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这么好吃吗, ”茸德右侧的粉发少年似乎对这件事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伯麦微微歪头，表情很好奇, “那么我也可以到您家里去尝尝吗？”
茸德屏息听着,感到很欣慰。
这样才符合从未相识的两个人第一次见面的正常情况嘛，大家都和和睦睦的。
刚刚的伯麦一定是读书读傻了因此脑袋不太清醒, 而现在才恢复清醒，又变回了那个单纯可爱的美少年。
希尔斯还没有说话，茸德率先开口问：“可以嘛！希尔斯姐姐。”
希尔斯美丽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凝滞,虽然因为很快就恢复如常没有被茸德看见,却被粉发的少年立刻捕捉到了。
伯麦弯起眼角, 露出那抹惯常的可爱笑意：“希尔斯殿下您如果不同意的话也没关系的。”
希尔斯微笑着隔着茸德与伯麦对视,下巴处女孩仰起亮晶晶的双眸看他。
呼吸停滞了一秒,希尔斯在心底缓缓呼出一口气，笑容不变：“当然，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和阿德当然都欢迎你。”
“谢谢您。”伯麦从善如流地道谢，两人的视线平静地在上空交锋,完全不同模样的脸上笑容却是如出一辙地如同酝酿着冷气。
怎么又感觉怪怪的……
终于走到校门，茸德揉了揉就像是被冷空气冲击莫名其妙变得发麻的脸颊,在走进冰淇淋店以后,店内的暖气终于将茸德身边的空气吹暖了一点点。
不过这家新开的冰淇淋店看起来真的不错，店长是一位有着玫红色双马尾辫的少女，她胸前的铭牌上写着艾娜。
艾娜店长拥有一个圆圆的脸型, 鼻子小巧, 嘴唇也很有特色，嘴角自然微微上挑, 看起来不太像纯正血统的奥利维亚人。
茸德挑了一张靠窗的小圆桌，希尔斯与伯麦坐在她的左右两侧。
玫红色双马尾辫店长走到三个人面前，笑意盈盈地递出一张菜单。
“几位看一看吃些什么？”
茸德接过菜单，菜单上不仅用字符标注了各种冰淇淋与甜品的口味名称，还在每种食物的名称一旁画上了可爱的简笔画与一个奇怪的符号。
“咦，您好，可以问一下这个是什么意思吗？”茸德指着奇怪的符号问艾娜店长。
“喔，这个呀，”艾娜店长姐姐笑得很阳光，“我是来自十分擅长预言与占卜的星伦多族呦，我可以根据你们的点餐占卜你们未来短期内的运势，要不要试一试呢？”
“哇。”茸德眼睛一亮，星伦多族是全世界统计人口最少的种族，主要分布在与奥利维亚相反半球的极点位置，十分擅长占星术与预言魔法，仿佛这些是他们与生俱来血液里流动的天赋。
茸德只在书籍上了解过这个种族，并没有在现实中看见过他们。
“我们来试一下吧？”茸德亮着眼睛对一左一右的两个人说道。
“我当然可以啊，姐姐。”粉发的少年眼角弯弯。
“可以，阿德。”蔚蓝色眼眸的美丽身形闲适地撑着下巴，眼波流转。
“那我先来点一个吧，”茸德将菜单全部摊开，仔仔细细看了一遍，非常慎重地选择了一个覆盆子莓果口味的冰淇淋球，“我就要这个。”
勾完选项，茸德将菜单递给另外两个人，伯麦接过以后也认真地看了一遍，最后选择了已经被打过勾那栏的下面一栏；希尔斯则是微笑着接过，撑着下巴随意扫了一眼，同样勾选了附近的一栏。
“我们点好了。”茸德笑容洋溢，将菜单举起递给艾薇店长。
“嗯嗯，嗯嗯，原来是这样啊。”艾薇店长接过后没有立刻走，而是摊开菜单仔细看了一遍，随后从摊开的菜单后露出笑脸：“我全部都明白了，那么结果会与你们各自的餐点一齐送到你们手中喔。”
“好的！”茸德非常期待地说。
一左一右的两个人全程注视着这些，店长艾娜转身走远以后，伯麦笑着开口：“姐姐，您很喜欢预言类的魔法吗？”
茸德才从店长艾娜的背影上挪开目光，心中想的是原来星伦多族人真的与报道和新闻中一模一样，全部都是大大的眼睛，和漂亮红润的微笑唇，脸颊也白皙透红，仿佛染着天然的膏脂。
她听到伯麦的问题，思索了两秒：“呃，确实很喜欢啦，感觉挺有意思的，而且早就听说星伦多族十分擅长预言魔法了，所以我一直都想体验一下呢，毕竟我在选修的占星课上连一次天气预报都没有预言对，这大概就是……向往的心理吧。”
不过喜欢归喜欢，除了那些有数据可考察推测t的预言类，例如由星象与气象观测资料预言出天气预报，或者由星象预言宇宙环境变化等等，这些以外的预言类魔法，比如通过看面相预言人的一生经历，茸德并不会过分地相信，当作是一种乐趣来听一听。
只是星伦多族的预言是出了名的精确，也说不定星伦多族的预言魔法真的就会有什么说法呢。
所以茸德还是很兴奋的，会不会预言出她最近会遇上非常幸运的好事儿呢？
那样的话她一定会非常期待过这几天的生活。这也是预言魔法的魅力之一。
如果预言出的是一个好结果，会增加民众生活的幸福度；坏结果的话……当然就是负面的效果了。
千万不要是坏结果啊～
茸德在心里大喊。
伯麦看着女孩脸上微微露出的向往的神色，唇角弧度不变：“原来是这样，但是我的预言魔法课成绩还可以，下次姐姐如果想玩，可以找我哦。”
“真的嘛！”茸德眼睛一亮，突然想起漫画对伯麦的描述，说他是一个天赋极高的少年，各种方面上的，不管学习什么科目都可以学得快而精，最终达到完美的地步。
那么伯麦说预言魔法课成绩还可以，事实上应该是非常棒才对吧。
“预言魔法我也有研究呦，如果阿德很感兴趣的话，我可以在圣托里斯的魔法课教学讲座中增加这一新知识点，教大家一些基础实用又有趣的预言魔法。如果我开办的话，你会来听吗？”
希尔斯波光流转般的双眸中的视线落在茸德亮晶晶的眼睛上，声音清脆声线悠长，带着某种柔和的味道。
茸德仔细听希尔斯说完，立刻答应：“当然，您不添加这个知识点我也一定会去看的，因为从假期里在科迪利亚上课时就看出希尔斯姐姐您真的是一位非常厉害的魔法师，同时也是一位非常非常厉害的老师，您教授的魔法技巧都非常简洁实用。”
希尔斯笑着开口：“只是因为我是一位厉害的魔法师老师，阿德才来听我的课嘛，我还以为……”
希尔斯没再说话了，茸德在思考消化着这句话的时候，粉发的少年突然开口：“姐姐，我到时候可以和你一起去听希尔斯殿下的讲座吗，毕竟我只是高一年级的学生，总觉得自己还有许多要提升的地方，比如……”
希尔斯蔚蓝色的双眸视线没什么情绪地落在坐在他对面的少年脸上：“高一年级学生的话，我的建议还是不要来听，毕竟跨越阶层的学习进度对你们这些年轻的孩子们没什么好处。”
伯麦笑眯眯弯着的弧度也淡了一些，视线缓慢移到右边，两个人几乎算得上激烈的视线交流在空中再次碰撞。
“希尔斯殿下，这些倒是不劳您费心，因为姐姐会愿意教给我这些的。你说对吗，姐姐。”伯麦有着可爱笑容的双眸突然转向茸德，问道。
希尔斯明亮澄澈如同大海一般含着莫名笑意的双眸也转向她。
茸德：“……”
你们在这一来一去说了一大堆，她要先回答哪个。
不过不用纠结几秒，因为艾娜店长已经端着一个托盘走过来，装着冒着丝丝凉气与甜美果香的冰淇淋球和三块颜色各异但全都散发着诱人的奶油色泽的蛋糕。
“这个是给您的，这个是您的，最后这个就是您的啦。”艾娜将冰淇淋与蛋糕分好端到三个人各自面前，“占卜的结果我做成一张小卡片，压在你们冰淇淋碗的下方了哟，接下来祝你们用餐愉快～”
“谢谢您！”茸德目视着艾娜的背影离开，兴奋地搓搓手，“我们要不要先看一下预言结果？会是什么方面的呢。”
虽然说信还是不信是后话，但是茸德还是会倾向于相信一点儿玄学，最开始她认真挑选菜品就是证明，再加上艾娜店长身上星伦多族人的光环加持，因此这会儿茸德心情有点激动。
一左一右的两个人将冰淇淋碗挪到一边，茸德也紧接着将冰淇淋碗挪开，露出下方一张小小的黑色卡片。
茸德捏起卡片举到面前，上面只有一个词汇和一段小字。
【明暗虚实：近在眼前的事实比看起来更加高深莫测】
“咦，”茸德捏着卡片翻了翻，最终也只看见了这行字，“有点看不懂，你们的是什么？”
希尔斯撑着一侧白皙的脸颊，用两根修长纤细的手指捏住卡片，翻给茸德看。
第92章
希尔斯的卡片上也是一个词语加一句话。
【明目-或许最近多吃些胡萝卜是个不错的选择呦。 】
“咦,你这个好奇怪，”茸德捂着嘴笑，“为什么让你吃胡萝卜？”
希尔斯只是随手一挑,原本并没有放在心上,看也没看就翻给茸德看了，现在听到茸德的话,将卡片捏起来重新看了一眼。
“大概是因为离开大海眼睛有些干所以吃点胡萝卜补补眼睛吧。”
希尔斯盯着手心捏着的卡片，紧盯着字眼的蔚蓝色双眸敛下一些。
“喔，好像有点道理。那你的呢？伯麦。”茸德将脑袋伸到伯麦那边,好奇地看。
“切勿焦躁-你担心的事情也许会成为现实。”
伯麦垂着眼帘,轻轻念出声。
“喔, ”茸德回应一声,缩回自己的座位上, “你最近有什么担心的事情吗？”
少年视线从手中的卡片上挪开，微垂着眼眸时双眸全部被粉色柔软的碎发遮住，看起来竟然有一瞬间真的像是想到某种一直耿耿于怀着的事情而显得面无表情,而抬起双眸望向茸德时，眼睛里仍然带着笑意。
“也许有吧。”
茸德点点头, “有什么事都可以跟我说，如果我能帮忙的话,我都会尽力帮的。”
咦,这句话好像说了很多次的感觉。茸德突然想到，不过伯麦从来都没找她帮过什么忙，总是自己一个人完成所有事情,这一点,倒是和漫画里的他很像。
“谢谢姐姐。”伯麦甜甜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
满足了自己的好奇心, 茸德捏起叉子开始吃冰淇淋和蛋糕，冰淇淋口感凉爽细腻，蛋糕也有浓浓的奶油甜香，中和起来更加美味，另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店内开了暖气，茸德觉得周围空气干燥又温暖，终于不是先前外面冷丝丝的气氛了，这样的温度更适合吃甜品。
希尔斯和伯麦都没有和对方谈话的意思，伯麦很快将蛋糕与冰淇淋吃完，而希尔斯虽然动作看起来随意又漫不经心，居然也吃得很快，等茸德一边捏着属于自己的预言结果卡片思考，一边吃完甜点时，一抬头发现两个人都已经吃完了。
茸德并没有注意到希尔斯和伯麦都垂眸思索着什么一般，吃完甜品心情很好地带着他们准备离开这个冰淇淋店。
“今天的甜品都超级美味，还有预言小游戏也很好玩，艾薇姐姐，下次我还会来的呦。”茸德站在店铺门口和艾薇店长挥挥手道别。
“感谢您夸奖哦，欢迎下次光临。”艾薇的视线扫过三个人，笑眯眯地回答。
三个人转身离开，直到身影差不多消失，艾薇才收回视线。
一声几不可察的微叹很快消失在春日融融的微风里。
国王府的车就停在学校附近，茸德远远地看见熟悉的位置上停留的一辆车，转身问希尔斯和伯麦要不要一起坐车回家。
希尔斯笑容柔婉，嘴唇弯起：“学院里还有一些事情要准备，阿德先回去吧，记得有空到我家来玩哦。”
“嗯嗯，一定会的。”茸德郑重地点点头，开学测试以后会清闲一些，到时候会有很多时间。
粉发的少年看着希尔斯美丽的背影逐渐走远，笑容似乎轻松起来，“姐姐，你先回家吧，我也还有些事要去做呢。”
“咦，又是兼职吗。”茸德好奇地问。
假期结束，伯麦的兼职工作又要开始继续了，不过这些也并不是茸德能干预的，因为伯麦做这些已经不是像小时候那样因为缺钱为了生活才兼职，现在更多是一种历练与习惯，赚更多的钱只是微不足道的目的。
“是的，不过今天晚上只是到图书馆去整理书籍，很快就可以结束，姐姐不用陪我的。”
“喔，好吧，那……明天再见？”
“姐姐明天见。”伯麦低着头，认认真真地看着茸德和她道别。
有着可爱面容的粉发少年轻轻的嗓音和微笑着的眼睛都像是某种大型毛茸茸犬类，像一把柔软蓬松的小刷子刷在她掌心，让茸德很想把伯麦揪过来看看身后是不是藏着炸着毛的蓬松尾巴。
