加,一路收获的追求者倒是不少, 但是她身边从来没有出现过任何异性与她来往亲密。


    得到这种反馈,心里早就将这种情况猜得八.九不离十的周闻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


    可是,男人的占有欲一旦发作,总是汹涌如潮的。


    周闻要亲自确认他的公主还是属于他一个人的。


    毕竟他们因为不可抗力分开了漫长的三年。


    当初是周闻故意说他们不适合来伤害彼时刚刚高中毕业的岑妩,让她伤心的跟他分开。


    现在, 他耍赖的要跟她破镜重圆。


    出尔反尔的男人手里握着的筹码是什么呢。


    大概是那本笔记本, 十八岁的岑妩在上面写满了很多的欠周闻听话, 到了现在还被周闻好好的收着。


    周闻可以一次次的找岑妩还债。


    “妩妩欠我的,今晚该还一次了。”


    热唇再次贴向女生娇嫩的唇瓣, 顺着她柔弱的下巴,贴上她在发颤的弱薄锁骨轻咬。


    一面试探着用烫唇在她的雪颈间柔和的探访,周闻一面伸手拉开岑妩衬衫领口的蝴蝶结系带。


    岑妩受惊的后退,他用另一只手掐住她的腰,继续用修长的手指解开她的衬衫纽扣,一粒又一粒。


    岑妩难为情的躲着男人的手。


    “今天公主要还周闻一次听话。”将她的锁骨窝吮吸出几颗牙印,周闻触唇,转而轻咬岑妩烧红的耳朵,喃喃对她要求。


    怕单纯稚嫩的女生听不懂,周闻恶劣的对她耳朵吹了一口热气,用他独特的气泡音哑声轻喃:“今天,周闻要跟岑妩真的做。”


    “周闻……呜……”岑妩的抗拒被男人吞下,他吻着她想说不要的嫩唇,瘦突的手开始恣意动作。


    岑妩被弄得泪眼迷离,娇软嘤咛。


    布置奢靡的房间里,清新的绿桔梗被恣肆月色照出了它独有的妩媚花颜。


    衣着矜贵,气质野欲的周闻带着上位者的强势,放肆的贪享女生身上的幽香。


    待到他解开腰间皮带的金属扣,紧紧关上的门外传来肖寄的喊声。


    “周爷,外面有人找。”


    被吻得缺氧的岑妩示意周闻停手,拉他手背,可他手臂张力绷紧,蛮横有力到根本不为她所动。


    “周爷,干什么呢,快出来,真的有人找。”


    岑妩的注意力被分散,泪眼婆娑的求男人停手。


    “别管,专心感受你男人。”周闻充耳不闻,温柔喃声哄着岑妩,任肖寄在外面越喊越大声。


    “周爷,周爷,周爷,是港城的人来寻你了。周定海老先生派来的人,不见不行啊。”


    岑妩彻底的从情迷之中被惊醒,用小巧的贝齿使劲咬了男人的粗舌一下,他那股血脉喷张,想要对岑妩无所顾忌的劲才勉强散了一丝。


    他快速的伸手绕过岑妩的裸背,将她背后的内衣扣子扣上,还想探唇再食髓知味的再吻,岑妩又咬了他一口。


    周闻舔了舔舌尖上的血,吊儿郎当的哑声告诉岑妩:“喜欢咬,下次给你其它地方咬。”


    岑妩就坐在他的西装裤腿上,知道他说的是哪里。


    岑妩握拳捶他硬胸,娇声阻止他的下流臆想,“你想都别想……”


    周闻把岑妩抱起来,轻轻的放到沙发座里,用鼻尖抵了抵她发烫的小脸,滚动瘦突喉结,哑声道:“这三年我真的一直在想做梦都在想。”


