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瑰再看了遍基地所有异能者的名单, 最后转向闫孟肃：“闫参谋，我能不能请你再帮个忙？”
闫孟肃道：“你说说看，能够做到的, 我尽量帮你。”
牧瑰笑道：“请你再发个通知将所有VG级别以上的异能者都召唤过来聚集在一个地方。”
闫孟肃思索了片刻道：“除了两个人，一个杨中校，另一个需要制造高墙的，其他人应该都能够叫过来，你们队伍里的基本也都在这里了, 哦，还有那位怀孕的女士不能来。”
牧瑰基本有数了：“除了这三人，他们的位置我都清楚，其他人, 把他们召集过来吧，人数应该也不多。”
闫孟肃问道：“你想做什么？”
牧瑰：“也麻烦你跟我再来一趟, 我要找一个人。”
闫孟肃立刻反应过来了：“你是说这个基地里还有没过来接受鉴定的VG级异能者？”
牧瑰笑道：“没错。”
闫孟肃想，有些人知道自己拥有异能，却选择隐瞒, 这确实有可能，假如其拥有的异能是异常危险的, 就尤其如此了。
闫孟肃皱眉道:“这也是你预知到的内容？我跟你去，是很危险的人物吗？”
牧瑰托着下巴想了一会儿：“这不好说。”
闫孟肃疑惑地看着他。
牧瑰笑了笑：“毕竟不能给未实施犯罪的人定罪啊？”
闫孟肃：“你的意思是他要做出危险的事情, 但还没做？”
牧瑰：“差不多, 我们得去阻止他啊，不过危险倒是真的，去看看就知道了。”
闫孟肃：“要带人吗？”
牧瑰：“我们两个人应该就够了吧。”
闫孟肃:
***
把VG级别以上的异能者召来安置在房间内等待。
牧瑰和闫孟肃安静地出发了。
他们的异能配合, 坐着车子，快速扫了一遍基地, 最后在西侧一个靠近围墙的社区发现了目标。
“红色的！在那边。”闫孟肃找到人后，立刻在地图上标记了方向。
两人找过去的时候，正是在定点分发救助粮的时候，每家每户凭借取粮凭证来取走份额的粮食。
闫孟肃再次发动了能力。
她在排列的队伍里面看到了一个瘦弱的身影，在那佝偻的身体上，飘荡着鲜红的火焰烟雾。
闫孟肃本想过去就将人直接拽出来的，可是看到了他的真面目，她愣住了。
那是一个身高不过一米七的瘦削男生，面颊凹陷，身体单薄，背带裤和薄内衫甚至能勾勒出根根肋骨，露出的手臂和脚踝都宛如竹竿般纤细，黑色头发自然卷曲爆炸，乱糟糟地粘了不少肮脏东西，眼睛下面涂满黑色阴影，像一只经常在垃圾巷子内晃荡的黑猫。
他捏着一个捡来的塑料袋排在队伍中，哪怕被人插队了也不出声，只是阴沉地瞪了一下对方的背部，然后默默地低下头。
牧瑰手插着兜，悠闲地看着那个人：“不如先跟着看看？”
闫孟肃看着那个像极了乞丐的可怜男孩，实在想不通这样一个人怎么会是未来的危险人物。
很快到了那个男生领取食物的时候。
分发粮食的原政府工作人员看着他这么可怜的模样，问道：“你家里人呢？”
那男生发出沙哑的声音：“都死光了。”
“”工作人员赶紧把食物打包放入了他的塑料袋中。
不知为何，直面这男生的眼睛让他没由来地发憷。
他们都离得远远地，但还是缓缓跟上了那男生的脚步。
闫孟肃问道：“你知道那孩子叫什么吗？”
牧瑰淡淡道：“申屠十三。”
闫孟肃忍不住观察他的脸色，看不出什么情绪。
牧瑰也不是什么天生记忆力强大的人，假如不是什么重要的人，他大概也不会记住名字，但是他说这个名字的时候非常笃定，且没有任何犹豫。
闫孟肃问他：“在你的预知里面，申屠十三做了什么？”
不知何时起，她已经默认，他的预知是真实的了。
牧瑰闻言笑了下：“他现在还没做那些事情，之后再说吧”
闫孟肃看他说到一半不继续了：“什么意思？”
“没什么。”
牧瑰收敛起神秘的笑意，加快了步伐。
申屠十三看上去像个狼狈的普通人，对于跟踪，毫无察觉。
跟踪他的不止牧瑰和闫孟肃两人，还有一群比他大不了多少的社会青年。
一眼就能看出多年街溜子的经验，七八个人，拿着钢管、菜刀瞄准了弯腰屈背、过街野猫似的申屠十三。
闫孟肃看着这一幕皱起眉头。
因为公共资源被集中去需要的地方了，所以这些人就在看不见的地方肆无忌惮触碰法律的底线了。
她已经记住了这些人的脸。
维护基地的秩序还是他们要做的最基础的事。
她对牧瑰道：“我回去叫人过来，你就呆在这里，看一会儿，不要轻举妄动。”
牧瑰挑了下眉：“好。”
那边，那群街溜子已经在一个工地废墟里将申屠十三围住了。
“喂！站住！说你呢，前面那个驼背的窝囊废！”
其中一个拿着棒球棍的街溜子敲了一下地，喝道。
申屠十三捧着食物袋子转过身，扫了一遍他们所有人。
“看什么看！小心我把你的眼睛戳瞎！”
后面那个拿着一段钢筋的小伙子咧嘴道。
牧瑰站在外墙边透过窗户看到这一幕，不由得无声笑了起来。
申屠十三的眼睛刚刚没在看这些人的脸或者他们手上那些看似吓人的武器，而是他们手腕上挂着的，刚刚领来的救济粮的袋子。
“你应该也不是真傻子吧？看着这情况，识相把你的食物交出来，我们就允许你加入我们的队伍，怎么样？到时候跟着老大哥们吃香的喝辣的。”有人也出言哄骗道。
“饿一天就能天天吃饱，很划算吧？”
申屠十三黑压压刘海之下，抬起了阴测测的眼睛，他没多犹豫，把手臂一张，袋子被扔到了地上。
“不错不错有觉悟，就是态度差了点。”
后头一个街溜子走上前弯腰准备捡起东西的时候，被一个人抬脚，一脚踹飞了。
“谁！！”
街溜子的“老大”面对着来人，立刻举起了菜刀。
然后那只握着菜刀的手很快咔嚓一声，折了，手中握着的菜刀反向朝着他自己的脸，菜刀刀尖抵着他的鼻梁。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牧瑰从惊叫的人手中轻巧地夺了刀，挥向了另一旁。
刀刃堪堪擦过一人的肩膀，打了三四个圈，切入残存的水泥墙，那人头都没扭过去，直接脚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
咣当咣当。
棍棒钢筋水管等等武器响亮落地。
那些嚣张的街溜子还是深谙欺软怕硬的原则的，纷纷站定不动了。
牧瑰环顾了一圈，笑道：“别想着跑哦，等会有军/人叔叔过来把你们抓走的，他们的态度比我好。”
一头粉发，耳朵上打着三个金色耳环的牧瑰抚着脖子鹤立鸡群的模样，比这群街溜子还要有社会人风范。
牧瑰看向申屠十三。
他手中正握着一块三角形的拥有尖锐棱角的碎玻璃，因为过分用力，他的手掌已经被这块碎玻璃割伤，血液从透明玻璃上挂下来。
他那张脸，五官已经极度扭曲了，然而那嘴角是挂着笑的，笑容的弧度夸张到了一个诡异的程度。
那些街溜子看得心神一震。
牧瑰翻了个手，指着他道：“而且你们可要感谢我，救了你们一命啊。”
牧瑰迈着从容的步伐朝着申屠十三缓缓走过去。
申屠十三脚步一动，把玻璃碎片朝着牧瑰扔了过去，竟然直接向旁边压低身体跑出去了。
大概是发觉他打不过他，直接跑了。
牧瑰喃喃道：“真是野兽一般的感觉。”
牧瑰伸出手，他的身长腿长，两大步跨过去，就逮住了他的后颈衣领。
申屠十三/反手从裤兜抽出一把水果刀，朝着他的腰子捅去。
牧瑰左手竖刀直接打在他手腕上，水果刀落地，他把人提起来，甩过了肩头，重重扔在了地上。
申屠十三似乎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打击，龇牙咧嘴瞬间想弹起来，被牧瑰踩中了肩头。
“啊！”
牧瑰蹲下来，抓着他的头发，把他脑袋往地上连砸了三回。
申屠十三被砸懵了，眼前一黑。
而旁边那群街溜子被吓傻了。
牧瑰靠近他耳边，“反正你也不会死，不是吗？”
他抽过旁边落下的水果刀，戳进他脖颈旁边的水泥地里。
申屠十三眼神还无法聚焦，脑袋嗡嗡作响。
这时，牧瑰听到了不远处整齐的脚步声。
牧瑰快速把申屠十三提起来，淡淡道：“你们也都过来。”
闫孟肃带人赶到的时候，就看见，刚刚还那么嚣张的那群人双手抱头，跪在地上，身前一米远放着他们手上各自持握的武器。
牧瑰按着申屠十三瘦弱的肩膀，站在那边对她笑道：“他们好像都诚心悔过，要承担自己恶行的后果，然后重新做人了，对吧？”
跪地的街溜子们都低着头，所以没人看见他们恐惧的眼神，他们闻言颤抖着齐声道：
“是！”
闫孟肃看着这场景也不由得怀疑：“你该不会做了什么吧？”
牧瑰笑着对那些跪地的街溜子问道：“我刚刚有做什么吗？”
街溜子疯狂摇头。
绝对是做了什么！
闫孟肃颇为无语地看着他们。
不过结果都还不错，看着这些街溜子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自述自身的罪过，让他们快点把他们抓起来关禁闭，她还是有些魔幻。
最后她看向申屠十三，这孩子的头发上多了一些新鲜的血污：“你打伤他了？”
牧瑰扯着头发给她看了申屠十三的头皮：“没有伤口，你可不能乱说。”
申屠十三咬着牙咧嘴笑，眼神极其恐怖。
闫孟肃看着他的表情不禁感到了不适，她问：“你打算怎么做？”
牧瑰一手箍住申屠十三背后的双手手腕，一手拽着他的后颈笑道：“和这个孩子聊聊天，麻烦你帮我们准备个安静的房间，顺便帮我调取一下这个孩子的身份资料。”
闫孟肃抄起手：“可以是可以，但我要陪同。”
牧瑰：“没问题。”
***
他们找了一间空房间，将门窗关上，窗帘拉上。
申屠十三被绑在椅子上，没有过多挣扎，只是静静地瞅着眼前两人。
闫孟肃把资料递给牧瑰，看着申屠十三的模样还是觉得不妥：“人家没有犯罪，进行人身拘束不合规定。”
牧瑰敲了敲纸质资料：“没关系。精神病患者做出应激行为的时候可以被合理拘束，我刚刚看见他想要伤害他人了，所以是可以的。”
闫孟肃虽然把资料打出来了，但还没有仔细看，听他这么说有些惊讶，于是她开始看自己那份资料。
这份资料牧瑰前世也看过，可谓是很熟悉了，但是目前这份身份资料还只有申屠十三的原生身份背景，不像他前世看的那份，后面跟着的罪行足可行列十几页。
闫孟肃看着这资料越看越心惊。
申屠十三的母亲死得很早，只有很少的记录，其父有失信和欠债的记录，没有稳定的工作，因为欠了高利贷而四处转移住地。
而申屠十三的记录就比较精彩了，虽然家庭是那样，但他还有有去学校，因为义务教育他获得了不少的就学补助，但都给了他的监护人也就是他的父亲。
而申屠十三是在学校自/杀的时候被发现的，因为尝试自/杀了太多次，学校也没办法隐瞒下去了，没有身份证、没有户籍，身上有许多家暴的痕迹，还有学校的集体霸凌事件，这件事一经揭露就掀起了巨大的舆论浪潮。申屠十三本人当时精神状态已经极其糟糕了，自/杀多次未果被送进了公立儿童身心健康呵护疗养医院，其实也就相当于儿童精神病院，其父当时已经被讨债人杀了，还成了一个涉/黑的案件。
申屠十三在医院里依旧多次尝试自/杀，可惜被“保护”得很好，因为当时一个拥有社会关注度的导演想要拍关于他的纪录片，所以他不能够这样轻易地死，而是需要接受更好地治疗。
人们希望看他从悲惨的境地爬出来，从渴望自/杀的可怜孩子变成健康与向往美好生活的正常人。
一个人一个孩子怎么可以这么惨？
闫孟肃看着资料，又抬头重新审视这个表情疯癫的男生，不由得在内心喟叹。
牧瑰不知道身边人的心情，但他所知的会更多。
比如申屠十三的能力。
就算再疯癫，他在此之前从来没去伤害其他人，因此大家顶多将他认为是一个可怜的孩子。
牧瑰把资料搁在膝盖上，对申屠十三说：“你在你最后一次自/杀那天，获得了不死的能力。”
申屠十三脸上的笑消失了。
他的表情如同什么诡异的粗线条画面，笼罩在触目惊心的黑色阴影中。
一个渴望自/杀的人获得了他最不希望得到的能力，最不应该得到的能力。
于是他疯了。
他先前不去伤害别人只是因为他忙着自/杀，能够离开这个世界，对他来说比什么都重要。
当他发现自己无论怎么尝试都没办法死去之时，他像一个中了病毒的电脑，彻底死机了。
接下来的事情，就是牧瑰曾经见证过的了。
在获得了这样的能力之后，他就以他人的痛苦和鲜血为粮食，自己身在地狱，于是也打算拖着所有人下地狱。
申屠十三现在正处于这个状态。
只不过还没能实际实施犯罪事实，被牧瑰及时阻止了。当然，牧瑰并不知道他前段时间，有没有把以前霸凌他的那些人给宰了。
牧瑰必须赶来阻止他，因为假如放任他继续这么下去，他会在最关键的那一天把城墙给破开一个口子，那么几百万人都得白白葬身此地。
这家伙的能力确实麻烦，但他本身目前没有任何武力，因此只要抓到这家伙就不足为惧了。
而且牧瑰打算将能利用的资源全部利用起来。
只是将申屠十三抓起来关着也太浪费了。
闫孟肃在一旁静静地观看，她想知道牧瑰究竟打算怎么做。
申屠十三没有开口。
牧瑰长腿交叠，伸出手托着下巴，是个很舒服的姿势，坐在申屠十三前面，两人只相距几步之遥。
他们目前是第一次见面。
而那将他内外看透的眼神让申屠十三本能地感到恶心。
即便是这样的心理，也被牧瑰收入眼中。
他不由得旋出一个浅浅的笑意。
牧瑰前世见过很多种疯子，虽然他平等地厌恶这些以毁灭为己任的家伙，但其中也有层次分别的，像申屠十三这种把所有心思放到脸上的类型，他对付起来最舒心，利用起来也不用带任何良心。
他像是自问自答一般开口了：“一个不怕死的人，大抵也没什么会害怕的了吧？”
这是正常人的思维。
申屠十三阴沉睁大的眼睛一眨不眨，眼白里浮着红血丝：
牧瑰轻笑：“不，一个不怕死的人还可以怕疼，假如不怕疼，还可以怕——死不了。”
他的笑容在申屠十三眼里就像赤裸裸的嘲讽。
每个正常人都天生拥有的权利——死亡。
他被剥夺了这个权利。
自/杀也是不被允许的。
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每分每秒都让他感到无比恶心。
他厌恶这个世界，却无法与这个世界割离。
于是，毁灭这个世界就成了他理所当然唯一的道路。
毁灭世界做不到，可以先把能杀的人杀了，死得那么痛快也不是他所愿，尽量像他一样生不如死最好。
这时，牧瑰又继续下去了：“我知道，活在这个无聊的、肮脏的世界上才是你最忍受不了的事情。”
“生不如死并不仅仅是个成语。大多数情况下活着是比死更困难的事情。可比起那些迫不得已承受活着的痛苦的人，比起那些经受了这些痛苦还拼命想要活下去的人，这个世界上还有一种人是真的厌恶这个世界，厌恶‘活着’本身这个事实，比如你。”
申屠十三气急而笑，重新咧开嘴，牙缝间的血滴落下来。
牧瑰还在漫不经心地火上浇油：“我第一次知道这个能力的时候，想到关于怎么利用这个能力，你知道我脑子里最先跳出来的是什么吗？”
申屠十三：……
牧瑰：“看来你知道。答案是刑讯。”
申屠十三：……
牧瑰：“我知道你不怕疼。有时候你甚至享受疼痛，你也想享受带给别人疼痛。你以为情况不会比现在再差了，无论别人怎么对待你，你都能完好无损地复活。你错了。”
申屠十三的笑容再次消失。
他不知道为什么眼前这个人，说的每句话都能正中他的内心。他只知道他很讨厌这种感觉。从来没有人能说出他所想的，他想要的。带着面具的老师和同学，医院的那些蠢货医生不行，那些聒噪的记者不行，为什么他可以！
牧瑰弯着眉眼：“我有让你生不如死的方法，和让你死掉的方法。就看，你选择哪一个了。”
到此地许久都不曾开口的申屠十三终于张开了嘴：“……有那么多人都想让我死掉，也有那么多人想要将我千刀万剐，我很好奇，你所谓的方法。”
声音像使劲撕碎磨砂的纸。
牧瑰想了想：“你现在的日子虽然过的无聊，偶尔有战斗，但毕竟不是时时刻刻伴随着疼痛，假如你没有办法死去，且每分每秒都在承受着痛苦，而且没有办法晕过去……比如在海洋里溺死，嗯，晕不过去又死不掉的滋味，每一刻都在濒死，但是下一秒就复活且永无止境的滋味，你觉得你受得了吗？”
说后半段的时候，牧瑰脸上的笑容也没了，这是他所知的最恶心的刑罚，会让他想起他不愿意记起的一段回忆。
闫孟肃略微张嘴，哑口无言：
申屠十三沉默了半晌，猛然爆发出毛骨悚然的笑声：“……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这话说的………我喜欢！我太喜欢了！哈哈哈哈哈！！”
牧瑰淡淡地：“是吗？”
申屠十三的笑意戛然而止，突兀地问：“你真的能让我彻底死掉？”
即便是他这样的人，也有唯一一个希冀。
牧瑰给了他肯定的回答：“是。”
申屠十三道：“我跟你走。”