直到伯麦转身离开，茸t德还在打量着少年白色丝绸衬衫下方的衣摆。
手心有点痒，好想摸点什么，比如类似于忒尔西的猫耳朵，或者忒尔西又会不会长出蓬松的尾巴来呢，上次只看见了忒尔西的黑色毛茸茸耳朵尖，也看不出来他的原型是什么猫，尾巴是长是短、是宽还是细？
茸德因为思考这种问题而忍不住攥了攥手心，握到了带有棱角的小卡片，是带有预言结果的那张，手心被微微刺痛，茸德将卡片举起来又看了一眼。
伯麦和希尔斯的结果看起来都很好懂，她的这个又是什么意思呢。
“阴暗……虚实，近在眼前的事实比看起来更加高深莫测。”
近在眼前的什么？是什么时候的“近在眼前”？按理说占卜与预言结果都是依据占卜当时的情况，所以近在眼前的话，也应该是刚刚在冰淇淋店里时候的眼前吧，所以是什么事实更加高深莫测呢……
但是思考归思考，茸德也没有深究这预言结果背后真正的意思，因为她见过许多预言或者占卜的结果翻来覆去也就那么些个模版，如果真的是准确和很严重的结果，艾娜店长一定会告诉她的吧。
想着想着就已经走到了车前，茸德率先看到了打开车门走下来的凯尔司机。
“我五分钟前才给你的通讯，你来的好快呀凯尔。”茸德笑吟吟地夸赞。
凯尔咧嘴一笑：“下午没有什么事就早来了一些。”
茸德正准备再说些什么，突然看见了凯尔身后熟悉的人影。
“忒尔西？你怎么也来了。”茸德惊讶地睁大眼睛，她刚刚还在想着忒尔西现在会在家里做什么，结果没一会儿也就是现在现在就看见他了。
“我想来接您放学，就拜托凯尔带我一起来了。”少年高大的身形纤长高大，垂下红色湿润的眼睛，像是讨主人欢心的黑色小猫咪。
“原来是这样。”茸德点点头，忒尔西一个人在家肯定是会有些无聊和孤单的，“没事，你的入学手续应该今天就办好了，法尔克办事效率很高的，回去我问一下他。也许明天你就可以来上学了呦。”
三个人都坐到座位上，忒尔西坐得很端正，面露小小惊喜地询问：“真的可以和您一起上学吗，”少年的惊喜神色没有持续多久，就掺杂上一丝犹豫和怯懦，“可是……我已经很久没上过学了，而且，我很笨的。”
茸德听出来忒尔西的意思，声音放很轻地安抚：“别担心啦，今天晚上回去就看看你的一些理论和实践基础吧，看看如果我来教你的话能不能尽快将缺口补上一些，实在不行的话也可以为你找专业的老师来教你，不过我很喜欢教人的感觉，所以给我个机会先来教你试试吧？”茸德带着开玩笑的语气问。
忒尔西虽然是半兽人，但是他同样是个孩子，就算是出身普通的半兽人都有半兽人专属的教育院校，更何况是贵族的后代忒尔西？他理应受到很好的教育。
想到这里，茸德又心软软的：“你并不笨哦，我觉得你看起来是个小天才，一定很快就可以把所有知识点都学会。”
有句话怎么说的，鼓励式教育是最好的教育方式，忒尔西听到以后果然害羞地低下头，茸德看见他被黑色碎发盖住一些的白皙耳廓已经变得透红。
还真是可爱呀。
回到家以后，茸德率先回到书房里给远在奥利维亚南大陆的父王和母后与哥哥拨了通讯，
水晶球映照出父王与母后的影像，茸德坐在桌前笑盈盈地挥手打招呼。
瑟佛萨斯国王与王后看起来正坐在宽大的沙发椅上，那边也是傍晚，茸德估计他们是已经从皇宫回到家里了。
“咦，哥哥呢？”打完招呼以后，茸德看着那边的画面，询问道。
瑟佛萨斯国王也笑咪咪的，将影像对准百利索恩。
“你哥哥在我们对面的沙发上读报纸呢，他最近也说很想妹妹哦。”
金发的少年闻声抬起头来，在皇宫中一向沉稳冷静又睿智的王储殿下此刻在家人面前露出了极为放松的开朗笑容：“是呀，妹妹，最近学习怎么样啊，有没有已经比我这个哥哥厉害了呢？”
茸德露出非常无语的表情，百利索恩算得上是一个天生的学霸，从小成绩就好到离谱，而茸德则是和兄长如同互补一般在实践能力上更加卓越，因此经常被兄长拿学习成绩来调侃。
“切，等你什么时候魔力系数比我高再来说吧！”茸德大声说道。
魔力系数是一个魔法师单位魔力所能造成的最大魔法影响的大小形容量词，一位魔法师的魔力系数越大，证明他在拥有相同容量魔力的魔法师中实力最强，而魔法师所能拥有的魔力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增加，通常在魔法师进入壮年以后停止变化，老年时期开始慢慢减少。
不过许多魔法师都很长寿，因此不用太过于担心力量的巅峰没有多少年。
国王与王后因为兄妹俩日常熟悉的斗嘴行为而在一旁乐呵呵地笑着，年轻俊朗的王储再度开口：“妹妹别太想念我们了哦，我们大约这个月就能回去了。”
“啊！真的嘛！”原本茸德以为差不多还有一个月才行，没想到这个月就能回来了，现在已经快到三月中旬，那岂不是还有两周就能看见家人了？
“是的哦，阿德，南大陆这边公务热季已经快过去了，北大陆那边今年的公务倒是假期一结束就变得比往年还要忙碌，所以我们今年要提前一些时间回去了。 ”瑟佛萨斯国王又将影像对准自己和王后，笑呵呵地说。
国王说完以后，王后也温温柔柔笑着开口：“阿德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哦。”
“嗯嗯，我会的！”茸德如同小鸡啄米一般点点头，“对了，我有个事想说……”
茸德露出有点纠结的神色，她想说的也就是忒尔西住在国王府和上学的事情，后一件事情不用有什么顾虑，但是想要他住进来的话……
瑟佛萨斯国王一下就看到女儿脸上的纠结，笑眯眯地问道：“嗯？是什么事呢。”
“就是……”
茸德把遇见忒尔西的经过与他的身世经历还算完整地说给瑟佛萨斯国王听，一边斟酌着措辞一边注意观察着国王的表情。不过瑟佛萨斯国王一直都是笑呵呵的模样，因此茸德也看不出来什么。
“……所以，你们同意让他住进来做国王府的借读生吗，我挺喜欢他的。”
茸德有点不好意思的眨眨眼。
瑟佛萨斯国王听完以后，仍然是笑眯眯的，“阿德，你已经长大了，相信这也是你深思熟虑以后的决定，我们没什么不同意的。”
茸德睁大眼睛，有点惊讶，没想到会这么顺利。
百利索恩也走进影像区域，在沙发后弯下腰来看向妹妹：“是啊，就算是养宠物对于主人来说也是一份责任，对半兽人所需要倾注的精力比起宠物来说也只多不少，所以阿德一定得是深思熟虑以后做这些决定哦。”
“嗯嗯。”茸德郑重地点点头。
父王和母后与哥哥说得都没错，如果决定将忒尔西安排住进国王府，这件事并不能当作一件乐事去对待，得做足准备深思熟虑，不然她就和对忒尔西不管不顾的他的父亲与兄长一样恶劣。
挂断影像，茸德靠进沙发椅里，舒出一口气。
她忧虑了这么多天的事情，没想到短短时间就解决了，她原本还以为得仔细把自己决定让忒尔西住进国王府之前就做的计划和打算都细细地说出来才能说服父王和母后呢。
例如忒尔西住进来以后她会监督他学习啦、生活上面的坏习惯她也可以教育忒尔西改啦、什么什么之类的。
虽然茸德喜欢忒尔西是有额外的私心，但是也确确实实是打算认认真真地对他负责的。
办完一件事茸德放心下来，正准备起身去给忒尔西分享一下这件事，突然一个画面闪过脑海。
起身的动作顿住，茸德眼前划过黑发红眸的少年发丝间颤抖着探出毛茸茸的三角尖耳，同时湿润的双眸和泛红可怜的神色……
半兽人的话，该不会有那种敏感时期之类的吧？
茸德又一屁股坐回沙发上，面色凝重又尴尬地考虑着这件事。
该不会真有吧？茸德曾经选修过物种生理学，但是好像没有具体介绍半兽人发情期t 、易感期之类的信息，就算有的话茸德那会儿肯定也因为没什么兴趣而一耳带过了，因此一点印象都没有。
这时候书房的门被敲响。
门后传来年轻侍官长的声音：“殿下，您在书房吗。”
茸德红着脸抬起脑袋，对着门的方向回应：“我、我在，请进！”
穿着黑金色侍官制服的法尔克神情平静地走进，手中握着一份文件袋。
看起来沉稳的双眸视线在触碰到茸德红透的脸颊时有一瞬间的凝滞，他动了动唇角，最终将手中的文件递给茸德。
“这是阿加斯·忒尔西的圣托里斯学院录取通知书、健康证明表、学生卡，校服与学习用具已经准备好，您看一下有没有我遗漏的注意点。”法尔克声线平稳，因身形高大而垂下眼帘，显得表情有些不容小觑的威严。
“喔，好的。”
如果不了解法尔克的话，也许会被法尔克的表情吓到说不出话来，但是茸德早就知道法尔克随和的本质，因此此刻一点也没被法尔克的表情影响到，一边脑中想着尴尬的问题，一边伸手接过文件袋。
因为脑袋混乱，茸德接文件的手不小心捏到法尔克的手背上因弯曲而鼓起的宽大指节骨骼，指尖顺着接的动作轻轻滑过。
法尔克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动，仍然垂眸落在女孩身上。
茸德将接过的文件摊在腿上，随意翻了翻。
法尔克办事效率她当然放心，就算是天塌下来让法尔克去补茸德也觉得那只会是时间问题，这天底下看起来就没有法尔克做不了的事，所以对于法尔克所说的“遗漏”，茸德十分肯定地认为绝对不可能。
比起检查文件缺漏，茸德现在更想问法尔克那个问题。
法尔克这么厉害，应该会知道的吧……
“法尔克……”茸德抬起脑袋，根据自己的脸热推断出自己的脸颊一定又红了一些，但是没办法，她真的没经历过这种事啊。
“你先坐下来吧，我有点事情想问你……”
身形挺拔的侍官长似乎怔了一下，随后十分顺从地坐在茸德身边另一个单人沙发椅上。
“半兽人，你了解半兽人吗法尔克？”茸德红着脸露出期待的表情。
“半兽人？”年轻的侍官长略微思索了一下，立刻明白了茸德大概是要问有关于那个黑头发红眼睛半兽人的事，“我只了解一些。”
“那、那你知道半兽人有类似于发、发、……”
“您是想问半兽人的发情期吗？”法尔克冷静地询问。
茸德红着脸，感觉脑袋也热起来，尴尬地迅速点了点头。
“是的，是的。”
啊啊啊，早知道就不问法尔克了，就算是把图书馆翻遍找点类似的书籍检索一下或者问个别的什么人也行啊……法尔克的表情实在是太沉稳严谨了，让她总觉得有种和他讨论这种话题非常尴尬和羞耻的感觉……
“你了解这个吗……”茸德爆红着脸小心翼翼抬眸观察着坐着时也格外端正挺拔的侍官长的表情，那双清冷的眸子也正看向她。
“半兽人的发情期与他们兽类体的发情期密切相关，比作为兽类时反应更加敏感严重，并且这种反应属于生物本能，所以除了绝育以外，没有根除这种反应的方法，只有抑制剂可以用作缓解药物，缓解效果因人而异。”
侍官长声线冷静地缓缓说着。
“绝、绝育！？”
茸德惊讶地睁大眼睛，“那抑制剂可以做到……让发情期的半兽人没有、那种感觉吗……”
“当然不是，只是作为一种缓解辅助的药物来降低难以忍受的感觉，并不会完全消解发情期带来的反应，不过也有些半兽人注射抑制剂后那种感觉几乎缓解到类似于消失的地步，这一点因人而异。”
法尔克看起来耐心十足、沉稳从容地解释。
第93章
这声线太过于平静和沉稳,让茸德本来尴尬和燥热的心情缓和了一些，她点点头。
“那兽类体是猫的半兽人呢？就比如忒尔西，因为如果要决定对他负责, 我觉得有必要要了解这类知识。”
法尔克看着茸德红红的脸颊,端正扶在膝盖上的手掌轻轻拢了拢，声音比茸德选修课上的教授声音还要严肃冷静：“猫类的发情期大概在每年的春季和秋季,具体的情况你可以询问阿加斯·忒尔西他自己，我也只是略略地了解一些，相比于我,阿加斯·忒尔西也许更加清楚自身的情况。”
春季和秋季？现在不就已经是春季了吗。
茸德感觉自己有一种幼年时初次见到未来要养的猫崽的窘迫。
“好、好吧, 我知道了, 晚些时候我去问问他。”
法尔克随着茸德站起身同样曲腿站起来,视线仍然凝在少女红润的颊侧。
法尔克刚刚成为骑士团一员的那一年, 就被选入瑟佛萨斯国王府做后备骑士成员，那一年他才十七岁，还在奥利维亚的顶尖军事学府念书。
毕业以后,他毫无疑问地将会成为不仅是国王府、更加是会在未来被分配到奥利维亚最高军团成为拥有锦绣前程与无上荣光的骑士军。