    “……”岑妩羞得把脸藏到一边去。


    周闻揉了揉她软软的头发,帮岑妩扣好衬衫,拉好她的裙子,转身去开门。


    岑妩衣裙缭乱,他身上却完好无损的穿着原来那身马甲,衬衫跟西裤。


    岑妩从背后看他直肩紧腰的身影,身上体温忽的又升高了几度,为他热得不行。


    肖寄在外面吼得没完了,他大概以为里面的孤男寡女把门反锁了,就是为了彼此相敬如宾的一起喝杯咖啡,聊聊天而已。


    周闻真想出去狠狠踹来得不是时候的肖寄几脚。


    其实今天叫岑妩来,周闻并没有想要让欲望磅礴,可是刚才见到她一脸乖软又清冷的站在廊道里等他,就无端得觉得这样的岑妩很撩,是独一份的人间至味,甜得他心尖酥麻麻的痒。


    今晚这帮杭城阔少为了跟他套近乎,拼命的要磨灭他身上的尖锐边界感,将好烟好酒,漂亮女人都给他送上了,甚至还在牌局上借主动输钱来给他送钱。


    自从回归周家后,渐渐无法将任何人,任何事看对眼的周闻却感到越来越孤单。


    其实如今的他很怀念以前在理县的生活,特别是岑妩刚刚来理县上高三,他跟岑妩遇见那一年。


    从他在火车站瞄见她第一眼开始,他们之间发生的一切,都是这三年来,周闻闭眼就会想起的甜美。


    肖寄如此着急的来找他,岑妩不知道是好的事还是坏的事,但是能听出肖寄很急。


    刚才有一瞬,岑妩差点被坏透了的男人彻底带偏。


    她亲身发现到周闻还是以前那个周闻,离经叛道得只要他想,他就可以做任何事。


    借着今晚烟酒的助兴,神智不太清醒的他差点在这里将还是个处的岑妩给办了。


    等周闻走后,一个人独处的岑妩有些庆幸,又有些懊恼肖寄来了。


    *


    肖寄终于等到周闻开门出来了。


    休息室的最里站着岑妩,她在假装看欣赏露台的风景,那里种着香槟玫瑰,佳人娇媚的身影在花丛中显现。


    周闻削薄的唇边染有一点血,映得他的冷白面孔更加浮艳。


    肖寄很容易就猜出那是被岑妩在跟他接吻的时候给咬的,肖寄不该来打扰他们,但是肖寄估摸着现在楼下的形势并不可以被忽略。


    周闻回味般的舔了舔唇角,沉声问:“谁找我?”


    “是港城周家的人。他们说……”肖寄把头凑上来,悄声在周闻耳边说了几句。


    周闻低头拿手机给岑妩发了条微信。


    【我出去一下,等下就回来,你在这里等我,要乖。】


    港城周家今天派人到杭城来找周闻,带了一个很稀罕的古董小座钟,是周爵爷房间里一直摆放的摆件。


    钟的指针停了,周爵爷一直拿它看时间,它坏了,忽然没有看时间的参照物,上了年纪的老爷子很是生气。


    知道他喜欢的这只钟已经旧得快要作废,这几年很多拎不清周家形势的人上赶着送他钟,其中寓意是期盼周定海早点死,他们好给他真正的送终。


    年过七旬的周爵爷每次都会被气得浑身发抖。


    老爷子笃定自己的大限没那么快来,就算那一天真的来了,这群财狼虎豹也不配继承他的位置。


    眼下,谁适合,并且有能力掌管周家,周老爷子心里早有答案。


    这群野兽里咆哮得最厉害的人,是周闻的三哥周云钦,在周闻没有回归周家之前,原定的家业继承人是周云钦。


    周云钦以前对周定海这个一家之主本来是言听计从的,直到老爷子不辞辛苦的终于把周闻找了回来。


    周云钦这才惊觉自己只是一个小丑。


    于是周云钦就开始各种舞了。


    最近他也给老爷子送钟,还当着众人送了一只特别大的,两米高,一米宽的奢牌定制落地钟,十分气派昂贵,要人即使把老爷子卧室里的门框下了,也要把这只钟给老爷子抬进卧室里去摆放。


    因为这是他周云钦对自己爷爷的一片心意,最好周定海晚上睡觉都被它陪着。


    钟送到浅水湾,老爷子被气得拿高尔夫球棍,把住所里那些所有滴滴滴哒哒哒运转的钟全砸得稀巴烂,被周云钦气得一时怒火攻心。


    不仅如此,周云钦在这之后还把老爷子最喜欢的那只古董给故意弄坏,摆明了是想气得他归西而去。


    现在周定海连夜安排人坐私人飞机带着它到杭城来,找周闻修钟。


    因为上一次,他这只珐琅蓝的西洋古董装钟坏了,就是周闻帮他修好的。


    周闻懂机械,但凡需要零件组装的东西,他都能让它们乖乖听它的话。


    司淮神情紧张,跟周家派来的人严谨的低语几句,就已经警觉到叫保镖出来,要搜这群从港城来到的人的身。


    周闻迈步走出,手里夹着烟,阻止司淮道:“不必了。”


    带头人是周爵爷身边的心腹沈渐东,在周家做事许久,已经是个五旬老人,然而年纪丝毫不影响他精神矍铄,目光犀利,刮在人的身上,像刀尖透露的那点锋芒,森寒可怖。


    “闻少,老爵爷的钟坏了,这只钟,早年还没回归的时候,值钱得不得了,现在回归了,依然是他的心头宝。他跟那几个鬼佬一起做券商的时候,操盘计时都是用它。”