牧瑰翘起嘴角：“我会在我需要让你死的时候，告诉你什么时候可以去死，在此之前你要为我所用。”
申屠十三面无表情：“假如你没完成你的承诺呢？”
牧瑰心平气和道：“我说了，你不按照我说的做，我有的是法子让你生不如死，也没办法去害人，我会让你比现在过得还难受，让你无法随心所欲去做任何事情也永远死不掉，你已经落到我手里了，除了服从我，你没有别的选择。”
申屠十三龇牙咧嘴：“疯子。”
他自认为自己的精神已经崩坏掉了，但是眼前的人看起来比他还要疯狂，绝对是个反社会的混蛋。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对他的本能厌恶消散无踪了。
他现在真心觉得，这个男人可以带给他真正想要的东西。
第032章 第32章 会做到的
“喂。你知道你刚刚是在我的面前实行恐吓吗？”出来后闫孟肃冷不丁对牧瑰说道。
牧瑰笑：“假如说几句狠话就能定罪, 那么监狱要塞不下人了。”
闫孟肃：“没跟你开玩笑，要不要我给你背一下刑法？”
牧瑰摆摆手：“虽然我和他做出了约定，但假如这个我想让他死的时间是他寿终正寝的时间呢？我这算是挽救失足少年, 你也知道，他身心都有巨大创伤，假如我不使用一些非常手段让他收敛，他很可能会伤害别人，事实上先前他就差点做出这样的事情。”
闫孟肃思索了片刻问：“这是你预言里面得知的？”
牧瑰笑道：“他会犯下一连串残忍的凶杀案、还会趁机在灾祸发生的时候打开围墙, 直接导致数百万人死亡还要我继续吗？”
闫孟肃眼神越来越复杂了。
假如牧瑰说的是真的，那么申屠十三应当被立刻监/禁起来。
但是他所说的这些事都没有发生，他们没这个权利这么做。申屠十三目前只是一个还未成年的十七岁的男生。
可假若这是真的等事情发生后再做些什么就来不及了。
牧瑰轻描淡写地继续说道：“或许你可以查一下，和他相关的一些人, 是不是已经被他杀了，关于这一点, 我并不清楚。”
闫孟肃一惊。
牧瑰：“当然，这些事情都别发生最好，不然我说那一番话都是白说了, 另外，他精神状态还不是很稳定, 最好先别放他出来，给他足够活下去的食物, 让他老实呆在一个房间里, 至少到那一天为止。他如果和别人起冲突了，也很容易发生流血事件，这可是个不会死的家伙。”
闫孟肃：“这件事我得去和中校请示一下。”
和牧瑰分道扬镳之前, 闫孟肃又跟他说了几句：“你也不要再参与暴力冲突了，要记住, 你没有执法权，你应该庆幸那个房间没有监控。”
牧瑰笑着应好。
***
数日前，在杨中校的办公室谈话事毕，牧瑰、青鉴、颜策之、金墨、顾疏、苍剑声、望冬青等人都被分配到了距离临时军/营较近的住所，鹰九被带到了附近一个公立医院的备产区，艾柏枝被带去了植物培育园区，而封薄明则被人带去了他自己的家。
锦城基地在军/方政方联合商讨之下，实行这样的策略：在锦城市区内有自家住房的，且未严重损坏的，还是住在自家房屋内。外地探亲来的，就住亲戚家。外地学生可就住学生宿舍，家在基地范围内的学生回家住。外地务工者住员工宿舍。空房以及空余公共建筑全部征收充公，其余暂时无去处的人，包括逃难者和游客都直接分配住房，抽签分配住所。
水电粮食全部分配，在此基础上，所有人都要去做力所能及的工作，帮助建设基地，工作基本上都是分配的，技能配岗，按照工作重要程度与劳动时间，能够领取基础救济物资之外份额的资源。纸币货币早在几十年前就已经消失了，储存在电子账户里的货币如今相当于没用了，比起那些毫无意义的数字，人们如今更看重拿在手里的一份粮食。
封薄明的家正在锦城市区内，他的父母都是大学教师，他们家并非公寓楼房，而是年份颇久的四层落地房，是从他爷爷的爷爷那辈传下来的，后来经过几辈的翻新如今还能住人。
原本在路途中，封薄明已经稍稍平复了一些情绪了，但是一看到自己长大的房子，再次忍不住红了眼眶。
“那你在这边休息一段时间，明天记得去营地报到。”
封薄明对带他回家的那位文职人员点头致谢，正打算开门进去，身后传来了一串小心翼翼的声音。
“薄明？”
封薄明僵住了手，转过头。
许久未见的父母的脸。
视野像被水雾笼罩住了。
封薄明伸出手擦了擦眼睛，跑过去，抱住了他们。
“爸！妈！”
封晓峰和苏瑾玉也紧紧反搂住了他。
他们年纪也不小了，还是经不得哭得很狼狈。
苏瑾玉轻轻锤了一下他的肩膀：“你这小子，再不回来我们都准备出去找你了。”
封晓峰重重拍着他的肩膀：“我就说会回来吧！从小就那么能干！我就想啊，你一定能好好找到回家的路的。我和你妈这段时间根本联系不上你，你知道我们有多急吗？”
封薄明接过母亲递过来的纸巾擦了擦脸：“我和你们一样急！”
封晓峰这时注意到了旁边的文职人员，道：“真的谢谢长官送我们家儿子回来！！进来吃顿饭吧！”
对方直言推辞了，“你们好好团聚一下，明日他要去军/营那边参加训练，就这样，我先走了。”
苏瑾玉担忧道：“什么训练？你入伍了？”
封薄明搂着他们的肩膀：“我们先进去吧！我和你们慢慢说。”
两位吃得不算多，家里的一些存粮加上每日分发的救济粮还有两人工作所得的食物，还是做了一顿不错的给封薄明。
封薄明坐在餐桌上和他们谈从学校开始的事情，除了涉及其他人隐私的部分，他差不多都讲了。
他这一路也没有遇见过重大的危险，所以说的都是些开心的旅途见闻，当然对于一些残酷的景色，他选择性的略过了。
封晓峰笑道：“那都是多亏了那个叫牧瑰的同学，你才能安全来到锦城啊。”
苏瑾玉道：“那下次你带他到家里来，我们好好感谢一下他，还有你同行的那些朋友们。”
封薄明点头：“要不是他一开始带上我，我估计也没办法一路顺利走到这里而且”
从一开始，牧瑰就笃定地告诉他，他父母不会有事，而且一路上都跟他多次强调这件事，不然他早就被众多情绪给淹没了。
世界突然变成这样，他并非不害怕，每天都充满了不真实感，是牧瑰走在他们前面，告诉他们明确的前进方向，需要做的事情，让他们什么都不用考虑。有一个可以依靠信赖的人，会让人感到放松，不再焦虑。
封晓峰看他欲言又止，关切地问道：“怎么了？”
封薄明笑了笑：“没事，我只是觉得，总是依靠别人不太好，我也想帮到他们。”
苏瑾玉接着问：“刚刚说的那个训练，是因为你有很强的异能，所以得去训练吗？”
封薄明点头：“是的。我的异能确实是比较高级的，就像你们有你们能做的工作，我也有自己要做的事情。”
封晓峰：“道理是这个道理，可是，唉，哪个父母会想要自己的孩子面临危险啊，按照你说的，你是要直接和那些变异的生物战斗吗？”
封薄明笑着宽慰他们：“我一路也是这样走过来的，没事，只要够强，就不会有太大的危险。”
牧瑰说的这个基地将面临的巨大的灾祸，他同样也没底。
至少他不能提前让父母担忧。
“啊。”封薄明突然出声。
“怎么了？”父母连忙询问。
封薄明摆了摆手，不由得笑起来，他才明白，牧瑰也是同样的想法。
因为提前为还没发生的事情担忧是没用的，牧瑰只告诉了他们需要做什么去准备应对灾难，而没告诉他们详细的东西，就是为了让他们无后顾之忧。
因为无论他们担忧与否，事情总会发生。
他提前为他们考虑到了这一点，而牧瑰已经告诉了杨中校他们两人，估计他们已经开展了防御计划的筹备。
从头到尾都那么令人安心，考虑周全。
一路上，看似是他们几个为了团队战斗，实则是牧瑰一直在前头牵着他们走，为他们筹划好了一切。
他正如此想着，门铃响起。
“这个时候，不知道是谁？”封晓峰起身准备去开门，封薄明已经有些预感了，他先一步跑下楼。
牧瑰举起手：“嗨，我下班来玩了。”
他这时刚好和闫孟肃结束了一天的搜索。
封薄明扬起灿烂的笑容：“进来，我和我爸妈正聊到你。”
封晓峰和苏瑾玉见到他就知道他正是封薄明所说的那个人，非常热情地欢迎他：“快来！我们还没吃完，正好一起吃。”
牧瑰也不客气地坐下了：“叔叔阿姨，改天我也给你们做一顿，我的手艺也不错，薄明也知道。”
苏瑾玉：“他刚刚和我们聊他一路上的事情，有一半都在讲你做的东西有多好吃。”
封薄明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牧瑰笑：“为了让他们一路上能吃上好的，我也得多费点心思，慢慢就熟练了。他一路上一直在联系你们，总是联系不上，现在他也终于可以放心了。”
封晓峰：“这都是多亏了你啊！我们一家实在不知道如何感谢你！”
牧瑰耸耸肩：“他比较谦虚，说反了吧，他能力那么强，一路上都是他在保护我们，所以我们一行才能毫发无损来到这里。”
封薄明：“如果没有你教我，我也没办法这么快熟练地运用自己的能力啊。”
苏瑾玉：“而且，你不去别的地方只先来了这里，我们也很感谢。”
牧瑰：“那是因为我来此有别的目的，此地是必经之地。”他对此没有多展开。
他看着这一家人的眼神带着隐秘的怀念，但他尽力不让自己这样的态度被察觉出来。
他前世没有被检测出能力的时候，正是封薄明和他父母收留了自己，让他住在他们家里，像对待自己儿子一样关照，他还记着这份恩情。
牧瑰继续道：“接下来薄明将要去训练，指导者还是我，我来是想告诉你们一下这件事。”
苏瑾玉急切道：“刚刚薄明给我们说了，之后他是不是要去和强大的变异生物战斗啊？是不是一直要处于危险之中？能够拒绝这份工作吗？”
牧瑰：“我向杨中校要来了选择的权利”他看向封薄明。
封薄明接上：“是我自己选择了战斗。”
封晓峰攥紧了拳头：“你明明可以不去，可以要一个安全一些的工作。”
封薄明缓缓道：“我的家在这里，我的家人朋友都在这个基地，我既然已经拥有了这样的能力，我就没办法不去战斗。”
苏瑾玉听着，不由得又落泪了。
封晓峰也再次红了眼睛。
身为父母，他们听到这样的话，既骄傲又难受。
没有一个父母能毫无犹豫地将儿子送往前线。
世界变化太快。明明他们原本只是和平时代一个普通的家庭，他们只希望他们的孩子能平安健康地度过人生，去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
封薄明握住了两人的手：“不要太担心我，我不是孩子了，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我会尽量不让自己受伤的。”
封晓峰叹了口气：“你要想好，一旦做了，就很难不继续下去了，可能你的付出和回报根本不会相当，甚至很难有休息的日子。”
这是一条光荣的道路，也是一条布满沾血荆棘的坎坷道路。
封薄明道：“我知道，我都知道这些，”他看了眼牧瑰，笑起来：“我也不是那么正义心爆棚的人，我也不想牺牲我自己，我会在需要的情况下，尽量让自己舒服，休息好，这也是为了更好地战斗。”
牧瑰露出微笑：“实际战斗危险肯定是有的，但只要我还在这个基地之内，我会保证不让他受伤的。”
封薄明一愣，想起，牧瑰终归是要走的，他要去京城。
这里的事情解决了之后，他就要走了。
这几天他看起来也忙得很。
封薄明脱口而出：“你今天要不要留宿我家里？”
牧瑰看向他，过了一会儿说道：“可以啊。”
牧瑰猜到了他有些话语想和他说的。
封薄明看着他的眼睛就知道了。
他真的很多时候有一种奇妙的感觉。明明他们俩认识没那么久，牧瑰却能看透他的一切心思。
这也是他认识另一个未来的自己的缘故吗？
牧瑰自己呢？他究竟想做什么？
一路上都没什么时间好好问清楚。
封晓峰和苏瑾玉对封薄明的事情也不再多说了，他们没办法那么坦率地接受这件事，但还是说：“你做出的决定，我们再怎么说你也不会改变的吧，只是你不想做了，就回来，就算别人都责怪，家里永远会保护你的。别让责任感把你压坏了。”
虽然他们都知道，这世道，不是他们说了算，但还是下了这样的决心。家人对于他们来说永远是第一位的。
封薄明：“我都知道的，放一百个心。”
封晓峰和苏瑾玉也都很欢迎牧瑰留宿，给他收拾了一个房间。
封薄明和牧瑰站在阳台上，望向外头。
曾经灯火通明如同白夜的繁华城市，竟然灭灯灭得差不多了，这也是用电管制的结果。
封薄明突然道：“这一路上，多亏了你。”
牧瑰：“我都不知道听了多少句谢谢了，我们是互相帮助，要不我也给你说一大堆谢谢，看你会不会烦。”
封薄明：“哈哈，我知道，不止是生活物质上，你对我们的情绪也很照顾，我看起来这样，其实情绪还是挺脆弱的，要不是你，我可能走到一半就崩溃了。”
牧瑰：“”
他说过一样的话。
不是每个字都一样，情况也有所不同。但是他也感谢了他。
明明那个时候是他在保护他。
“牧瑰，不要这样说，我才得谢谢你啊，要不是你，我怎么可能撑到回家呢？你看我总是笑，但是要不是你的存在，我早就崩溃了。你在我身边，我才能好好地撑下去。路上危险那么多，你却处变不惊，我一个人是没办法回家的。”
“你怎么知道我那不是吓傻了。”
“怎么会？你比我见过的任何一个人都要勇敢，可靠。”
无论过去还是现在，牧瑰说：“你夸过头了。”
他没他说得那么好。
带着他们更多的还是利用，如果没有强大的能力者傍身，他一个人是绝对活不下去的。
而且，他让他变得强大，也是为了让他们为他创造一个好环境而奋战。
过去是这样，现在还是。
他会说漂亮话，也是为了达成自己的最终目的。
“说到底，人终归还是为自己而活的。”牧瑰叹道。
封薄明：“这就是我想做的，你和我爸妈都在为我着想，你自己呢？你想做什么？你这一路上都在为其他人做事情。”
牧瑰早就明确了自己目标，说得很顺口：“我？我想在一个非常安全的基地，有一个自己房子，领着丰厚的退休金，享清福，不用工作，不用战斗，就躺在床上睡觉，睡醒了，玩游戏，想吃什么就做什么，不想做就去外面买，偶尔去公园逛一下，消磨时光。”
封薄明笑道：“什么退休老人啊，你才二十岁，就没什么想做的嘛。”
身体是二十，里面早就不是了。
牧瑰：“三十岁之前退休最好，越早越好。我没啥想做的，什么都不用做最好，养东西太麻烦了，学新东西也懒，人拼命工作不就是为了这样的生活吗？你知道过上这样的日子有多难吗？”
封薄明想了想，好像也是。
可是他突然注意到，在这样灾变的情况下，哪里有真正安全的基地？
而且
“可是，你不是说，二十年后”封薄明直觉牧瑰不会明确回答的，还是问了出来。
牧瑰轻笑道：“是啊，二十年后世界就彻底完蛋了。”
牧瑰拍了拍他的肩膀：“所以，这一次过后，也不是结束，我可能还需要你的帮忙，世界和平可全靠你们这些人了。”
虽然封薄明可能会留在这。
但关键时刻需要他的时候，他也会不客气的找他帮忙。
他的退休生活也是。
封薄明苦笑道：“有那么容易吗？”
牧瑰：“不容易啊，但是要去做到啊。做得到，世界就不会完蛋，做不到，世界就完蛋，就这么简单的事情。”
封薄明看着他的眼睛。
说着无比沉重的东西，他的语气是完全轻松的，眼底是深邃的。
他的眼里有一条清晰的道路。
不止是到锦城，牧瑰设想的道路一直铺到了遥远的未来。
封薄明不知为何有这样一种感觉。
他说的“要去做到”也不是随口的戏言，而是沉淀了很多真切实在的分量的。
封薄明：“我会帮忙的，无论要做什么，要去哪里，你说一句话，我就会赶过去。”
牧瑰笑：“你可真好骗。话说，你真的信二十年后世界会毁灭这种话啊？”
封薄明：“你在骗我们吗？”
牧瑰沉默片刻：“没有。”
封薄明睁着纯粹无垢的双眸凝视回去：“你至今说的大部分预言都是对的，我没有理由不相信你啊。”
他一开始就相信他，以及到现在绝对不会后悔自己对他的信任。
牧瑰盯着封薄明看了半晌，虽然他不抽烟，却不知为何有了隐约的想要点根烟的冲动，麻痹一下缺斤少两的良心的刺痛。
封薄明：“你不要自己想着做全部的事情啊。”
牧瑰：“我才不会，我会拉很多人去做，我干嘛把自己搞得那么累，你知道我是很懒的，能不出手我绝不出手。”
封薄明：“那到了必须要你出手的时候呢？”
牧瑰：“我会竭尽全力创造出不出现那种情况的局面。”
说什么可怕的事情啊？
让他解决一些小喽啰做一些轻松的辅助工作可以，他才不要重复上一世那地狱般的生活。
封薄明：“哈哈你这算自信还是狂妄？”
牧瑰：“我的狂妄源于对你们的信任啊，所以从明天开始要训练了，我看好你们。”
一路上他们除了下大雨那几天，都在赶路，也没太多时间训练。
如今还有一个月，打打鸡血，他们就会努力了。
封薄明笑：“你不是说不要努力过头了吗？”
牧瑰：“劳逸结合是效率最大化的最佳方法。”
封薄明又问道：“你曾经认识的那个‘我’，也有好好见到爸妈了吗？也有保护好他们吗？”
