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动作似乎在很久以前就做过许多次,本该没有什么的，但是原本很坦然的茸德坐在沙发上，无端感到一股奇怪危险的感觉。
正当她忍不住地肌肤战栗,小心翼翼想要收回腿,莫林德安微垂着双眸，银色柔软的发丝遮盖住他大半视线,随着一道暖光闪过，原本冰凉的肌肤瞬间变得温热，就像是被一汪被地热温得恰好舒适的泉水包裹住,多了一丝干燥清新的感觉。
“哇, 这也是魔法吗。”
不仅不需要运用水晶球,也不需要什么魔法材料就可以运用自如,这应该是很高级的加热魔法吧。
“是的,如果你想学，我可以教你。”莫林德安为她套上拖鞋，轻轻松开圈着的手指,重新抬起头，眼睛弯起温柔的笑意。
“好呀, 但是得要等到这次试炼以后，大概是后天或者再后天吧。”
说完,茸德端过那碗泛着凉意的冰淇淋球,舀起一些放进嘴里。
冬季的冰食实在是太好吃了！
莫林德安看了两秒，重新捏起书籍，身体向后靠,交叠着长腿,重新翻开藏红色封皮内的书页。
茸德并没有穿上拖鞋后就换到原来的沙发上坐，而是顺势坐在莫林德安身旁, 他身上苍原的气味就像沉稳的安神剂，让身边的人忍不住贴近。
“您在看什么书？”茸德探过脑袋，眼睛看了一眼书页，又抬起看莫林德安，没有注意到手中的冰碗贴到了莫林德安捏着书页的手背上。
莫林德安掀起眼睫，被冰碗触碰而微微刺激到的手掌并没有动作，看着眼前低下一些栗子色毛茸茸的脑袋，那其中垂下一缕卷发落到胸前有着绑带与荷花边的领口，在圆润细嫩的颈窝可爱地打着卷儿。
“一本莫名得到的书，感觉其中的咒语仪式有些意思，就读一读。”莫林德安微笑着说。
“喔，原来是这样……不过这里有些字怎么消失了的感觉？”
“因为这是一本禁书，曾经被处理过。”
莫林德安看见女孩抬起因惊讶而睁圆的浅色双眸，忍不住低低笑了一声。
“我会帮您保密的。”这里明明没有别人，茸德也还是忍不住用气音小声说，万一隔墙有耳呢。
茸德觉得自己像是知道了一个惊天的秘密，不过她十分相信莫林德安不是那种滥用魔法的邪恶之人，反而如他所看上去的那样端方正直。
“保密什么？”莫林德安问。
“就是……这个呀，禁书，应该是被禁止阅读的书的意思吧，反正我父亲的书房里有一些书，他说不适合我来读，就称它们''禁书''。”
茸德依然压低了声音说，嗓音像一只扇着圆润可爱翅膀轻巧飞跃花丛的小蜜蜂，轻轻刷着他的耳朵。
茸德说的应该是一些高等级的魔法书吧，如果越过中间的过程而去学超越自己水平之外的魔法，有极大可能性会被魔法本身反噬而受到伤害。
“好啊，那麻烦阿德帮我保密了。”
实际上，莫林德安在决定阅读这本书以前就向国家图书馆获取了这本书的阅读权。本身弄丢了禁书的国家图书局部长就十分紧张和担忧，而面对奥利维亚天才般的外交部首席时则是感激还来不及，更何况莫林德安同时也是一位级位十分高贵的魔法师，用研究钻研来作为借阅理由也非常合理。
不过这些应该用不着告诉茸德，莫林德安看着茸德宛如特工般露出感到刺激跃跃欲试的神色，轻轻动了动手指。
茸德被这动静吸引垂下视线，于是发现了自己端着的冰碗正贴在莫林德安手背的指骨上。
“啊，不好意思！”
茸德立刻抬高端着碗的手，另一只手下意识贴上去为莫林德安用体温捂热。
贴上去才发现莫林德安时常带着温度的手掌已经变得多么冰冷，为漂亮冷白的骨骼染上锐利坚硬的冷气和湿润。
茸德因为担忧而忽略了考虑为什么莫林德安即使被他所不喜欢的冷气沾染时却忍受了那么久的原因。
莫林德安弯起双眸，嗓音温和：“没事。”
虽然他这么说，茸德还是一直捂到与她体温相似才小心翼翼撤开手掌，确认莫林德安的表情没有透露出一丝不舒服才放心地抱回冰淇淋享用。
这天下午茸德没有在隔壁待多久，首先是因为明天要进行试炼她还略微有些紧张，其次就是她总是不回去蛋挞又该闹脾气了，最近蛋挞总是很黏她。
天快要暗下来时茸德与莫林德安告别后往回走，顺带拎了一篮莫林德安烤的新鲜出炉的纸杯蛋糕。
落日余晖一片玫红，降下的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茸德一边走一边盯着脚底的影子陷入思绪。
其实试炼也就是一天的事情，却因为试炼场地总是模拟出来的陌生环境而让人下意识地萌生畏惧心理，也许是最近遇到一些奇怪的事，这让茸德的紧张感更具。
其中令她不安的最大的来源竟然是……这次试炼的设计教师阿比尔教授。
她与阿比尔教授的接触并不多，大部分的了解来源于传言，更多时候是在学院通讯网站上看到有关于他的教学影像和旁人的赞美，于是从前她也对阿比尔教授有着如同憧憬和崇拜一般的心理，而现在与他接触几次，还都是莫名其妙、算不上美妙回忆的接触，都感觉他与传闻中不太一样。
而至于他举手投足之间的气质，即使似乎与影像中透露的所差无几，茸德也并不觉得他完美到可以受到所有人狂热般的喜爱。
就像是他拥有某种蛊惑人心的能力一样？
茸德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直到后来她才越发觉得这个恐怖的想法逐渐如同沸水之中升腾的气泡，由隐埋深藏着的细小不断浮起，最终在灼热滚烫的表面碎裂爆炸，即使最终消失却足可以造成在一处翻滚剧烈着的威慑与恐惧。
但是在一切事情之前，率先到来的是魔法试炼。
至于魔法试炼以前的教师叮嘱环节，不过也就是一些注意安全啦，遇到危险尽全力就可以啦，试炼之前充分复习战斗知识啦之类的训话t，作为高二年级的茸德早就已经听遍了。
因为这些发言不只是在每学期开学时的试炼时会被提及，各个年级大大小小的战斗活动以前老师们都会如同记忆缺失一般不厌其烦地提起。
昨天作为开学典礼的实践课草坪此时站满了乌泱泱的人群，学生们穿着朝气蓬勃的制服，脸上是不约而同的懒散表情。
“好了，我的叮嘱就是这些，而至于试炼的内容想必高年级的学生已经很清楚，而高一年级的学生也已经经历过一次，现在我只是为各位介绍本次海洋环境试炼与往届陆地试炼的不同：
在这之前，我想告诉各位不必紧张，因为本次试炼选择了前所未有的海洋环境，但是也只是并不凶险的浅海区，传送深度大约在海底八千米到一万米，除此以外我们设置的虚拟魔兽所需的对抗难度也相比于陆地环境时更加低，需要你们耗费来击败的力量更少，由这点省下的魔力与力量足可以用来躲避海底暗流与抵抗压强。
至于关于等级评分的评定标准，是由我们教师组与本次试炼方案的提供者一同商定，与往年一样分有四个等级，与路途中四个需要破解的难题相挂钩：
四个全部破解则评级为完美，三个则是优秀，两个是良好，一个是合格，当然，如果一个都没有破解就耗尽全部力量，可以使用我们下发的传送球传出虚拟环境，而你的开学试炼成绩理所当然的会是不合格，需要接受我们教师组安排的晚自修补习活动，作业量翻倍。
以上，请各位同学们不要小瞧本次试炼，每年试炼不及格的都并不少，我言尽于此，祝福各位。 ”
名声风靡的水系元素魔法教师维莉尔教授收起用以扩音的魔法道具，卷成一团揣进了兜里，蓝色的双眸充满严肃与干练的气息。
其实学生们除了对于试炼难度的微微担忧，此外对浅海的清新与蔚蓝环境也不失憧憬，因为奥利维亚是一个内陆人类国度，大部分的学生即使去过深海也只是在海洋表面或是海底几十米几百米的地方潜水，只有小部分的学生才曾有机会乘坐深水观光艇去到千米左右的水底。
一千米深的海洋尚且美丽到令人失语，万米的海洋应该更加不赖吧！
每个班级的学生都排好队领取传送进入虚拟试炼场地的传送球，站在茸德前面的竟然是卡桑德拉，她金色的长发飘逸，又变成了那个不苟言笑的样子，伸手取走了桌子上成排摆放的她的名牌上方小架子上的传送道具。
茸德看着她的背影很自然地走远，一切看起来都没什么不对劲，于是伸手拿了自己的那个。
许多学生都是拿到传送道具后深呼吸两下就立刻捏碎消失在原地，有一些是紧急般地拉着同伴复习着战斗咒语，因此拿完的学生们十分分散，没有人注意到茸德拿着传送道具走进了室内，就连茸德的好朋友们企图寻找到她也没有看见。
因为她焦虑着是否能用一个传送阵将她和蛋挞传到一个地方去，毕竟蛋挞也是一个人形。
所以她走到暂时用来安置蛋挞的一个空教室找他会合，金发的俊美少年正逆着光坐在桌前百无聊赖地堆锁匙塔楼玩具。
第72章
少年的金发被光线照得颜色更浅,露出的上半身即使被衣物包裹着却仍然清晰可见近乎完美健美的线条与轮廓。
这让茸德每次见了都要感叹一次。
“走吧，试一下能不能一起进去，如果不能一起进去,那么这次的试炼只能我自己来完成了。”茸德掏出口袋里装着的传送法球,又觉得自己的话有一些歧义，“当然,如果你进去了也不需要帮我哦。”
“我是依靠你的意志为生的系统，当然会一直和你在一起了。”
少年站起身，表情平平淡淡,没有意识到自己究竟说了什么样容易惹人误会的言论。
茸德莫名耳根发软：“是这样吗……”
那就不必担忧了,茸德将传送法球捏在手心,稍一用力就捏成了齑粉,消失在空气中,随之消失的还有茸德两个人的身影。
门后一道身影同样闪过，快速离开了。
而至于传送的过程，也就是和平常的距离传送没什么区别,大概所有的传送魔法都差不多，因此一阵微微的晕眩,茸德和蛋挞就被传送到一片巨大的石块上险险站定。
入目是一片及其深邃的蔚蓝，深邃到将要发黑,而几乎没有光线能从上方的水面照耀下来,只有头顶似乎很远的水域微微发着光亮。
能见度很低，温度也很冷。
这倒是与茸德曾经见过的浅海区域并不一样，甚至大相径庭。
或许是观光海域与教授打造的实践海域有所不同呢, 也有可能是因为深度的原因, 万米深的海水又冷又暗，这也是十分合理的。
茸德被一圈泛着白光的圈包裹着,很明显就是教授们试炼附赠的避水大礼包中的其中一项，同时具有隔开海水、提供氧气与缓解高压的作用，不过只能维持一个小时，一个小时后就得使用自己的力量来维持舒适适合战斗的状态。
蛋挞并没有和她同样的光圈，不过作为她的系统，他看起来没有一丝一毫的不适，就像他不用如人类一般有着进餐需求一样像是一个百毒不侵、无欲无求的神明，站立在所有世界法则之上。
因此微微摇晃以后，茸德站定下来，拉着蛋挞一起打量这个试炼的环境。
海域十分辽阔，而光线又极暗，仿佛一不留神就会在这里迷路，永远找不到归路。
而海底的生灵即使在昏暗环境下也依然让人无法忽视，有着尖长细嘴以及诡异色彩的眼瞳的海鱼们成群结队从他们脚边的岩石上漂游过，带着如同有着剧毒的梦幻毒菇般的奇幻色彩，在触碰到他们时逸散而去。
比起明亮的浅海中带给人的美丽壮观的感觉完全不同，在宛如黑夜一般的海水里，各种怪异斑斓的色彩只会给人带来诡异和心悸的感觉，就像是黑暗中蛰伏着极其神秘强大的危险一般……
“这里，很奇怪。”
蛋挞盯着几乎没有光线，但是隐约可以看出他们面前是两座海底巨石之间的海沟轻轻说。
巨石向上一直延伸遮住光亮，而那些凌乱无章的海洋植物在微弱的光线中轮廓清晰。
“为什么觉得奇怪？是看见了什么很奇怪的东西吗？”
“不是，就是一种感觉。”蛋挞伸手捞住一枚游过的带着花纹的海鱼，海鱼灵活地从他手心钻走了。
“大概是你从没有去过大海里面吧？我第一次去海水里也感觉很奇妙。”
不得不说，阿比尔教授制作的这个试炼，环境居然比她见过的那个还要真实，就连被鱼鳍煽动涌起的暗流都比她想象中的更加威力巨大，像是重物一般敲击在身上。
这样子可不好受，况且还有隐隐的压力一直在她身上，氧气、黑暗、压强都是她一直担忧的隐患。
得加快速度完成试炼才行，而且她为了这个试炼也准备了很久，假期里读了很多书，现在恰好是实践的机会。
作为人类形态在海底游是比鱼类要吃力的，因此茸德给自己和蛋挞都变出了一个鱼尾，鱼尾是随机变出来的，她得到了一个玫瑰红的鱼尾，而蛋挞的鱼尾竟然和他的发色一样，是浅金色的。