    “那日,钦少到浅水湾老宅吃饭,一时手抖,一下就把它摔地上了,在港城接连找了几个修钟表的匠人都没修好。老爵爷晚上睡不着,今夜特地遣我们来找闻少,他说闻少会修,这世上不管什么坏了的东西,闻少都能修好。看来我们爵爷对闻少的期望很高啊。”


    “是吗?有多高?”周闻闲闲的掸了掸手里的烟,对这些兴师动众的举措一点都不感到吃惊。


    说真的,他们姓周的人挺作的,不知道是不是太有钱有势了,所以行为就很恣意妄为的想当然。


    大半夜不睡觉,申请私人航线,跨越两岸,就为了修一只钟。


    这只钟周闻刚回周家的时候听宅子里的佣人私底下聊过,说是当初英国人送周定海的。


    不过现在是什么时代了,这只小玩意真的代表不了周定海的地位了。


    但是周闻还是懂这个意思,修钟而已,举手之劳。


    周云钦敢摔老爵爷心爱的钟,就是愈发在闹,闹他这个老糊涂把一条野狗千方百计的寻回周家来,给周闻穿值钱的衣服,配值钱的车,让得力的仆佣跟着周闻,这人难不成真的就是周家血统高贵的继承人了?


    周云钦第一个不服,三天两头到老爵爷面前去闹,知道老爵爷最近很大方的给了周闻一笔巨款,让周闻到内地随便做他自己喜欢的投资,周云钦心里更是憋屈。


    现在有眼力见的人都知道,内地人多地广,才真正是圈钱的好地方。


    “闻少,你现在要跟爵爷通话吗?他在他的书房里等。”沈渐东问。


    周闻塞烟到嘴角,眯了眯眼,接过沈渐东手里那只珐琅蓝的精致小座钟,拿到耳旁抖了抖,听到有东西在沙沙响,揣测应该是它的机括断了。


    “不用了,告诉他上了年纪就早点睡。这几天我会抽时间修这钟,修好了,就让司淮送过去就行了。”周闻不屑的回应,他有一身傲骨,不当谁的舔狗。


    “也帮我告诉那些送钟给他的人,说他有钟,不用任何人给他送,如果再有人敢送,就是公开跟我周闻过不去,以后后果自负。”


    周闻也不受谁的欺负,谁不服他在周家上位,就他妈给他一直憋着好了。他连周老爷子的面子都不给,他还怕什么周云钦。


    反正让他决定回到周家的原因,根本不是他寄望周家能给他一生的荣华富贵。


    即使现在周家的一家之主在等他电话,他也不愿意上赶着去献上殷勤,周定海跟周云钦的破事,他周闻才不想瞎掺和。


    周闻抬头,望了望东北角种满香槟玫瑰的露台,雪白的乔其纱窗帘在春夜里舞动,受惊的女生站在薄纱之后,偷偷看他。


    沈渐东脸色懵怔,想不到一身反骨的小少爷如此冷淡,连个电话都不愿意接起来跟港城对线。


    “闻少,这……其实钦少现在说了,谁敢把这只钟再带回港城,他就跟谁没完。”


    沈渐东以为周闻年纪轻,也没上过正规的大学,早年一直流落街头,活得散漫不羁,可能不太懂豪门世家的繁文缛节,或者说是,勾心斗角。


    “是么?只是机括断了而已,我找到合适的零件换好就成,告诉爵爷,以后晚上有活的东西陪他睡觉。我一回去,这只钟就跟着我回去。”


    周闻懂,现在周定海操心的是什么,他怕没有活的东西陪他,因为他已经是一只脚迈进棺材里的人了。


    周温把小座钟递给司淮,命令道,“好好收着,老子的传家宝,丢了会闹出人命的。”


    司淮忙不迭的接过,“是,闻少。”


    周闻转身,迈步进台阶,回廊里很多公子爷连牌都不打了,女人也不搂了,专门站出来围观港城周家的风采。


    这是一个提起来就让人想起传奇的世家。


    好多编剧写豪门题材都是拿他们家发生的争产的事做的灵感来源。


    司淮跟在周闻身后,洗耳恭听今晚发生这么大的事,周闻会有什么重要安排交代他去做。


    然而,几分钟后,一主一仆走到无人处,周闻轻启薄唇,说出的吩咐却跟周家那些牵扯颇大的事一点都关系都没有。


    “马上找条裙子给岑小姐换,颜色素一点的。她不喜欢艳色。”