牧瑰露出一个微笑。
“是的。”
前者是，后者否。
牧瑰身后的封薄明*表情沉了下去，他捏紧了身侧的拳头。
牧瑰是会在他面前说谎的。
这是一句谎言。
现在的封薄明也看出来了。
但他没戳破。
他温柔地舒展了眉眼：“是吗？那么这一次我也会做到的。”
第033章 第33章 再见Gray
在结束了所有幸存者的能力鉴定之后, 牧瑰就在自己一行人各处乱逛，一会儿去封薄明那里，一会儿去金墨那, 一会儿去看望鹰九，还走访了苍剑声和他那热闹的一家子，顾疏也在他们那边叨扰每个人都走了个遍，好多人在训练，他自己却很悠闲, 正常吃喝，还在基地各处晃悠。
基地中多少也有些人眼熟了牧瑰，毕竟他那一头装饰和发色，还是抓眼的。
但是除了一些知情的内部人士, 大家对他的身份都不甚了解。
自从鉴定出能力等级和详细信息之后，杨中校就将G级以上的能力者全部召集到临时营地集训了, 战斗和辅助功能分明。
杨中校在观看牧瑰训练他那些伙伴之后，就也想让他成为这些能力者的指导者，但被牧瑰拒绝了。
“这些人的能力都各有其适当的用处, 对于现在来说每个异能者都是需要的，但我并不熟悉他们的异能, 熟悉也要花上很长时间，现在不应当浪费时间, 让他们自行先钻研能力吧, 中校以后应该能用上。”
杨中校虽然有点可惜，但也没强求。
“不过，有三个人, 可以先用起来。”
杨中校问：“哦？是哪三个人？”
“樊芳燕、高袁、平少诗。”
“樊芳燕，她这些天刚修建好围墙, 她的能力确实很珍贵，但她的工作也应该到此为止了。”
樊芳燕就是那个能够创造金属的能力者，也是这个基地少有的VG级别能力者之一。
“她的能力远不止如此，只让她投身于建筑方面太可惜了。”牧瑰看着她的资料这样说。
因为她之前忙于建造围墙，是青鉴直接过去给她鉴定能力的，发现，她既能控制金属也能够创造金属，创造金属的代价是非常消耗身体能量。
她和之前遇见的防护罩的能力者一样，需要大量进食，才能维持能力支出，她之前原本是一个偏丰腴的女人，如今却变得非常消瘦了。也因为这个能力，她身体的代谢系统变得异常，消化和吸收速度是普通人的多倍，当然排泄也是，因此多日受苦。
“她创造金属需要代价，但是控制金属并不需要代价，这才是她能力真正的价值。”牧瑰说道。
杨中校被她这么说，也思考了一会儿，然后道：“那我明天把她叫过来训练。”
能够直接投入战斗的能力者自然越多越好。
牧瑰却笑道：“让她好好休息一会儿，再告诉她技巧，让她自行尝试能力的使用方式就行了，逼得太紧，人也是会承受不住的。”
杨中校又问：“剩下两人呢？我看他们的能力只有F和G。”
牧瑰：“闫参谋的能力也只有F级，也照样挺好用的。”
杨中校笑起来：“也是，你说得对，用人不能只看能力等级。”
他发现，他在不知道等级之前，还能按照每个能力的功能分配岗位，知道了等级之后，却会总不禁用等级来评判人的能力价值。
牧瑰接着道：“平少诗的能力是精神类的，在关键时刻会有大用的，只是她年纪太小了，需要提前做好心理建设。而高袁的能力可以用于随时探测外头动静，全依赖无人机探测可能会有疏漏，他可以现在直接派到墙端上，以防万一。”
杨中校看着资料也赞同他的想法。
他从腕表里把一众收录在库的能力档案，粗略地扫了几眼，他心中暗叹，牧瑰是如何从这些档案中选出这几个能力的，两千其实也并不少了，他自己认真看也要看上好几天。
然而这件事并不是牧瑰今天来此的目的。
牧瑰刚要说什么，他身后的言心秀*却开口了：
“牧瑰，你不能等着你的老师过来。”
牧瑰立刻合上了嘴，眼睛眯了起来。
他直觉，这家伙开口，绝对没什么好事。
另一个身后飘着的，几乎从来没开过口的鬼也说话了：“我之前就在想啊。你说的师父，该不会是我吧？可我只有俩徒弟啊？”
封薄明*：“我和那家伙的师父就只有你一个，除了你还能是谁？”
颜烺*：“我看他的体术招式也像是你教的，但是我们都不记得他。”
牧瑰立马一个头两个大，他伸出手托住额角。
杨中校问道：“你怎么了？”
他刚刚似乎看见牧瑰欲言又止的样子。
牧瑰抿了抿嘴似乎想再次开口，又被言心秀*打断了。
言心秀*：“你最好去接他一下，不然他有可能会死，落地即击杀。”
牧瑰眼神一凝。
言心秀*勾起一个微笑：“我是说，有可能，假如没死成也别怪我说谎呀。”
被他诅咒的本人，不，本鬼好笑道：“你是说我会被人杀了？你也有预言的能力？”
封薄明*冷笑一声：“我们这个状态都用不了能力，他也用不了，一样的。”
颜烺*皱眉：“说话语气真他妈恶心。”
言心秀*一点也不生气，还是笑道：“我只是好心提醒啊。”
牧瑰也真的受不了身后四只鬼同唱一台戏了。
但是他不可能忽视言心秀*所说的那些话语的。
言心秀*估计也是知道这一点。
无论他是否撒谎，牧瑰都必须亲自去确认一番。
杨中校在他眼前挥了挥手：“小牧？你在想什么呢？”
他眼中，牧瑰罕见地露出凝重的表情，而且似乎还在他们谈话途中走神了。
牧瑰站起身快速说道：“杨中校，还记得我刚来时跟你说过吧，近期京城就会派人过来联络了。如果时间没有因为我的干扰进行偏移，应该就是今天，我提前去机场接他们了。”
话说完，他就直接出去了，开门，闫孟肃就在门外，他向她点头致意，急匆匆走了。
杨中校也跟着他站起来：“等下？你怎么知道”
闫孟肃看向他，眼中还残留着惊讶的神情：“杨中校，京城中央派人来了，他们进入联络范围之后，就收到了传讯，说半个小时左右直升机就会降落第一机场。”
杨中校只能收了声。
至此，已经彻底验证了，牧瑰所说的预言全都是真的。
他们两人也紧随其后整理装束出发前往第一机场。
最终牧瑰还是和他们同坐一班车，这样最快。
杨中校问道：“你突然态度这么急切，是会出什么事情吗？”
牧瑰皱眉：“暂时还不知道。”
他抬起头就瞧见言心秀*那张笑脸，心中火起。
他最恨有人拿他在乎的人的安危威胁他。
无论他说的是真是假，他都不得不去，这也正入他所想。
只是烦躁过后，他又不得不疑惑，他究竟为了什么要说这种话，无论是真的提醒他还是让他过去，都想不出理由。
言心秀*却再次如同猜中他心中所想，他用温柔的声调缓缓说：“牧瑰，我没有什么别的理由，我只是不想你伤心。”
受害鬼笑着出声：“喂，这个时间点的我还不一定死啊。”但是他又转向牧瑰：“你会因为我的死伤心？这么关心我？我们什么关系？我们几个好像都没有关于你的记忆？”
牧瑰撇过头不想回应他们。
像有一根小刺扎在心脏的血管上，堵得难受又不能轻易拔出来。
“到了！”
前头传来声音，他们陆续下车。
原本为大型国际机场的地方被撤了原本的名牌，统一命名编号，这也是为了适应基地而做出的改变。
第一机场是其中最大也是最重要的机场，平时都是空着的，只为等待其他地方的来援。
牧瑰他们下车的时候，恰好，直升机也在头顶，正准备降落了。
牧瑰和杨中校快步走过去。
牧瑰抬头看着墨绿色的直升机缓缓垂落，直接强化了自身各方面感知。
螺旋桨的旋转的轰鸣声在耳中也无限放大，牧瑰只能集中精神，很快这样频率固定的声音被他归类为白噪音，方圆百里的动静都被他收入耳中眼中。
一只没有变异的蚂蚁的脚步他都听得清清楚楚。
周围都是空旷之地。
直升机落地了。
牧瑰迅速扫了一遍，并没有发现可疑的人。
那么是在内部？
他正这样想着，目光紧盯着打开的舱门。
言心秀*突然又开口了：“看来这次那人不在，他安全了。”
没头没尾一句。
却叫牧瑰一瞬放松了心神。
但他立马拉满警惕。
“那人”是谁？“这次”不在？
虽然不想承认，言心秀*的话语终究是影响到他了。
好好接到人之前，他绝对不能安心。
一群全副武装的人从舱门陆续跳出，迅速而整齐地排成了一队。
还有几个人从后面走出来。
他们穿着自身的便服。
打头一个人抓住了所有人的眼球。
模特似的高挑的身材，得对半折弯了身体才能从狭小舱门里出来，一身普通的运动服被穿出了高定的质感，银色短发，混血脸，鼻梁高挺，眼眶深陷，嵌入一双冰地湖泊般雪蓝剔透的眸子，皮肤带着不健康的透明感，看着整个人像是一碰就碎的冰雕艺术品，精致易碎。
闫孟肃喃喃道：“罗斯混血？”
牧瑰张了张嘴，一个名字从他嘴里流淌了出来：“gray。”
声音极轻，在宽阔的地方几乎是随风而散。
可那看上去像是罗斯混血的二十六岁上下的男人，还是瞬间捕捉到了那声音，他莞尔一笑：“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与他浑身气场不同，本以为是个高冷的人，那笑容却如春水融冰，一下子拉近了距离。
Gray*从牧瑰身后飘出来：“果然啊。”
一人一鬼几乎同时说道：“不过我有汉语名字，叫我‘伊灰’我比较喜欢。”
伊灰走上前去，向牧瑰伸出了手。
牧瑰看着伊灰略微愣了一会儿，伸出手握上，回以微笑。
封薄明*和颜策之*都愣住了，他们对视一眼，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明悟。
他们终于知道牧瑰那笑容的熟悉感那里来的了。
伊灰与现在的牧瑰，他们的笑法何其神似。
那边，全副武装队伍的领队在向杨中校行军/礼。
牧瑰瞥了眼，收回手。
伊灰收回手就插上衣兜里，正笑着，问他：“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牧瑰笑：“如果见过的话，凭你的记忆力应该不会忘记我的，不是吗？”
伊灰点点头，饶有兴趣的视线停留在牧瑰身上。
有锻炼，但不是专业水平。
耳环是名牌高定，戴的时间较久了，是富家出身，看皮肤状态，不是常年住在北方的人。
手上的茧不是练枪造成的，也不是乐器或者练字，是美术生。
习惯于观察，有全局视野。
全身高度戒备状态中，身体有些紧绷，鬓角有薄汗，着急赶来的，但将这些很好地伪装了起来。
戒备对象不是自己，而是某些环境中的事物。
认识自己，不，甚至可以说熟悉。
那眼神，是熟悉一个人的眼神。
虽然从逻辑上考虑，说一个自己完全不认识的人熟悉自己有很大的矛盾，但伊灰还是做出了这样的判断。他坚信自己的判断。
说话的语气也很熟悉，而且毫不掩饰这一点。
能直接叫出他的名字这一点来看，自己虽然不认识这人，这人也一定认识自己。
了解自己记忆力不错这一点，认识，应该不止于知道自己明面上的身份。
一个二十岁出头年纪的年轻人和这个基地现存最高级别军/官站在一起，并且最先知晓了这边要来的消息，过来迎接。
伊灰直接道：“确实，长得这么好看的帅哥，看过一遍应该也很难忘记，你怎么认得我？知道我的名字的？”
牧瑰：“你在北方的学校，我在南方，我们八竿子打不着边，在此之前，我没见过你，但我认识你。”
他没说过自己是在读学生吧？而且他知道他的学校在北方。
伊灰：“你和我一样？”
他话语中暗指他隐藏了自己真实的身份。
牧瑰淡淡道：“一样，你也是异能者，而且我也知道你有什么异能。”
答非所问，而伊灰眼中的兴趣更加浓重了：“哦？”
他本以为这次派遣只是一次无聊的活动，没想到一下机就给他送来一个有趣的人，看来这次旅途不会乏味了。
闫孟肃看见了伊灰身上的红色。
杨中校也看见了这位容貌突出的男人，问道：“陈队长，这位是？”
陈亦汶道：“是随我们一起来支援的可靠的能力者，H大出身的高材生硕士，中文名伊灰，英文名gray。”
伊灰转到他们这边与他握手：“中校，请多多关照了。”
杨中校只当他和牧瑰及其伙伴一样，属于民间协助人士。
而这也验证了前些天牧瑰在他面前所说的“预言”，他不由得心下对牧瑰更加改观。
伊灰似乎看出他们的眼神，从容笑道：“我不是混血，我父母都是罗斯族，但我学的是汉语言专业，也在这边住了几年，所以口语还不错。”
半真半假。
不是混血是真的，他父母都是罗斯族，是土生土长的国人，他自己当然也是。因为他在外身份是罗斯人，所以是以留学生身份在H大就读的，这样接触的就是外国的留学生们。汉语何止是不错，就是他的母语。但他本人七八种不同语言无缝切换都不在话下。甚至会一口地道的东北地方腔，不过因为很容易暴露身份，从未听他说过罢了。
牧瑰心想，哪怕是以伊灰那过人的观察力，如今也该迷糊了，尤其是对他的身份。
先引起他的注意，再取得他的信任。
再次感知了周围环境，牧瑰的戒备悄悄解除了一些，如今看来，是虚惊一场。
不过就算有人想杀伊灰，他的能力也不是当摆设的，哪能那么容易就杀得掉呢？
但是，言心秀*那么说来吓他，居心何在呢？
反正他迟早要来接人的，早来一点晚来一点，都没多大区别。
对言心秀*来说，这有什么好处呢？
牧瑰望向言心秀*的方向，他也恰好笑着望过来，看得出来，他正等待他主动开口询问。
牧瑰很想知道他的目的，但是他也知道自己一开口，就可能会步步落入圈套，除非万不得已，一定要压抑自己的好奇心。
跟他交谈，言多必失。
他们寒暄了一番，初步认识，打完招呼正准备回去。
伊灰小步走到牧瑰身边，他很想问一句，他究竟是在防备什么，又为什么似乎解除了一些戒备。
但身边人都还在，他不方便直接说。
他于是悄悄用腕表给陈队长发了一个无声的简讯：[陈队，请派一个人调查一下，机场附近是否存在某人潜伏的痕迹。]
一个队员很快悄无声息从队列最后方撤出。
牧瑰察觉了这一点时，不由得微微勾起嘴角。
伊灰看着，又在心里默默加了一条：感知力极其敏锐。
伊灰这时候想起了，问道：“刚刚我说了我的名字，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牧瑰。牧羊的牧，王鬼瑰。”
第034章 第34章 晴空雷霆
牧瑰对身后的其中一只鬼问道：“雷辰, 我记得你说过你现在已经到江陵城了，具体时间是？”
雷辰*第一次开口了：“你找我来做什么？”
他估计已经看了一些状况了，也没问为什么他会认识他。
牧瑰淡淡地说：“帮你提前解决你的能力问题。”
雷辰*闻言一下子反应过来, 立马道：“四天前已经到了。”他给他说了具体的地址。
他们来锦城的路上，有路过江陵城，不过那个时候牧瑰雷辰离得远，他们也没有方便的交通工具，他不可能绕道过去接他一起走, 只能等到现在。
牧瑰于是进了办公室就跟杨中校说了：“请借给我一架直升飞机一位飞行员，我去江陵城接一个异能者过来。”
然后他指着伊灰，对陈亦汶队长道：“这个人也请借我一下。”
杨中校问：“是和之后的事情有关的吗？”
牧瑰点头：“可以起到大作用。”
陈亦汶队长问道：“为什么是伊灰？”
“因为他最强。”牧瑰理所当然地道。
伊灰摸着下巴：“这么夸我，我都不好意思了。”
他的表情却一点也没有难承其重的感觉。
这个驻于北方的“白泽”特种兵部队只带上伊灰这一个异能者去各基地探查情况, 路途艰难，充斥着危险, 只需要他一个人，可见他的实力是受到承认的。
陈亦汶队长从刚刚下机开始，就也对牧瑰有了关注。
尤其是看伊灰对他展现出非常的兴趣。
伊灰习惯于和任何人打好关系, 这点他们都知道，只不过他的这种亲近, 并不近心，只是为了获取信息和情报的必要手段。
和伊灰相处很舒服, 但他总是和每个人保持着适当的距离, 非必要不会展示出过分的关心，这是他表示友好的信号。
假如他对某个人展现出极大的兴趣，那么应该是此人身上有他想要知道的情报。
而且一个普通人竟然已经取得了中校的信任。
陈亦汶转而向杨中校道：“中校, 还不知道这位是？”
杨中校看着牧瑰，牧瑰点头, 他对陈队长道：“他是预言能力者。”
陈亦汶眼神一变。
伊灰挑眉，这种机密就这样让他听到？姑且他现在的身份算是民间协助者。
牧瑰懒得再解释一遍，他直接说道：“那拜托杨中校和陈队长解释了，我希望现在就和他出发去接人。”
伊灰微笑，伸出手指着自己：“那我的意见呢？”
牧瑰看了他一眼：“你不去么？那你留下，杨中校陪我去。反正这个基地总得有个人镇着。”
伊灰：
杨双胥：
真不知道该说他果断还是随性。
杨双胥扶额摇了摇头：“我不行。”
伊灰：“我没说我不去呀，不过你得告诉我要去哪里接什么人，以及为什么要去接他。”
牧瑰这次说得很干脆：“江陵城、雷辰、操控雷电的异能者，他是个可靠的战力。”
伊灰发现自己的疑惑更多了。
而想要解决这些横生的疑问，只有跟在牧瑰身边去慢慢了解。
杨中校给了他们许可，给他们分配了一架宝贵的直升机和飞行员，他们简单用过午餐就准备出发了。
“这样三个人真的够吗？一路上很危险。”杨中校看着三人，有些担忧道。