“喔，真巧，这个鱼尾非常适合你。”
少年的浅金发丝因为没有做避水而在水中沉浮飘荡，却一点儿也不影响他脸蛋的秀美程度，变成了一个同样漂亮的美人鱼少年。
随后茸德牵着美人鱼蛋挞一起向前游，为了降低试炼的难度，在正确的方向上会有老师们设置的线索与提示，如果游了很长时间也没有看见类似于发光的光球装饰的考点，那么则说明这条路是错误的。
所幸只有四个方向可供选择，不然如果这世界上除了“东南西北”还有其他更多的方向可供选择，她一定会在这种事情上面花费更多的时间，因为她在随机选这方面还从来没有好运过，一次奖也没有中过。
不过今天简直称得上是好运了，第一次选择了西的方向游荡了一会，大约半个小时也没有发现长得像考点的东西，茸德和蛋挞又t顺着原路返回，在相反的东的方向游了一会儿，就看见了埋在深深珊瑚与海藻之间的微微发亮的晶球。
茸德因为游荡被水波冲得微微发麻而显得有些倦怠的脸庞上，双眸一下子亮起来。
“一定是这个吧！”
茸德迅速游过去，扒拉开水草，露出机械装置一般的东西，镶嵌着一枚明亮的光球，内里镶嵌着一枚熟悉的圣托里斯的徽章。
遵循着经验向装置中注入一丝魔力，晶球瞬间发出对应元素力的光芒，将黑暗的环境照得微微亮些。
一圈变异人鱼般的水系魔兽凭空出现在四周——这就是考验的内容之一。
这是不出所料的，因为其实魔法试炼也可以称为魔法实践测试，也就是将对理论知识的考查变为测试理论知识运用到实际的能力，因此只要理论知识足够扎实，并且运用熟练就行。
考察的方式则为击败魔兽或者是运用元素力达成一些小任务。
在海洋环境下水元素的元素力基本不起作用，因此只能运用其他系的元素魔法。
不过茸德原本就将基础元素力的攻击魔法学得很好，加上假期里新学的光属性魔法，因此不算费力地就将变异人鱼魔兽全部击败，机械装置发出一声响，镶嵌着学院徽章的光球向上射出一束光亮，一个小盒子从装置上弹出来。
“我厉害吧蛋挞？”茸德捞起逐渐下沉的小盒子，转身询问异常安静的浅金色少年。
询问不是目的，主要是要关切着蛋挞的心情，从下来以后他的气氛就有些和环境一样般的沉默灰暗，但是她又不敢仔细询问，她隐约觉得又是和蛋挞曾经的经历有关，但是毫无疑问的肯定是被他忘记了，毕竟他现在关于曾经的记忆一点儿也没有。
“茸德好厉害。”少年浅金的鱼尾微微摇晃，随着唇瓣开合冒出一串串水雾珍珠般的小气泡。
茸德仰脸一笑：“那是当然，让我来看看这是什么。”
捏着小盒子上的铂金块轻轻打开一些，一丝光亮就泄露出来。
茸德一下子掀开，里面是一把做成河豚形状的灯，由一根绳子系在光滑木制短杖的一端，看起来十分精致可爱。
“这么可爱啊，你拿着吧蛋挞。”
茸德将盒子捧到蛋挞面前，少年伸手捏出了短杖，河豚灯足够可以照亮两个人的面庞。
“走吧，继续向前。”
下一个遇到的试炼节点也不算太难，是一些需要动脑力的谜题，例如使用恰当的法术叠加使得水中的木柴燃起，和在寒冷的环境里将食物烤熟。
做完以后，茸德和蛋挞坐在岩石平面上分享学院提供、由茸德自己烤熟的烤鹈鹕，肉质鲜美，唯一不足的是少了些烤肉的香气的话会略微觉得少了些什么。
第三个节点难度提升，随着装置被开启召唤出了带有攻击性的海怪魔兽，同时拥有水元素与攻击性雷元素的力量，这在海洋环境里更加难度飙升。
海怪魔兽拥有一张巨大到可以一口吞掉一个人的大嘴，从喉咙的位置凝练出橘子大小的紫色光球，到西瓜那么大的时候放出电流，顺着导电能力极好的海水极快地传导，震得茸德本就微微发疼的身体更加发麻。
“茸德需要帮忙嘛？我也学了一些魔法哟。”蛋挞被茸德叮嘱坐在一边以免被伤及，此刻轻轻传声说。
茸德汇聚出力量纯粹耀眼的光刃，即使被海水包裹却还是觉得额头因为不断的力量凝练而沁出汗珠，“不用……”抬起发麻的手臂向前一推，光刃立刻如同镰刀刀刃一般割破水流，以极快的速度向海怪魔兽的方向劈去。
魔兽被劈中头部，瞬间有暗红的血珠喷涌般逸散出来，染红了一大片海水。
光暗属性的魔法是由初代神明所创造，因此战斗力比起基础元素力更加强悍，被击中且如果留下伤口，那将会比普通的伤口带来的痛苦大上几十倍。
海怪魔兽不断地逸失血液，却如同垂死挣扎般将雷紫色的光球凝聚得更大，放出更加高压的电流。
茸德一边用元素力抵挡电流，一边再次凝聚出光刃，眯起眼睛，艰难地对准凝聚出电流的雷球中心——一滴汗珠滚落额角，光刃再次如疾风般迅速刮了出去，正中雷球中心。
强力的光刃一瞬间将雷球打散，同时带着巨大的威力劈向魔兽，随着一声重机，魔兽向后仰，如水雾爆炸般化成成千上万个小水珠，血液与电流和它的身形一起消失在原地。
“呼。”茸德卸力躺在蛋挞旁边，“光魔法真的好用诶！”
不愧是由光明神创造出来的法术，光魔法的力量正如传闻中光明□□讳一样，耀眼又充满着强大的力量，她只是学了一点点，就可以做到如此战斗力。
“光明神真是个厉害的人啊。”茸德躺在岩石上，忍不住感叹。
“光明神……真的厉害吗。”
拍着浅金鱼尾坐在岩石上的少年，微垂下湿润的双眸，如同呢喃般说。
茸德没有注意到这并不是一个问句，看向少年浅金的双眸：
“祂当然厉害了！虽然如今的时代没有什么人信奉神明，只是因为现在脱离了神明管教的教会已经远不如当初那般纯洁，而是或多或少地带有牟利性质。不过这并不会影响我们后代对于光明神的崇拜和信奉，祂可是掌管着我们最向往的温暖的神明，祂的力量，毋庸置疑是最温暖强大的。”
事实确实是这样，这也是为什么教会的信徒十分少，各个国度却依然非常注重神学神史教育的原因：生命之神给了万物生命，而光明之神给了万物生存的本领。
光明魔法就是最好的证明，它带给人们驱逐邪祟与黑暗的力量。
“所以，光明神一定是个非常厉害的人啦。”提起光明神，嘴角就如同所有人一般不由自主扬起温暖笑容的茸德感慨道。
一旁的少年听见这声感慨，轻轻将视线落在茸德弯着的唇角。
第73章
短暂的休息片刻,茸德带着蛋挞继续向着第四个试炼点的方向游，不知不觉游出了海沟，视野变得豁然开阔起来。
但是同时改变的还有一瞬间的气场, 就像是冲破浓雾, 从一个海游到了另一个海。
海水变得更加湿润寒冷，带着隐隐的阴暗的味道。
第三个试炼已经算是偏难,那么相应的，第四个大概会更加有考验性吧。
不知道又游了多久，久到茸德在心里怀疑是不是选错了方向因此离正确的道路越来越远,可是她明明记得确实是这个方向,又硬着头皮游了许久,终于在黑暗之中看见了一点点光球的痕迹,似乎与前几个有些不一样,在昏暗的环境里即使很远也发出着纯净温润的光芒。
“蛋挞，你有没有发现，生物似乎在绕着这里游？”
距离光球还有十米远, 茸德停下向前游的动作，拉住了浅金鱼尾的少年。
即使游过了海沟,这里却像是光线更少一般，有着绝对浓度的黑暗,除了他们手中的河豚灯照出一些光亮,离他们远一些的地方就连海鱼的轮廓也看不见，只有脚底随海水暗流隐隐浮荡的海生植物轻轻摇晃的线条。
在游过来的路上，随处可见的是色彩斑斓,或是散发着莹莹幽光的鱼类,而这里，万物都被黑暗笼罩,少数的鱼误打误撞般慢悠悠游到他们面前，迅速摆尾逃避般游远了。
就像是这里有什么令他们恐惧的东西似的。
“阿比尔教授……做得好逼真。”茸德皱着眉开口。
她身后的少年捏紧河豚灯，目光落在了那枚莹润着纯净光芒的光球上。
如果仔细看，则会发现那抹散发着浅青色彩的温润光亮，与少年眸底的浅金像是由一位画家在同一盘颜料里调和出的润泽，唯一不同的是前者只是被蒙上了像是黑夜的颜色。
“茸德要过去吗？”蛋挞轻轻开口。
茸德惊讶地望向少年。蛋挞怎么会突然问这个问题？就像是……看出这里有什么问题一样。
“我是说，感觉这里更加危险了，茸德还要做完这个试炼吗。”少年浅金的目光从远处移开，轻轻地与她对上视线。
“试一试吧，毕竟还没有开始怎么能立刻放弃呢，对吧？”茸德将一瞬间的惊诧与震惊收进肚子里，灿烂一笑。
“嗯。”少年的回答如海洋中的一抹微流，飘t渺着消散在黑暗中，没有引起任何生灵的注意。
游到近处，才发现这一处的装置并没有像前几个一样，前面的机械装置都是一如既往的半人高，而眼前的这个，河豚灯微微照出它半圆形的穹顶，茸德才看出这是一座如堡垒遗迹般的小型建筑，最上方的穹顶镶嵌着那枚圆润的光球。
“会不会不是试炼点呢……”茸德游近，眯眼盯着那枚浅青的如玉石一般模样的光球看，圣托里斯的徽章一闪而过，并没有前几个那样显而易见，而那一秒徽章的模样分明不是错觉地被茸德捕捉到了，“喔，居然还真是这里。”
顺着长满青苔而显现不出其原本色彩的石质穹顶向下，拨开游荡的奇艺植物，隐藏其间的数个雕满纹路的石柱显露出来，石柱后方是同样长满青苔、青石被腐蚀到泛黄的石面。
石面上有一枚极其古怪的圆形标志，纯黑与纯白之间被模糊了界限，崭新、或者说光洁圆滑的表面与周围的残垣断壁格格不入，倒像是某种法阵或者仪式所需要置放的材料——
如果这里不是试炼点，那么茸德一定会这样想了。
但是这里只是试炼点而已，至于为什么机械装置变成了看起来是远古遗迹的东西，那大概也是老师们的设计点之一吧。茸德给自己顺顺气，将心中感到怪异的想法驱散一些。
那么启动装置的开关在哪里？
硬着脑袋摸上看起来覆着灰暗、潮湿冷腻的高大石柱，茸德将这座有三面都被隐埋在巨大长满青苔的岩石中的堡垒观察了个遍，没有看见什么明显的地方需要注入魔力来开启的。
难道解开这座遗迹就是试炼考核的内容吗？
一寸寸抚过冰冷黏腻的青苔覆着的石壁，茸德的手来到那枚泛着新色、黑白相融的圆形薄片上，摸起来像是一枚玉壁。
变故仿佛是在一瞬间发生的，也像是经历了短暂的安静才发生，茸德的手在触摸上去的一瞬间被震麻，危险的玉色光芒陡然增强，黑色与白色在以玉壁为饰的内里疯狂交融变幻，与此同时发生的，茸德感觉到自己的魔力正在飞速流逝。
首先是令人猝不及防、强势霸道的力量如同掠夺一切般席卷她的身体，无底洞般吞噬着她的魔力。
魔法师的魔力与生命力挂钩，用血液滋养出可以充盈灵力的内脏，因此魔力的流逝，就仿佛血液被抽走一般令人绝望和痛苦。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大概是很漫长，也许只是一瞬间，茸德感觉到自己在被吞噬力量的过程中似乎用尽最后一丝全力喊了谁，却没有得到回应。
是被掠夺力量到产生幻觉了吗？如果她喊他的话，他不会不回应的啊。
她的力量很快被完全吞噬掠夺，由此用魔力维持的氧气与避水魔法、可供游曳的鱼尾全部消失，茸德失去力量，因为有浮力而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缓慢降落，她甚至没有力气去看周围是否有可以扶住和支持的物品。
脖子上的水晶球因为海水而浮起来，模糊到发白、被海水充斥的双眼能看到其上如霞光般的血红。
没有力气呼吸，而海水里更加没有可以供她呼吸的氧气。茸德的鼻尖不断冒出水珠，身体就像是溺水之人一般不断下沉，她的身体不再是维持着面向建筑的姿势，而是被海水裹挟着身体翻转，面部向上。
茸德闭上眼睛，精神因被掠夺魔力而感到十分疲倦，睡意涌上脑海。
有人说，溺死的人最终都会面向天空，那是因为在黑暗将要带走他以前，光明尝试呼唤他。
她眯着眼睛看见了光亮，来自万米以外的水域，那是太阳的光亮。
或许是因为太远吧……她还没有听到光明的呼唤……
身体被海水充分接触着，茸德最终躺落在了堡垒遗迹的廊柱之间。
为什么这世上有些人可以逝去的很轻易？只是因为有些人是配角，而有些人是主角吗。
世界安静下来。
……
昏暗的储藏室，一男一女前后站着。