被选入国王府作为历练的年轻骑士安静而内敛，年龄又是处于正充满力量与精力的时期, 能力也丝毫不比前辈与更高阶的军团长官要逊色多少，于是被国王陛下瑟佛萨斯一眼看中, 作为贴身的骑士官。
那时瑟佛萨斯·茸德刚刚十二岁,低年级学业阶段毕业的夏季假期，与茸德的王储哥哥几乎同龄的少年骑士被笑呵呵的国王陛下委派到公主殿下身边暂时做骑士护卫，只有高大骑士半人高的小女孩,穿着缀有荷叶边与润白珍珠的蓬蓬裙,仰脸笑得开心，手指被全部用上牵住他的两根手指。
初见时他以为殿下是一位与看起来一样的乖巧可爱的小公主,后来才头疼地发现她其实有着只要多相处一秒就会暴露的狡黠与伶俐。
年轻的骑士在花园里奉命看管年幼的公主茸德温习功课，她从层层叠叠漂亮的蕾丝裙摆里掏出隐藏已久的弹弓玩具，借助立着的课本遮蔽的视线盲区，偷偷瞄准站立在她桌前为她遮挡骄阳的年轻骑士宽大洁白的手背。
一下细微的触感，法尔克垂眸看向将半张脸都埋在课本之后的小公主，后者迅速收起了乐滋滋狡黠的笑容，装作十分认真念书的模样，随后再作出刚刚发觉他的注视一样的反应，露出无辜困惑的表情。
再长大一些，茸德中年级的时候，大约十五六岁，法尔克已经成为年轻骑士中的佼佼者，他的名号从从前只在军团中响亮，变为高年级毕业考试中获得全帝都的状元生成绩并且同时拥有卓越耀眼的魔法天赋以后名声响彻了整个帝都，更加受到国王陛下的器重。
当瑟佛萨斯将他唤进书房谈话，问他是否觉得留在国王府会觉得浪费他的时间与精力时，法尔克记得当时自己说：“并不会，陛下。”
瑟佛萨斯国王笑着说好，于是刚刚升入国立军事魔法学院的少年魔法师骑士就这样继续留在了国王府，周一到周四他在学院学习，周五他就回到国王府的骑士团。
瑟佛萨斯国王看出茸德对于法尔克这个哥哥一般的少年的喜爱，于是更加委托他帮忙照顾因为国王与王后有要务缠身时独自在家的茸德，从学业到生活，给予他管教她的权利。
法尔克自认为是一个不善言辞的人，每当他辅导茸德功课或者是纠正坏习惯时，他难以作出温和教育的姿态，而严肃冷静的面庞与教育的话语常常让看起来淘气实则内心柔软的小公主被吓到，红着眼眶抿紧唇瓣，两只手在背后揪住裙摆，法尔克一直都知道这一点。
但是神奇的是，被吓到忍不住落泪时忍不住肩膀颤抖的小公主却在下一次见面时对他重新展露出开朗的笑意，如同初绽的粉色玫瑰，柔软又耀眼。
但是狡黠与天然的淘气也同样从未消失。
特殊时期王后特意叮嘱已经快长高到他胸前的公主绝对不可以放学后自己偷偷吃冰淇淋，并且委托他每天在中年级放学时去接她回家同时监督茸德以防她自己偷偷去买冰饮，随后就收走了故意挤出可怜泪花来博取宽限的公主的所有零花钱。
身无一文的公主在后几日放学以后蹦跳着跑到去接她放学的年轻骑士身边，翻飞的裙摆像是穿跃绚丽花丛t间耀眼闪光的蝴蝶翅膀，扬起稚气未脱、灿烂朝气的笑容看向他，举起手中的白色纸张。
“法尔克，我今天的测验得了满分，你说过功课有进步的话会给我奖励的！”
年轻的骑士垂眸看着女孩的笑靥，洁白纸张上鲜红的勾画不如她的脸颊的色彩热烈。
“你要什么奖励。”法尔克这样问道。
女孩仍然维持着比万物都鲜艳的笑容，一步步靠近他。
在年轻骑士震动的心跳声中，那笑脸已经至眼前，法尔克正准备后退一步，女孩已经煽动裙摆笑得开心远离了几步，抬高的洁白手臂上举着的正是他的钱袋。
“哈哈哈，法尔克，那就给我几枚金币作为奖励吧？不要小气嘛～”
随后少女拔腿就跑，留给他的是一袋少了几枚金币的钱包。
被他面无表情挟制住以后，少女露出可怜祈求的表情，声音也放软：“法尔克，不吃冰淇淋我会晕倒的，天气这么热，吃一点没事的，你不要告诉我母后就行了呀，你不说我也不说，谁会知道呀。”
法尔克知道她的特殊情况，绝不可能因此心软，平静的面庞没有一丝松动，清澈沉稳的嗓音这样说：“不可以，一个星期以后可以。”
被握住两只手腕的少女立刻神情怏丧，垂头丧气、声音细小：“好吧……”
回国王府的路上，已经有一个星期没有吃到自己喜爱的冰淇淋的公主明显比往常要更加安静和没精神，在路途中经过集市，茸德看到一个棉花糖摊，做出的棉花糖蓬松漂亮，香气甜蜜诱人，低垂着脑袋的女孩抬起亮晶晶的眼睛，眼睛里是热切期冀的光芒。
“我想要一支。”年轻的骑士递出一枚金币，身边的女孩就高兴地几乎要转一个圈。
“要这个松鼠形状的！谢谢您啦！”兴奋的声音乖巧又礼貌地对摊主说道，随后又开心地晃了晃他的手臂，“法尔克你太好啦。”
年轻的骑士也想笑起来，但是不知道自己最后有没有露出恰当的笑容，女孩就垂下脑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棉花糖的制作过程。
棉花糖一丝一缕交织，最后凝结成一支肥硕、蓬松的蓝粉色棉花糖，女孩接到手里，一口咬掉了一块蓬松柔软的松鼠尾巴。
不知道是不是被她快乐的情绪感染，法尔克最终又在一个卖果汁的摊铺为茸德买了一杯常温的蓝莓果汁牛奶，果汁不能加热，于是法尔克用特殊魔法加热牛奶，既不会让口味变质同时不会太凉。
再后来，他从军事魔法学院毕业，到后来成为骑士团长、魔法侍官长，茸德也从低年级毕业生，到现在的高年级魔法系学生。
八年来万物变化万千，茸德也不再是从前那个需要被看管着完成课业、或者监督纠正坏习惯的小女孩，她变得睿智、强大，可以独当一面。
仿佛一切都变了，又仿佛什么都没变，当她露出熟悉的狡黠的微笑，法尔克总是会怔怔以为回到了初遇的那个夏天，初见时半人高的小姑娘握上他的手指，仰脸笑着问他为什么他的手很凉。
了解完情况的女孩低头思索着什么一般向外走，没有察觉到他的视线。
青年骑士并没有立刻跟上，他一如往初冷静平淡双眸中的视线，随着少女的背影移动。
哦，并不是什么都没变。
殿下的身边，变出了越来越多的人，而他也不再像从前一样，拥有理直气壮呆在她身边的理由了。
高大挺拔的侍官长站在原地静默了几刻，抬腿走了出去。
……
吃晚餐的时候，茸德一边叉起切下的蔬菜叶子放进嘴里，一边小心抬头看看对面黑发红眸的少年。
呃，要不要问一下。
虽然感觉问这方面问题有些私密，但是忒尔西从小就没有母亲，父亲更加是对他不管不顾，会不会没人教给他这些相关的知识呢，毕竟奥利维亚的半兽人并不多。
唉，还是等会只有两个人的时候再问吧，现在还怪不好意思的。
大概是一不小心叹出了声音，对面安静用餐的黑发少年抬起鲜艳漂亮的红眸，露出可爱的困惑表情。
茸德再一次陷入犹豫，刚鼓起的勇气瞬间又被无辜稚气的眼神劝退。
总感觉有一种教坏小孩子的感觉呢，像是在调戏小男孩。
还是等他有那种迹象的时候再问吧？万一人家自己可以处理的很好呢？毕竟忒尔西实际也已经有十九岁了。
茸德在心中对自己的想法表示了肯定。就这样办吧!
晚餐过后，茸德将忒尔西叫到自己的书房将入学文件递给他，因为决定不问那些问题而轻松了许多，脸颊重新带上笑意。
“真的嘛，明天……明天我就可以和您一起去上学了吗？”黑发的少年似乎没有看出茸德心情的变化，一直都娇俏又可爱。
“是的呦，不过呢，从明天开始你也要每天到我的书房里来恶补一下学习，因为你没怎么学过人类的知识，所以我得把这些教给你，以便你以后能学得更好，这可能是一件比较累人的事儿。今天就算了，今天也不早了，早些休息吧。”
茸德将少年送到书房门前，笑着说道。
第94章
忒尔西低垂着脸庞,仍然是面露着对于要上学这件事的期待与惊喜，红色的双眸鲜艳而澄澈，望向她时就像是小兽在注视对于自己来说最重要的主人。
茸德的声音不由自主放得更轻, 就像是每个人见到可爱的猫咪时不由自主换成更加柔软的声线, 提醒道：“明早记得不要睡过头哦。”
原型是只黑猫的少年睁大眼睛，十分顺从地点点头, “嗯嗯，您也早点休息。”
随着女孩甜甜的微笑和告别，书房的门再一次在他面前被阂上,就像它的主人一样对着他蒙上一层隔绝生人的面纱,提醒着他他们没有关系好到可以再进一步,而她拥有那么多的秘密是无法对他这个外人、捡回来的乞怜半兽人有资格得到的分享的。
从他刚来这里开始,她就看起来为什么事情而忧虑了。望向他时那双浅色偏圆的双眸看起来是在认真注视着他,但是偶然间透过他在出神地想着谁的表情哪怕只有一瞬间也绝对逃不过黑暗神国向来的主人阿加斯·忒尔西的眼睛。
他本该对这些莫名其妙的感觉毫无顾虑和所谓，他原本所要找到和想要的也只是茸德与光明神沆瀣一气的证据随后利用她解除光明神卡斯蒂利亚对于自己的权杖的封印而已。
但是、当她真正面对他露出提醒他她的有些事是不能告诉他、也没有理由告诉他的反应时，忒尔西即使告诉自己不该在意,却还是难以抑制地去总想到那些时刻，隐瞒的、无所谓的、令人烦躁的。
或许, 他最开始就不应该接替这副身世悲惨的身体。他现在有时会这样想。
不要听斯图亚特那个人的话，也不该来确认她是否真的与向来严肃神圣的光明神有任何关系。
忒尔西站在茸德为他准备的卧室门内,没有灯光的照耀,屋内只有银白的月色洒落在地板上，黑发红眸的黑暗之神静静站着。
但是怎么办呢。他已经接替了……还替这副身体原本的主人看见了她是怎样来救赎这具身体的，那是就算黑暗神国唯一的主人也未曾见过,却一直向往的啊。
黑暗笼罩住粘稠的夜色,国王府安静黑夜的某个时刻，二楼卧房内被认为本该躺在床上安然入睡的身影再一次飘渺着化为一抹黑雾消失,唯一的动静是平静的空气抖动了两下。
同样发生这样动静的地点是斯图亚特·阿比尔的后花园，随着空气几不可察的两下抖动，穿着嫩蓝色睡衣的少年身形伴随着黑雾飘散站定在地面上。
面容秀美精致、鲜红的双眸色彩也似乎在浓稠的夜色中被柔和，而少年目视前方淡漠的视线与明明红润饱满却抿着不符合可爱外表的平淡弧度，发丝之间探出的不是毛茸茸的暗红色猫耳却是和眸色相似的两枚恶魔角，背后的翅膀即使笼起却仍然华丽又高贵，忒尔西落下后，正如同往常一样抬起脚步向熟悉的支着遮阳伞的扶手椅处走去，却在察觉什么一般后突然站定在原地。
作为一个生命轮回过几百次的精灵，斯图亚特·阿比尔的房子特意选址在一片十分隐蔽的树木之间，后花园中飘t散着不知名野果树的香气，夜晚时空气中弥漫着细细一层薄雾，万籁俱寂。忒尔西侧转过身，在他视线的尽头站着一个男人。
然而，被看见了本初模样的黑翼天使、确切的来说是黑暗神国唯一的主人黑暗之神，却只是与算不上多远的那个穿着洁白衣袍的高大身影对视两秒之后，就如同看见了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路人一般面无表情地转回身继续向自己的扶手椅走去。
安静与黑翼少年的细微脚步声如同夜色与薄雾一般交织。
“阿加斯。”
除了身着的洁白衣袍有些显眼，高大俊美的身形也难以令看见的人忽视，这个面容同样被黑暗蒙住的青年用平静的嗓音这样唤道。
然而忒尔西如同什么也没听见，脚步连犹豫都没有地向前走。
“弟弟。”
声线干净清澈、听起来是和黑翼的少年几乎相同音色，语调却是截然不同的圣洁与高雅的声音再次唤道。
明明光看字眼是呼唤亲近之人，而声音却是如同不懂风情的高级拟声水晶球念出来的那样，毫无亲昵的情绪，仿佛口中是一个陌生人的名字、并非某个亲切的称呼问候。
这一次，忒尔西停住脚步，微垂的视线似乎绷得很紧，垂在身体两侧的手掌也紧紧攥起。
他仍然没有动作，而他背对着的花园那头的纯白身影也没有再说话，两个身形都静静站立着。
夜空中繁星遍布，遮盖住月亮隐约朦胧的云雾渐渐散去，月光立刻变得更加皎洁，如同染上银霜的薄雾，花园那边高大青年的面庞随之显露几分。
如果有第三个人在场，一定会惊掉下巴，视线在二人之间惊讶地来回梭巡。
因为夜色散去，皎白月光下两个人的面庞竟然几乎是如出一辙的秀美精致，完美得如同这世界上绝无可能同时存在的两尊世无双的艺术品。
“敬爱亲爱的光明神，怎么会有闲心到我这里来做客呢。刚刚呢，我还以为是认错人了。”