“人多了反而会拖他后腿，人越少越好保护。”牧瑰道。
伊灰：“你还真了解。”
“总之，一定要平安回来。”
光是已经确认的预言这一个能力，就足以将牧瑰列为重点保护人物了。
白泽的队长听完详情估计会直接决定将牧瑰带去京城。
临上直升机，伊灰问：“什么都不用带？”
牧瑰：“有这张嘴就行了，带上人就回来，没必要浪费时间。”
伊灰笑了：“你的脾性还真对我胃口。”
牧瑰淡淡道：“每种类型的脾性都很对你胃口吧。”
伊灰：
伊灰忍不住笑起来：“哈哈哈哈哈。”
说真的，他很久没这么开心了。
把伊灰以及白泽队伍接过来的飞行员心想，还是第一次看见伊灰被怼得说不出话的样子。
***
乘坐高机动性能的直升机飞到荆州只用了一个多小时。
途中他们也京城碰到变异的空中猛禽，对他们这架机子展现出了非凡的兴趣。
他们提前将两侧舱门都打开了。
牧瑰和伊灰都系着安全带稳稳坐在位置上。
而大多数飞禽猛兽都没能靠近直升机十几米内，就直接碎成数块落了下去。
伊灰全程只是望着外头观赏风景，姿势都没怎么变化。
牧瑰也没把这些东西放在心上，为飞行员指明了落地的点。
“开始降落了。”
飞行员通知了一声，直升机飞行速度减缓，高度降低，最后降落在了一条宽敞笔直的公路上。
然而，当他们刚下机，脚刚落地，全身骤然一震。
伊灰下意识扶住牧瑰。
牧瑰摆了摆手，抬起头。
正在那一瞬间，他们看见不远处从天而降一道雷霆。
白日雷霆，炫然闪光先入眼，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声音。
地面上的所有事物都短暂地被震荡上去。
短暂的失重与急速坠地，让人不由得悬起了一颗心脏。
伊灰问道：“那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牧瑰点头：“走吧。”
***
“哎呀，不愧是雷辰！这么大的家伙，你一招就解决了。”
大叔拍了拍他的肩膀，和身边的人一拥而上，将巨大的鹅用绳子捆了，齐心协力拖向卡车。
雷辰收了下右手拳头，翻过来，手背上面纹身似的镌刻着两行平行的数字字母：
199w9610
09Y08M
他皱了下眉。
他隐约有猜到，这些意味着什么。
这两行数字，在他刚发现自己觉醒能力的时候就出现了。
一开始他以为是自己手上印了一些数字的墨水，可是怎么也擦不掉，然后雷电的能力出现了。
最开始的时候，上面刻的还不是这些数字，而是：
200w
10Y
随着时间流逝，上下的数字都在变化。
过了三个多月，他才终于意识到，上面的数字，加上他这段时间杀的变异生物的数量，刚好是200万，也就是说，他杀得越多，这个数字就越小。
而下面这个数字和字母，大概就是年份和月份，今天是8月2日，以灾难发生的4月1日为初始日，过去了4个月，由10年开始减小，9年8个月这个数字是正确的。
只是看着数字减小，他心中不详的预感更加重了。
这个纹身的颜色是鲜艳的红色。像是在警告着他什么一样。
他每天都会检查几次手背，尤其是每次猎杀变异动物。每次猎杀，那数字就会变小。
他的能力太过于强大。
而他不信这种好事，天上掉馅饼还能掉进自己嘴里，这种事情是绝不可能发生在自己身上的。
强大的能力也代表着等量的代价。
这在其他人身上也证明过了。
只是这样干想他也想不出什么，每次都只能放弃，更加重了他的焦虑和烦躁。
但他既不能阻止时间的流逝，又不能不去杀变异生物，这么多人等着吃东西呢。
他轻轻咋舌，重新戴上手套。
正在雷辰准备离开的时候。
他的脊背流窜过一道轻微的电流。
这是类似于危险警报的东西。
只有遇到特别危险或特别多的变异生物，还有特别强大的异能者才会出现的。
雷辰猛然转身，摆出战斗的姿态。
“雷辰！走了！你还呆在那里干什么？”
雷辰吼道：“所有人都集中过来。”
这种情况之前也有过几次。
他们一惊，赶紧抛下猎物聚集过来，在雷辰身后举着他们的各式武器。
过了一会儿，雷辰看见，公路前头废弃车辆后面走出两个人。
一个银发一个粉发。
发色很精彩，都是高挑的男人，容色难以令人忽视。
然而，最危险的气息也是从那两个人身上飘荡出来的。
雷辰挡在人群前头，他头皮现在有些发麻。
喉珠轻轻滚了滚。
如果这两人没有立刻展开攻击的意思，他打算交涉一下。看看对方是敌是友。
牧瑰从身后扯出一个东西，举起手使劲晃了晃。
雷辰仔细望过去，愣住了，然后，刹那间，全身的紧绷都消失了，他眨了眨眼睛。
银发男人忍不住捂着嘴笑起来：“哈哈哈你这个”
粉发男人面无表情地摇着用筷子和撕破白色窗帘布绑的小旗子：“一群人在那边等着我们，要来群殴吗？怪吓人的。”
银发男人则笑着朝他们招手：“我们没恶意，别怕。”
粉发男人则径直走到他面前说：“雷辰，我们是来找你的。”
大叔问：“雷辰，你认识的？你同学？”
雷辰摇了摇头，他可一点都不认识这俩人：“我不认识你们。”
牧瑰笑道：“我认识你就够了。”
雷辰的眼神又警惕起来：“你们到底是谁？来找我干嘛？”
牧瑰指了指他的手：“200万，10年，我知道和你能力有关的事情。”
雷辰眼瞳震颤：“什么？！”
牧瑰指了指他身后那群人：“先让他们回去休息吧，我们好好聊一下。”
雷辰犹豫了一会儿，转身和身后的伙伴讲了一下，他们先行带着猎物回基地里去了。他们虽然也担心雷辰安危，但他们更信任他的实力，他们不在，他战斗或者逃跑都更有利。
雷辰摘掉了手套，冷冷道：“你怎么会知道我的能力的事情？”
伊灰在旁边也露出好奇的眼神。
牧瑰笑起来：“锦城的基地里有可以鉴定异能的人在。”
雷辰咬牙：“我问的是你现在是如何知道的？！”
牧瑰一改往日卖关子的习惯，直接说道：“10年内你要杀光数量200万的变异的生物，否则你就会死。”
雷辰瞪大了眼睛：“什么！”
伊灰：“嚯。”
牧瑰：“我没骗你。假如你做不到你就会死，而且死得很难看，这就是你使用你的能力的代价。杀得越多，你的能力越强，达不到这个条件，迟早有一天你自己也一起陪葬。”
雷辰僵在了原地。
然后他牙齿抖了起来，“我我为什么要相信你？这么荒唐”
他心里清楚，这是最可能的，最合理的解释。而且这个完全不认识的男人轻易说出了自己能力的详细。
可这太冲击了。
牧瑰笑得很轻松：“你不相信我没事，反正还有十年，你要是有别的法子能自己解决这个问题，那挺好。不想解决也行，等死，反正每个人都会死，早死晚死都一样。你一句话，我直接走人。对我来说没什么损失。”
飘在他身后的雷辰*似乎爆发出了无数只黑色的怨念之手：
牧瑰笑着无视了他。
伊灰看着他逗人玩，感觉很有意思。
雷辰沉默了很久，牧瑰和伊灰都很有耐心，手揣兜里，等着他。
最后雷辰还是屈服了，他磨牙道：“你知道如何帮我解决这个问题？”
牧瑰：“如果顺利的话，一个月内，就能完全解决，前提是你要努力一些，而且要跟我去锦城。”
雷辰：“可是，要是你说的不是真的”
牧瑰果断转身：“好，我们走了。”
一、二、
走出没三步，雷辰就拽住了他的肩膀，用签卖身契的悲惨语气说：“我和你走！”
牧瑰扭身握住了他的手，微笑：“谢谢合作，和你的伙伴简单告别一下，带上你的行李，我们等会就走，两个小时以内完成，我们在前面的直升机那里等你。”
***
直升飞机上，伊灰坐在雷辰身边和他说话：“他们真的就这样轻易放你走了啊？”
雷辰脸色阴沉了下来：“他们当然不想放我走，但我说我得了绝症就快要死了，如果不和你们去治疗，我活不过两个月。”
牧瑰：“啊，这是我教他的说法。”
伊灰：“是个好法子。”
牧瑰：“他们基地建设的还不错，强大的能力者也不只有雷辰一个，虽然他很强，但也不至于缺了他就运行不下去，我们那边还是比较需要他一些的，而且这次他也必须得去，不然错过了这次机会，也不知道能不能碰到下一次。”
伊灰：“你说的机会是什么？”
牧瑰举起手，伸出食指和中指，比了个二。
雷辰抱住了头，嘴里嘟囔着：“所以说为什么不是达成了这个击杀条件就有buff奖励，而是死亡惩罚啊！为什么我总是这么倒霉！我以为自己走运了一回结果还是这样！”
牧瑰云淡风轻道：“何必这么悲观？达成条件不是很轻松的事情吗？完成了之后，你的能力也不会受损，甚至能够加强。”
雷辰：“那我不就欠你一个天大的人情了吗！”
人情他丫的比钱难还啊？
牧瑰露出了一个狐狸般的笑容：“那你要这么想，最好不过了，知恩图报是人的良好品德。”
这家伙外表看似高冷得像块冰山，实则是个有恩必偿、有债必还的耿直性子。
雷辰总感觉自己是一步步踩着人家挖的坑往里跳，心情更郁闷了。
他刚还完家里欠的债，以为能过上新生活了，结果灾难来了，又背了这样的一大笔命债！现在要变成更难还的人情债了！
债主还是这样的人！
牧瑰：“对了，这家伙恐高，刚好，我们要不要来个脱敏疗法，把他扔下去，反正你的线也能把他吊起来不是吗？”
伊灰：“我以前总被人说我的性格恶劣，我觉得你比我还要过分诶。”
雷辰：“！”
他眼睛一翻，晕了过去，歪在了伊灰的肩头。
伊灰：“他被你吓晕过去了。”
牧瑰：“哪有人这么不禁吓。”
伊灰：“嗯他装的，要不我们还是扔他下去吧。”
雷辰立马坐直了身体，但很快又把身子弯曲，把脑袋埋在了膝盖上。
牧瑰道：“你这样站在高墙上可怎么战斗？想办法自己克服一下恐高症。”
雷辰：“那就别让我上高的地方。”
牧瑰：“那可能不行，高地你是一定要上的，克服恐惧对你来说会舒服一些。”
雷辰：“喂，混蛋，我要是打你，你会介意吗？”
牧瑰：“真可惜，你打不过我。”
雷辰：
不用能力的话他确实没什么战斗力。
伊灰来了兴致：“要不你来当我徒弟吧？”
“你，要不要当我的徒弟？”
记忆里的那句话仍然清晰。
Gray还是那个gray。
他从来没有变。
牧瑰就是这么想的。
牧瑰顿了一下，看向他曾经的未来的师父：“好啊，我们打一场，假如你赢了，我就当你徒弟。”
伊灰笑道：“你练过？”
牧瑰心想，跟你学的，“嗯。”
伊灰：“那我输了，我就当你徒弟？”
牧瑰：“输了的情况我来决定。”
伊灰：“也行。”
雷辰：“你就不怕他随便乱扯一些要求？”
伊灰：“你会吗？”
牧瑰：“不会。”
伊灰：“那不就成了。”
雷辰：
他对自己颠沛流离的未来感到绝望。
第035章 第35章 沧溟之下
2060年8月28日。
“第三车了, 那些是厨余垃圾吧？还有吃剩下的食物垃圾，我记得之前就有工作人员引导每家每户强制垃圾分类，都装起来了吗？今天统一搬出去扔掉？”
有人看见一车车垃圾往墙外运送, 很是费解，跟同伴聊起来。
“不过就是垃圾嘛，总得时不时处理掉的，比起这个，我对安装在墙上面的那些东西比较感兴趣, 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等下啊，我查查———这是？！”
“我也查到了！电磁炮轨道炮？！”
“但是……这上面的这些比起这个图片上来说，会不会小了太多？”
这时他们看见瞄过来的军/人的眼神，吓了一跳, 赶紧走得远了些。
但还是忍不住窃窃私语。
“你觉不觉得最近，墙边的武装兵哥越来越多了？你看他们手上全都拿着枪。”
虽然平时也是持枪的, 但武装戒备程度这几日似乎又升级了，就连他们这些老百姓也看出来了。
另一个人指了指上头：“何止啊，墙上面, 顶端，全都架好了机/枪还有火/箭/筒这些。我听我朋友说, 有几轨铁路被管制了，是用来运送坦克的, 应该马上就要送到墙外去了。”
“嚯！”这人刚想说什么。
“滴滴滴滴！”
两人的腕表同时传出声音。
他们打开一看。
［今日将会发布重大讯息, 请诸位基地内民众保持通讯设备通畅，与身边人保持紧密联络，请暂时不要进入睡眠状态。请有条件的民众通知未持有可用通讯设备的人, 这是提前预告，具体情况届时将通过基地内广播统一通告。再重复一遍……］
“哦豁又来？！”
“到底搞个什么锤子哟？”
这样的预告通知他们今天已经收到三次了, 多少有点烦了。
他们抖了抖汗衫领子，只是随便扫了一眼通知，虽然不放在心上，但他们还是无知觉地收紧了呼吸。
这个夏天明显比往常更闷热。
前段时间烈阳曝晒，要干的工作却更多，基地建设像按了加速键，把人折磨的不轻。
今日天上却阴沉得狠，乌云灌了铅似的重重压下来，因为有着高墙，更像是困在囚笼一般，满天一股风雨欲来的气息。
原本他们觉得该高兴来着，终于要下雨了，但基地围墙已经建好，严丝合缝，不由得又为了排水而担心，上一次的超大暴雨刚过没个把月，大多数人对此还心有余悸。
就连他们也有一点点的直觉，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
他们坐到一个凉亭休憩，加入谈话的人又变多了。
“群里面说的那些会是真的吗？”
“有些可能是真的吧，有异能的人都被叫走去培训训练了，我有几个认识的。”
“他们说好些化工厂原本的工作人员，还有一些大学老师研究生博士等等也都被叫走，不知道干啥去了。”
“大概七月中旬左右，基地里一下子多了好多新的幸存者，好像是军/队派人去周边搜罗了个遍，把所有活下来的人，全都接到了基地里。”
“这一个月以来，办事的动作明显加快了，老是催催催，真累人啊，时间就这么多，再催也搞不完。”
“但是领到的吃的变多了，蔬菜水果明显多起来了。”
“听说育苗实验基地来了个植物系异能者，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那是好事啊！”
这时，有一队军/绿色的卡车开过去。
人们短暂噤声，却把眼珠子全都放到那边去了。
从车上下来的正是杨中校，他和其他士兵一样穿着作训服。
他们列队整齐，由他带领上了墙内侧升降梯。那是军/队专用的快速通道。
“嗯？等会儿？那个是只有军/人才能用的电梯吧？”
“对啊？咋了？”
“我早上好像看见，有个粉色头发的年轻人上去了。不过他身边也都是一群兵哥。”
“嗯？谁啊？”
“不晓得。”
***
杨双胥登上墙顶，就瞧见牧瑰穿着一身黑色冲锋衣裤，插兜立在风中。
他走到他身边。
牧瑰遥望着远方，他眼中和脸上都看不出激动、害怕、担忧等等各种情绪，只是很淡很淡。
杨双胥问道：“是不是放心不下？”
这话也是在问自己。
杨双胥扪心自问。
这几个月以来，他不敢不殚精竭虑。
他的履历非常的豪华，在人生这一路上，可以来说是优等生的典范，可是在灾难来临之前，他也从未想过自己会面对这样种种，他也只是和平年代成长起来的一员，没有亲身经历过哪怕一场真刀实枪的战斗。
他强撑着过来了，也尽可能克服了各种困难，义无反顾踏入这片战场，为保护人民而战，履行他应担的职责。
然后知晓了，人命之重。
背负在肩膀上的人命越来越多，一开始是几万人，到现在几百万。
这不是一个冰冷的数字。而是那么多的，鲜活的人命。
新组建的基地政府的职责与他们不同，基地的运转需要靠他们的工作，但他们需要依赖军/队的武力。
而他是临危受命，因为上头都没人所以只能成为这个基地临时的最高指挥者的，仅仅中校之位的军/官，责任至重，无人能与他共同分担。
基地内维护秩序的责任，与变异的怪物的战斗，不能说哪样更简单，而是他两个都必须做的好，否则，就会出现巨大的伤亡。
人命是那么脆弱，翻天覆地的世界里，人类已经不是猎人，而是逃窜的猎物，是怪物口中的盘中餐。
他必须要在这样的环境里守护人们。
当他验证了牧瑰的预言之后，他也不由得晚上做了噩梦。
他也会害怕。
他害怕自己保护不了这么多人，哪怕拼上自己的性命。
可是，这些天，他看着牧瑰有条不紊安排一切，提出各种可行的建议，他感觉肩上的担子，似乎轻了一些，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牧瑰所做要的事情，都会和他们详细解释缘由。
他从来不会去强调，让他们相信他，而是不断做出实际行动。
这么多天工作下来，让人感受到他是真的为了救下这个基地而献出努力。
他本人总是一副从容不迫的模样。
但杨双胥总是会在心里想。
他应该也很担心吧。
要不然怎么会做了这么多的准备呢？
牧瑰闻言转过头，对他露出淡薄的笑容：“我只是喜欢看热闹，这里是最好的观景台。”
杨双胥：……
也有可能他想错了。
杨中校叹了口气：“你不是说不想上前线吗？这里到时候会变成最危险的一线战场，你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你的工作到此为止了。”