“我亲眼看着她捏碎那个传送球，不出意料的话，她会被永远留在那里。”一袭金黄头发的少女正是卡桑德拉，神情恭谨地站立在披着黑色斗篷的男人面前，男人手里握着的正是一枚不断播放着影像的水晶球。
水晶球记录的内容，从教学用传送球被替换成受了禁术诅咒的传送球，到栗子色长发的女孩捏碎传送球，和身旁的少年一齐消失在原地。
披着黑色斗篷的男人皱起眉：“这个男人是谁？”
卡桑德拉微微弓腰：“据我的了解，他是班级里新来的借读生，身份背景是来自瑟佛萨斯家侍从官因吹提斯·娜恩的亲戚，名为因吹提斯·米兰达，他与茸德一起传送的原因是，他没有及时申请到试炼资格。”
“胡说八道！”黑斗篷的男人似乎被惹恼了，将水晶球狠狠扔到一边，“没有试炼就带着他一起去？我竟然不知道瑟佛萨斯家的区区借读生能得到如此阵仗。”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可是除此以外再也没有关于他的任何资料可查。”卡桑德拉似乎对于男人被激怒习以为常，身形冰冷淡定，没有丝毫被水晶球落地的震响而惊动。
“这难道不更应该提起重视吗？！什么借读生查不到资料？为什么他第一次出现在茸德附近时没人告诉我？我想问你到底在做些什么？现在立刻跟过去，全程监控事态的发展，我不允许有任何纰漏出现！”
“因为我占据这具身体的能力实在不太稳定，那个原本的卡桑德拉……她的执念已经化为实质的力量，我担心，到海底去的时候……”
“怎么可能？我才为你加强了力量！我给你的那些力量都喂了狗吗？”
“是。”比起恼怒的男人明显更有理智的卡桑德拉垂下双眸，低声应下。
随着卡桑德拉的身形消失在原地，披着斗篷的男人用斗篷包住身形，也消失在原地，最终落在了一间办公室模样的房间，斗篷也消失不见。
办公桌上的席卡，赫然印着“斯图亚特·阿比尔·海尔格”。
男人一落到地面上就匆忙循了房间里的沙发坐进去，眉眼之间是不健康的苍白，像是力量大量流失后的疲惫。
他艰难喘着气，狠戾地想起这一切不顺的来源，就是从那次力量被反噬开始。
千百年来，他苦于寻找着永生的办法，也尝试了千千万万个古法，每当他尝试一种需要献祭和杀戮的禁术，就杀害生灵，用没有生气的木偶仿制替代，因此在最初的那几年，精灵族出现了大量一夜之间突然失智的族人。
有些是婴儿，有些是老人，更多的是青年、少年、来自校园里，受着顶级教育、具有魔法天赋的精灵学生。
精灵族人们只会怀疑自己的族人是否受到了神秘的诅咒，没有人会怀疑一个年轻有为、外表温暖清隽的年轻教师海尔格。
终于，就在一批又一批无辜的生灵被献祭于或大或小的禁术仪式后，手心浸血、笑容癫狂的阿比尔·海尔格瘫坐在魔法阵之间——由四十八个青年心头鲜血涂成的魔法阵，他终于得到了不断延长寿命的方法，和一本只要参透就能获得永生的书籍。
那一年，突然失智的精灵族人数量减少，世间有了一个每至一百年期限就会准时死去、又总能以新的身份出现的精灵老师。
斯图亚特·阿比尔·海尔格的野心不止于此，他最终要的是永生，和至高无上的力量。
【掌握世界的珍宝，她就留藏于人世间，是光明与黑暗的融合之物，在黑暗陨落之处，拥有夺取人灵魂与藏器、召唤黑暗的力量。掌握万千个世界之神宝藏的钥匙，借助灵魂交换之人随你而行的力量，获得黑暗的权杖。光明已经陨落，召唤黑暗之人从此得到永生。永世为王。 】
【光明陨落在古奥维尔，黑暗被封印于阿方索维迪斯。 】
于是，阿比尔·海尔格来到了奥利维亚，传说中的古奥维尔首都遗址所在的国度。
尽管阿比尔并不能详尽理解这本书籍的内容，但是他仍然能看出来，这本书可以教人如何获取黑暗的力量，或者说，召唤出尘封已久，被光明封印于深海的黑暗之神，并且到那时，黑暗的权杖会为他所用。
第74章
阿比尔将自己的魂灵分出一部分,将他命名为“系统”，目的是为了找到一个人，将自己的部分魂灵“系统”植入【灵魂交换之人】 ,通过捏造一场盛大的剧本来达到书籍中【为你而行】的要求,最终这些剧本全部化为他的力量，助他最终获取黑暗的权杖。
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或许要一百个剧本，或许要一千个剧本。但是，这总比书中另外一个方法要简单：通过找到流传于人世间的光明与黑暗的融合之物, 可以直接解开黑暗的封印, 召唤出黑暗权杖, 获得掌控黑暗的力量。
阿比尔并不知道什么是光明与黑暗的融合之物,也并不知道“她”在哪里。
于是, 在不断的“死亡”与“重生”之后，阿比尔·海尔格已经通过仪式获得的力量创造了几百个剧本，他称它们为“漫画世界”, 称呼自己的分魂灵为“漫画系统”，被选“入场”的“演员”们有些会变得尖酸刻薄, 有些会变得恶毒刁蛮，有些下场惨淡, 而有些飞黄腾达。
如果被选入剧本,那么他们的人生不再为自己做主，而是为他，阿比尔·海尔格所掌控。他将决定选中之人的一生,所有人都将按照他写好的剧情,一步一步实现。
偏离的剧情，他将赐予分魂灵、也就是“漫画系统”一些力量,然后强制纠正，使得其继续按他所设计的发展。
他剥夺被自己选中之人的灵魂，有时候是一百个人，有时候会有一千个。
虽然数量庞大，但是他并不在乎是否有人会察觉到身边之人的不对劲，正如从前他用木偶人替代活人用以掩盖那些活人被献祭一样，没有一个人会怀疑一个生活简单、面容温暖的精灵教授，所有的一切只需要他在暗中用隐形的“线”操控，他不过是一个每天兢兢业业授课、力量卓越的优秀教授而已。
因此阿比尔从不在意是否人性的改变会引起那些人身边之人的疑虑。
说他敷衍粗心，倒不如说他有恃无恐。
画家和小说家在羊皮纸上绘写剧本，而他将世界打造成一个戏剧院、一本盛大的漫画集。
千百年来、上百个剧本都是这样，一次差错都没有，不管阿比尔·海尔格走到哪里，世界都以他的意志前行。
他也并不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就算败露了又会怎样，因为所有人都只能活百年，而他是下一个神明，他将会获得永生，就像神明从不计较子民的正确与否。
深陷其中的阿比尔·海尔格在再一次的重生后，看到了站在路口，面露希冀地看向高耸大厦的女孩，也就是卡桑德拉。
她的双眸流露出十分少见的纯真与光亮，是类似于光明之神的纯净的味道。
阿比尔站在暗处皱眉。
依靠禁术的他身体被黑暗法术和力量充盈，因此他讨厌这种味道。
阿比尔轻轻松松、轻车熟路地将卡桑德拉的人格剥夺，并赋予相反的人格。
原本的卡桑德拉有多纯净，那么现在的卡桑德拉就有多阴暗；原本的卡桑德拉有多善良，现在的卡桑德拉就有多狠毒；与此同时，原本的卡桑德拉易于满足，而现在的卡桑德拉野心勃勃。
阿比尔看着自己的“杰作”十分满意。
野心勃勃？正是他所需要的。
卡桑德拉被他选中为新的“主角”，而分魂灵去到新卡桑德拉的体内，一如既往的告诉他寄生的身体：这个世界是一本漫画，而你是主角，按照他说的做，可以得到想要的一切。
被他赋予与原本相反人格的新卡桑德拉明明立刻面露出发现宝藏般的疯狂，但是与原先纯净、包容、善于相信的人格不同，新卡桑德拉人格中的敏感猜疑让她难以立刻相信他的话，但是比起微笑的敏感猜疑更加显著的贪婪人格却让她在他略施小计使得她毫不费力得到年级第一时立刻扫除所有疑虑，义无反顾地相信了他。
野心勃勃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一个优点，它让人产生前进与行动的动力。
因此这一次的剧本也正如阿比尔·海尔格所想的那样进行着：一个女孩从平民身份最终走上人生巅峰的故事，悄然、或者说只在奥利维亚这个国度中悄然上演。
新卡桑德拉没有让他失望。
虽然新的人格使得她蠢笨、恶毒，但是她同时拥有了绝佳的伪善的技能，足以令所有人都喜欢上她。虽然她懒惰、贪婪，但是有了他分魂灵给予的指导和力量、周边被他选中作为配角人的衬托和推波助澜，于是即使她再懒惰再贪婪，都可以忽略不计，剧情依然顺利上演。
毕竟阿比尔从不依靠别人，他需要和使用的只是一个个躯体，最好是提线木偶一般的躯体。
平民女孩获取无上荣光的故事，不管在怎样或是曲折或是顺利的日子里逐渐走向结局，在即将迎来“结局”，他获取的黑暗力量更加丰满的前一刻，突然时光回溯，日子来到了他的上一个身份刚刚“死亡”后重生，成为圣托里斯教授的那一天。
与此同时发生巨大改变的还有他千百年来累积的黑暗力量，像是被反噬一样失去了其中的大部分、只有小部分还能维持着他的生命，就像是故意吊着他这口命一样。
魔法师的生命力与魔力挂钩，从前阿比尔依靠着内脏充盈的强大的黑暗力量，因此身体健康、精神亢奋，而失去了黑暗力量的他就像是一夜之间垂危的老人，外表是青年的模样，却连床也下不来，走动都要依靠拐杖。
阿比尔度过了人生至暗的一个月，不得不向任教的圣托里斯学院告病在家，每一天都痛苦得不知道今夕是何年，浑浑噩噩。
他想破了脑袋也不知道究竟是为什么。
他并不精通历史，精灵族不信奉任何一个神明，作为精灵族的族人，他唯一知道的是时间回溯隶属于光明之神的权柄，到后来被划分给时间之神，而时间之神在万神之战后随着光明之神的陨落与其他四十七个小神明一齐消失了踪影。
所以为什么。
阿比尔躺在床上，想起这一切令他虚弱的来源，忍不住心头涌上一口血，他没来得及支起脖子就重重咳出了血，喷溅在他枕侧，随之而用尽的他的所有力气，阿比尔感觉自己看见了死神，疲倦到极点，晕了过去。
时间似乎迅速流逝着，不知道过了多久，阿比尔再次重新有了意识，他感觉到自己形销骨立，仿佛只剩一具躯壳与骨头，但是即使这样，阿比尔也没有任何睁开眼睛看看自己的力气，他躺在自己的床上，床上被他吐了很多血，他感觉自己躺在潮湿的血泊之中，心里的不甘心让他更加痛苦。
同时，他感觉到自己的脖子被什么捏着。
阿比尔猛得睁开眼。
入目的是个纯黑头发，鲜红眼睛的少年模样，他的背后是一双巨大纯黑的翅膀，嘴角两颗獠牙露出尖角，正惡惡地邪笑着。
阿比尔立刻用全身的力量挣扎起来，但是惊恐地发现自己就连喊出声的力气都没有。
“蠢货斯图亚特，不要再挣扎了，这么多年，你借用我们大人的力量到底在做些什么？现在四十八个神明有一位的权杖已经现身，你到底什么时候去解除我们大人的封印？还是说你只是在愚弄忒尔西，根本没想过帮助忒尔西接触我们大人的封印！”
阿比尔的眼睛里满是血丝，他发现自己根本听不懂少年模样的东西的话。
他想说话，脖子却被捏着，阿比尔又重重地咳起来，这一次，嘴巴里连一点血丝也咳不出来了。
恶魔模样的少年似乎看出他想要说话的欲望，微微撤开些身，阿比尔立刻感觉到自己恢复了一些力量。
“说吧，蠢货精灵人。”少年戏谑高高在上地命令般说道。
恢复了一些力气的阿比尔立刻意识到，他一切力量流失的原因有很大可能性与眼前这个模样可爱、眼睛鲜红的少年有关。
“什么解除封印？你在说什么？”恢复了一些力量的同时阿比尔的精神力也更加清醒，他立刻感觉到自己躺在怎样前所未有恶劣的环境里，同时脖子之间被扼紧的感觉也更加明显。
鲜红眼瞳的少年脸上立刻露出惊讶的表情。
“你居然问解除什么封印？三千零二十六年t前的那个人竟然不是你吗？”
三千零二十六年前……阿比尔因为干涸到几乎感觉要裂开的喉咙而痛苦地闭上眼睛思考，终于在记忆深处想起那个夜晚。
那是他献祭生灵的结束，是更黑暗的开始，也就是那一年，不断尝试着寻找永生方法的他得到了那本书，《忒尔西秘咒》。
“是……我。”
“那你怎么一直都不行动？要在光明那个家伙回归神位以前为我们大人解除封印，难道你不知道吗？明明我都告诉你了啊，我可以不断延长你的寿命，但是你要为我们大人黑暗神解除封印神作为交换！”
痛苦皱着眉的阿比尔又咳嗽两声，表现出难以说出话的痛楚与疲惫。