    周闻更在乎岑小姐适才被他撕破的裙子,而不是司淮手里捧着的被周云钦故意摔坏的价值连城的古董钟。


    他接招了,周定海喜欢的古董钟,他答应修好了带回港城去,这是在顺周定海,反周云钦。


    周闻以为就这样这个夜晚就可以安宁了,然而,并不是。


    沈渐东踱步,再次跟上来,又温言道:“爵爷听说这几日闻少滞留在杭城,肆意浸染风月,想起来闻少年纪也不小,他有几个朋友的孙女都是良配,要闻少抽空回去见见。”


    “不见。告诉他我心里有人了。”


    周闻直接用手指把烟捏灭,用眼角余光扫了一眼沈渐东那张苍老又精明的脸,嗓音冷到极点的说,“别掺和我的事。我只是周闻,而已。”


    第039章 「你男人」


    等院子里那阵闹腾过去, 一直在场替周闻紧张的肖寄看出来了些许眉目,把那群看热闹的二代们驱散了,转身跟着周闻上楼, 想帮他拿主意。


    “这是你三哥在故意给你下套,你为啥要钻?你现在刚回周家,他不满你上位, 肯定会各种整你,你不能像以前在理县过日子那样随性,顾了今天就不想明天, 你现在身份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肖寄把周闻当自己人, 才会这么实诚的建议。


    “关你什么事?”周闻不悦, 牵唇冷声宣告,“我就钻进去了, 看他周云钦之后有什么本事能套住我。”


    周闻现在特别窝火,因为他的兴致被扫了,本来是哄着岑妩要过一个香艳的夜。


    他忍很久了,从她十八岁忍到现在。


    长大后的岑妩真的让周闻各种忍不了了,今晚他心情不好, 被这些醉心风月的上流社会公子哥们簇拥着,烟酒不离手,只感窒息的他也不清醒了,想要借着迷醉犯事,把岑妩给彻底办了。


    结果周家的事居然闹到杭城来了, 他们真的太会挑时候了。


    在周闻未回归周家之前, 他是怎么活下来的, 周云钦肯定知道。


    他为什么回归周家,周云钦肯定也知道。周闻真的不想去跟谁抢什么或者争什么。最近他都避到内地来做投资, 这置身事外的姿态还不明显?


    但是,周云钦还是觉得半路回归周家的小少爷是一个威胁。


    接下来,只要周云钦敢越界,周闻一定跟他杠下去。


    肖寄一路跟着周闻上楼,不停的跟他念叨他接下来该怎么做,肖寄的意思是太子爷刚回归家族,屁股还没坐热,要不然就还是低调的苟一苟好了。


    他以前在理县当混混,成天那么多人找他要债,流离失所的他不是都是苟着过了那么多年嘛。


    “周爷,你真不要冲动,你三哥不是盏省油的灯,你那爷爷现在也七老八十了,什么时候翘辫子真的说不准,你帮他修什么钟呢,那钟我不信在港城那么大的地方找不到人修,非要派人坐私人飞机来找你,这是你三哥在给你做下马威,根本就是在借题发挥……”


    肖寄跟在周闻身边,要他冷静的思考如何去坐稳周家太子爷的位置。


    走到走廊入口处,听得厌烦的周闻转身拉住肖寄,示意他别跟来,“不要再来打扰老子,刚才好好的事,都被你搅了。”


    肖寄一脸无辜,极有底气的纠正道:“是你们周家的人打搅你,不是我好吗。”


    说罢,又拽住周闻问:“那女学生到底跟你什么关系?女朋友?老相好?以前跟你好过?还是上次在西城我们家的车展上才正式搭上,然后在杭大的校招会上你们再遇,现在她想靠她身子换机会进你们普瑞?”


    这种事肖寄见得多了,校园招聘里很多要强得幻想一飞冲天的女生自作聪明的用自己的身子换一个就业机会,她们以为这世道就是这么简单。


    肖寄从来不接这些歪门邪道的招,但不代表周闻也不会接。


    岑妩看着乖,其实性子野得不得了。说不定就敢做这样大胆的事。


    在西城车展那次,肖寄还真没见过她这样的款,他这种八面玲珑,声色犬马的痞帅公子哥都压根儿撩不动她。


    偏偏她跟那样离经叛道的周闻能产生强大的化学反应,两人适才在休息室里就天雷勾动地火,若不是周家的人来,肖寄估计他们肯定在里面做了。


    这是为什么呢。


    岑妩那么冷淡清艳的一个女生,为何会对一度浸淫社会底层的坏男人周闻百依百顺。


    他们以前到底在一起经历过什么。


    肖寄猜测了一下适才这两个人在那个关上门的休息室里做的香艳之事,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我跟她什么关系?”周闻重复肖寄问的这个问题,他也不知道他跟岑妩什么关系,“大概是债主跟借债人的关系。”