牧瑰笑了笑没回话。
他自然不想直接参与战斗，如果可能的话。
金墨原本躺在行军/床上睡觉，听见他们的话，慢慢坐起来，揉了揉眼睛。
“舅舅，你什么时候来的？”
牧瑰问：“你睡得怎么样？”
金墨打了个哈欠：“一觉睡到自然醒。”他看了看表：“睡了8个小时？”
牧瑰：“嗯差不多了。”
金墨起身折叠了床和简易帐篷，看向墙外。
“那些车子是？”
他看见一串车子开到炸弹区前面停了下来。
杨中校：“食物垃圾。”
牧瑰：“饵料。”
金墨：“嗯？”
“废物利用不是很好吗？”牧瑰道。
他们想要食物。
就给他们食物。
金墨看着牧瑰，虽然他还是没有透露致使整个基地覆灭的灾祸的真相。
但他看着这些，起码也能猜出一些。
来的是什么东西？假如他这样问的话，牧瑰肯定不会说的。
“来了你就知道了。”感觉是会说出这样的话。
于是金墨问道：“都等了一天了，要是不来呢怎么办？”
问完，他觉得这句问话似曾相识。
牧瑰耸耸肩道：“那这是最好的，不用战斗，所有人回家睡觉去。”
金墨：………
杨中校：“我也希望如此。”
牧瑰笑道：“如果真没来，可还请杨中校从轻发落。”
杨中校：“做的这些也都是为了基地以后的防御工事，没什么好处罚的。”
牧瑰笑得很温柔：“那我就放心了。”
那个说着要让他担责的杨中校也对他宽容了许多。
而且这段时间，在杨中校的安排指示下，备战事项才能稳步推进，牧瑰自己是绝对没有这样的统筹组织、安排人事的权利的。
“杨中校，几位异能者送过来了。”
闫孟肃这时也走到杨双胥身边，对他说。
升降梯停在墙顶边沿，抓着金发的封薄明、抄着双手的颜烺、满面忧色的青鉴、沉默寡言的苍剑声、有些兴奋雀跃的顾疏、冷漠如冰的雷辰、微笑的伊灰
一众VG级别的异能者齐聚。
杨双胥眸光微凝。
他再次意识到一个他忽视的事实。
这些起到重大作用的VG级异能者，其中大多都是牧瑰带来的。
除了一个从京城来的伊灰，他们后面还跟着一个不停擦汗的樊芳燕。
杨双胥想了一下，他们基地虽然也有不少强大能力的异能者，VG级别也有几个，但是，经过判断，他们中有攻击能力的适合对一，不适合对多，不是大范围攻防战所需的人。
是因为预言，他才能收集到这么多有能者的吗？
如果仅仅是知道预言，也不能让这么多秉性各异的人追随他。
杨双胥越回想越觉得，牧瑰的真正能力恐怕不在于预言。
收集这么多异能者，仅仅只是为了帮助这个基地对抗灾难吗？
虽然他的存在很可靠。
杨双胥也逐渐不由自主地开始信任他，听从他的合理意见。
但他并不是警惕心全部消失了。
牧瑰看上去也不像这样正义凛然的人。
反倒是态度很随意。
虽然一开始和他谈话恳切，说要救这个基地的这么多人。
那笑容里面藏着游刃有余的算计和不容拒绝的阳谋。
刚刚牧瑰看向基地之外的眼神。
也瞧不见大战临前的忧切。
似乎，在牧瑰眼里，这个基地存在与否都无所谓。
这是他心中残存的丝缕怀疑。
不过，杨双胥没有偏向这种想法，他根据已知的事实和利害来判断，目前为止，牧瑰是友军，仅此而已。
他更愿意选择去信任他。
于是杨双胥拍拍牧瑰的肩膀说：“这些天辛苦了，多亏了你们的帮助，准备很充分，这样哪怕真的如你预言的那样，也不足为惧。”
牧瑰越过他的肩膀静静看着走来的异能者们。
他道：“杨中校，你喜欢压倒性的胜利吗？”
碾压。
一边倒。
单方面屠杀。
怎么说都行。
杨中校：“……”
他一时不知道如何回应他的话语。
牧瑰表情一瞬变作无表情，毫无感情地说：“我更喜欢轻松的战斗，所以才找来了这么多强大的异能者。”
“最好是能不费吹灰之力把敌人打跑，把怪物杀光。”
金墨听着都尴尬起来：“舅舅你又开始了？”
牧瑰：“可是事实总不会像我想象的那样。”
金墨一愣。
他发现，在相处的这一大段时间内，他很少见过牧瑰不笑的样子。哪怕是平时不怎么开口，他的脸上也总是挂着浅淡的，若有似无的笑意。
像一个精美的永远粘在脸上的面具。
牧瑰不知道他心里如何想。
他只沉醉于自己的思绪。
敌人总是远超他的想象。
他存活了很久，他是存活到世界末日那一刻的其中一人。
可是他一直都是失败的。
他很弱小。
总是依靠着别人的牺牲才勉强存活下去。
他是被迫站在前线。
经历了无数的战斗。
战斗总是艰难的。
结果总是失败的。
生不如死的战斗过后，尸骨堆叠的牺牲背后，永远只有悲惨的败局。
没有成功过。
一次也没有。
所以，牧瑰又笑了起来，他的笑容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美感。
他每一次都没有任何退路。
再惨烈的失败他都经历过。
所以他已经不知道害怕两个字怎么写了。
他只想要胜利。
赢一次。
无数的失败。
只需要那一次成功就好。
不。
一次不够。
从现在开始，他不容许任何一种失败，再在他的生命里重演。
不然他是为了什么而重活的这一次？
为了好好地活下去，而不是悲惨的活下去。
牧瑰开口了：“0。”
牧瑰眼中沉静地烧起了冰冷的火焰。
像是要燎尽这沧溟之下的废墟。
杨中校看着那双惊心动魄的眼睛，脱口而出：“什么？”
“我要这次战役的死亡人数是0。”
第036章 第36章 血色残阳
锦城基地指挥中心。
望冬青在分配给自己的房间里面调试无人机的控制画面。
虽然监控画面在外面大屏幕上也有, 他给自己搞了一个备份。
切换到07号无人机，镜头正对准在牧瑰他们所在的地方。
“我要这次战役的死亡人数是0。”
牧瑰说的绝对不算大声，但声音收录得非常清晰。
望冬青轻轻拖动着这个镜头界面, 往椅背上躺过去。
他是作为暂时的编外成员进入里头工作，在这个非常时刻，也不管什么入职测试了，只负责紧急情况的支援。虽然也没交给他什么重要任务。
他想起牧瑰先前跟他说的话。
“这房间的监控和监听都处理了吧？”
“嗯监控和监听画面我都调整了，他们只能看到听到我想给他们听的内容。”
“嗯那好, 我想交给你一项任务。不是什么不利的事情。”
牧瑰搂着他的肩膀跟他这样说的时候，望冬青只得连连点头。
“在这样的世道，人们想要安心地生活在这里，这个基地就需要一个英雄, 那我们就来造一个英雄。”
望冬青：“怎么做？”
牧瑰：“无人机你都检查过，也有调试和查看监控的权利吧, 把源搞出来一个，由你自己控制，这方面我不太清楚, 你能做到吗？”
望冬青擦了擦脸颊：“能是能，只是, 这个被发现的话”
牧瑰：“又不是拿这些来做坏事，我想让你录制下战斗的画面, 尤其是杨中校战斗的画面。”
望冬青：“只是这样的事情的话, 外面那些工作人员也一直在做啊，可以拜托他们。”
牧瑰道：“他们需要集中注意力在战斗指挥传讯上，你就集中注意力在追踪这个基地的英雄就可以了, 战斗结束之后，把与他相关的战斗场景剪辑起来, 发送到基地群众的联络群或者论坛里面。”
望冬青冷汗直下：“这，不可以的吧？”
牧瑰循循善诱：“事成之后我会向杨中校征询意见的，又不是什么坏事，而且假如战斗开始，墙边的居民也能亲眼观察到墙上的战斗，不算泄密，杨中校也不是那么古板不知变通的人。”
望冬青：
这应该叫生米煮成熟饭或者先斩后奏吧？
望冬青：“我真的不会被处罚？”
牧瑰笑道：“出了什么事情我一力承担，都是我逼迫你干的，你什么责任都没有。”
望冬青：
他能咋办呢？只能照办了。
现在，望冬青拍了拍露比的脑袋：“露比，把所有高空监控的镜头都调取出来。”
露比眼睛眨了眨，双眸放出盈盈的蓝色散光，几十个小屏幕包围了他。
望冬青坐在椅子上转了一圈，拉伸了一下双手和腰背：“接下来要集中注意力啦！”
而实际上大部分操作，高度智能化的AI露比已经帮他完成了，他自己只是确认一遍，顺便看看各个镜头的画面，有个大致思路。
他调出已经给露比检查过一遍的程序界面，肉眼飞快地扫下来，手指轻轻来回拉着两个截然不同的命令条件。
过了一会儿，他轻松哼着歌，出了房间去倒茶。
露比抬起头，往盯着指挥中心大厅的镜头屏幕凑了过去，又移动到另一个屏幕上，红宝石般的眼睛闪烁了一会儿光芒，很快又把脑袋重新搁在两只交叠的前爪上，毛茸茸的尾巴在身后甩了两下，瞌睡一般闭上了眼睛。
***
另一边，第二公立医院的备产区。
鹰九躺在手术推车上。
医生对她说：“不要太紧张，体外孕育的技术已经比较成熟了，即便是不足月的孩子存活概率也很大，这边医疗机械都完备，况且还有异能所出产的果实的帮助，手术失败的概率极小。”
鹰九笑道：“医生你看我像是紧张的样子吗？”
医生道：“看起来不像是为了生产而紧张。是为了别的事情？你要取出胎儿也可以早一点或者晚一点，为什么前几天突然说要剖腹取胎？”
鹰九道：“我也犹豫了一段时间才终于下决心了，你说得对，我应该早一点的。现在也没什么休息和准备时间了，这不是那些大姐们总忽悠我说顺产更不伤身体嘛。”
医生笑道：“这看个人体质的，不一定的，不过可以肯定，无论哪个都伤身体，体外孕育最不伤身体。”
鹰九：“要不是意外和不可抗力，这个孩子本是不会出生在这个世界上的。”
医生唏嘘道：“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
鹰九：“本来每个人都没有决定自己出生与否的权利，出生在这样的时代，她也只能受着了。”
医生：“你是不是觉得，不出生对她来说更好？那也不一定啊。”
鹰九微微一笑道：“无论如何，她都要来到这个世界上了，拜托医生了。”
“当然。”
***
艾柏枝本来在桌前数着种子，这里的种子比他从农贸市场里收获的种类和数量都更多了。
但是数着数着他泪珠子就掉下来了。
旁边的姐姐看见了连忙过来安慰他：“怎么了？柏枝？怎么突然哭成这样。”
“是因为你找不到你爸爸妈妈和弟弟吗？”
其他人来到锦城基地都顺利与亲人会面，只有他的父母兄弟不知所踪。
他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没哭，说不定是藏在心里。
当然也有这个原因，但他现在伤心的点不在此。
父母兄弟没消息对他来说便是好消息，他会一直找，直到找到他们，他不会放弃。
他只是突然想到了别的事情。
艾柏枝边哭边擦眼泪。
其实他在这里，是经常笑的，他们还是第一次见他哭成这样。
艾柏枝抽噎着，想要停止哭泣却更凶了。
他想起牧瑰对他说的话。
“这几天你呆在这里，不要出去，好吗？”
不需要他特地说，他就没怎么从育苗基地里出去过。
艾柏枝茫然地问：“牧哥哥，你要去做什么？”
牧瑰对他笑道：“去处理一件事情。”
“很麻烦吗？”
牧瑰：“有点，不过我很快会解决好来接你的，在这里等着我回来好吗？”
是询问的语气。
爸爸妈妈每次出去的时候，也会说一声。但他的意见无关紧要。他们想要的只是一句“好，我会乖乖的，等你们回来。”
所以艾柏枝没有想过，假如他说一声“不好，我想要和你一起去”，他是不是会带上自己一起。
艾柏枝不明白为什么要特地强调这几天，他一直都是这么做的。
于是艾柏枝回答道：“好，我知道了。”
就像当时他回答他爸爸妈妈还有弟弟一样。
然而，昨天才刚说完，他今天就忍不住哭了起来。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泣。
因为心慌害怕？
好像也不是。
哥哥是那么强大可靠。
他不应该去担心他。
是因为有一件有点麻烦的事要去处理，但不能带上他？
他还是一个孩子没错。
他的能力也没那么强大。
牧瑰此举也是为了保护他的安危。
这些他都知道。
但是，无论多少合理的理由，也说服不了他的内心。
为什么？
他会带上其他人而不带上他。
因为在这件事上，他没有办法帮到他。
虽然牧瑰每次都在告诉他，他已经帮了很多忙，他的能力至关重要。
可是到了这样的时候，他必须老实地待在后方。
他也不会让他知道“麻烦事”到底是什么。
他知道牧瑰一直在筹备一些东西，他的能力也是其中一环，能帮上忙他也很开心，很乐意去做。
可是牧瑰是不会告诉他的。
为了保护他。
他知道自己不应该因此而委屈，因为这就是事实。
艾柏枝只是为自己始终是那么弱小，为不能多贡献自己的一点力量而懊恼。
艾柏枝为自己的钻牛角尖的碎弱心思而感到内疚。但他控制不了自己，只能通过哭泣来宣泄自己无法解释的情绪。
他希望等到牧瑰回来，他能把这些话好好说给他听。
***
封家。
封晓峰和苏瑾玉早早起来了，他们送了封薄明一程，回到家两个人就互相对坐，打开联络群，看着乱七八糟的信息，心烦意乱。
他们这段时间带着学生参与了炸弹的研制，也知道封薄明一直在抓紧时间训练，所以清楚，基地在准备应对一些什么。
而今天就是那揭晓答案的日子。
他们亲自将归家的儿子又送向了前线。
苏瑾玉擦了擦脸上的泪痕，静静握住了丈夫的手。
两个人的手紧紧攥在一起，没说一句话。
他们从来不信神佛。
如今，却别无他法。
只能在心里祈祷。
希望他平安无事地归来。
***
牧瑰说完那句话，就恢复了往常的笑容。
杨中校闻言道：“嗯，当然最好是如此。”
如果能做到零伤亡自然是最好的。
一个多月的时间，他们尽其所能方方面面都筹备到位了，他们不缺对自身实力的自信，如今也确实没有多少害怕。
牧瑰道：“杨中校，全靠你们了，我等着看大胜的场景。”
他要亲眼见证这次胜利，所以来到了最佳的观景台。
青鉴走过来道：“说的事不关己一样。”
牧瑰：“我顺便来给你们鼓鼓劲，可别临到阵前被吓得不能动了。”
金墨：“哪有那么胆小的？”
雷辰似乎很是疲惫，他瘫着一张脸对牧瑰说：“你要是骗我，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成了鬼的雷辰*：………
伊灰凑到他身边道：“牧瑰，我真的很想知道，偷偷只告诉我一个人，行不行？”
牧瑰笑：“师父，你不觉得，等的越久，知晓答案的时候就越惊喜吗？”
伊灰闭上了嘴。
通常，牧瑰喜欢叫他Gray，使坏心眼的时候就会特地叫他师父。
雷辰看向伊灰：“你们什么时候打过的？你赢了啊？”
伊灰挑了挑眉头没回答。
颜烺走过来上下打量了一下他，啧了一声。
牧瑰问：“策之？怎么了？”
在这个时候切换成了颜策之。
颜策之露出温和的笑容：“他比较害羞说不出口，就让我来问，牧瑰，你这几天有没有好好睡觉，好好休息？没有勉强自己吧？”
牧瑰：“当然。”
颜策之：“那就好。”
牧瑰：“你呢？没关系吗？”
颜策之轻声道：“这个我是不怕的。”
比起面对怪物，他更讨厌面对某些人。
他扬起的笑总是虚弱而没有底气：“而且把一切交给烺就行了，我多数时候只是看着。”
牧瑰笑了笑，没有继续接他的话。
封薄明这时走过来，脸上有些苦恼的神色。
金墨神奇道：“你的头发又去染了一次？还戴了美瞳？”
此时的封薄明头发和眸子都呈现白金色，实际意义上地在浑身发光。
封薄明道抓着头发道：“怎么可能有那种时间？”
牧瑰道：“这是能力造成的，你自己可以试着控制它，想象一下把你身上的光收集起来，放在手心再收回去。”
不过他心里也很惊讶。
他的能力对身体外貌造成影响，比以前还要早一些。
之前是身体发光，这次是眼睛跟头发都有了影响。
一如既往非常细致的描述，封薄明依言尝试了一下，眼睛和头发的那种璀璨光色汇聚到了他手心，看起来舒服了许多。
封薄明：“之前也不会这样，刚刚突然就变成这样了。”
牧瑰：“是好事，说明你的能力在变强。”
封薄明：“……那每次我用能力的时候都会变成这样吗？”
牧瑰笑而不语。
封薄明欲哭无泪：“………”
金墨摸了摸脸和头发：“那我是不是也会变？！”
牧瑰：“你的头发和眼睛变成黑色了，你自己没注意到而已。”
金墨拍拍胸口：“还好还好，黑色好，黑眼睛黑头发，都算正常。”
只要不是什么红橙黄绿青蓝紫之类的乱七八糟的。
雷辰也摸了摸自己顺直的头发，脸色有些变绿的态势。
他们这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
杨中校却没太多功夫和他们闲聊，他取出专用通讯机，问道：“运送垃圾的车辆回程了吗？请回复。”
他身后，空中，悬停着一架通讯无人机。经过技术人员的改造，发挥了小通讯卫星的功能。
墙上较高，这些无人机起到了很好的中继信号的作用，能够保证通讯顺畅。
无人机上同样装有摄像头，可以时刻观察动向，进行位置调整。