鲜红眼瞳的少年“喔”了一声，挥挥手，阿比尔立刻感觉到力气又恢复了一些。
阿比尔也很委屈，他根本不知道眼前这个长着两只巨大纯黑翅膀的少年到底在讲些什么，三千零二十六年前他确实通过献祭生命得到了一本书籍，但是书籍只写着如何获取永生的方法：一是占用灵魂，二是为黑暗神解除封印。
他看得很清楚，绝对不是少年所说的那样：他们给阿比尔生命，而他要去为黑暗之神解除封印。
这两种说法虽然很像，但是有着质的区别。
有着鲜红眼瞳与纯黑羽翼的少年在看见阿比尔再次露出惊诧表情之后睁大鲜红漂亮的双眸，凭空捏出一本书籍，有着藏红色的封皮，正是那本《忒尔西秘咒》，随后哗啦啦地翻起来，声音活泼可爱：
“你不信？那么就由我来翻给斯图亚特大蠢货看看然后狠狠打你的脸吧……”少年手中的书页不停翻动，很快停在一页，少年眯着眼睛似乎在搜寻某个字眼，随后脸上的俏皮与恶趣的笑容突然变成惊讶，嘴巴变成一个O形，“诶……诶？”
双翼少年的手指底下，原本他料想的文字没有出现，反而是一段他粗心写错的相近的错别字。
即使是这样，少年的脸上也没有露出一丝丝因为犯错而尴尬的表情，仍然是生动活泼着：“这个，那个，好像还真是忒尔斯搞错了耶……”
命悬一线的阿比尔：“……”
第75章
“原来是这样啊, ”少年鲜红的眼瞳不好意思地眨了眨，却并无一丝歉意，仿佛是被娇生惯养的俏皮, “忒尔西还以为是蠢……斯图亚特只想享受忒尔西的力量却不想要为忒尔西办事呢。既然这样的话,那么忒尔西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哦，现在忒尔西就把力量重新还给斯图亚特吧。”
阿比尔痛苦地躺在床上,听着双翼少年俏皮活泼的语气，头更痛了：“……忒尔西是谁，你们大人又是谁？”
少年鲜艳漂亮的双眸睁圆,如同红色矿石被打磨至最薄时透红诱人的色泽,泛着水润与娇俏,声音也是活泼可爱：“一不小心就忘记自我介绍啦,那么就由忒尔西来率先做一下自我介绍吧～”
忒尔西形状完美漂亮的纯黑羽翼在空气中扑闪两下,随后少年的身形又灵活地转了一圈，阿比尔这才发现这个自称忒尔西的双翼少年一直都是漂浮在空中。
“我的名字呢……你不用知道叫什么啦，反正你叫我忒尔西就可以～我就是我们大人,也就是伟大的黑暗之神的黑天使喔，现在忒尔西已经自我介绍完了,你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随着少年的声音落下，那股令他亢奋、被力量充盈的感觉就跟开玩笑似的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体,而做到这点、轻而易举就收走他的所有力量的双翼少年面色却轻松的好像只是向一枚茶杯中倒入了一些颜色漂亮的果汁。
眸色鲜艳的少年一直维持着可爱俏皮的甜蜜笑容,而阿比尔却一点儿也笑不出来。
虽然他没有受过正经的神史教育，但是也是活了几千年的人，同时他也一直因为那本书提到的黑暗之神因此关于神话的书籍并不少看, 神史的版本有很多,而类似于“黑天使”这类的字眼也并不陌生。
广泛为人所接受的神史版本中写道：光明神将权柄分给四十八位小神明，也就是四十八位白翼天使,而偏执阴暗的黑暗神吝啬于分享，他独自掌握着黑暗权柄，所掌管的黑翼天使没有实权，分管黑暗神国的各项内务。
难道眼前这个看起来是个小孩子的黑翼少年就是黑翼天使？
虽然被力量重新充盈起来，但是一思考起来阿比尔还是觉得双眼和大脑都在晕眩，他尝试着坐起来，觉得自己大概是太长时间没有吃饭而造成的低血糖。
如果他不是精灵族人也不是魔法教授而是普通生物，阿比尔觉得自己大概早就被饿死了。
“你是从哪里来的？”阿比尔一边问出心中的疑惑，一边走到桌前为自己倒了一杯冒着热气和苦涩香味的红茶，又为自己变出了几块巧克力夹心面包，向嘴里塞了一口又胡乱灌了一口热红茶。
面包的柔韧触感让他终于真切地感受到自己还活着，在一刻钟以前他有怀疑过自己其实已经去到了冥土，而什么忒尔西什么的都是他死后的幻想。
所幸现在看来不是这样，阿比尔重新有了一些倾听这个黑天使少年听起来荒谬话语的耐心。
“我？《忒尔西秘咒》就是忒尔西隐藏的地方哟，我们大人被光明神那个坏家伙封印，但是光明神一定没有想到我们大人还留了一手吧？被《忒尔西秘咒》选中的人，就会获得我们大人亿万分之一却仍然无穷无尽强大的力量，而同时，获得力量的人也要为我们大人解除光明神设下的封印作为交换。”
忒尔西恶趣娇俏地笑起来，露出洁白如玉的牙齿，嘴唇两边的小小獠牙就像人类的虎牙那样可爱，“忒尔西知道人类世界中有一句话来形容非常合适呦，那就是……''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这句话是这样说没错吧？”
少年的话语就像他本人看起来那样密集且喋喋不休，阿比尔咽下一整块让他恢复精力的巧克力面包，终于等来少年把话说完。
“你为什么一直隐藏在书里，而现在为什么又突然出现？”
最重要的是，阿比尔想问他为什么可以轻轻松松收走他的所有力量，这间接的相当于拿捏着他的生命。但是阿比尔欲言又止，没敢问出来。
“我隐藏在书里的原因也很简单啦，当我们大人还没有被封印的时候我就每天忙忙忙，不是忙点这个就是忙点那个，你要知道作为黑暗神国唯一的……黑天使，我要做的事情可是光明神国四十八个白天使所要做的工作的总和诶。
所以我们大人让我隐藏在书里辅助被书籍选中的人，我觉得正常人来做的话就算我不现身也可以完成吧？ ”
阿比尔眉心重重地跳了两下，感觉虽然没有明说却暗中在嘲讽他似的。
“但是呢，就算不是正常人，即使你动作很慢的话也是没有关系的呦，毕竟我们大人是很开明的神明，祂不急着回神国哦。”
“所以为什么你现在现身？”
“笨蛋斯图亚特，我不是都已经说了吗，当然是因为光明权杖有神迹了啊，这说明光明神或许已经在某个地方重新现身，并且拿回了一些力量，这说明已经有人在尝试唤醒光明神啦。我们大人虽然并不在乎什么时候能被解除封印，但是这种事怎么能落后于光明神国那些家伙呢？”
原来是这样，光明神显现神迹，而黑暗神仍然被封印在海底。
祂们是众所周知的劲敌，暗中这样较量的话也算合理。
阿比尔弄清楚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但是他并不打算就这样听从黑天使忒尔西的命令，阿比尔从来都不是谁的下属，他想自己做神明，而不是什么解除黑暗神的封印。
忒尔西在阿比尔的住处悠哉地生活了半个月，仿佛是天然上位者的娇憨般指使着阿比尔做这做那。
终于在一天晚上，阿比尔感觉到自己的力量已经完全恢复，他来到少年暂时栖息的他的花园里，此刻一轮满月浮在夜空，银色皎白的月光将窝在庭院躺椅里少年本就白皙的面庞照得更加发白，背后两只纯黑的翅膀在黑暗中乖顺地蛰伏着，少年鲜红的眸色像是某种液体一样抬起盯着天空中的满月。
察觉到阿比尔的靠近，忒尔西将视线从满月移到他脸上。
平日里欢快娇俏的少年此刻像是无忧无虑的孩童突然有了心事一般，没有露出那抹平日里常携带着的t恶趣笑容，而只有微微笑意，在与他对上之前，那双甜美鲜艳抬起望向满月的双眸里似乎还有极为危险凛冽的味道，如同平静中酝酿着疯狂，又像是他的错觉般瞬间消散、变成柔软甜蜜的笑意。
“又怎么了？斯图亚特。”拢起纯黑翅膀的漂亮少年如图无忧无虑的孩童般轻快地问。
“如果需要我去解除封印的话……我想知道，海底封印的到底是黑暗之神本体，还是说……那里其实封印的是黑暗之神的权杖呢？”
被少年鲜红湿润的双眸注视，却被其中隐隐与往常完全不同的凛冽感觉震摄，阿比尔硬着头皮低声问道。
忒尔西曾说光明权杖在黑暗神手中，而光明神却将黑暗神封印，阿比尔隐隐有一个猜测：实际上，被光明神封印的其实是黑暗权杖。
而对于神明来说，权杖就是他们力量的象征，如果谁拥有权杖，谁就拥有对应的力量。
那么，如果他能得到权杖的话……
阿比尔垂下视线，将险些没有伪装完美的双眸隐藏到阴影中去。
“斯图亚特，这不是你该管的呦……”少年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到他身侧，用甜如蜜糖般的嗓音笑着说道。
阿比尔有一个感觉，他的猜想是真的。在阿方索维蒂斯海里被封印着的，就是黑暗神的权杖。
而至于黑暗神的本体，他也不知道在哪里，但是这有什么所谓？没有象征着力量的神明权杖，黑暗之神恐怕也只是一个手无缚鸡的普通人吧？
阿比尔想起权杖脑子就近乎癫狂般的亢奋，仿佛此刻权杖已经属于他阿比尔了。
但是……
阿比尔依然垂着眼眸。
眼前的这个黑天使是个麻烦，如果有这个黑天使存在，那么权杖就不一定会到他手上。
阿比尔重新抬起目光，所有的一切癫狂与亢奋都被他掩藏在幽绿眼瞳之后，模样年轻的精灵教师阿比尔露出一个妥帖的微笑，正是他用于迷惑身边之人的那个被称为“完美笑容”的三分微笑。
“我明白了。”
随着阿比尔缓慢悠长的嗓音落下，鲜红双眸的黑翼天使后退一步，踉跄着倒在躺椅上，双眸睁大，仿佛是满满的不可置信。
阿比尔见此，脸上的温暖笑容再也抑制不住地放大，直到变为恐怖癫狂的邪恶笑意。
“黑天使？想必也只是曾经神国里娇生惯养的小毛孩吧？怎么连对陌生人不要轻易信任都不知道？”
阿比尔刚刚用了九成魔力释放出的，是最为邪恶与最具杀戮性的黑暗禁术，可以震碎生物的五脏六腑，但是因为其可怕的威力，阿比尔至今没有遇到可以用上的场合。
而对于眼前这个自称是黑翼天使的小毛孩，阿比尔深知其拥有可以随意收取自己所有力量的能力，因此他毫不犹豫地用出来，并且用了自己的九成魔力。
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啊。
阿比尔看着少年那平常令他感到厌恶的欢快与娇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惊诧与错愕。至于为什么还能睁着眼睛，那大概也是因为黑翼天使不能与普通人相提并论吧。
少年的唇角流下暗红蜿蜒的红色液体，与他鲜红的眸色相比像是蒙上了一层死亡的味道。
阿比尔更加放心和满意，信步走至少年跌落的躺椅旁，微笑着弯下腰来：
“内脏被震碎的感觉，不好受吧？现在，你就放心死去吧，黑暗之神的权杖，我会替你、你的大人，好、好、保、管的……这可是黑暗法术中连黑魔法师都觉得禁忌的法术，滋味怎么样？”
“啧啧啧，不要这样一副很怨恨的表情呀，像你以前那样，笑嘻嘻的，多可爱呀，笑着去冥土，多好啊。”
阿比尔一鼓作气将这么多天的怨怼全部说出来，终于有他喋喋不休而忒尔西只能听着的时候了。
他的话音落下，脸上的微笑一点点抹平，眼睛里的嘲弄变成疯狂的贪婪：“黑暗权杖……我会拿到，我会是下一个黑暗之神……”
阿比尔话还没说完，躺椅上嘴角溢血的少年就骤然消失，不见了踪影。
他心脏重重一跳，同时月光被抹去，花园里陷入前所未有的黑暗，连万物的影子都见不到。
什么情况？ ！
阿比尔瞬间意识到不对劲，一股浓重的危险感涌上心头，同时伴随着的还有生物在黑暗之中畏惧的本能。
“蠢货斯图亚特。”
忒尔西用甜如蜜糖、听起来像是在向谁撒娇的嗓音轻而缓地称呼道，看不见少年的身影，那声音像是来自四面八方，仍然是娇俏、活泼、欢快。
如果几分钟以前阿比尔没有用九成力量用出黑暗法术、也没有说出那一大段自爆式的言论的话，他现在一定是听着少年一如既往的语气，生出无聊与厌恶的想法。
可是，现在的阿比尔心跳重得要蹦出来，心中满是惊恐与畏惧，他全身发凉，汗毛直立，在原地不停转圈寻找着声音的来源。
“蠢货斯图亚特，我想问，你刚刚使用的确实是黑暗法术没错吧？”