    “谁是债主?”肖寄问。


    “我。”周闻回答。


    “她借你什么了?”肖寄又问。


    “听话。”周闻说,“周闻以前听岑妩的话,现在岑妩得还。”


    “我操,还能再肉麻点儿吗。你这样的人玩妞,不带这样搞纯情的。”肖寄被虐了,活生生被塞了满嘴的狗粮。


    原来这才是周闻的爱情,以前那些主动绕他旋转的不三不四的女人都是过眼云烟。


    “不是妞,是我的公主。”周闻认真的告诉肖寄。


    一辈子让周闻只能做她裙下臣的公主。


    *


    别过肖寄,周闻回休息室里找岑妩。


    她换了件方领掐腰连衣裙,奶白色的,法式风格,尺寸恰好,衬得她凹凸有致的身材线条毕现,一张纯情脸上还带着适才被周闻搅弄出的红潮。


    周闻眸光沉沉的凝着女生,心里好不容易被浇灭的那团火又燃起。


    楼下的喧嚣散了,假装不曾关心过的岑妩坐在沙发上玩手机。


    男人迈步上前,到她身边去,大掌捞起她的细腰,吻了吻她还未褪去情潮的脸蛋,声线带着压抑的欲感,沙哑至极,“刚才被我撕破的裙子还要吗?我找人给你补好。”


    他烟酒味满身,靠近的时候,却不会让岑妩感到难闻。


    因为她知道他心里爱干净,还向阳生长,身上总有他独有的干燥清冽感。


    “不要了。”岑妩回应,嗓音软绵绵的,显得她特别乖,被他弄乖的,“都被你撕那样了。”


    “哪样?”周闻轻笑,要她说出来。


    岑妩不说,躲着他邪气的唇。


    周闻余情未了的问:“刚才要是不被打扰,你会让我做下去吗?”


    岑妩难以启齿。


    周闻搭手,抚摸她细弱的锁骨,把唇贴在她耳廓,轻轻征求她意见,“妩妩,再要我一次。”


    岑妩没回应,乖顺的把脸贴在他的胸膛里,贪婪的嗅闻他身上的气息,分开三年了,她真的没想过他们还会在如此亲密的在一起。


    而且,这一次,他们会真的在一起吗。


    会不会又像上一次在理县那样无疾而终,男人跟她说分开就分开。


    “晚上跟我回酒店去睡。”


    周闻抱起身上还是到处都发软的岑妩,到了自己的越野车上。


    他以前没过过奢侈日子,现在回归周家了,并不喜欢挥霍,车是黑色的奔驰G500越野,线条冷厉,非常契合他成年后的面孔还有身体的硬感。


    岑妩见到他的座驾,她心里的联想一下子歪了,想起适才他那么硬。


    他倒收放自如,没能在春夜里为自己制造一场彻底的飨宴,很快就恢复了稀松平常。


    身上穿着司淮找来的裙子,车开出好一段距离,岑妩都还是很不自在。


    司淮将她被周闻撕裂缝的百褶裙拿去扔了,肯定知道他们在那个休息室里发生了什么事。


    岑妩家教那么严,此生所有不听话的行为都是为周闻做的。


    现在,周闻在找她讨要听话。到底谁是不听话的那个。


    车上,周闻扭开了音响,放出来的歌正好是岑妩以前在理县上高三时候常听的。


    歌词传来,【那天低气压,没预兆起了风沙,你金色头发,麦田里吹过盛夏,只看一眼,我的心就发了芽。你知道吗?】


    在女歌手那沙哑甜美的歌声里,岑妩问:“司淮是哪里人?替你做事多久了?”


    “广省的。去年秋天,我去港城认亲,我爷爷就把他安排给我,他是高材生,港大国际政治专业毕业的,我爷爷说他能教我很多事。”周闻懒懒的回答,“怎么了。”


    适才周家的人咄咄逼人的到郊屿来找周闻,那阵仗岑妩都看见了。


    岑妩现在想要问清楚司淮是站在哪边的。


    周闻扬起脸,看她,宽慰道:“别担心,没人能把你男人怎么样。”