这样的无人机，沿半面墙停了近百来台。
“收到。运送车已完成作业，目前已经顺利回程，正在基地门口等待入内。”
杨双胥：“收到。”
他点开腕表，浮现了一些送出去监控地面情况的无人机的实时影像。
一切正常。
牧瑰转身看了一眼。
基地里面人流不少，因为压缩了生存空间。
而城市的情况和以前并没有两样，甚至偶尔还会觉得热闹。
而外头，锦城范围西侧的地比东侧还要平坦，居高临下，一览无余，高长的荒草和树木覆盖了城市街道，只是一片旺盛的废墟。
没了人的地，荒凉寂寞。
空旷得令人心慌。
偶尔从看不见的地方蹿出一些生猛的变异动物。
牧瑰手插在兜里，以一种相当轻松的姿态面向墙外而立。
不知何时，墙上的各种说话的声音逐渐消失。
他们静静注视着阴暗天空远处的一道斜阳缓慢地沉入地平线。
乌云浓郁，而滴雨未落，夕阳的光晕染着黑黢黢的云，天空呈现出瑰艳的红紫色。
夕阳如血。
大红是大吉大利的喜庆颜色，血色却是不吉利的征兆。
全看人们如何去解释。
他们其实已经等了很久了。
一大早就驻守高墙之上，从清晨到黄昏。
杨中校可以看见长期身为自己助手的闫孟肃眼里产生的轻微犹疑，还有虽然认真待命，完全一头雾水，不知道为何死守于此的下属们的疑惑。
“我们到底是在这里做什么？”
仿佛看到他们的眼里在诉说着这些话语。
就连牧瑰带来的那些人。
他们有些也有着不同程度的不安。
但因为不知程度，有，也没有那么多。
金墨低头看了眼时间。
现在是19时15分。
他忍不住开口了：“舅舅”
哔哔哔哔——
尖锐的鸣叫打断了他的话语。
杨中校立刻拿起了通讯机。
“这里是高袁，西南方向发现异动，等待指示。”
杨中校回复：“收到！”
他立刻转了另一个频道。
最后一丝血色还残留在大地上，幽暗的天空已经被深色覆盖。
金墨不由得抬头仰望。
被雷云笼罩的天际，底色只有血红。
暗无天日。
城墙上几乎每个人的呼吸都不约而同地变重了。
因为那场景，与想象中的世界末日，一般无二。
只需要一刹那，世界的模样骤然改变。
他们亲眼见证了这一幕发生的全过程。！
天空遽然裂开一道白痕。
所有人都抬起了头。
刹那间暗沉的天空被照得如同白昼。
那是闪电。
轰！！！！！！
紧随而来的是沉重的雷鸣。
重锤落地的声音如同砸在人们的心脏上。
砸得人全身震颤。
耳边嗡鸣不止。
杨双胥还未开口，就听见通讯机里传来嘶哑的声音：“报告！西南17号无人机传来异常影像！那是！”
杨双胥立刻调取对应的镜头。
无人机迅速下沉，镜头对准了一个镌刻着岁月斑驳痕迹的老巷。
铁锈的门栏，充斥着年代感的房屋，上方被高楼砸中，塌陷的房屋堆积在一起，遮盖住了面积颇大的院子，其中一处缝隙潮水般涌出棕红色的东西。
镜头迅速拉近。
人们终于看清了那东西的真面目。
第037章 第37章 阳谋招君
那日, 牧瑰来到杨中校的办公室。
牧瑰最先找到杨中校是因为他知道这么一个前提。
年纪轻轻已经身为中校的杨双胥虽德才兼备，但不至于在一个战区当中成为最高司令员。
在灾难发生前几个小时，观测到THE SEED出现在地球大气层外的时候, 每个战区的最高军/事指挥官们就被征召去了京城，进行紧急秘密会议，而这个消息，是他到灾难发生之时才猜出来的，哪怕对内, 此事也是绝密，大部分军/官只知道领导出差去了，具体去哪里也不清楚。
可是当灾难发生之后，整个军/事基地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原本，自他以上还有几位军/衔位阶较高的军/官留驻基地, 结果，灾难发生时，他们全部不幸牺牲了, 有的是不能承受辐射而自身爆炸，有的是被种子砸中, 联系了附近的各个部门和基地，都没有比他更高等级的军/官了。
目前这个庞大的幸存者基地的最高级别的军/官就只剩下他了, 他不得已也必须担当起这个重大的职责。
牧瑰真心实意地道：“真的十分令人敬佩, 在这不到三个月内就建立起这样一个能够容纳如此多幸存者的基地。”
杨中校却没有什么表情：“网络上有一个贴子，不知道你看过没有，有一半是来自于那个。”
牧瑰笑：“有不少人都看到了那个贴子, 倒是希望他们也能建立起这样完备的基地。”
而且，原本那段话中关于建设基地的部分都是来自于杨中校和他的智囊们, 是他照搬过来的成功经验，杨中校不知情，但牧瑰心里清楚，他才是那个真正了不起的人。
杨双胥道：“没有队伍的支撑是做不到的不，先不说这些了，你刚刚说的那件事，马上详细地和我说一下。”
牧瑰伸出手指着那个白板上的地图：“我们在外头的时候也看到了，这个围墙，还没完成吧？”
杨双胥点点头：“东面依山，我们围绕着环城的交通线路建造了围墙。”
右边是一条小山脉，也是有名的山林景区片，海拔不高，但是山峰林立，道路错综曲折，将锦城的整个东侧拦住。
牧瑰道：“那必须要加快速度了，把东侧也给围上。”
“本来计划就是之后要完成的为什么这么说？”杨双胥皱眉问道。
山林繁茂也意味着生态多样性，想到害怕变异生物侵扰的民众，他还是决定之后把围墙围起来，只不过这东侧放在了最后。
牧瑰：“围墙必须一丝一毫缝隙都不能有，否则，会进来的——”他停顿了一下。
“会进来？什么东西？”杨双胥不禁问道。
牧瑰嘴角的弧度翘起：“虫子，还有老鼠。”
杨双胥：
闫孟肃：
他们好久没有体验过这种如鲠在喉的感觉了，他们同时冒出一个想法。
刚刚还觉得这人说的话有一丝真的他们绝对是脑子抽筋了。
闫孟肃微微摇了摇头看向杨双胥。
杨双胥看着牧瑰脸色露出不满：“牧先生，你要再开玩笑”
牧瑰轻轻打断了他的话：“我可没说是普通的虫子———变异之后的虫子，一只，当然没什么危害，稍微花点力气，普通人也能杀掉，大一点的老鼠也是现在人们钟爱的午餐肉。那如果有几亿，几万亿只能够无限繁衍的虫群和鼠群呢？”
杨双胥和闫孟肃的脸色骤然变了。
牧瑰的笑容不知何时已经卸下，面无表情的那张脸，冷淡中藏着凛然的姿态。
他可没这个闲功夫和他们开这种玩笑。
杨双胥支撑在桌上的双手无意识地紧扣，他好一会儿才道：“这也是你那预言所见的？”
牧瑰微微闭了闭眼，用沉稳的声音道：“我想要阻止这一切，所以我来到了这里，找到了您。我说了，我看到的预言是能够改变的，而且我已经做到了一些，至于能否改变这个巨大的灾祸，关键，就在于您能否完全信任我，并为此做出行动，不过有一点我可以断定，假如什么都不做，这个基地九百万人，包括周边的无数城镇、新基地，会全灭的、毫无疑问。”
杨双胥想，心脏跳得这么快，还是三个月之前那场灾难发生之时，不，哪怕是那个时候，他也保持着一定的冷静，因为要做的事情太多了，他无暇慌张，必须立马行动起来，可如今，听到一个陌生群众，说出一个耸人听闻的预言之时，他却动摇起来。
颤抖的手就是最好的证明。
闫孟肃忍不住开口了：“这怎么可能？！”
牧瑰淡然反问：“如何不可能？”
闫孟肃倒吸了一口气。
因为她知道，她清楚地知道。假如变异的怪物，达到了这样的数量级，没有任何生物可以再其践踏之下生还，即便是再强大的异能者，也无法阻挡它们。
他们见识过腿长三层楼高的蜘蛛在街道上穿行，每踩一脚都可能刺穿一栋房子，或者一个倒霉人类的身躯。
他们也见识过长成和巨大会场一样大的可爱国宝，只是翻身滚了一下，一个社区就被碾没了。
他们也曾围剿过差点把小山坡铸成巢穴安家的马蜂群，好在他们在蜂王产下更多的变异马蜂之前将其一窝端了。
在这个世界，没什么是不可能的。
牧瑰看着他们想，就这样，得先认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才好继续下去啊。
杨双胥是个能说得通的对象，所以他才敢直接找过来。
牧瑰接着道：“虫子和老鼠本来就是繁殖能力极强的生物，现在进入七月了，这里是盆地，大地形没有变化，而且你们应该也注意到了，气温比起往年在更加迅速地上升，暴雨刚过，而植物却更大更多了，潮湿加热，大部分地方都一片狼藉，不像之前一样有机器人清扫，正是孕育他们的绝佳温床，这里面出现繁殖倾向能力的变异体，并集群变异，也非是小概率事件了。”
闫孟肃问：“集群变异是什么？”
牧瑰简短解释了一下，最后说：“直接字面理解也可。”
他又说了：“比起这个我觉得还有一个可能性，那就是能力遗传。”
杨双胥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瞳孔收缩：“异能能够遗传。”
牧瑰道：“根据后世研究数据，得知异能属于小概率遗传，完全遗传异能的可能性，只有0.0011‰左右，但是，一定存在，这是经过多次实验得出的结果。”
说到此处，以两人的学识水平也不用他明说了。
他们脸色逐渐转为苍白。
从这个点可以推出，虫子里面诞生了一个具有强大繁育能力的变异虫母，由其疯狂繁殖的虫群当中，即便概率很低，但到了亿的数量级，一定会有和它相同能力的虫母诞生，那么，这个数量就不止是指数级往上翻了。
杨双胥：“那这些老鼠虫子想要如此大量地繁衍，也应该有限制才对”
牧瑰：“当然，他们需要大量的食物。”
杨双胥和闫孟肃陷入了沉默。
牧瑰讽刺般抬了下嘴角：“入侵生物你们肯定知道，只要没有天敌，环境适宜，他们就会在其他土地上肆无忌惮地繁衍，破坏这片地区的生态平衡，所以才有海关检测，为了治理入侵物种造成的损害，本来就废了很多精力金钱。无论人类，还是其他生物，打不过这个数量，就会被吃，他们只会不停地繁衍，吃光所有东西，才会进入社群自我毁灭的过程。”
京城倒是有能够直接消灭虫鼠群的异能者在，但是对方需要镇守京城，无法轻易移动。
杨双胥：“所以你才说要把围墙尽快建好。”
牧瑰：“这是只第一步。”
杨双胥直接问道：“你知道那群虫鼠从哪里来的吗？你知道准确的爆发时间，那我们提前去剿灭不就行了？”
牧瑰笑道：“也行啊，锦城平原遗留的所有幸存者都接入基地内，然后把围墙以外的地方全部抹平，大概就不会诞生了吧。”
杨双胥哑口无言：“这怎么可能做到？”
牧瑰收敛了一下自己忍不住嘲讽的本性，回归平静道：“我只知道他们来自基地之外，我可不知道虫子老鼠具体从哪个房子哪个水沟出现，即便一寸寸搜过来，也不可能消灭所有虫子老鼠，不是吗？”
没变异之前都做不到，更何况变异之后。
而且不是所有虫子老鼠都变异或者变大了，普通的也多得很。
牧瑰接着说：“不过要做的事情也差不多。”
牧瑰先向他们要了一杯水解渴，他轻捏着塑料杯子缓缓道：“杨中校，和我同行的朋友们的资料都看到了吧。”
在讲细节之前有些东西得先确定好。
杨中校点点头，但没问什么等着牧瑰自己说。
牧瑰道：“我这段时间会协助你们，我们共同渡过这个难关。”
杨中校露出了笑意：“非常感谢您的帮助。”
牧瑰：“不过，我有我自己条件。”
闫孟肃眉头皱了起来。
非常时期，国家有权利强制征兵，所有国民都是预备役，保护国家保护民众，应该是全国民的义务，这个人在提条件？
牧瑰笑道：“别这样眼神嘛，在基地中，应该也有按劳分配物资的制度吧，我如果辛苦工作了，也应该给我相应的报酬吧？”
杨中校神色却颇缓：“我看你不像是缺乏物资的人，你说说看，我想不到我们能满足你什么。”
牧瑰：“我也不是很贪心的人，只需要答应我几个要求。”
“什么？”
“第一，除非我自己愿意，我不上前线。”
杨中校疑惑：“这，你的能力不是能够直接战斗的类型，即便你想我也不会把你放在前线的。”
牧瑰深有同感地点点头，是啊，这才是正常人的思维逻辑啊。
把他放在前线十多年的青鉴又被他在心底记上了一笔。
杨中校：“那这个要求就不算。”
牧瑰：“您真是慷慨又知变通的人。”
杨中校：“我们不习惯奉承的，牧先生，还有什么直说吧。”
牧瑰举起手：“第二，我的朋友们，要给他们选择的权利，无论他们拥有何种能力，假如他们不是出自他们自己的意愿，不强制他们去前线战斗，最起码不能要求他们为了保护众多民众而牺牲。第三，假如我们要离开这个基地，随时能够放我们离开，这点也必须遵从每个人的意愿。”
杨中校沉默了片刻：“这个不是我能决定的，你知道在这个非常情况下，每个异能者都很珍贵，尤其是强大的异能者，假如他们不站在前线保护群众，那谁能保护他们？你应该清楚这一点。”
牧瑰的眼神是无比认真和坚决的：“他们也是普通民众之一，他们可以保护别人，同样需要被保护，他们的生命也同样珍贵，我知道他们会挺身而出，但我不想这份大义成为剥削他们劳动力和精神的合理契约，所以我想至少他们应该有选择的权利。”
让这些强大的异能者心甘情愿去战斗去工作，他的这个想法没有改变，但是强者也应该有选择的权利，他们必须是心甘情愿，而不是被迫。
这是他的底线。
闫孟肃和杨双胥在牧瑰那毫不动摇的眼中看到了很深沉的看不懂的情绪。
杨双胥打了个寒战，这才猛然意识到，他从何时开始已经没有将眼前之人当做一个普通大学生看待了？
明明是个妆容花哨，面容年轻俊美的男生，他开始谈判之后流露出的那种莫名的气场，让他不自觉称呼对方为先生。
该如何形容这种气场，这种氛围？
身经百战？
思及此，他心惊，赶紧甩开了脑袋里离谱的想法。
一个和平年代成长起来的孩子怎么可能？
连司令都不能用这个词来形容。
出生生长于和平年代，这一点来看他们都一样。
牧瑰自然不知道他心中的弯弯绕绕，补充道：“其他基地可能无权限，但是起码在这个基地，我还有他们不会进入军/队的编制，我们只是作为普通群众，尽可能帮忙，力所不能及就选择撤退，应该有这样的权利吧，而且他们的年纪都不大，有孩子，未成年。”
杨中校考虑了一会儿便说：“可以。”
虽然每个异能者都很珍贵，他并不觉得这个大基地缺少这么几个人才，就算他们都不能成为战力，也无伤大雅，更何况其中有些人是以辅助能力为主要的，本就并不需要上前线。
所以他才比较轻易的答应了。
牧瑰勾勒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我相信您的承诺，接下来我会将一切全都告诉您，并且尽我所能协助这个基地度过难关。”
他知道杨中校的心思。
所以他将这个要求事先提了出来，将最关键的部分放到后面，不然杨中校就算再好说话，也不会答应的。
闫孟肃的脸色似乎也稍微缓和了一点。
闫孟肃：“你说的虫子，你知道是哪类虫子吗？”
牧瑰笑：“日常阴魂不散的，我们顽强的朋友，在几亿年前就出现于地球上的——蟑螂。”
杨双胥和闫孟肃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杨双胥苦笑道：“牧先生，真是个不令人愉快的玩笑呢。”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蟑螂生命力之顽强，分布之广，繁殖能力之高，大概也没有多少虫子能与之相比吧。
但是以往人们虽然会讨厌蟑螂，却并不害怕蟑螂，总想着怎么打死它，却没想过有一天竟然会沦为蟑螂的口中餐。
蟑螂和老鼠可都是杂食动物。
牧瑰接下来和他们说了即将到来的蟑螂与老鼠群的详细特征。
“品种是比较常见的大蠊，也有和其他品种的杂交混种，变异后的个体长度大概有一个成年人的身高左右，外壳较硬，带翅昆虫，能飞，而且飞行能力不弱，但是他们不喜欢一直飞行，所以只有遇见了越不过去的高障碍物才会打开翅膀。”
“因为是从两个方向几乎同时冒出来的，推测是西面和南面的一些老城镇，老鼠的数量比起蟑螂少，但体型更大，攻击力更强，繁殖能力也不弱于蟑螂，他们的数量将在某个瞬间以秒为单位暴涨。”
杨双胥让闫孟肃把这些全部速记下来了，越听越心惊，他现在是真的不得不信了，眼前这个粉发的年轻人，是真的能预见未来。
牧瑰：“我在来这边的路上考虑了很久。”
其实他前世后来有复盘过这次灾祸，是那个时候得出的结论。
杨中校毕竟是军/校出身，刚刚听他说了情况已经有了一些应对想法，但他打算先听牧瑰说，他认真地看向他。
“首先，是建立高大的围墙，保护人们的性命优先。”
这一点，他们已经在做了，只剩下一面。
前世他们确实在八月底之前已经完成了围墙的构建，所以这一点牧瑰并不担心。
面对潮水一般袭来的虫鼠潮，阻挡的围墙是第一步。
围墙要高，而且必须严丝合缝，蟑螂，可是哪怕只有一丝缝隙也能钻进来的。
“其次，展开搜索工作，将城市外圈所有散落的幸存者全部接入基地内。”