纯黑发色与羽翼、鲜艳红眸带上那抹看起来就甜美无害的纯真笑容，缓缓转回身，表情友好得好像真的只是遇到了熟悉的人而上前寒暄。
卡斯蒂利亚仍然静静站在原地，显然两人之间的距离并不是最佳谈话的距离，但是两个人都因为各自或是天生或是故意的原因，谁也没有上前一步。
即使是距离得有些远，卡斯蒂利亚仍然能将黑翼少年的模样尽收眼底。
就当作是卡斯蒂利亚在看他，忒尔西张开双手，笑容甜美地任由他看。
和谐的场面根本让人想不到这是两个人阔别三亿年后的第一次见面，还是在最后一面似乎是双方都以毁灭对方为目的的斗争的情况下。
“为什么在这里。”过了须臾，浅金发色的青年打破安静气氛这样问道。
“哈，”黑翼的少年笑着向卡斯蒂利亚走去，在夜晚他看不清东西，只有离得近才能看清卡斯蒂利亚那张与自己相同模样的面庞上并不存在波澜的表情，在两个人距离只有两步远的时候，忒尔西停住，“我在哪里，和兄长您，有关系么。”
卡斯蒂利亚没有关注忒尔西甜美笑容下讥讽一般的语气，浅金眸子中比夜色还要安宁平静的视线缓缓下移，落在了忒尔西身着的嫩蓝色睡衣上。
熟悉的颜色让看起来清冷圣洁的青年双眸中一闪而过波动，在微垂的眸子抬起后已经早就归于平静：“我以为时间会让你冷静下来。”
忒尔西的笑眼对上那双从各种意义上来说都十分熟悉的、冷漠的眸子，笑意不减。
他当然知道卡斯蒂利亚要说什么、是什么意思。
卡斯蒂利亚能找到这里，一定是察觉到了《忒尔西》秘咒的存在，所以在这里守株待兔，要把他揪住教训一通。
忒尔西并不知道当年明明大受重创、失去权杖同时被迫宣布光明神陨落的卡斯蒂利亚到底是怎么恢复记忆、重新得到光明力量的，他也不知道卡斯蒂利亚找回记忆的时间是什么时候，不过根据他对兄长卡斯蒂利亚的了解和最近光明教会的大肆愚蠢报道也可以推断，基本就是最近发生的事情。
不过具体是因为什么和具体的时间，忒尔西才不在乎，反正和他无关。
至于这么多年借助早就隐藏在书籍中的黑暗力量来以他人之力为自己谋取利益会不会在他没有完全恢复力量的情况下被狠狠教训，忒尔西也并不在乎。
当年的争斗，虽然他的兄长光明神剥夺了他在黑暗中视物的能力，但是忒尔西也同样给他的兄长光明神设下了沐浴阳光就会迅速流失力量的诅咒，为了给互相留下类似的创伤彼此也都不曾手软，至少忒尔西是这样认为的。
两个人的战争不管是因为什么，也都已经陆陆续续进行了千百亿年，不过是三亿年前的那次更狠，两个人都受了前所未有的重创而已。因此，忒尔西这一次也并没有把它放在心上。
忒尔西没有理会卡斯蒂利亚的这句，纯真带笑的鲜红双眸就这样弯着对上眼前相同形状的浅金眸子，那里面的色彩是他最厌恶的太阳的颜色。
卡斯蒂利亚也没打算等到黑翼少年的回答，看着自己弟弟的红眸，缓缓开口：“现在就收手，跟我一起回神国，权杖，我可以不要。”
不要权杖？
忒尔西想冷笑出声，但是最终也没有。
“你以为我想要的是你的光明权杖吗？算了，你根本也不懂，这么多年了，我也不需要你懂了，现在我就在这里，哪里也不去，你更加不要管我的事，知道吗，兄长？”
忒尔西听出来了，卡斯蒂利亚估计只知道他给予斯图亚特·阿比尔黑暗力量来借此要求斯图亚特·阿比尔为他做事、解除黑暗权杖封印的情况，并不知道他现在在瑟佛萨斯·茸德的家里。
这样的态度……让忒尔西真的开始怀疑起来那个女孩到底是否和光明神有关系了。
现在的情况，反正有点不像是沆瀣一气的样子。
忒尔西暗暗这样想着，不知道为什么胸中的郁气散去了一些。
这样的话，是说明两个人并不认识吧？既然卡斯蒂利亚不知道他在这个国家国王府的事，那就什么也别说好了，他确实莫名有点不太想让卡斯蒂利亚知道这件事。两个人不认识的话，那就更好了。
黑翼少年的笑容竟有几分真正的纯真，他盯着眼前的青年，两颗虎牙都笑得露出牙尖。
“你不想要我的权杖？”
卡斯蒂利亚盯着眼前少年乳白的虎牙牙尖，略带些困惑地问。
虽然这件事他早就隐隐有察觉，也不止一次考虑过，但是作为光明与世间一切理性情感的化身，他实在想不到其他任何有可能的原因。
事实就是这样，光明神理性冷漠，而相反的，黑暗神就感性热忱。这是从世界伊始在真理化身的神明还未曾出现时就已经昭然若揭的事实。
所以，自己的弟弟、黑暗之神阿加斯·忒尔西到底想要什么。除了权杖，世间一切答案的解释者卡斯蒂利亚竟困惑地发现自己找不到第二个有可能的答案。
并不是他排除了某些答案而得出这样的结论。而是，似乎那样东西还未曾出现过在卡斯蒂利亚的世界观中。
会是什么？
面对与自己天生就是事物相反面的弟弟，卡斯蒂利亚已经无数次感觉到一股无力般的困惑。
第95章
卡斯蒂利亚再次环顾了一下这隐蔽在绿荫之间的房子,除了这里有浓浓的黑暗神力环绕以外，卡斯蒂利亚并不觉得这里有什么好值得自己的弟弟留恋的地方。
他本来就难以理解这种事。
不过，奥利维亚的帝都……
这座房子巧合得位于那个女孩的故乡。
年轻的神明站在原地没什么表情地沉思了片刻,才蓦然发觉自己的思绪被难得一见的牵扯了很远。
而忒尔西现在也没有和眼前这个兄长想争论什么或者谈论什么的欲望,三亿年前的那次战争确实让他有些疲惫，不仅浪费了大量的光明神力,同时还不得不委屈地缩居在一本书籍中三亿年，直到现在才能有机会出来透口气，他暂时不想再和卡斯蒂利亚讨论他到底想要的是什么了。
况且今天他本来就是回斯图亚特的后花园散散心缓解心情,因为自己的脑袋里莫名其妙很乱,他需要确认一下这混乱的t原因到底是什么。
“不要在这里打扰我的清净了！”黑翼的少年故意抬高声音,因为他十分清楚自己的兄长最忍受不了什么,他就像一杆天平一样,严谨周密地衡量世间的一切，大声喧哗正是他兄长卡斯蒂利亚可笑令他难以理解的红线之一。
因为距离已经变得很近，忒尔西可以抬高的声音几乎丝毫不减程度地被送进了年轻神明的耳朵里,卡斯蒂利亚表面没什么变化，但是从因为克制无法忍受的事情时就明显紧绷起来的双肩就可以看出他已经受不了了。
果然,下一秒卡斯蒂利亚就没什么表情地开口：“和我一起回神国。”
言简意赅，明显是不想扯东扯西速战速决。
忒尔西在心里感觉到无语极了, 但是碍于他不愿意向眼前的兄长表现出任何负面类似于被气到的情绪, 因此还看起来十分轻松地笑起来：“我才不要，你要回就自己回去。”
说完他就立刻想到一个更加麻烦和头疼的问题，如果卡斯蒂利亚执意要和他一起回神国,那么不管他说多少遍不愿意、或者再表现出多大的不愿意,卡斯蒂利亚也会古板执拗地一直询问到他同意和答应为止。
总之，卡斯蒂利亚就是他天生的作对者！
在卡斯蒂利亚听到少年再一次拒绝以后, 果然动了动唇瓣，一看就是要坚持不懈地再问上一万遍。
黑翼的少年赶紧抢在这以前开口：“除非！你把我的权杖还给我。”
忒尔西放大笑容，看起来比光明神国嬉戏玩水的天使们还要无忧无虑，而拥有这个笑容的主人却从未让卡斯蒂利亚看透过。
忒尔西知道自己的兄长卡斯蒂利亚并不是简单地将黑暗权杖封印，光明神付出了一整份神力来将其封印，那么解除封印自然也同样需要一整份光明神力，而当年献出了一整份光明神力的光明神随后自然也就宣布陨落，就算是恢复了三亿年已经完全找回光明神力，忒尔西也知道这只是解除封印所需的条件之一。
毕竟当年他和兄长可都是抱着永远废除两柄权杖的目的去的。
所以，如果让他的兄长卡斯蒂利亚立刻解除对于黑暗权杖的封印，不用动脑子想也知道是绝对做不到的。
果然，虽然面容模样与他相同但是圣洁无比的光明神听到后少见地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忒尔西立刻明白自己猜对了，卡斯蒂利亚自己现在也没有解除权杖封印的能力，因为他大概知道一点儿，完整的光明神起码首先得掌握着自己的权杖吧？
至于其他的恢复完整光明神力的方法，虽然忒尔西不知道，但是大概能猜到并非是短时间就能做到的事。
所以忒尔西自己深深明白着这一点，反正他原本想要的就不是什么权杖而已，现在这么说只是想让自己的兄长不要留在这看着他、执拗地要和他一起回神国而已。
忒尔西也不是非常清楚现在急于让兄长离开的原因，他现在脑子很乱，原本回到斯图亚特·阿比尔的后花园就是为了理清楚自己混乱的心绪的。
“没办法把我的权杖还给我？那你正好赶紧离开吧，没有拿回黑暗权杖以前我都不会想要回神国。”
虽然他现在的说法和前面那句“不想要权杖”的说法完全矛盾，但是黑暗神国唯一的主人根本不会在乎这一点，表情上没有一丝信口胡来的心虚。
卡斯蒂利亚确实没办法立刻解除自己当年设下的对于黑暗权杖的封印。
毕竟当年的斗争中，最后所有圣翼天使都被他设下永生干涉不了人间秩序的契约，忒尔西拿走了他的权杖，但是作为黑暗之神、也就是他的相反面，光明权杖对于忒尔西来说还不如一根用来生火的木柴重要，而作为交换（起码卡斯蒂利亚认为是交换过来的），卡斯蒂利亚也拿走了弟弟的黑暗权杖，随后献出全部的光明神力，将其永远封印在了海底，同时光明神位宣布了光明神的陨落。
那时的卡斯蒂利亚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能够重新回到神国，因此不可能就只是简简单单设下一个封印。
解除封印的话……
卡斯蒂利亚头疼地想到也是这么多天一直困扰他的问题，他陨落后也随着黑暗权杖永恒沉睡在了海底，但是到底是谁把他唤醒的？为什么他一找回记忆、也就是在拥有记忆以前就获得了一些往昔的光明力量？
要想解除封印，要找回那个人，卡斯蒂利亚隐隐约约觉得记忆中荒谬的一个称谓或许是一个问题的关键——“中心系统”。
再抬头时，已经确信兄长卡斯蒂利亚拿不出黑暗权杖的忒尔西已经一头扎进柔软宽大的扶手椅里，半张脸露在外面，因为头顶遮阳伞，月光只照亮了他嫩蓝色的睡衣，睡衣的颜色温柔可爱，是他的弟弟从前绝对不可能触碰的颜色，不知道为什么，卡斯蒂利亚认为那应该是属于忒尔西排斥的、属于光明范畴的太阳的色彩。
忒尔西察觉到自己双生兄长悄无声息的离开，连头也没有抬。
这一次，他估计要离开很久吧。那么正好，这些天他也要认真思考一下自己到底在做些什么了。
……
卡斯蒂利亚没有在离开斯图亚特的后花园以后就立刻回神国，空气如同一小时前隔壁卧室的空气如出一辙般的抖动，随后一抹高大挺拔、圣洁严肃的身影悄无声息地落在了这个充满温馨与熟悉感觉的卧室里。
华丽的蓝金色调的卧室里，巨大的帷幔从床榻的顶盖上流泻，它的主人没有将帷幔全部散下，而是习惯性地将床侧的帷幔用丝带卷起来，因此卡斯蒂利亚也得以不用掀开帷幔就能看见这个熟悉的人。
栗子色长长的头发散乱地铺开在柔软蓬松的枕头上，女孩的小半张脸埋在淡蓝色的枕芯里，唇瓣紧闭，鼻尖因为睡梦中细小的呼吸而微微蓊动，即使是夜色与微弱夜灯的交织下也能看见她脸颊上因睡眠而蹭出或是蒸出的微红，柔软的、可爱的。
这就是人类吗。
找回所有记忆以后的年轻神明第一次这样仔细打量着记忆中的这个人类，很想抬手摸上什么东西。
克制禁欲的化身光明神卡斯蒂利亚没有细想这这莫名欲望的来源，当然也不可能随心所欲地去做些什么。
没找回光明神的记忆之前，他就是寄宿在这个女孩身上，得知了那些听起来十分荒谬的信息的。
而找到记忆以后，他也没将那时的记忆忘记，确切的来说是记得十分清楚。
能做到将陨落后的他暂时寄托在一个女孩的脑海中，到底会是谁？
这毋庸置疑是一种神力，并且属于光明的权柄。
因此现在的卡斯蒂利亚怀疑，眼前的这个名字为瑟佛萨斯·茸德的女孩，是否是某一个光明神国里的圣翼天使？
圣翼天使们掌管着光明权柄中大大小小的权力，有时候卡斯蒂利亚也知道人间的教徒会称他们为小神明，因此当年卡斯蒂利亚决定宣布陨落之前，将圣翼天使的权柄也全部收回，立下契约以后就将他们遣散，所以卡斯蒂利亚现在也不知道那些圣翼天使们去了哪里。
年轻的神明静立着思索，床榻上安稳睡熟的女孩翻了个身，从微微背对着他的方向变为了完全面对着他。