    「你男人」。


    适才他在那个会所休息室里亲她的时候也用了这样的称谓。


    周闻把自己当成是岑妩的男人。


    “谁承认你身份了?”岑妩不接受,怎么他这样意兴阑珊的出现几次,把她像头撞进陷阱里的稚拙小鹿调逗,她就变成他的了。


    不,是他就变成是她的了。


    他说,他是岑妩的男人。


    “不承认也得承认。”周闻笑得恣意。


    *


    回到铂玉的顶层套房,周闻进屋洗了澡,除去一身的烟酒气,让司淮去找了一套专业的工具,进书房去专心的修那只惹事的珐琅小座钟了。


    岑妩也洗了澡,洗完没衣服穿,只能穿上男人的一件湖蓝色真丝棉衬衫,拿手机对了对明天的课表跟实习,躺在柔软似云朵的床上睡了。


    奢靡宽敞的总统套房里不止一张床,周闻安排岑妩睡他每天睡的那张。


    岑妩有些困,沾床就睡着了。


    睡梦中,她迷迷糊糊的感到男人的唇再次落下,贴着她雪白莹润的皮肤吮吻。


    性感的嗓音落随着她娇软的喘息散落在床单上。


    “长大了的妩妩好白,好软,好香……”挑逗的言辞,浓甜的语调,湿濡的吮含声,在岑妩睡梦里不断的响起。


    岑妩以为是个梦呢,梦里周闻还是那个浪得没边儿的混混。


    结果早上要出门去上课,一照镜子,松垮穿着男人湖蓝色衬衫的她身上全是吻痕。


    周闻几点来陪她睡的,她全然不知,等她睁眼,他人已经不在了。


    岑妩以为的亲密梦境其实都是真的,他昨晚从书房过来,陪她睡觉,在她睡得迷糊中,又把她给亲了一遍,然而只是揪住她吻,最重要的事倒没做。


    似乎在她睡得朦胧乖软的情况下,他不够尽兴。


    所以,他管住了自己。


    男人住的地方没有遮瑕膏。穿上司淮昨夜为她特地找来的那件法式洋装裙子,岑妩遮不住脖颈跟锁骨上被周闻留下的唇印。


    她坐电梯下楼,在街边随便找了一个美妆店,匆忙买了几瓶遮瑕膏,迅速对着包里的化妆镜涂上,才坐车去学校。


    第040章 小刺青


    去学校的路上, 小姨冯燕珍给岑妩打电话,说打算周末带上她跟凌濛,一起去看望他们的外婆吴槿。


    岑妩答应今天在学校上完课就回家去。


    冯燕珍临挂断之前, 专门说起给她发了一个男生的微信,要岑妩赶紧加上。


    说对方是冯燕珍那些打麻将的朋友圈里的熟人介绍的,一个跟她同届的大四男生, 人很靠谱,现在在北城上学,就读的是国际关系政治学院, 最近考上了外交部的外交官, 以后指不定要天南地北的到处飞。


    家里想这个优秀的男生被外派去驻扎之前早点找到合适的女朋友, 早点结婚生子,现在很着急他恋爱结婚的事, 在四处张罗着给他安排合适的对象相亲。


    他们几个麻将搭子在牌桌上聊这个事聊很久了,都觉得这么好的机会,冯燕珍的侄女应该去试试,说这个男孩前途似锦,还一表人才, 知书达理。冯艳珍的侄女长得那么漂亮,又在杭大这种名校念书,跟这个男孩肯定般配,于是就撺掇着为他们安排一场相亲。


    可这人是在北城上学,现在不在杭城, 隔着遥远距离, 双方家长就只能先互相交换照片。


    冯燕珍找了岑妩的两张照片发给介绍人。


    第二天, 介绍人就风风火火的冲到她家里来,要火速安排岑妩跟这个男生见面, 还把他被外交部录取的聘用书照片拍在手机里带来了,煞有介事的告知冯燕珍,人家男方这是为冯燕珍的侄女岑妩动真格了。


    冯燕珍跟吴槿说了这件事,吴槿也赞同岑妩去相亲。


    现在的家长都是巴不得年轻人一出社会就成家立业。


    她们知道岑妩大学四年都没谈恋爱,明明小姑娘自身条件那么好,冯燕珍说:“妩妩,他说昨天晚上就加你了,你怎么一直不给通过。”


    “啊?”岑妩惊讶,这才打开微信,看到一个新的联系人。


    “快通过啊,我给你看这男孩的照片,他长得特别英俊,刚考上外交部,很有前途。”冯燕珍催促。


    “小姨……”岑妩为难。冯燕珍肯定不知道昨天她在哪里,跟谁做了什么事。


    岑妩思忖了一下,发现不能跟冯燕珍提周闻。周闻以前在理县恣意妄为的事,冯燕珍都知道。


    于是,她勉为其难的通过了那个微信。


    对方没有即时说话,岑妩没有相过亲,跟异性相处的经验亦很少,便也选择了静默,没发任何只言片语去。


    下午的视觉设计课上,她的手机嗡嗡震动。


    有人给他发了几张风景照片,是春日的染井吉野野,在翠绿的山丘上盛开得冶艳。


    【今日随部里的前辈出游,欣赏到一些美丽景色,是春欲放,在线与你分享。】


    岑妩对着那些美轮美奂的照片发愣,确实很美,是小姨给她介绍的相亲对象发的。


    人家一直沉默着没联系她,是在礼貌客气的细想要如何跟她做一个完美的开场。


    岑妩正在犯疑要如何回复,显得自己有礼貌。


    坐在她旁边上课的柳茹萱一把抢过她的手机,滑了滑那几张照片,强烈吐槽,“我去,谁啊,男的,给你发的啥?救命,春欲放。暗示什么呢?”