杨中校点点头，这一点也和他的想法不谋而合，因为假如他们没办法事先清除祸端源头，就必须在其爆发之时与之对战，这样数量的虫鼠潮，波及的范围一定难以想象，假如还有幸存者在外面，必将无一生还。
“我的探索能力不仅可以探索能力者，也可以探索普通人，这个你应该也知道了吧，我会尽可能将所有人都找出来，带回基地的。”闫孟肃保证道。
牧瑰道：“你的探索范围只有二十米左右，效率太低了。”
闫孟肃哑然，她无法反驳，她同样难以置信，这人竟然连这么细节的信息都知道了。
牧瑰：“不过不用担心，我可以帮上忙。”
闫孟肃脱口而出：“怎么做？”
牧瑰笑道：“这就是我接下来要说的关键了。想要战胜灾害级变异生物潮，普通人和现代军/用武器是不够的，需要依靠异能，具体情况来看，我们需要大范围的攻击性异能，但不局限于此，任何异能都能派上一定用处，为此我们要进行一次筛选，将所有人的异能信息都筛选出来。”
杨中校看了眼身边人：“这个我们已经在做了。”
牧瑰：“她的异能只能知道对方拥有异能，而不能得知对方是何种异能，假如有人撒谎了，假如有人连自己具体拥有什么异能，能做到什么事情都不知道呢？”
杨中校突然灵光一闪，低头看向手底下表格：“你是指这个‘鉴定’？他能够鉴定出具体的能力？”
因为能力栏只写了鉴定两个字，所以他以为是鉴定古董等物品瑕疵的能力。
牧瑰：“是的，非常具体，包括能力的等级、使用条件、限制条件，一切。”
两人眼中爆发出惊喜的光芒。
牧瑰：“我看你们这边设备多有损坏，没人修理吗？望冬青，你可以请他试试，他在这方面挺在行的。至于数据分析，录入腕表之后，功能足以做到分析，这个数据量也不是很大。”
杨中校：“是的，一切人才我们都希望用起来。”
但他又说：“我们这边也有能够修理机械的人，只是用电比较紧张，虽然我们把守住了几个大的水电站，但只能供应最急需的设备用电。”
离开了电，才发觉社会生产生活处处需要电。
牧瑰闻言又勾起了意味深长的笑：“这个不用急，我知道哪里有电。”
他卖了个关子又继续说道：“这场灾难的破局点在于，如何在短时间内消灭全部的虫鼠。”
不止要解决掉高繁殖力源头的母体，还要解决掉所有诞生的子体。
只要留下一点，就会春风吹又生。
“变异个体的体型比普通个人要大很多，哪怕卵鞘也个头不小，比起普通的要好搜寻一些。”
杨中校不由得锁紧眉头道：“这太难了，我们没办法控制他们朝一处去，外面地域那么大，他们要是向别的地方跑，我们根本没办法找。”
牧瑰点头：“自然会有一部分逃逸，但是，变异之后的生物，率先渴求的什么？”
杨中校握紧了拳头：“食物。”
牧瑰：“这附近食物最多的是哪里？”
闫孟肃：“基地。”
为了建设基地与养活基地里的人，他们会将周边所有可用物资都搜罗过来，集中在基地里面，外面即便有动物尸体、垃圾残骸之类的，应该也不多了。
蟑螂和老鼠是杂食动物，比起往猛兽繁多、植被茂盛的山林里，他们更喜欢他们熟悉的城市，自然大部分就集中过来了。
牧瑰缓缓道：“高繁殖力也代表着恐怖的耗能，其爆发源头也必定朝着食物的方向前进，捕鼠和灭蟑螂首先要下诱饵啊，制造一些他们会喜欢的食物吸引他们，就不怕他们不来。”
杨中校心中一凛，这相当于把整个基地这一方都当做了诱饵。
牧瑰：“假如还是怕逃散较多，那就在更大的范围设一道更大的铁丝栅栏，通上高压电，比起建造这堵墙，电网铺设应该会容易一些。”
稍微模糊的爆发范围他还是知道的，反正不是在山林里爆发的，一定是在某个城镇。
杨中校道：“虽说要全灭，但最需要关注的还是具有高繁殖能力的那几个个体。”
听完刚才的话，他确信，绝对不止一个。
牧瑰：“青鉴可以鉴别出来的，交给他去做，这件事。”
青鉴就在自身完全不知道的情况下被卖了。
杨中校握着的拳头支着下巴，他沉思了很久，他闭上眼睛，却发现自己想象不出短时间消灭虫鼠潮的场景。
哪怕动用他们所有能用的武器。
他睁开眼，看见牧瑰仍在笑，那是游刃有余的笑容。
“你跟我提出建议，是已经有办法了吗？”
牧瑰说：“不要小看了他们的异能。”
他道：“而且，还有一个月呢，那么多的异能者还等待着我们去发掘，我们能做的事情也还很多，时间很充足。”
杨中校呼出一口气：“是的，你说的对，要避免最坏的那种情况。”
牧瑰：“没事，反正最差也有最终应急方案，撤离民众，让导/弹把这些东西一炮轰了。”
杨中校冷汗下来了。
这就是他所说的最坏的情况。
当然，牧瑰说的是常规的，而非核弹。
前世因为事出紧急，群众也没能及时撤离，自然用不了这样的战略武器，后来只剩下几万人，疯狂地逃走了，也才终于能出动武器灭了那些东西。
牧瑰盯着杨中校，淡淡道：“不过这么大一个人口数量，撤离是需要时间的，撤离到何处也需要考虑。杀伤范围大小是否合适，太小了杀不光，太大了，围墙能否承受住。嗯，这都不是我需要考虑的，杨中校，您最好尽快做决定，没太多时间犹豫了，这里的最高决策者是您啊。”
杨中校一脸郑肃，已经汗流浃背了。
不过，他很快冷静下来，以上所述这都是基于牧瑰所说的事实皆是真实的情况下。
假如，牧瑰说的都是假话，这个灾难不会发生，那撤离是非常不合理的，即便他强制执行，民众也不会答应。
在灾难没发生之前，使用导弹就更离谱了，即便发生了也是，无论什么时候，他压根就没这个权限。
何况发生时，他们也没机会这么做了。
那么剩下的对策只有一个，用他们所有能用的东西迎击。
杨中校重新审视了一边眼前的人。
这个人，已经算准了，无论他相信他的话语与否，他只能照做，去做准备，因为他压根负担不起这个风险。
这是显而易见的阳谋。
但是，他打心底不讨厌他的做法。因为他可以看出，他们的目的是相同的——为了让更多的人活下去。
只是，前提是，此人的真实目的和他所说的话语完全吻合。
从现在开始，杨中校必然会让人密切监视着他。
牧瑰微微一笑，早就猜到了这一点，他无所谓。
谨慎才是这个基地能长久存活的方式。
“啊最后，请给我调取观阅一些资料的权限，我既然要参与这件事，涉及到群众的一些隐私和资料的，如果次次都要申请权限的话，那也太麻烦了，根本办不了事，时间又那么紧。”
“……可以。”
“给我一个许可书吧，上面盖章的那种。”
“………你倒是了解程序。”
“凡事得留痕迹嘛。”以免赖账。
“保密义务也得遵守，签承诺书。”
“当然。”
第038章 第38章 全力以赴
说实话, 直到这一刻到来之前。
他哪怕再相信他，还是存了一份怀疑的。
事实打碎了他的怀疑。
打碎了所有人的犹豫。
牧瑰是对的。
预言是真的。
“报告！！西北方向，大量大量的巨鼠从地下仓库里钻出！”
在如潮水般涌现的蟑螂之后, 另一则报告立刻就来了。
杨中校闭了闭眼睛。
他们是为了什么才准备的这些？
“29号、18号、54号机去鼠群，定点投放手榴弹、简制炸药，开始扫射。”
“65号、14号、23号机去虫群，定点投放手榴弹、简制炸药，开始扫射。”
“指挥中心随时汇报其他地区异变情况, 统计虫鼠灾害数量级。”
“通知广播开始传讯，通告全基地。”
“2060年8月28日标准时间下午18时15分，现在开始，进入特大Ⅰ级生物灾害应对状态！”
杨中校一字一句极速而清晰地说完, 深吸了一口气。
比想象中冷静很多。
他自己也是，身边的人也是。
他现在任何多余的事情都不能考虑。
杂念将会成为致命的绊脚石。
必须如此。
***
基地中心广播室。
十二岁的短发少女平少诗捏着稿子, 深吸了一口气。
他身边的工作人员冲她点了点头：“现在，可以开始了。”
他们在广播室内接收不到实时的现场画面，收到的只有一条指令。
播报已经准备好的内容。
那个内容他们已经熟悉到能够背诵了。
{相信大家今日已经收到了提前预告的通知信息。}
与年龄不符的稳重清雅的嗓音。
G级的精神类异能, 清音，这就是她的能力。
她在学校里负责了广播站的播音工作。
{2060年8月28日标准时间下午18时15分, 从现在开始，本基地将进入特大Ⅰ级生物灾害应对状态。}
小学的广播站是个很小的房间。
与整个基地的广播中心不可相比。
但要做的事情是差不多的。
{基地外出现大规模虫潮与鼠潮, 请基地内的居民不要惊慌, 配合维持正常秩序，保持联络，关注通知。}
她的精神影响力不算强大, 她之所以站在这里，是因为她的能力能够通过间接媒介广范围传播, 清心静神，平复群众恐慌的心神，因此是G级。
这也是能力鉴定报告上所写。
{重要通知，再重复两遍，请听到广播的居民提醒未听见广播的居民，通知将在此十分钟内循环滚动发送至基地内所有个人智能便携终端，请及时查收，若情况有变化也将通过广播与短信通知，请保持信息交流。}
两遍说完，她的表情没有太大的变化，心脏在疯狂跳动，说出的话语很稳。
她有一种奇妙的感觉。
血液似在沸腾，脑子却冷静异常。
这也是能力在起作用吗？
最后，她开口。
{杨双胥中校会带领部队，守护这个基地。}
{请相信他们，祝他们克敌制胜，凯旋而归。}
***
金墨原本还想着：就这？
蟑螂和老鼠。
入眼就踩的四害其二。
舅舅还有杨中校太夸张了吧。
可是接下来轰炸而来的报告粉碎了他天真的想法。
“报告！正西方三处发现同样巨大化的蟑螂群！”
“报告！”
通讯接连响起。
几十处同时爆发出蟑螂群、鼠群涌现的报告。
杨中校只是分别回应了收到，并下达了跟刚才一样的指令，可惜直升机有限。
他瞧见，最先报告的那一处，经过几轮密集轰炸，还是有不少虫鼠逃窜出去，并且数量以恐怖的速度上翻。
才一分钟过去，虫群已经覆盖了那附近一整片街道，如同一张深色地毯，覆盖其上，看得人头皮发麻。
这时大部分人才意识到。
这真的是一场灾难。
假如，没有预言。
他们将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直面这场突如其来的灾祸，然后一败涂地。
青鉴脸色泛白：“怎么会这么快？”
杨中校想起牧瑰后来和他商讨细节的时候的话。
“那即便一开始从一处爆发，那只要有所准备，迅速过去消灭虫鼠，那也不会扩散了。”
那时他的想法和刚刚在场的所有人类似。
牧瑰却说：“假如真的是那样，就不会爆发虫鼠潮了。”
“为什么？”
“卵鞘。蟑螂是的卵是藏在卵鞘里的。变异后的蟑螂，它繁殖有几个特点，变异后，它的普遍体型是原来的千倍以上，变异卵鞘的大小却变化不大，从红豆大小变得和半个拳头差不多，卵孵化之后幼虫才会随着进食而迅速巨大化，它卵鞘所藏的地点不会在一个地方，想要在这么大范围内找全到这么小的东西，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更何况，蟑螂的卵鞘只下在隐蔽的地方。
所以牧瑰才提出要将墙外抹平，抹平能否彻底消除还是个问题，毕竟是从远古活到现在的活化石。
“巨鼠呢？”
“这个问题更大了。”
牧瑰接着道：
“老鼠本是胎生动物。这次变异之后，它变成了卵生。”
“什么？！！”
“亲水性，白色的卵，在体内孕育，只下在水分和食物充足的地方，还有地下，变异巨鼠的爪牙都有进化，能够掘地。”
查找难度更大了。
他们先前探索，有按照他的提示寻找卵鞘和鼠卵，但是基本上没有找到几个。
“一只变异的母体一次性可以产下的卵的数量很多，我不知道具体数量，只能说很多，到时候会一齐爆发，想要刚开始就一次性清除源头是不可能的。”
脑海中快速闪过回忆，杨中校没时间去解释这些。
他抬起通讯机：“最后一次调试轨道炮，检查/枪/械，随时准备射击。”
他换了个频道：“坦克准备，上前百米，进入射程范围后立刻开火。”
虽然不能动用战略级武器和战机，小型化改良的轨道炮，还是能够动用一二的。
多亏了樊芳燕制造金属的能力，一些稀缺的金属零件都可以迅速获取，技术人才日夜加班，他们在这一个月内成功赶制出了一系列小型的电磁轨道炮，安装在墙上。
还有，雷辰的能力，不但给全基地供应了充足的电源，也给这些电磁武器提供了充足的能源，所有超级蓄电池如今都是满的。
雷辰开口：“牧瑰，这就是你说的解决办法。”
牧瑰：“雷辰，你还没有使出过全力吧？”
雷辰原本冷峻的脸庞变得更加坚硬，他张了张手，取下手套。
牧瑰：“抬头看一看。”
涌动的阴暗云浪中，时不时飘过闪电，雷声轰鸣。
与他的能力隐隐共鸣。
从脊椎窜上一股轻微的电流。
雷辰知道了他要说的话。
尽管恐高，他还是迈出了那一步。
“真是，也不知道，是我欠你，还是你欠我的。”
牧瑰笑而不语。
雷辰心里却清楚。
他战斗确实是为了基地，而告诉他这个消息，把他带来，给他这个机会的是牧瑰本人。
如果错过了这个机会，他可能不知何时有下次了。
是危险也是机遇。
他们说话的期间，所有直升机上的一次性储存的弹药都用尽了，它们陆续飞回。
虫潮和鼠潮已然淹没了几片街区，所过之处，片草不存，除了金属砂石，所有生命的踪迹都消失了。
就连变异的高大树木，也是一排排地倒下然后被群潮啃食为残渣。
站在高高的城墙之上，地平线处，可见一条黑线拉开。
最后一缕暮光被夜色吞噬。
带着像是谈论今天吃什么的平淡语气，牧瑰开口：
“雷辰，清空它们。”
嗤嗤嗤嗤嗤嗤！
抬起的手上缠绕窜动着粲然的电流。
随便一缕，就足以将瞬间将一个正常人化为焦灰。
雷辰：“都给我退后！”
他托起手掌，手呈爪状，掌心凝聚起巨大的电光团。
所有他身侧的人都撤离了几大步。
顾疏双眼一瞬不眨，盯紧他的动作。
嗤嗤嗤嗤嗤！
电火花灼烧空气的声音在耳边喧嚷。
雷辰蓄力凝结了电团，停了一会儿，反爪为立掌，狠狠推了出去。
咻——————！
风旋绕着电光的通道，直冲云霄！
杨中校早已下令让直升机撤回，但那气势还是卷起周边的风压漩涡，直升机在空中颠簸几下，只能再次远离，赶紧飞回墙边。
电光柱没入云中。
骤然白光扩散。
视线所及之处，天空由黑转白。
轰————————！！！！
几个呼吸过后。
震耳欲聋的雷鸣响彻百里。
给人一种天空裂开了的错觉。
雷辰看了看下方，涌来的黑白两股浪潮，吐了一口气。
牧瑰道：“还没到。”
雷辰看着浪潮翻涌。
它们距离城墙还有一段距离。
但是还不急。
杨中校不知何时已经将无人机监控的画面放大了，全息屏投在他们前面，镜头放大，无人机本身却一直在急速远离。
“还差一点。”牧瑰轻声道。
雷辰看着浪潮涌到炸药区前——淹没了炸弹区域。
他觉得他一生中从未有此耐心。
他将举高的手，展开五指，不急不缓地向下压了下去。
雪白的雷电的洪流，形似五根撑天支柱，怒号落地。
轰！！轰！！轰！！轰！！！轰！！！！
天地间只剩下这样的声音。
所有人，一刹那间，屏住了呼吸。
谁能不被这惊泣鬼神的一幕夺走魂魄呢？
毁灭性，而又是无与伦比的美丽。
嘭嘭嘭嘭轰轰轰轰轰！！！！
雷光不仅漫过了虫鼠潮，还有埋在那一大片的炸药。
引发了连环爆炸。
爆炸火云宛如花朵般绚烂，次第绽放。
所过之处，灰飞烟灭。
雷辰看见手背上的红色数字疯狂变化，只能瞧见模糊晃动的残影。
他咧开嘴。
久违地扯出了一个由衷的笑容。
正如牧瑰所说，他使用能力以来，从来没有使用过全力，因为威力实在太强了，他每次战斗身后都还跟着队友，他不能这么做，他怕自己控制不好伤了人。
这是他第一次全力以赴。
实话实说，
真他妈爽！
第039章 第39章 双向合流
黄昏过后, 四下却一片明亮。
雷云中不再是偶尔乍现一两条闪电，吐露一两声雷鸣，而是霹雳成团, 每分每秒都在电闪雷鸣，只能看见云里透出白灿灿一片。
五根巨大的雷柱很快相连，变成一道白墙，那正是雷霆万钧的具象化。
这样的雷击足足持续了一分钟。
因为距离遥远，雷辰也无法维持太久。
光芒消失, 世界再次陷入一片黑暗。
探索用的无人机再次拉近镜头。
所有人都紧盯着屏幕。
牧瑰却对封薄明说道：“你先休息。”
封薄明：“嗯？这情况，我怎么可能睡得着。”
牧瑰递给他几片药。
“配水服下，等会儿就能睡着了，再大的声音也不会吵醒。”
封薄明沉默了一会儿。
他能猜到牧瑰是想让他在阳光充足的环境下战斗。
所以牧瑰才让金墨在白天睡足了觉, 让他现在过来休息。
这样他们两人可以轮班战斗。
只是这就意味着这场战斗不是一个晚上能解决的。
封薄明：“要持续很久吗？”
牧瑰：“不清楚，这边环境不好, 但是只能让你睡在这里了，假如情况恶化，我会随时将你叫醒。”
“还有！”
尽管那道雷霆湮灭了多数虫鼠, 还是难免有一部分遗漏并逃生了。
一些新的虫潮，从更近的地方接连不断喷薄而出。