女孩的面容和那天一边被晨昏石吞噬力量一边下意识呼唤着她为他起的名字的面容一寸寸重合，卡斯蒂利亚突然感受到来自于胸口传出的陌生的情感。酸涩的、胀痛的。
晨昏石也是他封印黑暗权杖后放置在那里的。
那天他找回所有光明神的记忆，回到神国以后就立刻明白茸德是被谁引诱到那里，至于是谁，作为曾经茸德的“系统”，卡斯蒂利亚也知道，是那个叫斯图亚特·阿比尔·海尔格的人，自己的弟弟阿加斯正是借他之力逐渐恢复黑暗神力的。
不知道为什么，他想清楚了这一点以后，立刻去调查了阿加斯是否也参与了这项行动，结果是阿加斯根本不认识瑟佛萨斯·茸德。
夜色中有银白的月光和乳白的夜灯柔光，周围寂静无声，唯一仅有的动静是来自于女孩喉管处的酣然睡声。
卡斯蒂利亚走近一步，抬起手，想要确认女孩到底是否为某一位圣翼天使的化身时，手掌下的女孩迷蒙着睁开了仍带有倦意的睡眼。
年轻的神明动作一顿。
第96章
如果神明没有为人类打开允许直视神t明的限制,那么即使神明就在眼前人类看见的也只是一团空气。
卡斯蒂利亚知道这一点，但是他此刻站在这里，莫名地想要知道如果女孩看见了他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是惊讶、还是什么……
从未有过的冲动让卡斯蒂利亚并不知道自己在担忧着什么,手掌虚浮着,他最终没有打开限制，女孩突然睁开的惺忪睡眼也真的如同巧合一般微微地眨了眨两下,随后又困倦地睡去了。
不是任何一个圣翼天使的化身。
过了须臾，卡斯蒂利亚收回手掌，确认了女孩身上并没有任何光明神力与是圣翼天使的证明,他最后垂着眼帘如同往常一样没什么表情地看了几秒,身影随着空气抖动一起消失在原地。
虽然莫名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奇怪欲望与心思,但是从世界诞生伊始就已经规矩严肃生活的光明神并不打算将这种心理放在心上,他将这些归结于刚刚找回记忆后对人类的正常后遗症,一定会随着时间流逝被迅速抹平。
卡斯蒂利亚只一瞬间就站在永恒白昼的光明神国，严谨周密的日程表践行者即使是隔了三亿年并且在整日白昼几乎分不清时间变化的情况下，也就是作为光明神的卡斯蒂利亚也永远不会在某个时间里做错日程表上的事。
比如现在, 他应该到花园里去阅读，而向来严谨要求自己的年轻神明却少见地从回到神国以后就静静坐在神座上, 动也不动。
浅金双眸中的视线看似冰凉没有波澜，如果往日最贴身吵闹的爱欲之神此刻在座下环绕陪伴,一定要“桀桀桀”地完全不像正派天使一样因为看出什么而惡惡地笑个不停。
然而现在卡斯蒂利亚的身边并没有什么爱欲之神,只有他自己，年轻的神明像是第一次遇见棘手问题一般地困惑茫然。
他原本应该做的是如同往日一样平静严格地生活，然后为解开阿加斯黑暗权杖做些准备, 例如找到月光之神。
但是现在,卡斯蒂利亚什么也不想做。
他不得不承认，这么多天纷乱的思绪,在找理由见完那个女孩以后已经变得更加具象话，甚至足以能够影响他的所有行动。
光明神座设立在光明教堂模样的巨大单层宫殿内，他仍然是记忆中模样的圣洁、窗明几净，就连殿堂内唯一彩色的窗棂也丝毫没有娇艳的意味，是如同神圣阳光一般明媚的闪耀。
坐在殿堂正中间神座上的年轻神明，拥有这世间最为完美耀眼的少年般的秀美容貌，眉头只是轻轻搭起几不可察忧郁的色调，就足以令所有看见的人为之心碎、升起怜爱。
而另一边，或许是这一切“始作俑者”的人类女孩瑟佛萨斯·茸德，在结束了一整晚极其充足与完美的睡眠以后，精神饱满地坐到餐桌前，笑盈盈和同样落座的忒尔西打了声招呼，就乐滋滋地准备用餐。
虽然说昨晚睡得很好，但是似乎做了一个梦，奥利维亚流传着这样的说法，如果你夜晚所做的梦到了白天还记得，那么说明这个梦对你有一定的预言意义。
但是茸德只记得隐隐约约的一个人影，其他任何梦的细节都再也想不起来了。
那个人影，倒是有点像……
“姐姐。”
忒尔西的声调甜蜜又可爱，声音也清润稚嫩的如同刚刚喝下了一整杯掺了奶糖的蜂蜜茶，茸德的思绪立刻被打断，注意力被黑发的少年吸引。
“嗯？怎么了。”
茸德下意识靠近了一些为了更好听见忒尔西的声音，刚凑近一些少年就递过来一个盘子。
“尝一下这个吧。”
忒尔西红润的双眸亮晶晶地一眨一眨，表情期待地盯着她，手中捧高的盘子中装着几片外表金黄诱人、焦糖的色泽也恰到好处的煎蛋吐司，淋着纯白色的酸奶，盘周围着一整圈她最爱的蓝莓。
对哦，到蓝莓丰收的季节了。
茸德正准备接过，这时候娜恩经过餐厅，恰好看见这一幕，笑着开口：“殿下，忒尔西今天早上起来很早为您准备这些的哦，我没想到他还会做这些呢。”
这下轮到茸德大吃一惊了。
“这些都是你做的吗？”
茸德这才仔仔细细看了一眼今天的早餐，才发现细看一下真的和往常的有很大不同。
例如娜恩的手艺更加注重味道和营养的丰富搭配，而今天的早餐比往常更多了色泽上看起来的诱人，如果要形容的话……那就是有一种美食餐厅的感觉。
总之绝对不是已经在国王府工作近十年的娜恩会做出来的早餐，作为深深爱着娜恩和她的手艺的茸德只需要一眼就能分辨出来。
看来真的是忒尔西早起做的了，他本来就是餐饮企业家族的后代，况且被他那个兄长尼克压榨着在餐厅里工作了这么多年，烹饪出的菜品自然而然也就有餐厅的感觉。
这么一大桌丰富的早餐，他也不是很懂魔法，烘焙烹饪的速度一定不如娜恩快，因此说不定天没亮就起来忙活了。
茸德真的觉得很感动，况且，她接他到国王府生活，原本并没让他做这些，她想着可以培养他成为一个自己有能力的人，不用依附原本的家族、未来也不用依附国王府，不需要多大的回报，只需要忒尔西他做好自己就行了。
她一开始，是想让他替换蛋挞的位置的。
因为有淡淡愧疚心理的萦绕，茸德的这份感动更加像是要溢出来，况且眼前的这个少年还用一脸期待的表情和亮晶晶的双眸看着她。
像一只柔软、眼里只有主人一样拼命讨好的小猫。
黑色小猫不好意思地眨了眨眼，双颊染上羞赧一般的桃粉。
“是呀，您愿意接受我……我一定要做些什么报答您的。”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忒尔西前几天也差不多是这样很可爱的，但是茸德隐隐觉得，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昨天也没有这样的感觉，像是一夜之间突然改变的。
但是也不排除是熟悉了和陌生的区别，或许现在忒尔西已经彻底把她当成自己人了。
这样一想，茸德更加有些愧疚。
千万不能被他知道蛋挞的存在，两个人几乎一摸一样的容貌，如果忒尔西知道了，一定会伤心地掉很多眼泪吧。
他是一个真诚又可爱的人。
想清楚这一点后，茸德已经彻底做了决定。如果说今天以前她还总是看着忒尔西想起蛋挞的话，那么从今天开始，她一定会尽力避免这种事情的发生。
忒尔西就是忒尔西。
“真的辛苦你了，不过没关系的，你不用一定要做这些。”茸德又感动又有点不好意思地接过忒尔西端过来的盘子。
然而被接过手中献宝似的餐盘的少年面颊红润，如同是自己得到了奖赏一般害羞地笑着：“我喜欢为您做这些。”
这样子说的话……茸德就说不出拒绝的话了。
但是她也同时能确定忒尔西现在一定是、绝对是把她划到了“自己人”的分类中，他对她的友善已经溢出到茸德能明显感受到差异了。
这种感觉……真的像是养了一只乖巧可爱、性格温顺的小猫！
突然有种多了一只宠物的感觉的茸德十分开心地吃完了忒尔西的手艺，因为他烹饪的早餐的味道竟然丝毫不比看起来的要逊色，几乎是等同水平的美味与口感绝佳。
既然忒尔西喜欢烹饪的话就任由他去做也可以，大不了茸德会教烹饪需要用到的魔法种类给他的。
这顿早餐大家吃得都很开心，首先忒尔西做得每一道菜都惊奇地符合茸德的口味，而每唱一道菜就会被茸德夸赞一遍的忒尔西同样笑容甜蜜，即使抿着唇瓣也能看见可爱的小虎牙。
早餐过后茸德理所当然带着忒尔西一起去上学，正准备进校门的时候在门口巧合地遇见了萨凡娜。
萨凡娜首先是和茸德高高兴兴地打了声招呼，随后才注意到茸德身后的忒尔西。
“咦，”萨凡娜看着忒尔西的脸，声音里有明显的疑惑，“他换发色了对吗，我记得上次不是这个颜色啊，感觉也不一样……”
茸德赶紧捏了捏同伴的手。
萨凡娜立刻默契地没再说话，她的眼睛紧紧盯着茸德，双眸里有不容小觑的兴奋笑容。
“哦？”萨凡娜忍不住出声。
茸德立刻就能知道同伴在想些什么，她回头看了看不远处的忒尔西， t因为两个女孩打招呼，他就安安静静、乖乖巧巧地站在一边，看起来注意力没有在他们身上。她无奈道：“回教室里细说！”
萨凡娜立刻做了一个给嘴巴拉上拉链的动作，笑容暧昧。
茸德：“……”
“我先带他去班级吧，他今天第一天上学。”茸德说。
萨凡娜：“知道了知道了，教室里见哦。”
因为是忒尔西作为国王府的借读生第一天来上学，所以茸德选择自己将忒尔西送到教室里，如果让法尔克或者谁来送的话，保不齐还会出现忒尔西莫名其妙被同学排挤的情况，虽然说圣托里斯的学生们素质基本上都很高，但是半兽人终究是不同的种族，种族与种族之间难免会有排外现象的出现。
第一公主亲自陪伴入学，这足以让他的同学们知道国王府对于他的保护，从而更加友善一些。
不过茸德最担心的事情并不是这些，她陪伴忒尔西入学其实同样也是一件非常冒险的事情，她的担忧就是那天在开学典礼上见到她与蛋挞同形的人会不会私下里再次议论起这件事。
虽然那天是萨凡娜和她与蛋挞一起，但是保不齐会有人格外注意，记下了蛋挞的模样，毕竟……长相和忒尔西几乎一样的蛋挞外貌优秀到离谱。
如果当时有人记住，现在再看到忒尔西，不知道会不会在忒尔西面前问或者提起。
而忒尔西知道的话，又会不会多想……
然而黑发的少年根本没有那么多的顾虑，被她送到班级，他看起来很开心。
“谢谢您，我会好好学习的。”
高大的少年垂下脑袋，十分认真地笑着说。
“嗯嗯，如果听不懂的话也别太伤心，晚上回家以后可以问我。”
高一年级的知识，她应该还没有忘记吧。茸德想了想。
回家……
黑发红眸的少年听到这个词后似乎笑得更开心，纯黑的发丝在阳光下也并不消减浓黑色彩带来的禁忌感，鲜润透红的眸色被阳光照耀也更显出危险的色泽，与可爱温暖的面庞和笑容形成有些强烈的反差感。
茸德站在忒尔西身前，这才忽然发觉，原本就骨架宽大、看起来只是纤弱却挺拔的少年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渐渐长出了似乎原本就该拥有的强健的肌肉，靠近时，才缓慢感受到其中已经崭露头角的隐隐压迫感。
第97章
越来越像蛋挞了……
茸德难以抑制地呆住了一瞬,就瞬间晃了晃脑袋，将这种不好的心思强制甩到脑后。
“那，那你先进班级吧, 现在你的班主任老师也在里面。”
圣托里斯的班主任通常在第一堂课正式上课之前都坐在教室里,所以茸德直接陪着忒尔西到教室里来了。
和忒尔西告别以后，茸德就回到自己的教室, 距离上课还有一些时间，茸德为萨凡娜简单描述了一下忒尔西的身份经历，对于米兰达、也就是蛋挞离开的解释, 她也只是说他突然有事, 不能做借读生, 已经回到家乡去了。
“哦～原来是这样啊,可是,他们两个，长得真的很像诶。”萨凡娜回忆着开学典礼上的见面思索着说道，“后来这几天都没有再看见他,我还以为他是在低年级学习呢，所以就没多问。他回家乡是因为对紫外线过敏的特殊情况吗？”
“差不多吧。”
应该是有什么特殊情况的吧……
虽然早就知道一个人莫名其妙消失以后, 曾经认识的人凑到一起会难免一起提起，但是, 就算早就以为自己已经放下、可以做到能云淡风轻提起后迅速落到脑后了, 却只有真正提起时茸德才发觉自己把这件事想得太简单了。