阿比尔此时一句话也不敢说，少年似乎也没打算让他回答，继续说着。
“你用黑暗法术攻击黑翼天使……怎么说都是愚蠢至极啊……至少，也应该用光明法术吧……”
少年的语气中没有一丝因为被暗算和嘲笑而生出恼羞成怒的感觉，平常欢快得像是在耐心教导他如何使用正确的魔法一样。
下一秒，少年的身形骤然出现，就像是原本与黑暗融为一体，再由无形的夜色汇聚出了人形，如同融化的水滴从冰块上分离那样陡然出现在他面前，鲜艳的红色眼瞳蕴藏着无边笑意，苍白獠牙即使在黑夜里也闪着危险的锋芒。
下一刻，从四周的黑暗中不断凝聚出黑色的雾气包裹上他，首先是腿，接着是身体，接着是胸腹，到最后，他的脖子也被黑雾笼罩住。
“忒尔西，最讨厌背叛和伤害。”
随着黑雾笼上阿比尔的身体，周围掩盖住月色的纯黑如同被提纯一般渐渐散去，少年的唇角仍有笑意，却面露凛冽杀意地站在月色之下。
阿比尔的舌尖似乎也被什么包裹住，并且随着他的动作，黑雾将他包裹得越来越紧，如同紧缚的绳索一样将他牢牢捆住，阿比尔立刻全身疼痛起来，每一处皮肤都如要被勒炸一般疼痛。
他用了九成魔力的禁忌法术，竟然对忒尔西一点用处都没有！ ？
阿比尔眸中的惊恐更剧，紧紧盯着双翼的少年。
“不要用这种看杀人恶魔的目光看忒尔西哦，忒尔西可不是杀人恶魔，忒尔西是黑翼天使呦～”
黑雾的捆束越来越紧，阿比尔感到全身的血液都被挤到大脑，终于抑制不住，跪倒吐出一大口血。
第76章
“还有, 不仅是黑暗法术伤害不了忒尔西，低级的光明法术也对忒尔西没有影响呦，只有光明……天使以上的法术才行呦。”
黑翼的天神笑着俯下身来,如同纯善之人一般轻轻将跪倒吐血的阿比尔扶起,但是阿比尔全身被黑雾缠绕，喉咙里溢满腥锈的血味,全身提不起一点儿力气，却如同鸡仔一般被少年笑着扶起：
“快起来呀，斯图亚特, 我还要指望你帮我们大人解除封印呢～”
随着动作幅度一同加紧的雾气的束缚,阿比尔在心里即使恶毒痛骂着却仍然说不出一个字来,他不信忒尔西不知道他全身的雾气会随着动作收紧。
“不要再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呦,好好完成这一切……我会给你你想要的。”
阿比尔痛得意识模糊,身体因为被勒紧而又疼又冷，他这才意识到眼前有着甜美微笑的少年是怎样一个来自地狱的恶魔。
从此以后，他每天早上醒来就会拥有比往常更加充沛、强大的力量, 却在傍晚降临、黑夜降临之前力量与内脏器官极速衰竭，只有每天到那个可怕的黑翼天使面前, 他才能重新获得新生，第二日才能重新拥有力量。
阿比尔感觉自己真真正正成为了一个傀儡,这种感觉让他变得易怒和常常忘记伪装成温暖良善的模样。
现在已经是下午, 阿比尔已经感觉到力量开始流失，而刚刚在卡桑德拉面前忍不住恼怒的吼叫使得他的力量流失得更快。
不到几分钟，他就感觉自己连端起茶杯的力气都没有。
幽绿浑浊的双眸闭上, 阿比尔向后靠在沙发里。
……
距离水平面一万米的海水里。
时间不知道t静默了多久, 大概是做一个梦的时间，也大概是一百年, 或者一千年。
茸德缓缓睁开眼睛，彻底失去意识之前被海水充斥酸涩的感觉还留有一丝丝感觉，但是她明显地感觉到眼睛与一片极深的蔚蓝之间有一层极薄的阻隔。
所以，是死后，变成魂灵了吗？
茸德的脑中不断闪过那个浅金色鱼尾少年的身影，蛋挞，又去了哪里？
或许是这掺杂着死亡感受的一梦太漫长，茸德逐渐怀疑是不是所有的一切都是幻想。
重新闭上眼睛又想了一会，她实在太累，全身没有力气，感受身体里的魔力，也微弱得几乎算没有。
所以，大概是真的变成魂灵了吧。至少以她现在的魔力来说是绝对完不成避水魔法的。
但是，也有可能是蛋挞最终把她救下来了呢？她被吞噬力量的时候他不帮她，或许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吧！
想到这里，茸德立刻睁开眼睛，即使身体疲倦仍艰难地坐起身来，四处看了一眼。
视线在某个点突然顿住。
金黄头发的少女坐在她的身后，面前是一堆燃着的焰火。
卡桑德拉。
卡桑德拉坐在那里，静静看着她，双眸因为茸德醒来而微微颤抖。
茸德看见了从未设想过会出现的人，连身体的疲倦都顾不上，怔愣着与卡桑德拉对视着。
“您醒啦。”
是卡桑德拉率先出声打破宁静，她的声音轻柔颤抖，仿佛很紧张。
茸德与卡桑德拉之前的交集几乎可以算得上没有，因为她们一个是漫画女主，而另一个是根本排不上号的恶毒女配，更是在茸德的刻意避免下，两个人几乎连一句像样的社交话都没有说过。
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的茸德连身体的虚弱都忘记，下意识回答道：“是的。”
下一刻，茸德觉得自己作为似乎被卡桑德拉救下来的人有必要主动说些什么。
“你救了我吗，谢谢你……卡桑德拉。”
“没事的，您到这里来一起烤烤火吧，我看您的脸色十分苍白。”
卡桑德拉的表情不是以往那种看上去温温和和、健谈开朗的样子，而是听见茸德的道谢后，脸颊微红，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指着火堆邀请她一同烤火。
这样子并不像以前那个卡桑德拉，倒像是……
茸德想起这两天与到隆泰侯爵府的那天看到的卡桑德拉。
倒像是……茸德昨天放学前在置物柜前看到的那个微微弓背、胆怯一般的卡桑德拉？
茸德尝试着起身，发现自己因为魔力耗尽而消失的鱼尾重新出现，这回变成了一条浅蓝色的。
“我给您变了一条鱼尾，想着这样您醒来以后的行动会更加方便。”卡桑德拉微红的脸颊被海水里的火光微微照亮，看见茸德盯着鱼尾怔愣，又小声解释。
“原来是这样，真的非常感谢你。”茸德认认真真感谢，同时游到了卡桑德拉身旁不远的位置，坐下来。
海水里的火堆没有在空气里燃烧时的柴火炸裂的声音，是由魔法师将凝聚温度极高的火焰，同时要施予避水和不断产生氧气的法术，和生物到水底活动所需的法术类似，也因此燃烧时十分安静，只有火苗不断跳跃供暖。
茸德盯着跳跃地火苗有些发呆，身体在阴暗湿冷的海水里黏腻的感受被烘烤充散了一些，力气似乎也有一点点恢复。
“您吃些这个吧，应该是从奥利维亚带过来的。”卡桑德拉从包里掏出一些饼干，递给茸德，自己从中随便取了一枚咬了一口。
茸德被这一声唤回神，怔愣着撑着底下礁石想接，指尖突然触碰到了一个东西，她低头望过去。
是一盏河豚灯，已经没了光亮，黯淡下来。
“谢谢。”茸德轻轻移开视线，垂眸接过饼干。
“我找到您的时候，您躺在那个地方，身边只有这一盏灯像是您的东西，我觉得是您的，就帮您拿过来了。这……是您的吧？”
卡桑德拉的嗓音柔软，湿润微缩的双眸与以往完全不同。
“是我的，谢谢你，你可以不必称呼我为''您''，毕竟我们是同辈的同学。”
茸德因为这样子的卡桑德拉而心中诧异，但是她很喜欢这样的卡桑德拉，不是因为卡桑德拉帮助了她……是一种感觉。
“你刚刚说……从奥利维亚带过来的饼干，难道这里不是奥利维亚吗？”
“是的，这里不是奥利维亚，而是远离奥利维亚的一个海洋，名叫，阿方索维蒂斯海。”卡桑德拉伸手将火苗烧得更旺，轻轻说道。
“您一定很想问我是怎么知道的吧。这件事说起来很荒谬，我是在身体里的另一个人格占据身体时，听一个男人这么说的，他命令我的那一个人格保证将您送到这里，在这里您会失去性命，消失在这个世界上，这样才不会影响那个男人的事业。”
“男人？”茸德眉心跳了一下，她内心隐隐有一个猜测。
“是的，他就是这次试炼的设计教师，阿比尔教授。”
居然是他！
被火堆烘烤暖和一些的身体立刻冷意上涌，原来那些奇怪的感觉都不是她的错觉。
幽暗深邃的双眸、紧紧锁着她的目光，这些所有一切的背后竟然是一场早就密谋起来的针对她性命的策划。
阿比尔教授有着神奇的会让人无端喜爱的魔力，笑容与面庞也十分温暖随和，这才是最恐怖的一点：不管他做什么坏事，都不会有人怀疑到他头上。
茸德感觉到双颊绷得发麻，她紧紧攥起手掌，才没让自己的惊讶泄露出来。除此以外，她立刻涌出了许多听起来荒谬的问题想问。
“他为什么要我的性命？”
阿比尔是来自精灵族的外聘教授，从茸德入学前他似乎就已经在圣托里斯任教，她并不觉得自己和阿比尔有什么交集。
而如果单纯是因为她皇室的身份……阿比尔也只是一个精灵族人，与奥利维亚皇室贵族也理应没有任何瓜葛。
茸德实在想不出其中因为所以，这也是她一直没有真正怀疑阿比尔教授的原因之一。
没有理由，除非……
“具体的情况我也并不是很清楚，这具身体的一大段经历我都没有记忆，我的记忆……从在阿维多斯镇上某一天开始断开，之后就突然出现在，隆泰侯爵的家里。但是之后我就发现，这具身体除了我以外还有两个人格，其中一个人格出现得频率较少，另外一个则总是出现。他们出现的时候，我可以看见可以听见，却没有身体的控制权。”
卡桑德拉微红的脸颊垂下，声音细弱呢喃。
“什么？”茸德惊讶极了，“你还有另外两个人格？”
她大概猜出一些类似的结果，她原本以为是卡桑德拉被谁控制，所以一会儿冷淡一会儿怯懦的。但是没想到是卡桑德拉拥有了三个人格。
茸德感觉到脑子变得混乱，在海水里这种感觉变成了一种微微窒息的感觉。
“是的……事情很复杂，我们要不要先离开这片海？我刚刚没有带您走，是想着您或许还有试炼没有完成……”卡桑德拉在火光后微微抬起头，轻轻问茸德。
“我正有此意，至于试炼，我想这场试炼的结果也许并不重要。”茸德疲倦地支起身子，力量的匮乏使得她摆尾都艰难。
“您先别动，我为您……输送一些魔力吧……”卡桑德拉柔软轻轻地说。
茸德还在怔愣着，卡桑德拉就游到她背后，双手贴上了她的后背，茸德顿时感受到有一股温和的力量涌进她的内脏，充盈起她被吞噬干净魔力的地方。
“谢谢你。”即使已经说了很多次，茸德还是认认真真又说了一遍。
“没事的，为奥利维亚的第一公主效力，是卡桑德拉从前从没有想过能做的，我很……开心。而且我的其他人格伤害了你……”卡桑德拉带些微流的话语顺着海水传到她耳边，茸德感觉到她的手掌轻轻离开了自己。
她立刻又想问更多的问题，但是还是先离开阿方索维蒂斯海最好。
第77章
茸德看着卡桑德拉垂下身子将火苗熄灭,微微有些愣神，又突然想起什么，向四周看了几眼。
他们距离那座堡垒遗迹并不远, 据卡桑德拉来说, 她就是在遗迹前的廊柱底下找到茸德的。
那么，如果茸德没有记错的话,她确定自己今天带上了蛋挞，并且一起到了这个遗迹旁边。
……“茸德……要过去吗。”
少年的声音似乎还在耳边。
可是，好像从她触碰上那枚黑白相融的圆形薄片以后, 蛋挞的声音就彻底消失了。
会不会是也遇上了危险,或者到外面去为她找救兵t了？还是什么别的原因……
茸德陷入思绪, 就连卡桑德拉游到面前也没有发现, 卡桑德拉轻轻在她眼前挥挥手, 茸德才如梦初醒般停止想象。
“您还有什么落下的东西吗？”卡桑德拉问。
“麻烦请稍等我一会儿。”
茸德回到那座遗迹前，用魔力在廊底留下了一行字迹。
她担忧蛋挞遇到了什么危险，因为他从不会随便离开她身边……如果他是去到了什么地方没能回来,假如他能回来看到这些字，告知她他的情况,她也能安心下来。
思绪收回，茸德重新回到卡桑德拉身边,卡桑德拉安静着,没有问什么。
“那我们离开这吧，”卡桑德拉递给茸德一颗传送法球，“带上一些魔力捏碎这个, 就可以传到一个地方, 不过那个地方非常安全，如果您相信我的话… …我想您应该还有许多问题想要问我, 我到那里再为您一一解答。”
“当然。”
茸德捏碎法球，两人瞬间站在了一面泛着旧色的褐红色砖块墙壁前。
终于不再是那个阴暗湿冷、让人感觉全身被挤压着的深海里了。