    【卖花担上,买得一枝春欲放。泪染轻匀,犹带彤霞晓露痕。】对方又发来第二条信息。


    不爱附庸风雅的柳茹萱绝倒了,把手机还给岑妩。


    “我靠,我还以为周闻给你发消息了呢,这谁啊,大白天的,搁这儿装什么逼。”嘴利人狠的柳茹萱嘴最看不惯别人装逼。


    “我小姨给我介绍的相亲对象。”岑妩回答。


    “我日。”柳茹萱浑身起鸡皮疙瘩了,“现在相亲都整这么不真诚了吗,就好好说话,做点人类该做的正常交流不行吗,瞎几把念什么李清照。”


    “说刚考上外交部。北城那什么学校的,可能是很有才的学霸?”岑妩轻轻说。


    “这明显就是书读太多了。发条微信都要吟诗作对,救命。”柳茹萱被肉麻到了。


    她还真的以为是周闻给岑妩发消息,她才抢来看的。


    那张油画展区的掐腰照,柳茹萱今天鉴定了许久,觉得被周闻掐腰的女生就是岑妩。


    昨晚岑妩没回宿舍睡觉,柳茹萱也没听她提起她回家了,柳茹萱笃定她肯定跟周闻去过夜了。


    再想起她还有一张写了周闻名字的黑金卡,柳茹萱心里早就破案了。


    “书读多了不好吗?”岑妩问。


    记得当初小姨发现她跟周闻在一起,第一句话说的是,他就是一个小流氓,高中都没上过,你跟着他,你这辈子迟早得完。


    在小姨眼中,今日这个考上外交部的斯文男孩子才是良配。


    柳茹萱说:“当然不好。人都读傻了,还以为念几句宋词就是浪漫呢。百度一下,附庸风雅谁不会。我告诉你,男人得像酒,越炽烈越醇美,读不读书不重要,人生经历最重要。”


    吐槽完以后,柳茹萱又问,“昨晚你是不是跟周闻一起过夜了?”


    岑妩否认,“没有。”


    “姐妹,这儿的草莓印遮一下吧。”柳茹萱指了指岑妩的后颈。


    岑妩的脸腾一下,烧得血红。


    她没想到她的遮瑕膏没遮完男人在她身上留的吻痕,其实身上也有,但是穿衣服了,被遮住了,岑妩重点遮的是脖子。


    但是她后脑勺也没长眼睛,没想到后颈也有。


    “……”岑妩抚住后颈,干巴巴的掩饰,“春天来了,天气暖了。居然这么早就有蚊子了,把我叮了大包,我都不知道。”


    “得了吧,你当我今年三岁呢。这么好哄骗。”柳茹萱嗤之以鼻,靠近了,跟岑妩说悄悄话。


    “跟普瑞的太子爷做了?”柳茹萱很期待的问。


    “没有。”岑妩羞得嗓音都有些低到嘶哑了。


    “周闻那儿,怎么样?”柳茹萱特别色.情的问,同时给与岑妩一些良善的建议,“大不大?硬不硬?妩妩你这小身板,恐怕难以承受住,从今天起多吃点吧。中午去餐厅打饭,我自掏腰包给你加鸡腿。妩妩要为了做周闻的女人而努力长肉啊。”


    “得了吧。我谢谢你。”岑妩拒绝接受这样的救济。


    “到底做没做啊?”


    “真没做。”


    “那你后脖颈那印子谁弄的?”