栗子色头发的好友似乎一瞬间就失落起来，虽然表面上基本看不出来，但是作为多年的朋友, 萨凡娜很轻易就看出茸德的心绪。
她立刻明白那位米兰达同学或许对于自己的伙伴并不是简简单单的公主与借读生的关系那么简单。
“你听说了嘛？明天中午光明神会在渥特恩教堂里举行挑选有天赋成为圣翼天使的人到光明神国去生活, 天啊，祂居然选择了奥利维亚的一个小教堂, 居然还就在渥特恩教堂！”
萨凡娜赶紧苦思冥想，想出了一个非常有意思而且适合用来转移注意力的话题。
虽然不知道自己的好友到底是因为什么而伤心，但是萨凡娜也一定知道那绝对是一段茸德自己不太想谈及的话题。
与香橙近似颜色双眸的萨凡娜兴奋地说着眨眨眼睛，茸德果然被这个话题转移了注意力，看起来十分感兴趣：“真的吗？光明神挑选圣翼天使？”
“不是啦，应该是挑选有成为圣翼天使天赋的人，”萨凡娜认真纠正，“我是听父亲与客人谈话时听到的，我们学的那门课，万神史不是这么说的嘛，三亿年前的圣翼天使都消失啦，现在光明神回归神殿，估计是找不回当年那些圣翼天使了吧。”
“圣翼天使怎么会找不回？他们不也算是神明吗，难道普通人也可以成为神明？”茸德感觉很惊讶。
这件事听起来太不现实了，因为作为一个奥利维亚人，茸德从小就接受着神明无上论的观念教育，不管是神明还是天使，都像他们的名字一样，被赋予了神话与神秘的色彩，总之，不会是像某个有名的国际歌剧演员一样，随地选拔临时演员。
“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我父亲和他那个看起来很正经的客人聊天，总不可能是在骗人吧，而且，万神史的老师不是也说了嘛，光明神，前一段时间回归神国的，时间也能对的上。”萨凡娜环抱着胳膊转过身来搭在茸德的课桌上，支起一只手臂搁在下巴，表情也很不理解，“不过呢，反正我知道明天有热闹看啦！就在渥特恩教堂诶，你一定也很感兴趣吧？”
茸德从萨凡娜说出时间的时候就明白自己的好友要说些什么，虽然感觉到有些惊讶，但是感兴趣是必然的。
“当然，明天上午放学以后，一起去看吧！”
“好诶！”萨凡娜两只手都举起做出欢呼的动作，“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可能看见传说中的光明神？毕竟挑选圣翼天使，谁也没办法在这种事情上代表祂吧。”
“确实。”茸德也觉得是这样，为光明神国挑选圣翼天使，除了光明神祂本人谁会有资格呢，难道是渥特恩大主教嘛，这根本不可能，“这么一想的话，真的有可能看见祂诶，不过神史里面不都说神明从来不会让人们看见祂真实容貌的嘛，每次出现都有雾气包裹。”
“对哦，”萨凡娜没那么激动了，就算是能看见祂，也一定不是直面神明的，不是有个传说这么讲的嘛：凡人不被允许直视神明。 “但是就算是看见的是一团雾气，那听起来也很厉害，挑选圣翼天使诶……你说我有没有可能会被选上？”
呃……
又开始了，好友的幻想日常。
“那我也有可能被选上吧，到时候我是圣翼天使，你就是圣翼天使的朋友。”茸德惡惡地笑起来。
“那你在神国一定要多多关照我啊！～”萨凡娜作出懒散不愿意努力的样子伏在茸德的课桌上小声喊着。
这个时候响起了上课铃。
第一节课是魔法药水课，带课的老师是一位上了年纪有些奥利维亚不知名地方的口音的教授约加克，他蓄着垂至脖颈的一大把白色胡须，动作略微有些缓慢，说话慢条斯理的。
约加克教授首先指使了老熟人——进门看见的第一位学生，也就是坐在第一排靠门的同学到药材室为他端来上课示范时需要用到的药材与坩埚、搅拌棒之类的器材，这属于约加克教授课堂上的保留项目，在等待同学将器材拿过来之前的时间，约加克会慢吞吞在教室里转上两圈，讲一些上节课的知识点复习或者是题外家庭小故事。
有时候的故事又新鲜又有意思（起码与书本上的知识点对比起来是有意思的），有时候大概是因为约加克教授到了一定年龄偶尔有些健忘，他总是一个小故事要重复说上三四遍。
最开始的时候学生们还会纠正这一点，后来同学们就见怪不怪，在约加克教授讲述重复故事的时候看窗外风景的看t风景、偷偷看小说的看小说、走神的走神。
比如现在，约加克教授又在讲述假期前就已经讲过的自己在北洛斯利兰旅游途中遇到的趣事，一大半的同学都伏下脑袋，而有些老花眼的约加克教授看不到这些，还以为学生们听得入神，声音也十分精神。
茸德自然也不例外，很显然，她觉得时间并没有抹平教授亲身小故事在学生脑子里的印象的能力，反正她记得很清晰，刚听到开头一句话就立刻明白了约加克教授接下来要讲些什么。
她现在脑子里还在想着课前、也就是刚刚在和萨凡娜讨论的，光明神要在渥特恩教堂里挑选有成为圣翼天使的天赋的人。
茸德双手环抱搁在桌子上，虽然目视着前方，但是实际上脑子里在回忆有关于光明神和圣翼天使的神史。
她怎么记得，万神史中说圣翼天使是光明神为了分发权柄而创造出来的呢？好像不是选择普通人让他们去当圣翼天的啊。
该不会是万神史的一大历史错误吧，毕竟茸德也知道很多神话都并不是事实，只是最有说服力与最为人所信服的神话版本流传下来了而已。
茸德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支着下巴，继续开小差。
但是她隐隐有一种更加大胆的想法，光明神选择在渥特恩挑选有天赋的人，会不会和阿比尔教授之类的人有关系？
毕竟阿比尔教授的手中似乎有光明权杖……
茸德越想越觉得事情已经发展到一种根本不是她能理解的地步。
总之，这件事反正和她没什么关系，当时卡桑德拉也说了，阿比尔教授之所以针对茸德，设计那样一个圈套并非单纯希望她永远留在海底，而是阿比尔教授怀疑茸德的身上有光明的力量。
可是怎么可能？她只不过是一个简简单单的会用魔法的小女孩，别说什么光明的力量了，就算是光魔法她也才刚刚达到入门的程度而已。
所以光明神回归神国、阿比尔手中的光明权杖、阿比尔想要激活唤醒的东西，反正应该都与她无关，而光明神这次虽然说着要挑选有天赋的人做圣翼天使，实际上也说不定是另有所图。
至于到底是图什么，茸德不知道，大概有可能是为了被阿比尔拿走的权杖，或者是阿比尔口中的“那个东西”吧。
想到这里，茸德捏了捏紧手心，不知道为什么手心蒙上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唉，每次想到这些事，就总觉得现在日子的安宁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是莫名的忧虑吗？
为约加克教授端器材的同学回到教室里，器材似乎有些重，即使被轻轻放置在宽大讲台上也发出了引人注目的“砰”的声响。
约加克教授似乎对于讲故事的事情还意犹未尽，站在讲台上又抑扬顿挫地分享了两分钟。
这一次茸德没再走神。
一天的课程很快就过去，茸德和萨凡娜在班级门口告别：“凡娜，明天见呦。”
已经走了几步的萨凡娜笑容洋溢地摆摆手，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又哒哒哒跑回来：“对了，国王叔叔他们是不是最近要回来了？”
“是呀。”茸德点点头。
“好的，我知道噜。”萨凡娜又笑起来，摆摆手笑着跑走了。
耶？凡娜问这个干什么？
茸德挠了挠头，没想出结果就赶紧走到高一年级与高二年级的交界处等待去了。
魔法二年级早下课十分钟，茸德到楼梯口的时候还有一两分钟才是魔法一年级下课时间，等待的时候，茸德突然惊奇地想到，她要等的一个伯麦一个忒尔西，好像都是性格有点可可爱爱的弟弟诶。
而且身份经历也十分相似。
或许他们俩会成为很知心的朋友？
第98章
伯麦早在上午课间的时候就听说第一公主茸德亲自陪伴了国王府新入学的借读生到魔法一年级的教室。
他立刻就想到了开学典礼那天,学生们口中讨论的那个“容貌完美、气质干净的少年”，那个借读生。
想必就是他了吧，今天伯麦也在各种各样八卦的声音中听见了类似的词汇,少年少女们艳羡般的声音,讨论国王府的借读生是一位美貌惊人、身材高大的美少年。
还有人说感觉到他身上有隐隐约约的冷气，像天然的凉泉溪水,在他身边会有一种与晒太阳时温暖感受完全相反的阴冷。
到后来又突然传出了新同学是在奥利维亚很少见的半兽人种。
思绪流转之间，伯麦已经看见了站在扶栏旁栗子色长发的女孩，她身边还没有别人。
茸德正撑着扶栏深深陷入自己的思绪。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茸德果然听见了大量有关于忒尔西这个半兽人新同学的讨论,但是她最担心的事情居然好像没有发生,她没有听到任何有关于开学典礼上她和蛋挞的讨论。
虽然这种事情多少有点儿奇怪, 茸德以为不管是蛋挞的外貌还是身材都是现实中难得一见的出色, 多多少少会被圣托里斯酷爱八卦的气氛团体注意到的，但是没有被注意到这样更好。
没有人讨论的话，那忒尔西知道蛋挞曾经的存在的可能性就更少了几分。
况且, 虽然长相一模一样是一件听起来和看起来都很让人震惊的事，但是长相相似却是一件很常见的事。
或许随着时间的流逝与原本蛋挞留在人们脑海中的记忆逐渐被抹平,茸德希望就算同学们再提起也只会觉得忒尔西与蛋挞只是长得像而已。
这样这件事就是完全不一样的性质了。
而今天伯麦和他们一起，伯麦没有见过蛋挞, 所以茸德也不用费心向伯麦解释。
想清楚以后,就像是一块抛在空中的石块终于落到地面上，茸德感觉轻松许多。
那么现在要做的就是顺其自然，没什么可忧虑的事情了……
茸德想完事情后一转身,看见了穿着制服发色柔软、面容秀美的伯麦。
视线对上, 伯麦唇角一弯笑起来，是熟悉而且单纯可爱的模样。
让人看到就会心情很好。
“伯麦！”茸德喊道。
“嗯,姐姐。”少年抬起那双如同沾了白霜与晨露般新鲜透亮的黑葡萄一般的双眸，同样弯起的下眼睑像是涂抹蜜糖一样甜美，他面露几分犹豫与纠结，“让姐姐在这里等我，会不会耽误到你的时间？姐姐不用每天都等我的，只要偶尔能够陪伴我我就很满足了。”
少年垂下脑袋，露出虽然很喜欢却仍然要割舍的模样。
茸德赶紧摆摆手：“怎么会，我没什么事情要做的，而且我顺带着要在这里等忒尔西，就是国王府的借读生。”
“原来是这样，”伯麦抬起双眸，但是看起来没因为她的话开心多少，“他居然是一位半兽人啊。”
茸德听伯麦这么说，就知道他肯定把开学典礼上的蛋挞和现在的忒尔西当成了一个人，这样也好。
“是啊、哈哈……”
茸德笑了几声想用来掩饰自己的心思，不过伯麦显然就和他本人的发色一样，甜美又无害，一定也看出来她在掩饰什么。
刚看到伯麦没几秒，茸德还没来得及聊点什么，就看见了远远走过来的忒尔西。
远远看见时早上察觉的那种反差更加强烈，黑蓝色制服的少年盯着地面向前走，那双向来鲜艳水润的红眸被傍晚柔和的余晖照得更加温润，但是丝毫不能消减他极具冲击力与完美的外表带给人视觉上的压迫力，他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宽阔起来的臂膀流畅地埋在制服下面，让茸德只看身形是绝对猜不到这是好几天前那个气质纤弱、棱角柔软的忒尔西。
哦，不对。几天以前也只是看起来纤弱而已，茸德想起来那个不知道是哪个瞬间，她偶然间感受到的，来自看起来柔软无害的少年身上、难以名状的坚硬与力量。
那时候她没有放在心上，但是现在结合眼前少年的巨大变化，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在心底冒出了一个芽。
不明显，但是内心会像知道肌肤上粘了一枚小草籽一样，惴惴的。
奇怪了，是半兽人基因的原因吗，人类应该不会生长速度这么快的。
伯麦也注意到茸德向远处打量的视线，转过身去看。
黑发俊美的少年原本垂下投落在地面上的视线像是有所觉的抬起，望向了……他身后的茸德。