茸德缓慢呼吸着，打量了一眼面前的景象。
这似乎是一个深巷，前面与后面都是墙壁，而巷子的两边都不断延伸，看起来没有尽头。
“这边走。”卡桑德拉抬起手，一个符咒一般的金色字迹在墙壁上显现，墙壁上立刻出现一扇门，卡桑德拉拉开门，示意茸德进去。
门后是一些复古的装修风格，茸德拎起衣摆，走了进去。
卡桑德拉也随后跟上，转身关上门，茸德看见在门关上发出锁合声的一瞬间这扇门又消失了，原先门的位置变成了光洁的墙壁，一幅挂画静静摆放着。
茸德随着卡桑德拉的动作转过身，打量着这个房间。
失去了门的装饰，这个房间看起来就像是……一间密闭的咖啡厅。
没有一扇窗户，而他们走的那扇门消失后也见不到第二扇门。
面积看起来并不大，只能供一人站立的操作台后站着一个男人，面无表情，也没有看向茸德两个人。
卡桑德拉从茸德背后向前走，轻声说：“他大概是一个木偶人，阿比尔教授从来没有向我解释过他是谁，但是我在他的身体里感受不到灵魂的味道。 ”
原来是这样。
茸德收回目光，跟上卡桑德拉的脚步。
这间咖啡厅除了那个木偶男人与没有任何门窗以外，看起来一切正常，昏黄古典的灯光将没有门窗的房间照得透亮，每张方形的实木桌上都摆放着一瓶散发着馥郁香气的玫瑰花瓶，两侧摆放着酒红色的沙发椅，沙发椅上都有一只绣着花朵的抱枕。
甚至还有不知道从哪里传出的音乐声，外面的陈设一眼看到底，那飘渺悠扬的音乐像是从操作台传来。
“您坐这里就好。”卡桑德拉拉开一把酒红色的沙发椅，指着对面的座位说。
这里有很多座位，有许多人喜欢选择靠近墙壁或是附近的座位，卡桑德拉却越过许多座位选择坐在这里，咖啡厅的正中间。
如果是平常，茸德会觉得卡桑德拉或许是喜欢这个位置，但是，她隐隐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坐在这里，或许有什么说法吗？”茸德并没有过多思考座位的问题，觉得正是自己刚刚被救下来而有些疑心疑虑，为了缓和一下气氛，她随口问道。
“您很聪明。”卡桑德拉微笑着轻柔说道，“其他的座位都不可以坐，只有这里的座位才可以坐下来。”
茸德正感觉到惊讶，操作台后的那个男人就缓慢移到他们面前，手中拖着一个托盘，摆放着一盏茶壶与几枚茶杯。
男人的动作果然像木偶一样，一卡一卡，像是被设置了固定的程序，每做完一个程序就停顿一下。
并且随着男人的靠近，那股飘渺空灵的音乐声变得更大更清晰，就仿佛……是从男人的身体里发出的。
这样的事难免让人感觉到诡异。
男人缓慢移到桌前，弯腰四十五度首先将茶壶端到桌子一侧，随后取了一枚茶杯放在卡桑德拉面前，最后又取了一枚茶杯，放在茸德面前。
音乐声随着男人靠近更加空灵诡异，茸德皱了皱眉，男人的茶杯没有避开她的手，杯底直接触碰上了她的手背，在感受到烫意之前茸德快速移开手掌，男人却仍然就像没看见一样依然面无表情着继续将茶杯放在了原地。
放在了桌子靠她一侧正中间的位置。
“抱歉，忘记提醒您，不过我正要先说这件事。”
卡桑德拉的声音在随着男人走远而音量逐渐减小空灵的音乐中响起，茸德终于想起来这音乐的诡异感来自于哪里——这音乐是八音盒里才会使用的音乐，并且是许多年前才使用，非常古老的一首，很早就被流行音乐取代，因此现在的奥利维亚人几乎都没有听过。
茸德家里有一个几百年前的八音盒收藏，播放的正是这一首，不过因为十分古老，声音断断续续。
即使这样，茸德也确定男人身体里发出的与那一样。
阿比尔怎么会使用几百年前的音乐？
茸德正疑惑着，下一秒，卡桑德拉说出的话令她更加惊讶、身体涌起寒意。
“我们所处的，正是阿比尔教授书房书架上的一个八音盒，而只有这个座位，才是八音盒程序中的一环，不管坐到哪里，那个人都只会将茶杯送到这张桌子上，我想那种情况会更加……恐怖。而木偶人也只会遵循程序将茶杯放在阿比尔设计好的位置，所以才会发生刚刚的事。”
卡桑德拉斟酌着措辞说，她的面容平静，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说出了什么样惊天的言论。
将活人传进八音盒中。如果茸德没有记错的话，这是禁术。
“请您不要惊讶，在很多天以前我也正经历着与您同样的诧异，但是现在，我想告诉您，使用禁术这件事在阿比尔教授身上十分常见。而我选择在这里和您解释一些事情，是因为，虽然这里是阿比尔教授最私密的处所，但同时也是对于我来说最安全的地方。”
茸德的手心溢出冷汗，除了对于“他们正处于阿比尔书房里的一只八音盒里”这件事的隐隐不安，还有一种阿比尔身上的秘密将会颠覆她以前长久以来认定的某些认知的预感。
“阿比尔教授因为某种原因控制着我、监视着我，只有在这个无法使用任何魔法的八音盒里我才能逃避他的监视，但是如果脱离他监视的时间太长，也会引起他的怀疑。 ”
“我的记忆，是从半年前开始断开的，当然，这接近半年的时间对于我来说只有不到一个月，我从阿维多斯镇突然来到帝都，也只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而已。”
茸德静静听着，心中惊讶。
可是明明，卡桑德拉是从阿维多斯镇上转学到圣托里斯的，原因是她救下了隆泰侯爵的次子肯恩，因此被侯爵府报答……漫画也就是从这一个情节缓缓展开的。
“您一定很惊讶吧，”卡桑德拉微笑着说，“我突然出现在隆泰侯爵的家里，当时也是很惊讶，更多的是惊慌失措，因为在这里，我谁都不认识……我以为自己是穿越到某个地方，但是后来才发现，这个地方其实说起来并不陌生，就是即使我在阿维多斯镇上时也听说过的奥利维亚繁华的帝都。而且，在我记忆断开的前几天，我恰好坐了半天船到达这里拜访一位亲戚。”
“我恐惧于自己完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面对一些陌生的人，隆泰侯爵是我从未企及的贵族，而侯爵府有我在阿维多斯镇上的家十倍大，我……很局促，也很害怕。”
“我局促于被隆泰侯爵与侯爵夫人善待，害怕的是陌生的环境与未知的危险。因为在我们镇上，平民大多被豪绅瞧不起，虽然国家的相关法律很完善，但是，由于镇子上教育资源落后、思想也比较落后，这种情况几乎是难以避免的。虽然侯爵与夫人善待我，但是我难以安然莫名地接受这份恩情，同时也时刻担心着身边是否有如同镇上无理豪绅般的人……毕竟，我的出身与你们相比，几乎是如同石屑与星辰的区别。”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开学日看见的某些时候的卡桑德拉，会视线飘移，如同受惊一般。
茸德心里t很复杂。
“但是现在，只是短短的相处就已经让我察觉到各位的友好，不管是对我身体里的另外两个人格，还是只对我。还有您，与您相处，我感到十分愉快。”卡桑德拉微笑着说。
“对不起，我并不知道是这样的事实，我……并不知道你现在有三个人格。”茸德感到有些不好意思，开学日在置物柜前看见的那个，应该就是眼前的这个卡桑德拉，“那么……你知道你是怎么住进侯爵府的吗？”
卡桑德拉认真听着，微愣了一下，随后小幅度地摇了摇头。
“你记得你小时候的所有事吗？”
“是的，我遗失的只有从小镇到帝都与之后发生的事的记忆，某一天我重新有了记忆，身体里就已经有了两个人格，大概因为人格太多，我能控制身体的时间十分有限，阿比尔教授昨天才在这里为我其中一个人格加强力量，并且说我与令一个人格短时间内不会再出现，但是今天下午被阿比尔教授信任的那个人格奉命到海底去确保你失去性命，而她刚到你附近我就拿回了身体的控制权……之后我就一直守着你。”
“原来是这样。”
那么看来，眼前的这个卡桑德拉是这具身体的真正主人，而她并不知道自己会出现在隆泰侯爵府的原因，那么大概在卡桑德拉救下肯恩之前，发生了某些事，使得卡桑德拉的身体暂时被第二个人格占据。
所以转学到圣托里斯之后的卡桑德拉就都是那个人格：外表温婉、如同清水芙蓉一般的卡桑德拉。
为什么这么巧？恰好是在漫画开始的时候，那个人格出现？
第78章
手指碰上冒着热气的茶杯,茸德的思绪被烫意唤回，垂眸看了一眼。
“您是……知道一些事情吗？”卡桑德拉看着茸德陷入思绪时的表情，轻声询问。
“嗯。”
茸德犹豫着要不要将漫画的事情告诉眼前的这个卡桑德拉,犹豫的原因是……蛋挞口中的中心系统说这件事不能说出来,还有就是，这是她埋藏在心底许久的秘密,因此将它说出来是一件需要慎重考虑的事情。
但是，今天卡桑德拉和茸德说了这些荒谬的事，让她感到有必要说出来。她隐隐觉得卡桑德拉、漫画、阿比尔之间或许有某种联系。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茸德下定某种决心,她没有去触碰那杯冒着热汽的袅袅红茶,抬起双眸和卡桑德拉对视。
卡桑德拉似乎没有料想到茸德真的了解一些事情, 双眸中露出一些惊讶。
“我在很久以前, 也就是你口中的半年前, 就知道你会从阿维多斯镇上的高中转来圣托里斯。”
“您是怎么知道的呢？可以告诉我吗……我很想知道这半年里发生的事。”卡桑德拉面露惊讶，倾身靠近。
“我做了一个梦，梦里讲述了你从阿维多斯高中转学到圣托里斯以后接近十多年的时间发生的事,做这个梦的时候我本来还完全不相信，但是紧接着那天早上你就和我梦中所描述的一样,转进了圣托里斯，我们成了同班同学。”
茸德将自己是梦中漫画的恶毒女配环节省去,简短地为卡桑德拉描述了这个类似于预言、但是如果故意悖逆其中剧情就会受到惩罚的梦。
“居然是这样。”卡桑德拉的反应就和茸德做完这个梦后在现实中看见卡桑德拉一样, 惊讶的同时感到十分荒谬。
这个世界虽然充满神话与魔幻色彩，但是预言梦会被强制执行的事情算得上是闻所未闻。说“算得上”都不准确，是真的闻所未闻,而作为惩罚的手段也不像是平常使用法术就能随随便便做到的事。
那时耳边响起的巨大嗡鸣声似乎还在耳边, 内脏似乎要裂开一般的疼痛，都比茸德所学过和了解的战斗法术带来的伤害与威力要更猛烈。
像是比元素魔法级别更高的法术种类,除了威力强到可怕，使用后任何一个抵抗力再强的魔法师都将陷入痛苦难以再行动。另外一点就是它不需要人为控制，会自动触发，而流传至今的法术，除了有载体而不需要念咒语的，其他所有都需要释放法术的魔法师在场，念咒语并释放魔力。
也正是因为任何人都无法做到的这一点，才让茸德对“漫画系统”、“纠正系统”、“拯救系统”诸如此类深信不疑。
但是此刻，茸德屏息想到一个更加可怕的点。
任何人都无法做到，但是如果创造这些的不是人呢？
应该不会吧……就算是神话，也都是千百万年以前的事情了。
“但是现在剧情出现了很多偏差，例如，漫画里的你没有出现三个人格同时占据身体的情况，也没有提到过你和阿比尔教授认识的事情。”茸德捏着几乎已经没有烫意的茶杯，思索着说，“所以，你和阿比尔教授是怎么认识的呢？”
“准确地说，并不是我认识阿比尔，倒不如说是他认识我身体里的其中一个人格，只要他需要我的时候，都会将我与另一个人格封印住，使得他认识的那个人格控制身体，来为他做一些事情。”
“阿比尔认识你身体里其中一个人格？是性格比较温柔的还是性格很冷淡的那个？”
卡桑德拉听到似乎微微一怔，脸上露出茫然的表情：“温柔的？冷淡的人格倒是有一个，你说的''温柔的''是另外一个吗？但是另外一个她脾气似乎有些暴躁，并不是个很温柔的人，她每次控制我的身体时都会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抱怨着什么，但是如果有人在场，她就会变回冷静的样子，除此以外，她似乎与隆泰侯爵的次子有些联系，总是主动去找他。”