    “蚊子咬的,要说多少次。”


    “诶,不对。你手腕上那小刺青,不就是蚊子吗?周闻,闻子,蚊子,我操,破案了!”柳茹萱激动的一声吼。


    两个女生坐在小教室最后一排,兴奋的说话。


    讲台上讲课的女教授留意她们很久了,呵斥她们道:“岑妩跟柳茹萱。你俩在后面聊什么呢,这么喜欢聊,到讲台上来帮我讲课算了。”


    两人立刻低头,做乖学生模样。


    *


    傍晚,岑妩回家,碰上表弟凌濛放假回来。


    他现在十八岁了,马上要高考,但是他成绩不行,冯燕珍天天担心他考不上,叫岑妩偶尔帮他补习,跟他谈心,让他端正思想,别成天想些有的没的。


    岑妩也找凌濛谈过几次,但是说了没用,小男生还是照自己的方式过日子,他小时候跟冯燕珍在理县那种地方呆久了,崇拜的都是周闻那样的人。


    周闻抽的烟,他抽;周闻的穿的衣服跟鞋,他穿;周闻留的发型,他留;当时十八岁的周闻做什么,现在十八岁的凌濛也做什么。


    客厅里,岑妩在打扫卫生。


    在看电视的凌濛忽然把套在头顶的棒球帽一摘,露出来的那一头金发差点闪瞎岑妩的眼睛。


    冯燕珍出去了,不在家里,要是看到她儿子又在这儿作妖,肯定会被气得血压飙升。


    岑妩忙不迭的奔上来把帽子给他戴上,训他道:“高中生染什么头发,你染这一头这么炫的白金色是要疯啊?”


    凌濛往沙发上一躺,痞气的舒展开修长四肢,丝毫不在乎的回应,“什么高中生,这学我他妈早就不想上了。一天天的上了有什么用。新闻里那啥上清华的毕业了不是也去卖猪肉了吗?”


    “你妈快回来了,别让她听见这话。她跟姨父带大你多不容易。”岑妩喝令道。


    “她回来了正好,我正好跟她好好商量不上学的事,我要去参加职业车队。我认识一个哥们儿去了,去年参加一个赛事,赚了几十万奖金。”凌濛说出少不经事的想法。


    岑妩觉得少年已经没救了,“你想气死你妈吗?能不能好好上学,考个好学校,你妈以前开通宵超市,挣钱供你读书,现在高三还没上完,你就不上了,没文化能做什么事。”杭大高材生岑妩理所当然的教训一头金发的少年。


    凌濛捋了捋头顶的金发,年少的脸上全是稚嫩的意气用事,他说:“读书就能有出路啊?周闻现在天天上新闻,不是也挺成功的吗。


    他以前在理县都是怎么过日子的,表姐,别说你不知道,他靠赛车赚了多少钱,民间的,官方的那些赛事统统加起来,他从理县走了的这三年赚疯了,要不是他赛车赛出名气了,那个有钱的周家肯定也不会认他回去的吧,所以啊,我告诉你,这个社会,并不只是读书才有出路。”


    岑妩听不得这些不劳而获,以为一切就是一蹴而就的风凉话。


    “你知道周闻就算没上学,私底下看多少书吗?他二十岁的时候,量子力学,机械,高等数学,机动车改装重组,他没一个不懂的,你以为他赛车就靠运气跟耍帅吗?”


    “你怎么知道的?”凌濛又薅了薅他新染的金发,他对这个染发效果很满意,他女朋友说他现在看起来像小王子。


    凌濛早就不想上学了,他也想开个酒吧,或者进职业车队,开始学赛车。


    但是冯燕珍不答应。


    “哦。以前你们偷偷瞒着我们家的大人好过,在理县的时候。”


    凌濛冲岑妩笑,躺在沙发上,吊儿郎当的说,“后来被我妈发现了。你回杭城看外婆的时候,我妈去他的酒吧,砸他的场子,说要报警抓他诱拐高中生,他第二天就从理县消失了。”


    岑妩不曾知晓那年有那样的事。


    她只记得在理县分开的时候,周闻给她留的话是,岑妩,你太乖了,我这种坏男人不适合你。


    岑妩一脸惊异的瞪着凌濛,“真有这件事?”


    “哈哈哈哈……”凌濛坐起身来,笑得眼角淌泪,“你信了?”因为他忽然想起来,他妈冯燕珍不准他把这件事告诉岑妩。


    这是那年促成岑妩跟周闻在理县分开最直接的导火索。


    “你看我这发色怎么样,像不像周闻那时候染的那头?”凌濛把他脸凑到岑妩面前臭美。


    岑妩还未从他说的那些胡话里回过神来。


    “周闻现在是顶级豪门公子哥了,表姐,他就没来找你什么的吗?”凌濛好奇。


    “以前好多跟他好过的女的都想跟他玩破镜重圆,表姐,你要抓住机会啊。十八岁时候交过的男朋友,现在要赶紧复合啊。”凌濛不知道周闻跟岑妩已经续上了,一个劲的替岑妩着急。


    “他不是我男朋友。”岑妩说。


    “什么啊,当时理县谁不知道你是周闻的妞。”凌濛那时候才十四五岁,他都知道这件事。


    “你快去把你卷子写了,等会儿你妈回来要检查的。”岑妩支聒噪的少年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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