那双异于常人的鲜红色双眸，虽然十分熟t悉地装作无害的模样——
伯麦站着，笑意消淡地想着，黑发红眸的半兽人少年已经自然地走到他们面前，俯下身对看起来因为想什么事情而愣住的女孩甜甜地称呼：“姐姐。”
虽然装作无害的模样……但是，那当中浓稠深晦的天然侵略欲，与看到他以后一瞬间的打量，是怎样甜蜜地笑起来也掩盖不了的。
不过遗憾的是正在想什么似的的茸德什么细节也没有看见，在忒尔西俯身向她打招呼时，才像是清醒过来似的说：“走吧，一起回家吧。”
这一点小小的疑惑虽然短暂地让茸德费心地思考了一下，但是很快就被茸德又抛到脑后去，毕竟忒尔西不能当作普通人来看待，他是一个半兽人，而且还是个少年，十九二十岁的男孩似乎就生长速度肉眼可见的快。
所以到晚上，茸德就不再想这件事了，如果说真的还有什么感觉的话，那大概就是一种自豪的感觉，把纤瘦怯懦的忒尔西养成了强壮可爱的忒尔西。
晚餐的时候茸德更加频繁地给忒尔西分了多多的饭菜，而忒尔西也是乖巧又安静无一拒绝地全部吃光了。
茸德笑盈盈地看安静咀嚼的黑发少年，突然想到白天萨凡娜所说的光明神要在渥特恩教堂挑选有天赋成为圣翼天使的人，这件事听不管从哪个层面来说都很有意思：光明神是已经只生活在神话故事里近乎于完美的神明，而挑选圣翼天使的备选人这件事也非常新鲜。
总的来说，这件事需要一定的巧合，例如光明神居然挑选了渥特恩教堂作为神圣仪式的地点，如果伟大的光明神实际上是选择了某个海岛国度里的教堂，那么茸德百分之一百绝对就看不了这场仪式；还需要一定的时机，换句话说就是赶上时代了，假如光明神不是在万神之战的三亿年以后重新回归神位而是在四亿年后，那么茸德肯定也没机会看。
总而言之——这是巧上加巧，况且奥利维亚历史上就是一个信奉光明神的国度，不管怎么样，茸德都十分有兴趣去凑个热闹。
茸德犹豫着要不要问一下忒尔西有没有兴趣一起去，茸德记得忒尔西说过自己因为兄长尼克喜欢光明神的原因所以不是很喜欢光明神，那么光明神在渥特恩教堂挑选圣翼天使这件事，他会不会不太感兴趣？
但是还是问一下吧，不喜爱光明神不代表不爱凑热闹啊。
这样想着，茸德就立刻开口：“明天中午听说光明神要在渥特恩教堂挑选有天赋成为圣翼天使的人，我和萨凡娜准备去看，你有兴趣一起去吗？”
忒尔西正在面无表情重复咀嚼与吞咽行为的动作一顿，露出疑惑的表情，像是难以理解她的意思。
茸德猜想忒尔西可能是不明白什么叫做圣翼天使。
“你不知道圣翼天使吧，就是光明神座下的天使啊，隶属于光明神的叫圣翼天使，隶属于黑暗神的就是黑翼天使，圣翼天使原本有四十八个，掌管着一些光明的权柄，但是后来万神之战后，神史中说所有圣翼天使都消失不见了。”
茸德耐心地解释了一番。
“喔……原来是这样啊。”忒尔西点点头，重新捏起叉子，“不论您在哪里，忒尔西都喜欢呆在您身边。”
茸德红了红脸，感觉忒尔西实际上是没什么兴趣，为了她才那么说的。
实际上忒尔西当然知道什么是圣翼天使，他那个兄长明天中午要在渥特恩教堂里举行挑选圣翼天使备选人的仪式，简直离谱。
他怎么不知道圣翼天使是这么来的？
天使，不管是圣翼天使还是黑翼天使，都是神明羽翼上一枚洁羽注入神力幻化成的天使，神明想创造几个就创造几个，例如他，作为强大的黑暗神，忒尔西未曾创造任何一个黑翼天使，只是偶尔他自己扑闪着翅膀在神国里飞来飞去料理幽冥土壤与花朵的时候，或许不知道被谁看见，就传出了黑暗神座下也有黑翼天使的谣言。
所以说，他那位兄长光明神要在渥特恩挑选圣翼天使备选人绝对是个荒谬的举动，实际上他的兄长肯定另有图谋，原本他一定对这件事一点兴趣都没有，但是既然茸德想要去凑热闹，那么忒尔西觉得这件事也不是那么的无聊了。
黑发少年继续向嘴里送着各种各样的食物，这些食物无一不在被咀嚼过后就消失不见，因为对于孕育出天地的神明来说，只有宇宙之间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漂浮着的神力是维持他们生命的唯一养料，他们享用食物只有一个作用，那就是品尝味道，而这个作用显然完全不能吸引他。
忒尔西再一次把茸德分过来的食物全部吃完，一抬头对上茸德几乎算得上惊讶的眼神。
“呃，还要不要再吃一些？”茸德把一些吃不完的甜食放在一边准备冻结一下明天早上再吃，再一抬眼就发现被忒尔西全部拿走已经吃光了，并且吃完后面不改色，看起来还不像是吃饱了的模样。
这种年龄的少年生长速度很快，是因为食量大到惊人吗？
“还是不吃了吧，已经饱了。”忒尔西赶紧说。
他不知道人类的食量是多少，也没有饥饿与饱腹的感受，所以只能每天看着茸德吃的量斟酌着来，没想到今天一不小心有点走神，忘记控制了。
忒尔西赶紧垂下脑袋，掩盖住了有些慌乱的神色。
这落在茸德眼睛里就变成了虽然没吃饱但是不好意思说的样子。
但是晚餐确实不能吃太多，茸德已经暗自下决定，从明天开始早参与午餐都要给忒尔西准备双倍的饭量。
忒尔西完全不知道茸德想了些什么，这个细节虽然他觉得暴露不了什么，但是作为严谨强大的黑暗神，这种小错误还是不要再犯才好，如果被他那个严肃的兄长看见，一定又要以说教的名义趁机找他麻烦。
三亿年过去了，他总觉得自己和那位兄长要开启久违的新的竞争了。
晚餐过后，只有他一个人的房间里，忒尔西面无表情地想着。
第99章
第二天,因为中午的计划，茸德和萨凡娜都隐隐有种兴奋的感觉，而光明神要在渥特恩教堂挑选圣翼天使这件事原本也不是什么保密的事情,几乎一夜之间就在整个帝都传遍了,上午的课间，茸德总是隐隐约约能够听见教室或者走廊里学生们讨论着“光明神”、“圣翼天使”这类的字眼。
上午的四节课里恰巧最后一节是万神史课,能看得出来神史课老师心情也非常激动，想必是因为大家都在讨论的是否能在渥特恩教堂看上一眼光明神的尊容。
神史课老师是光明神从一而终的狂热信徒，茸德甚至觉得老师还能声音颤抖、难以掩饰喜悦地给他们上课已经算是尽全力压抑的表现了。
这样的氛围带动下, 茸德明显感觉自己比昨天刚听到这个消息时还要热血上涌, 有种难以抑制的跃跃欲试的感觉, 还有莫名其妙的激动。
光明神,真的会来吗？祂可是世间一切美好品质的代表,圣洁、智慧、严谨……就算是想象着祂会是个什么样的人，都会让人觉得是在亵渎。
难道那些信徒平日里就是这样的感受吗。
感觉到脸颊因为激动而有些发热，茸德用略微冰凉的手背捂住脸。
下课以后,圣托里斯校园里原本蛰伏按耐着的躁动的气息就像是茶壶里的水突然沸腾了一样，比往日要明显热闹一百倍得让人感觉马上要放夏季长假了。
实际上这是春季,也没有什么假期，茸德知道这躁动与欢快气氛的来源一定也是和她心情喧嚷的原因一样,本该是午餐的时间许多学生走出校门,目的地都是离这里三条街远的渥特恩教堂——为了围观传说中挑选圣翼天使的神秘仪式，如果可能的话，要是真的能见到传说中神圣强大俊美的光明之神,那绝对是赚翻了的事情。
见到很多同学没吃几口饭就呼朋唤友地离开学生餐厅, 茸德和萨凡娜也有点焦虑。
“诶？他们都是准备去凑热闹的吗，午饭就吃那么几口吗？”萨凡娜才坐下准备用餐,他们隔壁一桌似乎也是刚刚才坐下的学生就t飞速地端着餐盘离开了座位。
茸德也惊呆了，她刚拎起叉子，怎么感觉餐厅里就没人了？
如果没看错的话，现在距离刚刚下课也只是过去了十分钟而已。
“呃，照这个趋势看，我们现在不吃饭就去渥特恩教堂还能挤进去吗？”茸德看着谈笑间又更空的餐厅，有点忧虑。
“感觉现在就去的话也已经没位置了，那还是吃完午餐再去吧。”萨凡娜也面色复杂地看着餐厅大门。
“可以。”茸德觉得这是个好决定，其实早该想到，本来光明神回归神位的消息还没有流传开来的时候，渥特恩大主教就已经兴奋到把这个消息写成文稿投递到报社，现在光明神选择渥特恩教堂来做这项仪式，渥特恩大主教肯定要高兴地恨不得通知全世界吧。
所以就算她们急急忙忙地准备去凑热闹，也不一定能抢占绝佳的观看位置，毕竟奥利维亚帝都的市民们一定一大早就陆陆续续就位了，谁不想凑这个难得的热闹呢，况且比起他们这些早上还需要上学的学生，有很多人早上都有大把空闲的时间。
于是茸德和萨凡娜还有忒尔西一起坐在位置上好好地吃完了午餐，唯一令茸德感到不解的是，今天忒尔西的饭量突然大减，她给他点了两份午餐，他只吃了不到一份就说自己已经吃好了。
该不会是不好意思吧。
临走的时候，茸德还狐疑的再次确认：“真的不吃啦？是学生餐厅的食物不合胃口嘛。”
或许是因为茸德和萨凡娜交谈一直有些很安静的少年面容上是腼腆的表情，完全没有昨晚因为差点暴露怪异特点而差点来不及掩饰的慌乱。
“合胃口的……您不用在意我。”
快点别纠结这件事情啦！吃多少饭之类的事情他真的很难掌控啊。
忒尔西怯懦可爱的表情之下是难以言喻的复杂，很显然这件人类才能感知到底线的事情对于普通人来说是一件平平常常轻轻松松的小事，而对于神明来说却是难以把控、未曾涉猎的领域。
下次问一下斯图亚特好了。忒尔西默默想着。
茸德也没再多问，就带着忒尔西一起和萨凡娜到了渥特恩教堂所在的街区，渥特恩教堂所在的那条路上街头与街尾都挤满了人，更神奇的是，一踏入渥特恩教堂附近的领地，包括茸德在内，几乎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舒畅与轻松。
就算是耄耋之年的老者无意间经过，也会挺挺腰板，感受到久违的生命力。
所有人的嘴角都情不自禁上扬，每个人心里都十分清楚，这绝对就是光明的力量。
光明掌管生命之力，而黑暗掌管死亡之力，传说靠近黑暗之神会感觉到窒息和压抑，而靠近光明之神就全身舒缓、身体与精神都得到强健。
“哇，真的好舒服啊，虽然这里人很多，人挤人的，但是我却一点不觉得胸闷，反而感觉比在树林间还要呼吸顺畅。”茸德深吸了一口气，嗅到了干燥温暖的阳光的香气，侧过身对萨凡娜和忒尔西说道。
萨凡娜也很开心，毕竟没人不喜欢这种生命力饱满旺盛、温暖的感觉。
“但是，人也太多了吧，感觉就算是光明神真的在教堂里面现身，我们也一定没机会看上一眼。”开心的同时，萨凡娜感觉到十足的惋惜。
本来还不觉得有什么，但是亲身感受到靠近这里时几乎要令人上瘾、十分舒服光明的气息，那么此时看不到带来这一切的光明神的本尊这件事就形成了巨大的落差感，让人一边十分快乐，又一边十分痛苦。
太矛盾了。
茸德也觉得心脏钝钝的难受，有强大的欲望驱使她拨开所有人群去到教堂里面，最好是离光明神最近的地方，目不转睛地看。
跟着两个女孩的忒尔西自然是将所有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当然，这些他早就已经见惯了，唯一的不同点，是以前他置身于事外，而今天他置身在人群里嘛。
虽然忒尔西不知道自己这位对情感无知无觉的兄长到底搞这一出到底是为了什么，但是他实际上也隐隐有一个猜测，最近他和兄长卡斯蒂利亚的交集也只有一次，那就是前天晚上在斯图亚特家后花园里的那次见面。
卡斯蒂利亚要求他回黑暗神国，他提出了需要拿回黑暗权杖的要求，而卡斯蒂利亚恐怕没有料想到两人会有重回神国的这一天，因此一定费了很大力气才将掌管着世间一半权利的权柄封印在了暗无天日的海底。
忒尔西猜想，这次大张旗鼓地宣传什么要在这个教堂里举行挑选圣翼天使备选人的仪式，也一定是为了解除对于黑暗权杖的封印而做的某种准备吧。
反正天底下没有谁会比他忒尔西还要更了解光明神卡斯蒂利亚的人，早就猜到自己双生兄长行为目的并不简单的忒尔西没什么精神，全当这次行动是为了陪伴茸德了。
他很快注意到女孩脸上又幸福又痛苦的矛盾神色，虽然心里有点不开心，但还是为了茸德提醒两个女孩：“如果看不见的话，可以试一试用水晶球之类的从窗口观看哦。”