“啊，”茸德感到有些惊讶，“大概就是她了吧，不过我知道的她并不是这样……”
和肯恩有些联系，是因为肯恩是男主；自言自语，大概是在和系统谈话。
这个卡桑德拉，居然和漫画里的性格不一样吗？
不过茸德对卡桑德拉的改观，这并不是第一次。
第一次是莫勒斯山上那次实践活动的异动，她险些葬命于禁林之中，而蛋挞说有被改变世界参数的痕迹，只有卡桑德拉拥有的那个系统可以办到这件事，因此茸德立刻明白是卡桑德拉想要她消失。
至于这一点茸德也可以理解，表面温温柔柔的人与心底有野心并不冲突。没有被漫画系统剥夺人格的茸德不像漫画那样蠢毒，多多少少影响了那个卡桑德拉攻略与完成任务的步伐，因此对茸德有敌意，这都是茸德可以理解的。
但是，脾气有些暴躁？
漫画中描写女主卡桑德拉，温柔善良、智慧强大，可从来没有说过她脾气暴躁。
“有些奇怪……那么你知道阿比尔又为什么要杀我吗？”茸德脱离思索，继续问。
卡桑德拉双眸向上看，露出回忆的表情，“……阿比尔教授说，光明权杖已经被唤醒，而他并不知道缘由，并且怀疑你身上有光明神的力量。好像他觉得你影响到了他的某样打算，还有就是……”
卡桑德拉依照回忆将阿比尔昨天坐在这里对他信任的那个卡桑德拉说的话复述了出来。
“光明权杖？唤醒''那个东西''？”
茸德皱眉。
阿比尔怎么会有光明权杖？并且阿方索维蒂斯海里会有什么东西？难道就是那个堡垒遗迹里沉睡着什么吗？
“是的，阿比尔教授是这么说的，不过他似乎很谨慎，对于''那个东西''的真正信息他从未详细地描述，而我身体里受他信任的那个人格似乎不用他提醒就知道是什么，因此我并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非常抱歉。”
“不必抱歉，这不是你的问题，但是他这么谨慎，恰好说明那个东西有着关键的作用，现在我们应该担心的是吞噬完我的力量，那个东西有没有被''唤醒''。现在看来阿比尔的真正人品与他看起来的良善模样看起来完全不同，反而十分危险和可怕。他手中掌握着光明权杖这一个消息就足够让人感到胆寒，而且我担心他口中的''那个东西''会对我们现在的生活造成某种不可估量的影响，关于这件事，我想已经有必要告知我的父亲了。”
“嗯。”卡桑德拉微垂下视线。
茸德松开已经凉透的茶杯，站起身。
这其中t弯弯绕绕让茸德脑袋里的线绕成一团，她觉得今天了解的东西已经很多了。
“非常感谢你的分享和帮助，你在海底救了我，这份恩情我会记住的，如果有任何需要我或者国王府出手的事尽可以来找我。现在我恐怕要先离开一下，还有一些事等着我去处理。”茸德向卡桑德拉轻轻施了个礼仪。
“好的，能帮到您我也十分开心，如果要离开的话，直接捏碎这个就可以。”卡桑德拉也站起身，回了个礼仪后又递给茸德一枚传送球。
“谢谢你。”
茸德接过刚准备捏碎，突然想到什么，又看向卡桑德拉。
“阿比尔派你的其中一个人格到海底去保证我失去性命，但是现在他没能如愿，你……是否需要国王府的保护？”
卡桑德拉垂下脑袋，又施了个礼仪，“您不用担心我，我已经仿照那个人格的口吻告诉阿比尔教授你没有做第四个试炼就离开了海域，而他十分信任那个人格，应当不会再多过问。”
茸德点点头，表示明白。
“国王府的大门永远向你敞开——如果你有需要。”
卡桑德拉微红了脸颊，抬起乌黑晶亮的双眸：“谢谢您。”
……
一周后。
整整一周了。
茸德坐回书房的书桌前，面容平淡。
现在本该是她每天阅读书籍的时间，但是有整整一周，茸德都没有坐在这里真真正正读进一个字。
从海底回来以后，茸德又拜托国王府的魔法师侍官到阿方索维蒂斯海里寻找蛋挞的踪影，她担心蛋挞是否在她被吞噬力量的时候同样遭遇了不测……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茸德就难以抑制地感觉到揪心，心脏抽疼，并不是受到伤害的疼痛，而是一种酸涩、一直延伸到喉咙，连带着喉咙都发紧。
算起来，她已经和蛋挞朝夕相处半年了。
从做了那个梦的那天开始，蛋挞就出现在她身边，他的声音永远欢快活泼充满朝气，就如同一个小太阳一般伴随她左右。不管是她遇到难题还是体验新鲜事物，不管她身边有没有人陪伴，那个稚嫩轻快的嗓音永远在她脑海里。
后来他化成人形，即使身形高大却仍然性格可爱，如同小狗一般黏人热情，虽然不知道从哪里学会了一秒钟落泪的本领，但是茸德早就把他当成一个好朋友、心爱的小狗。
现在，她是不是把他弄丢了？
茸德呆坐在原地，属于她的椅子旁还有一把椅子，那是她为蛋挞学习文字准备的，蛋挞的学习速度很快，后来他就坐在她身边读书。
而现在，那把椅子已经空置许久了。
书房门被扣响，从屋外传来国王府魔法师侍官长的声音：“公主殿下，您在书房吗？”
茸德将视线从空椅上移开，对着门：“是的，我在，请进。”
侍官长法尔克从门外走入，神情恭谨。
“公主殿下，我们对您所说的那个地方进行了全方位的查找，那里不仅……依然没有您要找寻的人的踪影，也没有您所说的堡垒遗迹，我们只发现了您留下的笔迹……在一块岩石上，还需要进行第三次查找吗？”
法尔克站姿端正，正声询问。
“是的，非常麻烦你们了，第三次搜寻……请将搜寻范围再扩大一些。”
茸德心中没有波澜，从第一次搜寻没有找到蛋挞，她的心跳就一直很平静，一种压抑的平静。
国王府的侍从官无疑是全奥利维亚最训练有素的队伍之一，能力也是佼佼者中最卓越的，他们第一次没搜查到，那么有极大可能就是他并不在海底。
最后一次吧，就再找一次，最后一次。
法尔克离开书房，茸德重新坐回椅子里，静默着想。
第79章
“斯图亚特, 你确定自己没有搞错吗～我可没有感受到晨昏石被激活的感觉呦。”
眸色鲜红，笑容洋溢的黑发少年游哉地躺在阿比尔家后花园里的宽大躺椅上，纯白的遮阳伞几乎将所有阳光都遮挡在外,少年漂亮的脸隐藏在阴翳之中,看起来只是一个青春洋溢的男孩，谁也想不到他是黑暗之土唯一的黑翼天使。
“那就是她没有触碰到, 我可以保证，她身上一定有光明神的力量。”
“可是晒太阳的时候她也没有表现出不适呦。”
少年依然连个眼皮都没抬起，翅膀收起,但是从发间透出了两枚鲜红的角。
阿比尔皱眉站在一边, “你说的黑暗神对光明神的诅咒, 是光明神会被太阳源源不断吞噬力量, 我只是说她身上有光明的力量, 并没有说她就是光明神。”
“诶？也是诶。”
黑翼少年口中露出赞同，表情却仍然没有波动，依然懒散地窝在躺椅里, 显然是并不把他阿比尔的话放心上。
忒尔西确实没有将阿比尔的话听进耳朵。
依据他对光明神卡斯蒂利亚的了解，光明神虽然性格“柔软” ,但是他是智慧、力量、神圣、公正、仁慈和真理的化身，作为最“像”神明的神,光明神在神国时就永远目不斜视,连朵颜色鲜艳一些的花朵都不会垂青和偏爱，更不要说什么女孩。
一个人类女孩身上有光明神力量的痕迹？那简直是异想天开。
忒尔西眯着眼看着花园里高耸的向日葵。
向日葵自从诞生之日起就一直追随着太阳，但是太阳能给它的也只是阳光与润泽而已,太阳不会为任何一株向日葵升起,也不会只为某一株向日葵播撒下阳光。
“我这么说并不是空口无凭。”阿比尔有些恼怒，费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你不知道的是，我在奥利维亚依照《忒尔西秘咒》选择了一些人作为灵魂交换体，事情原本发展得很顺利，我已经控制那些人完成了大部分的剧情，但是就在这个剧情即将结束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回到了十年前。”
“哦？”
黑翼少年终于睁开眼睛，鲜艳的眸色在阴翳中被蒙上一层暗色。
“据我所知，时光回溯是光明神使时间之神的权柄，你应该也有所了解吧。”
不是了解，作为神国的成员，忒尔西对此了如指掌。
忒尔西没有说话，那就是示意阿比尔继续说下去。
“时光回溯并不是我认为那个女孩身上有光明神力量的原因，这是前提。原因是，时光回溯以后，黑暗力量的灵魂交换术不会对她造成任何影响，就是因为她，我在奥利维亚的进度一直进展缓慢，到现在，被她搅合得连进行都进行不下去！”
黑翼少年从躺椅上坐起身，听完阿比尔的话，鲜艳的双眸重新染上懒散。
“进行不下去？那正好，现在你需要做的只是帮黑暗神解除封印，黑暗神回归神国……会给你更多。”
忒尔西一边说着一边走，像是要离开后花园。
阿比尔不知道忒尔西这回又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他看着少年与性格和面庞完全不符的挺拔身形逐渐向外走，更加焦躁：“你去哪？”
“当然是……亲自去看看那个你口中、身上有光明神力量的女孩了～”
敛去了双翼的黑发少年尾音稍扬，像是在说“出去走走”这样轻松愉悦的事。
阿比尔站在原地愣了两秒，回过神时，少年的身形已经消失在后门。
……
“公主，阅读时间到了，接下来是您练习魔法的时间。”
娜恩的嗓音在茸德耳畔响起，茸德倏然回过神来，才发觉自己看了书籍没几秒就又陷入思绪了。
第三次的搜查结果也已经出来了，即使扩大了接近一半的范围，魔法师侍从官仍然没有找到任何有关于金发少年的踪影。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一想到这件事茸德就难以平静下来专注去做一件事。分离本就是一件痛苦的事，未知情况的分离更加令人揪心。
“我看您的脸色不太好……要不要先吃些点心再练习。”娜恩关切地说。
茸德的心情虽然并不写在脸上，可是娜恩算得上是非常了解她的人，公主做任何事从来都是专注目无旁人，而接连几日她发现公主读书时都有些出神。
国王与王后还有一个月才回来，公主又是个喜欢将心事埋在心里的人……
娜恩担忧地想着。
“好的，麻烦准备一些点心送上来吧。”茸德抬起头，轻轻说。
娜恩出门又很快回来了，将手中托盘放下后微微欠身施了个礼仪，推门离开。
托盘中摆放着一个八角花纹茶壶，还有一叠蛋糕点心。碟子旁，更精巧别致的小碗里t装着一枚蛋挞。
蛋挞还在时，茸德叮嘱娜恩每次下午茶都多制作一块蛋挞，因为蛋挞很喜欢吃。
茸德看着泛着金黄诱人色泽、焦糖味醇香甜蜜的蛋挞，再次陷入思绪。
良久，茸德捏起叉子，沉默着将蛋糕与蛋挞全部吃完，又喝了整整两杯花茶。
蛋挞实在是太甜了，茸德其实自己并不爱吃，或者每次都和别人分食一个，蛋挞却从来都不觉得甜腻，每次都能吃两三个。
她该出门走走了。茸德想。
茸德原本是想到花园里随便转转，在花园里看见了似乎刚刚下班回家的莫林德安。
最近北方国家的冬假公休结束，外交部又恢复了热季的忙碌，莫林德安已经连续好几天夜晚才下班，今天终于稍早一些。
看到另外一个如同亲人般亲近的人，压抑了好几天的难过莫名其妙地全部涌上来，茸德鼻尖一酸，喉咙发紧。
莫林德安已经雇佣了几个侍从，侍从为他打开大门，莫林德安正点了点头说了什么后准备抬腿走进去，就察觉到不远处的视线。
“阿德？怎么了？”莫林德安没有错过女孩的一丝表情，疑惑地问。
记忆中只到大腿的小姑娘如今已经抽条得算得上高挑，性格也比她幼时坚强沉稳，现在女孩却站在那里，泛红的眼圈与他们初遇时莫林德安一直记在心底里的那个画面、为差点丢失爱猫而溢出泪珠的轮廓重合。
阿德从来都是开朗乐观，此刻却独自一个人站在那里红了眼眶。
听到莫林德安温和中夹杂着关心的问候，茸德鼻子更酸，莫林德安已经走到面前。
“怎么了？”
莫林德安显然是刚从皇宫回来，身上还穿着工作时的黑金色制服，连纽扣都未曾解开，一丝不苟地系到最上方。他伸出还未来得及摘下的黑色手套，轻轻触碰了茸德泛红的眼圈。
茸德没有回答，慢吞吞移近抱住莫林德安。
让她这样难过的原因其实有很多。
比如心爱的蛋挞没留下任何讯息就消失，比如作为一个高中生却已经直面死亡两次，比如深知力量的薄弱而所以每次遇险都只能靠别人相救……
总之这些一个一个或许微不足道又或许举足轻重，一点点堆叠，在她的心中生根发芽。
莫林德安抬起手捏了捏女孩的下巴，女孩就仰起脸，眼圈仍然红着，却没有落下眼泪。
“是很难说的事吗？”
莫林德安的嗓音温和，带着安抚人心的平静。
“阿比尔教授手中有光明权杖……您信不信？”
莫林德安温和的面庞露出一些惊讶，随即又冷静下来，“阿德，我相信，但是这个你是怎么知道的呢？”，他放下为茸德拭眼角的手，牵起女孩搭在一侧的手，向房子里走。
“这件事很复杂，我一时半会说不清。阿比尔教授，他比看起来的要可怕上千万倍。”
余晖渐显，莫林德安牵着茸德进屋，转身合上门。他立刻明白前几日恐怕发生了什么事。
“坐吧，坐下慢慢说，要不要吃些小蛋糕？”莫林德安笑着温和说。
“不用，我刚刚已经吃了许多甜点了，谢谢叔叔。”
一来一去，茸德的难过与压抑被挥去不少。
“我想也是，下午茶时间刚过没多久。”
莫林德安也坐下，倒了一些茶放到茸德面前。
茸德将卡桑德拉说的话简明扼要地告诉莫林德安，只说了其中关于光明权杖与阿比尔的部分。
“三个人格？”莫林德安端坐着，将茶杯放下，面露思索，“她的身体里是有三个人格，还是有三个灵魂呢？”
茸德微微一怔。
“三个人格是如今世界上心理问题中比较常见的一种，而如果是三个灵魂，那么这个问题的严重程度将上升不止一个维度。”
莫林德安一边说着一边将手套取下，轻轻放在一旁。用手指再次勾住茶杯，缓慢喝了一口。
“可是……一个人的身体里怎么会有三个灵魂……”茸德盯着绕住茶杯柄的指关节，疑惑道。
“这正是问题的关键，斯图亚特·阿比尔·海尔格，他是否与这件事有关、如果有关的话，让三个灵魂共生的方法又是什么。总之，这件事有待观察，瑟佛萨斯国王如今还在南国，告知他的同时我会派人去时刻监视斯图亚特的一举一动。”莫林德安喝完最后一口热茶，一只手指勾着茶杯落至圆桌上。
“谢谢您能够相信我……”
茸德自己听到这些都一直感到荒谬惊讶得合不拢嘴，而莫林德安却立刻相信她。
莫林德安笑起来，“为什么不相信？”
调笑的语气让茸德的郁闷消失了大半，她的心中洋溢起不知名的情绪，她向莫林德安伸出双手，莫林德安立刻也伸出双手握住她，茸德坐得离莫林德安更近，将脸颊贴在男人肩膀一侧，眼角最终滚落一颗泪珠。
第80章
冬假公休结束后的第一个星期日是节日最后的狂欢时间,奥利维亚在这一天里举国欢庆，举行复工仪式，大街小巷都恢复往日欢乐的气氛,随处可见的是果汁喷泉与摆满烤鸡与蛋糕的长桌,大人与小孩携手共同度过假期结束后的第一个周末。
茸德原本想找萨凡娜一起到市集上逛逛，但是普莱斯侯爵一家计划今天去周边城市游玩, 萨凡娜邀请茸德，但是她觉得还是不要让自己的压抑心情影响到普莱斯侯爵一家才好，于是委婉拒绝了。
茸德最终决定自己到街上转一转。
复工庆典是一个让奥利维亚市民又恨又爱的活动,虽然美好愉快的假期生活结束,但是热闹非凡的庆典也意味着新的季节、往后更多集体活动的开始,意味着从此可以在酒廊里随意约酒、派对与宴会都可以随便举办,而不用担心是不是有很多人因为路途遥远或者抵抗不了严寒而无法赴约了。
因此街上人来人往,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欢乐的笑容。
茸德坐在一个摊贩的小桌前喝了一杯果汁，她的背后同样坐着一桌人，正在小声聊天。
这声音恰巧能让茸德听见。
奥利维亚的礼仪, 旁人聊天时不擅自窃听。
茸德喝完一杯果汁，正准备起身, 不小心听了一耳。
“真可怜啊，现代社会还有这样的事呢居然, 连法律也制裁不了他们吗？”
“谁知道呢, 那男孩从秋天时进了他们家，就一直被欺凌压榨呢，但是那家是个大贵族呀……据说, 他们和国家企业有财政来往呢……谁敢动他们呀。”
“还是别说了别说了, 被他们身边的人听见惨的可就是我们了。”
声音刻意压低，仿佛害怕被谁听见似的。
茸德皱了皱眉。
两位讨论的男士已经换了一个话题,一片阴影突然笼罩下来。
两个男士不约抬头一看，来人衣着华丽，面容甜美可爱得没有一丝攻击力，与发色相同色调而显得柔软温和的浅色瞳孔略微有些眼熟，但是一看就知道眼前的这位一定是一个贵族少女。
两位男士的脸上又不约而同露出一丝丝惊恐的表情，仿佛是害怕刚刚那些话被他们口中的“大贵族身边的人”听见了而惹祸上身。
其中一个男人看着少女可爱的笑容，终于忍不住打破沉默，犹疑着问：“您……有什么事吗？”
他们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茸德确实听到了他们的议论，并且要过来证实一下。
“抱歉，无意听见你们谈话内容，我是瑟佛萨斯·茸德，可以向你们打听你们所说之事的详细内容吗？”
瑟佛萨斯·茸德？
这个姓和名他们都不陌生，他们的国王正是瑟佛萨斯姓，而虽然第一公主因为没有达到加冕年龄所以并未频繁公然露面，但是她的名讳人们并不陌生。
两位男士终于明白眼前这位面容出色少女的浅色眼瞳的熟悉感究竟来自于哪里，那是一双温润甜美得与奥利维亚优秀优秀王储百利索恩殿下一般无二的眼瞳，如同玉石被打薄般纯洁无瑕。
“啊、啊，原来是第一公主殿下，十分抱歉……”其中一个男人立刻反应过来，涨红了脸。
在他们记忆中，公主还是个小孩子呢，没想到已经这么大了，皇室沉稳的气质也一览无余。
另外一个男人也反应过来了，急忙说：“公主想知道什么，只要我们知道，我们都可以告诉你。”
茸德浅t浅行了个礼，粲然一笑：“谢谢哦。”
两位男士的脸红了个彻底，纷纷站起来抽出他们同桌底下的另一把桌子，弯腰示意茸德坐。
“所以，你们口中的大贵族是指谁呢？”
坐下来后，茸德一边将裙摆理规整，一边笑着问道。
“是……”
男人再次压低声音，这次比刚刚谈论此事时的声音更小，为的是防止有茸德以外的相关人士听见。
“不必担忧，我已经使用了消声咒，你说的话不管有多大声都只有我们三个人能听见。”茸德笑着说。
“谢谢，谢谢，”不知道哪个字眼触及男人的心灵，准备说话压低声音的那个男人脸更红了，“大贵族就是……一家餐饮企业的老板，据说和先爵有亲戚关系的，人脉十分广，家底也十分丰厚啊……”
餐饮企业的老板？和先爵有关系？
“您知道是哪位先爵吗？”
虽然三大先爵退位后因为政策原因大部分的子嗣都没能也进入奥利维亚政治领域，但是茸德也没听说某位先爵的子嗣转行做餐饮企业的。
两位男士都面露难色，随后摇了摇头：“这个没有听说……贵族的事儿，也不会告诉我们普通市民呀。”
“确实，”茸德笑起来，“没关系，那么你们口中的''欺凌''是怎么回事呢？”
“欺凌”是一个很严重的词，它与“欺负”的性质虽然有些相似，而在奥利维亚人的语境中，它却比后者用起来时实际情况更严重一些，几乎涉及人身安全、性命的问题。
“这个事情说起来也已经很长时间了，我们一开始也是听别人说，只是后来才自己见到的。在这条街上是那家餐饮企业的总部，他们去年秋天的时候雇佣了一个小男孩，大约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吧，不知道这小男孩怎么惹到他们家里人，去那里用餐的人啊，总是能看见老板……在打那个孩子啊……”
男人似乎想到什么，露出于心不忍的表情。
令一个男人随即也表示赞同，“是啊，不过并不是在人面前打，就只是在后厨，好像第一次是被摸不清洗漱间的顾客不小心走进去看见了，之后呢，这件事传开来，就有许多人偷偷去看，有许多人都能看见。”
“是的，那家餐饮企业的员工都是轮班制，比如早上一位服务生、中午另外一位、晚上再换一位，这样子员工轻松嘛，但是那个男孩一整周都从早到晚在那里服务哦，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
男人说到激动，声音有一瞬间的哽咽。
“真的很可怜哦，我们去那里吃饭，那个男孩过来为我们上菜，露出的一小截手腕上都是疤痕和伤哦。”
“是啊，那小男孩还长得很漂亮呢，估计正是上学的年纪，没想到却要在一家餐厅里受罪。不知道为什么辞职不了，我们暗中都去劝过好多次，那小男孩头都快低到胸前了，也不敢说一句话。”
“反正跟那个大贵族脱离不了干系，他看着就很嚣张跋扈的，好多人都感觉气不过去投诉了好多次，但是好像没什么用嘛，因为现在就是有终身雇用这种东西存在的，有句话怎么说的，''存在即合理''嘛，可能是法律也管不了人家家事吧。”
“对呀，我们也没有那个违约金的钱把那小男孩买过来，贵族出价肯定不低的，我们也只能买点擦伤药或者补品给那个小男孩喽。”
两位男士说完，脸上不断变换了唏嘘、惋惜、忧伤多种表情后，最后变成了无奈。
“原来是这样。”茸德笑着点点头，“如果情况属实，国王府不会坐视不管的，感谢你们的支持和告知，我想我明白现在要怎么做了。”
茸德站起身，行了个礼告别。
两位男士也红着脸站起身纷纷送行。
时间尚早，茸德决定自己先去他们口中的那家总部餐厅看看，大致了解一下情况。如果差不多符合他们的口述，那么这件事她会告知司法部，不管是不是雇佣关系，奥利维亚都不应该有“欺凌”这种行为出现。
玻璃门在入门前时自动开启，茸德被一名侍应生引领着在其中一个座位坐下，现在不是正餐时间，大部分的人们都在市集上凑热闹，店内坐着的人并不多，环境也很安静。
引领她进门的那个侍从从桌侧为她拿出一份菜单，茸德随便挑选了几样，侍从就拿着菜单走开了。
茸德坐在桌前，一边搅了搅茶杯里的茶一边打量着这家餐厅。
如果那两个男人所说的情况属实，那么那位男孩如今应该就在店内工作吧？
到底会是哪位先爵的子嗣呢……
安静下来时茸德的脑子又开始变乱，熟悉的人影和往事不断在脑海中播放，茸德强迫自己将思绪放回这家餐厅与男孩的事上。
但是越是想避免的越是在脑海中挥之不去，日子似乎宁静下来了，不知道蛋挞又在哪里？他过得好吗，还是正在经历难以想象的苦难？
系统……到底会有什么东西能伤害到他。
又一次陷入思绪，茸德坐在桌前，盯着红茶的热汽出神。
突然一个人影出现在余光里，茸德猛然清醒过来。
一位穿着侍应生黑白燕尾服的人站在桌前，胸前端着托盘，托盘上是一道菜，他用另一只手将菜品取下轻轻放在桌上，声音细小，动作轻缓，放好后微微弯腰行了个礼。
直到侍从离开，还没能从思绪中缓过神来的茸德也没有抬过头看一眼。
直到侍应生走后不久，茸德才发觉自己刚才的行为多么不合礼仪。
她摇了摇脑袋，端起红茶喝了一口，这时有侍从再次端着托盘靠近。
这一次，茸德调整好情绪，微笑着迎接。
少年已至桌前。
视线相接的一霎那，时间仿佛静止在这一刻，周围所有的一切都如同水洗般缓慢褪去颜色，只余留眼前少年的脸庞——清晰的、鲜活的。
茸德愣住了。这张脸……
除了头发和双眸的色彩，眼前少年的模样，与她的蛋挞，竟然惊人得有九分相似。
相同挺度的鼻尖、同样粉润的唇瓣。虽然色彩不同，但是就连双眸里自然流露的光彩都如同是经由同一位艺术家之手的双生作品。
茸德微微张开嘴，却没能叫出那个名字。
只是像他而已吧……
但是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相似的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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