“诶？”茸德和萨凡娜同时被这个建议提醒到了，他们从来没想过在仪式进行过程中还可以使用魔法。
“神术仪式过程中周围不能有明显的魔法波动，但是并不会受到记录影像之类的魔法小道具影响，所以没事。”忒尔西低着头，小声地说。
“真的嘛！好像可以试一试诶，你说呢茸德？”忒尔西这么一解释，萨凡娜就觉得好像可行。
茸德却有点惊讶，她没想到忒尔西会知道这些东西。她很想问一下，但又觉得不合适。
是因为喜爱黑暗之神，所以才对神术之类的讯息有所了解吗。
对上萨凡娜跃跃欲试的眼神，忒尔西在一旁，面容仍然柔软无害，茸德也没再说什么，点点头：“那就试一下吧！如果照不到也不亏，照到了那就赚翻了！”
也许是她想多了吧！虽然忒尔西似乎不太了解光明神一方的历史，但是也没准就是因为爱憎分明所以对黑暗神的历史钻研很多呢。
况且神术什么之类的，不管是光明神还是黑暗神应该都是相通的吧。
茸德很快就把自己说服。
她抬头看向忒尔西，少年的黑发在阳光下显得更加柔软，但是却奇异得没被阳光染上任何别的色彩，尽管发色是别具一格的纯黑，但是脸庞上怯懦与可爱却既恰到好处又从未消减过一丝一毫，令人很轻易就心生喜爱。
茸德承认这虽然和他本身就出色和优越的外貌也离不开关系，但是忒尔西的性格正和他看起来的那样相同的柔软细腻。
所以，忒尔西怎么可能有不为人知的隐秘心思呢？
街道上人来人往，距离渥特恩大主教宣布的仪式开始的时间还有五分钟，也就是仪式将会在正午一点开始，茸德从口袋里摸索出一个袖珍水晶球，三两下就做出一个可以同时传送画面与声音的水晶球。
“哇哇哇。”萨凡娜很激动。
茸德也很激动，虽然经过了一个小插曲，但是她感觉自己的心情又开始沸腾起来了。
“先把画面拉得离光明神特别近，如果看不到祂的话，再把画面拉到仪式上面也不迟，听说前来选拔的都是帝都最优秀与最有威望的年长者前辈，想来看他们竞争的画面也很有意思。”萨凡娜跃跃欲试地说。
渥特恩教堂尖塔上烈火与传统太阳图形相结合形状的时钟精密森严的时钟指向下午一点整，街道上所有的人都默契地安静下来，尽管许多人都清楚自己无法目睹这一仪式的进行，但是大部分的人们还是陶醉于光明的神辉难以自拔，不愿意离去。
萨凡娜与茸德的脑袋凑在一起，在没人注意的角落里认真地盯着水晶球上的画面——
所幸，茸德觉得自己的留影道具制作方面可以算得上是得心应手和炉火纯青，水晶球中白雾渐渐散去，教堂内不管是铺着乳白软垫的长椅还是描绘着神秘又繁复美丽的壁画都被水晶球记录得一清二楚，随着白雾散去，隐隐约约可以看见穿着纯白长袍的人影……
这时候，茸德的胳膊突然被谁拉住t。
第100章
茸德下意识将视线从水晶球上分离,向拉住自己胳膊的那个身形上看去。
居然是忒尔西。
“怎么了吗，忒尔西？”忒尔西的平常乖顺可爱的面庞上竟然难得出现了类似于焦急的神色，他揪住自己衣袖的手掌也似乎在隐隐颤抖。茸德立刻担忧着问。
忒尔西陡然间想起了十分要命的事。
他和卡斯蒂利亚是长相相同的双生子。
如果被茸德看见他一个简简单单普普通通的半兽人私生子长相却和光明神一样……
忒尔西紧张极了,他不知道已经到这种时候了,该怎么做才能让茸德主动放弃看水晶球。
“茸、茸德……”
黑发的少年看起来很难受，原本白皙清隽的面庞肉眼可见的变差,他动了动嘴唇，唇瓣嗫嚅般动了动，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茸德想看水晶球里的画面, 但是对她而言显然作为朋友和要负责的忒尔西更加重要, 所以她现在十分关切, 看起来暂时没有打算去看水晶球的意思。
忒尔西完全没有松口气的机会, 他脑中有一只纯黑的小猫紧张地拱起背, 黑色柔软的毛发都全部炸开来。
怎么办，怎么说，要装病吗、或者……
忒尔西曾经完全没有经历过这种事,在只有他一个人的黑暗神国里，只有他那个讨人厌的兄长总是管教着他,而忒尔西显然并不会顺从地听从卡斯蒂利亚的管教，否则也不会有那场惊动世界的万神之战。
而现在, 他却为了不让一个女孩知道自己的身份、不让她知道他一直在骗她而感觉到紧张和恐惧。
“我……”
黑发的少年刚无措地准备说些什么,而站在他们身边，因为从一开就激动地聚精会神盯着水晶球因此完全没有注意到忒尔西与茸德的动静的萨凡娜突然出声，语气里有浓浓的惋惜意味。
“啊,看不见诶,只有一片纯白的雾，雾的旁边就是渥特恩大主教,看来光明神没打算让祂的尊容出名。”
萨凡娜又叹了两声气，转身看向茸德和忒尔西，他们两个人都因为她的叹气而投来了视线，看起来在反应她刚刚话中的意思。
萨凡娜：“咦，你们没有看嘛，快来看吧，不过我觉得没什么好看的，因为除了一片白雾就是渥特恩大主教的脸。”
忒尔西下意识去看茸德的反应，她听了萨凡娜的话，也是第一时间看向他，表情中有不难发现的焦急。
焦急，因为他。
忒尔西重重松了一口气。
他怎么忘记了，作为比他严谨百倍的他的兄长卡斯蒂利亚，确实不可能贸然将自己的容貌给所有人都看见的，所以茸德看见了也没事，只是一团白雾而已。
“你是身体不舒服吗，忒尔西？还是什么别的事？”茸德仍然没有看向那枚水晶球，望向他的同时忒尔西感觉到了自己的手掌被一只带有温度的柔软的手握住。
“手这么冰……”茸德眉心皱起。
忒尔西舒展神色，努力按耐想要不合时宜扬起的唇角：“没事，茸德，刚刚有点头晕。”
“是不是有些低血糖？”茸德猜测着，“现在还头晕吗？”
“不晕了，大概是有些吧，以前偶尔也会有这种症状，但是只要休息一会就好了。”
忒尔西编造这些向来信手拈来。
“应该就是，回去以后找医生检查一下。现在真的不难受了吗？”茸德看起来还是有点担忧。
“只有一点点不舒服而已，真的没事的，您不是想看光明神吗，快看吧，不用管我的。”
如果真的一点不舒服应该也是不正常的吧，所以说自己还有一点不舒服更加合适。忒尔西在心里为自己的周到点了一个赞。
“好吧。”虽然茸德还是有点不放心，但是看忒尔西的脸色已经比起刚刚恢复了红润，就没再问什么，她重新转回脸看向水晶球，脑中回想起萨凡娜刚刚的话。
“果然看不见光明神吗，好可惜啊。”茸德对于萨凡娜的话深信不疑，一边说着一边将视线投上去——
“对啊对啊，唉，其实虽然早有预想，但是在这里真的会有一种更加向往和靠近光明神的感觉诶，看不见祂就变成了一件更加难受的事情……”萨凡娜感叹。
而忒尔西也看起来比刚刚有精神多了，完全不是一副做坏事的心虚模样，带着十分符合人设的微微腼腆笑意站在两个女孩旁边，视线若有若无落在茸德看向水晶球的脸上。
果然，女孩只是带着略有惋惜的表情，轻轻投上一眼，侧面看不清那双平日里偏圆浅栗色眼睛里的真正神情，但是忒尔西也能想到该是什么样的反应。
他第一次想要为自己兄长所做的事情拍手叫好，幸好卡斯蒂利亚这次也如出一辙的严谨内敛，不然他这个弟弟可就遭殃了。
“喔……还真是看不见啊。”
大概也只过了几秒，忒尔西因为想着事情而游离的心绪立刻被茸德轻轻的声音唤回。
茸德：“那要看一下仪式吗？把角度转换一下，或许可以看见选拔有天赋成为圣翼天使的人的过程。”
“要！”尽管没有看见传说中俊美无双的光明神，但是萨凡娜依然精神饱满，开心地捧场。
“好的。”茸德弯弯眼角，抬起一只手用指尖向水晶球里注入微小的一丝魔力，水晶球里的画面就卷起类似于波澜的画面，随着波澜逐渐平静，水色缓缓褪去，原本白雾与渥特恩大主教的画面已经变成了正对教堂中殿的视角。
原本放置祭坛的地方被一座因为画面限制而看不清真实模样的白色高台，最上方托着一枚纯净透彻的水晶雕像，雕像的模样看起来与有神话色彩的艺术作品中婴孩一类的描述相似，蜷缩着身体被包裹在纯白的羽翼里。
有一个接一个穿着洁白圣袍的人走上台，抬手注入魔力，而能看得出来渥特恩大主教就站在一边观看，可以想象到光明神卡斯蒂利亚也就正在渥特恩大主教的身旁同样注视着，注入完魔力的人也不用再做什么就离开台前。
整个过程看起来简洁又快速，但是除了一个又一个人走上去又离开和各个魔法师注入的不同元素力的各样色彩与纯净程度的一丝魔力，那枚纯净澄澈看起来像是无色水晶制成的雕像一直都没有反应，安静得像是一樽简单的装饰品。
“大概这是高级的神术仪式，我有点看不懂这里面的奥秘。”萨凡娜小声说。
茸德：“确实，我也看不懂，但是这里面或许发生着只有光明神他本人才能看见的独特反应。”
忒尔西站在一旁并未接话，他现在已经彻底松懈下来，因此在两个女孩的身后默默看着那枚折射着教堂内画面的水晶球。
不只是光明神才能看见其中的玄机。
忒尔西暗自想着，不过就算所有人都会看，也什么也看不到，毕竟这里面没有一个人的魔力中有光明神力。
他大概已经知道卡斯蒂利亚究竟想要做的是什么了——并非是寻找和选拔有成为圣翼天使天赋的人，而是要找许多年前被他遣散的圣翼天使们。
这也很符合忒尔西之前的猜想，或许某个圣翼天使是解除他的黑暗权杖封印的关键吧。
不过这都和他无关。
忒尔西在内心没什么关心欲望也情感毫无波动地想着。
仪式看起来已经接近尾声，渥特恩大主教身边的几位教会执事人员组织着参与测试的魔法师们一一从某个隐秘的出口离开了被市民和慕名而来看热闹的人团团包围的教堂，水晶球里的画面渐渐只剩下渥特恩大主教、相关执事和那片看起来是光明神的纯白的雾气。
又过了一会儿，周围的人大概是察觉到仪式的结束散去了不少，但是仍有许多人因为迷恋靠近教堂时温暖的感觉而依依不舍地磨蹭着不想立刻走远。
一片白雾和几乎帝都所有人都熟透了的渥特恩大主教显然没什么好看的，萨凡娜抬起头，看了一眼时钟，已经接近三点，该回学校了。
“回学校吧？看起来仪式已经结束了。”
或许是沉浸在温暖氛围里太久，萨凡娜甚至觉得自己对这种感觉已经有点免疫，但是也有可能是光明神已经离开了。
“那回去吧。”茸德也从水晶球上收回视线，抬起手将水晶球收进手心，一道微光闪过，水晶球就消失在原地。 t
然而这时候两个人突然收到了来自圣托里斯的短讯，一看大意是由于为了看神术仪式而请假的学生太多，所以圣托里斯的魔法部破例放一个下午的假，明早正常上课。
“好耶！”萨凡娜很开心，天上掉落免费的假期。
“真好，那我们现在可以回家了。”茸德看起来也很开心。
不过萨凡娜觉得自己现在还很有精神，特别是刚刚经历过光明神神辉的照耀，萨凡娜还不想立刻就回家。
萨凡娜：“诶？要回家嘛，不要再一起玩一会儿嘛？”
“刚刚忒尔西有点不舒服，我觉得还是带他先看一下医生比较好，下次再找机会吧，凡娜。”茸德笑盈盈地说。
“哦对。”萨凡娜立刻想起来刚刚自己十分投入看水晶球时在自己身旁发生的事情，她十分理解地摆摆手，“知道啦，那就找时间再约吧，反正我们每天都能见到！”
三个人在渥特恩教堂所在街道的路口告别，茸德带着忒尔西回到了国王府。
这一切的过程中，茸德都表现得十分正常，笑容甚至比平日里还要灿烂，眼眸弯成可爱的月牙。
因此当茸德让他在客厅里暂时等待一下医生，她回书房拿一件东西马上就下来的时候，忒尔西也如同平常一般怯懦地微笑着，十分顺从的答应了，没有感觉到一丝异样。
然而回了书房的茸德，关闭上书房坚硬生冷的大门，她甚至差点没有坚持走到沙发前的力气，踉跄着扶住沙发扶手才维持住平衡。
萨凡娜说她在水晶球里看见的是一团白雾，可是她却分明地看见了祂的模样。
那双澄澈浅金的双眸，没什么情绪地看向下方的仪式，那里面曾经装满不管是对喜爱事物的渴望、还是对好奇之事的困惑，如今全部被淡漠与清晰所取代，那曾经生动鲜明的气息，全部都变成了真正的光明神本该有的模样——掌握着世间一切情感，而他自己在情感之外。
就算是这样，茸德也永远都不会认错，他明明不是光明神，而是……蛋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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