有一些巨鼠, 在雷霆落地之际，掘地或者寻找掩体躲藏逃过了一劫, 等待了一小段时间后, 又如雨后春笋般钻出地来。
原本虫鼠就是对于危机的嗅觉最为敏感的，他们善于逃亡和躲藏，一切有利于生存的能力都镌刻在他们的基因上。
指挥中心的报告不停传来。
虫鼠潮完全看不出被诛灭了大半, 没几分钟就恢复了原来的规模，化为黑白两色的浪潮朝着基地的方向席卷而来。
基地的围墙是圆形的, 西侧面向虫鼠潮。
虫鼠潮被食物残渣吸引过来，大部分都没有偏离方向，但是不免有小部分，在行进过程中，分流向两侧。
为了不让这些分散的虫鼠溜出去，两端已经开炮开枪了。
看着虫潮越来越近。
这时，杨中校道：“现在打开仓库开关。”
指挥中心的人接到命令，迅速传达出去。
掌握开关的人，按下了一个按键指令。
处在正西某一处巨大的临时集装箱群，开始作响。
这些集装箱和普通的集装箱不太一样。
高度足有十几层的酒店那么高，这样的临时集装箱足有百来个。
集装箱的铁皮特别薄，却又异常坚固，刚才虫群路过，直接绕了过去，也没有冲击到这些仓库。
按键按下，集装箱的铁皮直接散开了，因为被设计成了这样。
密封性好，但是能够通过智能远程控制，设计好了散架程序。
锵锵锵锵。
铁皮一散开，从集装箱里面滚落出了许多球形的东西。
金墨看向投出的全息幕，张开了嘴。
“土豆？”
杨中校听着他惊讶的声音也不由得嘴角牵起笑。
他回想起牧瑰的话语。
“蟑螂和老鼠大致上会从两个方向过来。”
“你是说要分不同法子对付这两群？”
“不。”牧瑰摇头，“可以借刀。”
他这才恍然：“蟑螂不吃老鼠，但老鼠吃蟑螂。”
对于老鼠来说，蟑螂不算很好吃的东西，如果有别的食物，老鼠不会主动捕食蟑螂，但也是猎物。
如果两者合流，碰撞起来。
就能够让它们自相残杀。
更何况是变异后的蟑螂和老鼠。
它们攻击性和进食性都大大增强，为了生存，会做出任何反常的事情。
而为了让他们合流的诱饵，正是土豆。
他们研究下来，最终选定的是土豆。
老鼠喜欢高油高淀粉的食物，肉类太难准备，而其他蔬菜水果是在难以保存和搬运，综合下来，土豆是最合适的。
这个土豆，也并非普通土豆，而是变异后的土豆。
育苗基地的人收集到了变大的土豆块茎，原本在基地内研究准备培育，艾柏枝来了之后，直接将其收入植物图鉴。所以就有了这几百个集装箱的变异土豆。
他们提前一天将其装入集装箱中，密封好，气味不会提前泄露。
集中箱的位置在虫潮和鼠潮的中央方位，大致位置没有偏差。
在虫鼠潮突破了第一道攻击阵后，便以此为诱饵，引诱两潮合流，尽量将虫鼠潮集中在一个地方，好清理。
哗哗哗哗哗哗。
老鼠和蟑螂都是安静的生物，他们不发出多余的叫声，只是齐刷刷地行进。
因为数量多，远处传来了宛如哗然水流的白噪音。
很快，如他们所料。
两遍的虫潮和鼠潮转变了方向，被突然出现的大量食物吸引过去。
巨鼠们快一步，先抱住了土豆疯狂啃食，虫潮面对巨鼠群停顿了一下，但很快也漫了过去。
从高处看，那运动轨迹尤其明显。
杨中校刚转向伊灰等人，正要开口。
此时，顾疏站了出来。
牧瑰也没想到他现在站出来，断然道：“不行。”
顾疏没理会他，一步跨出：“可以！现在天上的云层还在！”
顾疏左手托着收藏之书，右手高举。
和雷辰做出了同样的动作。
那并没有特别壮实的手臂上缠绕着股股电流。
雷霆直贯入云。
顾疏看向雷辰。
雷辰心领神会，再度举起了手。
轰天裂地的雷柱再次坠下地来。
这次是刚才的两倍！
***
一群人刚开始训练的那几天，牧瑰来到顾疏那里。
他正和苍剑声对剑。
牧瑰看了一会儿，将顾疏叫过来。
苍剑声扔给顾疏一块毛巾，顾疏接过擦了擦汗，来到牧瑰身边。
他看见青鉴也跟在牧瑰身边。
这时候他刚结束了对两千多人的能力鉴定，脸色不是很好。
顾疏：“什么事情？”
牧瑰微笑道：“我想请你帮个忙。”
顾疏看他神情，回头向苍剑声道：“你自己先练着，我有点事情。”
牧瑰带着他到隔音的房间。这个房间已经给她确认过，没有监控摄像头和监听器。
牧瑰开门见山道：“我想让你收录一些人的能力。”
顾疏的能力，收藏之书，也能够收录他人的异能。
顾疏略微沉思了一下：“所以你要让他给我测谎，来确认我是不是能信得过的人。”
收录之后能够随时取用他人异能，且并非一次性，是这个能力的厉害之处。
牧瑰笑：“这一路上我们都过来了，自然是信得过的。只是要再确认一下能力信息会不会发生变化，你从来没有收录过别人的异能，不是吗？”
顾疏点点头：“毕竟谁也不想把自己的能力给别人用啊。”
牧瑰：“那我最后再确认一次，假如，你收录了他人的能力，会如何使用它？”
顾疏毫不犹豫地道：“身为一名骑士，永远要为了保护他人而使用自己的武力，我会为了保护我的家人、朋友还有善良的人民而使用我的能力。”
牧瑰嘴角的笑意上扬。
【真】
看着眼前不出所料的字样，青鉴心想，怎么跟宣誓一样，台词还那么中二。
他瞟了牧瑰一眼。
牧瑰显然对他说的话没有怀疑，都没找他确认一下真伪就伸出了手。
“那么首先，你试着来收录一下我的能力吧。”
牧瑰之所以这样毫无顾忌。
是因为顾疏的能力信息里面已经确认的部分。
收录能力并不会使得原本能力的拥有者失去能力，更像是复制或者拷贝了一份能力。
顾疏使用收录的异能时不需要承担此异能的代价，只是需要承担使用自身原本能力的代价。
而且收藏之书本身的页数是无限的。
根据能力使用者本身的性格和野心，这个能力的上限非常之高。
只是顾疏本人不是喜欢那样做的人。
假如他想收录他人的能力，必定会征求他人同意。
牧瑰既然已经同意，顾疏也没多客气，握住了他的手。
过了一会儿。
顾疏收回手，歪了下头：“失败了。”
翻开收藏之书，上面并没有多出什么东西。
牧瑰一笑：“没关系，那可能是因为我的能力等级比你高。”
顾疏：“强化的能力也没有。”
牧瑰把手搭在他肩头，发动了能力：“现在呢？”
顾疏感觉身上的血液流动速度加快了，身体内部涌现出温暖的流动气息。
收藏之书簌簌翻开了，其中一页浮现了强化的字样以及能力的部分信息。
“有了！”
牧瑰拿下手，问道：“写了什么？”
上面的文字只有顾疏能看懂。
“写了你的姓名，‘能力名：强化，能力解释：能够强化任何事物包括异能。’就这么多。”
青鉴心想，没写使用这个能力的代价。
牧瑰：“不错，你想试着用一下吗？”
顾疏看着他认真点点头：“嗯，既然迟早要使用，不如提前熟悉一下。”
***
两人几乎同时收回能力。
灿烂夺目的雷光消失。
头顶原本乌泱泱的云层，竟然在两次电场暴动下遽然消散了，云气排空，水汽蒸发，黑天恢复一片清朗。
牧瑰的眉头还是锁着的，他扣住了顾疏的左手手腕。
顾疏笑道：“我知道的，只是很短的一段时间。”
收藏之书一消失，他的身体就僵住了。
苍剑声就在他身边，立刻伸手扶住了他，问道：“是什么？”
顾疏眨了眨眼睛。
瞳孔扩散了。
牧瑰道：“是眼睛。”
顾疏本人倒是很冷静，闭上眼睛原地坐了下来，他道：“嗯，等我一分钟。”
用收藏之书收录的他人的能力。
代价是，使用结束能力之后，会屏蔽身体的某个者器官的功能。
代价持续时间是使用他人能力的时间。
根据使用的能力数量，等级，强度，屏蔽的器官会变多，屏蔽的器官每次都随机的。
经过他们简单的试验和猜测。
他无法同时使用两种能力。
但是可以连续使用不同能力，只要不间断就行。
这本是一个很危险的代价。
青鉴对他能力的鉴定在他们之前旅途中就做过一次，这次也是没有变化。
但是他的能力解释非常详细。
确认了一点，屏蔽器官绝对不会导致死亡。
假如屏蔽了心脏、脑部、两肺等关键器官，身体会失去知觉，进入假死状态，而并不会死亡。当然，如果出现这种情况，他本人在代价持续期间，就是毫无防御能力的。
而根据牧瑰的猜想，这个代价限制还是挺大的，是没办法长时间使用他人能力的。
比如肝脏、肠胃等内部器官，长时间罢工会导致身体出现重大影响，反倒比假死要严重一些。
不过估计假死时间太久也不行，不知道会有什么影响，这点还不明。
而至于雷辰的能力的代价，顾疏是不用承担的。
他的手上不会出现数字。
总体来说只要谨慎使用，这是个利好大于弊处的能力。
牧瑰本来想着迟一点使用他的能力。
从现在情况来看，顾疏的判断是正确的。
两人收回能力后。
可见的虫鼠的数量少了大半。
他们俩使用能力的时候特地避开了中间的食物区。
所以这波一过，剩下的继续聚集上去。
数量还在攀升。
形势还是严峻。
杨中校发话了：“拜托你们了，首先保护好自己，尽力完成任务。”
伊灰、颜策之、苍剑声、青鉴四人已经站到了边缘。
一架直升机靠近墙边。
伊灰倒还是一副笑脸，目光从一直盯着牧瑰，转向墙外，转身跃上直升机。
颜烺一脸无所谓，临走之前看着牧瑰道：“很快回来，你老实呆在这里，什么都不用做。”
牧瑰摆摆手：“用不着你说。”
本来从开局到现在他就只是站在这里看着而已。
苍剑声似乎有些担忧顾疏，但顾疏很快睁开眼睛对他说挥手的时候，他就安下了心，顺道拽着一脸死相的青鉴一同登上直升机。
食物拖拽着虫鼠聚集在前方中央，巨鼠争夺吃食的时候顺便用利爪撕开不少碍眼的蟑螂。
砰！！！
砰！！！
砰！！！
电磁轨道炮和坦克有序地开启了炮击的节奏。
有些蟑螂在被雷击和爆炸的余风中展开了羽翅起飞，立刻被机枪击坠。
他们正处于第一线，没人敢松懈。
杨中校看着承载着四人小分队的直升机飞出去，在通讯机中发布命令，让指定一侧的炮击暂时停止。
他们四人目标直指那虫鼠潮涌流的源头——高繁殖能力的母体。
第040章 第40章 各取所长
伊灰做主击杀, 颜烺作副击杀，青鉴负责鉴定，苍剑声跟着以防万一作救援。
飞行员挑了技术最高超的, 就是从京城来的那位。
直升机两侧舱门大开。
各种方向的气流风刮在身上，青鉴一边死死拽着拉杆，一边感觉胃里翻腾不止，好在他听从了牧瑰的建议，没吃很多东西增加胃的负担, 只吃了一些补充能量的易消化的食品，想吐也没东西可吐。
他一睁眼，下面就是密密麻麻的蟑螂。
恐惧压过了他的反胃。
他浑身打颤。
虽然硬着头皮上来了，可是真的直面这一幕他还是怕得要死。
过去几个月旅途中, 他从未亲身参与战斗，都金墨和封薄明等上前战斗的。
这是他第一次亲身参战, 没想到初阵便是地狱难度。
伊灰笑着顺了两下他的背部：“怎么样，能看到吗？”
青鉴觉得他的语气和牧瑰真的很像。
他摇摇头，“不行。”
“王栾, 再把高度降低一些。”伊灰向前头飞行员道。
“好。”
高度从几十米降低为接近地面十几米，并且能稳稳悬停在这个高度, 而且全程手动操纵，这个技术不可谓不高。
看着越来越接近的蟑螂, 各种器官部位的细节都在已经不再近视的眼中呈现得愈发清晰, 青鉴密集恐惧症犯了，忍不住闭上眼。
颜烺：“你闭上眼睛，怎么看！快点！别浪费时间！”
不远处, 雷柱还在接连下降。
黑色的巨大身影开始升起。
他们还在努力减少虫鼠数量。
青鉴只得深吸一口气，猛地睁眼, 扫视。
噗啦。
沙沙沙。
有几只蟑螂突然展翅，扑向直升机。
然而，它们根本没能靠近直升机，在半空中，被分割成了好几片，再次落入虫群消失不见。
那形状仿佛被什么丝线或者锋利的刀刃给割开了。
别人或许看不见。
青鉴却看见了，无数蛛丝一般纤细的丝线从伊灰手指尖收回来。
那便是他的能力。
【傀儡术】
这是他的能力名。
青鉴略微瞥了一眼伊灰的信息，便集中注意力扫视下方。
“不行，这里没有。”
他们的声音也透过通讯机传递给杨中校那边。
牧瑰看着跟拍的监控屏幕道：“这样不行，速度太慢了。”
牧瑰向杨中校道：“直升机定位图有没有。”
杨中校也没问要怎么用，直接从腕表里调取出来，投到牧瑰身前。
那是一个覆盖前方大部分区域的地图，标志着“B031”绿色光点正是四人小队所乘坐的直升飞机的代号。
它们的光点正在往前缓慢移动。
“来试一下能不能帮个忙。”
牧瑰说完，转向闫孟肃伸出了手。
闫孟肃心领神会，直接递出自己的手，跟他握在一起。
通过强化，探索范围直接辐射覆盖了全部虫鼠群所在区域。
“能不能看到？”
闫孟肃之前还试过对变异生物使用探索异能，但只能看到是否有异能的烟雾火焰。
闫孟肃在地图上标记了近百个红色标记点，这个数量还在增长。
她接着感知了一会儿，神情严峻道：
“有一些团聚在一起，有一些在高速移动中，有些藏在地下，或者废墟下方，可能需要费一番功夫，我只能把现阶段的所在方位大致指给他们。”
她知道牧瑰的强化也不能维持太久，提供实时方向是不可能的。
杨中校：“足够了。我现在马上把这个传给他们，这样子会快一些。”
那边，伊灰终端已经收到了信息。
他挂着笑容：“缺什么来什么，这么远他都能读心吗？还是说早猜到了。”
他把标记好的地图迅速传到了直升机定位器上。
飞行员王栾不需要指令就立刻朝着最近的点飞去。
青鉴干脆趴了下来，眼睛疯狂扫描着下方。
过了一会儿他指着一个方向：“那边有个。”
伊灰看了一下：“俯角15度，十一点方向200米。”
青鉴继续道：“地下，向前移动了。”
伊灰：“地下？”
他咋舌：“啧，麻烦。”
他问道：“能探测…不，鉴定出在哪一层吗？”
青鉴集中注意力。
他的视野逐渐变成了三维立体图层的建制模型，最上面覆盖的蟑螂们，下面是房屋废墟垃圾堆，再往下是水泥地，然后是地下管道……
“在地下管道里！地下一米的浅距离。”
伊灰冲颜烺一笑：“准备一下，我们要下去了。”
颜烺喃喃道：“这样的话，得换个剑。”
伊灰：“嗯？”
“策之，这里需要你的剑。”
他闭一次眼睛，再睁开，脸上神情变了。
常年观察人行为动作表情细节的伊灰可以看得出来。
这个人，刚才周身萦绕的那种攻击型极强的霸道气质一荡而空。
颜策之手中的剑一度消失，很快又出现，剑的形状不变，然而那剑由红色，变作了纯黑色。
伊灰能看见他握剑的手在轻微发颤。
但很快就平息了下来。
他另一只手轻轻抚过冰凉剑刃。
颜策之张嘴轻轻吐出一口气，没有将眼角眉梢的忧郁之气压下去，眼神却坚定了许多，仿佛石头沉入暗不见光的深海。
伊灰嘴角勾起了微笑。
是多重人格。
颜策之对伊灰说：“走吧。”
王栾再度降低高度，距离那些密密匝匝的虫群就只有几尺之遥。
眼看着就要面对面跟虫子的触角来个亲密接触，青鉴瞪大了眼睛：“我的妈呀！”赶紧起身，搂着救命的栏杆不放。
但是他还在报着母体所在地。
伊灰当他翻译。
他们最接近的时候，青鉴喊道：
“停了！在这里！”
伊灰挂在绳梯上，伸出了手。
空气中掠过透明的细线影。
下方的有一大片蟑螂群瞬间化作齑粉。
短暂的清出了一片空地。
在他创造出那片暂时空挡里，颜策之从梯子上跳了下去。
黑剑刺入地面。
坚固的地面在剑下宛如柔软的豆腐，轻易被刺破。
刹那间！
从黑剑上蔓延出生动的黑色荆棘与玫瑰的纹路，爬满周围一圈堆满垃圾残骸的水泥道路。
被荆棘玫瑰纹上的地方，无一幸免，崩碎了。
像是烧焦的煤炭一般，全部变成黑色的粉尘，散落了下去。
消失的范围很是平整圆滑，像是切走了以剑刺入的地方为圆心的一个十几米的圆形。
伊灰感叹道：“嚯。”
好便利的能力。
当然，与此同时，颜策之的落脚地也没了。
“小心！”
青鉴的声音刚叫出来。
他就看见颜策之背后多了十几条难以察觉到细丝，轻而易举的将他吊起来，送回了机舱内。
伊灰收回手对他们俩笑了一下。
就这样下水管里头的情况就这样暴露在他们眼前。
青鉴：“快！它要逃！”
他的话音刚落，下头巨大的正在产卵的雌蟑螂就被切碎成了几百份。
连迈出它的那几条腿都做不到。
伊灰仔细看了一会儿，平静开口：“去下一个地方。”
青鉴下巴差点掉下去。
这人！也太强了吧！
他转向刚上来的颜策之，他正半跪在机舱里。
他手中的黑剑还未消失。
能力名却从【血剑】变成了【黑剑】。
青鉴一惊，却没来得及细想细看，直升机提高了高度，他们顷刻赶往下一处。
然而，伊灰入舱时，几十个拳头大的东西被丝线缠绕着飞到了青鉴脚边。
青鉴：“这是什么？”
伊灰：“那东西身边的卵鞘，大概是到一个合适的地方就产卵，所以这些东西才这样源源不断地冒出来。”
青鉴倒抽一口气。
他看见了数个透明的小东西从红棕色卵鞘裂开的缝隙里探出头来，更是差点魂飞魄散。
颜策之提起黑剑几下划出去。
这几个卵鞘，连同里面的东西也化作了粉尘，随风散出去。
青鉴赶紧屏住呼吸。
现在不只是他身体像在坐海盗船，精神上同样也是在坐过山车。
伊灰这时候还能笑的出来：“也太能生了，生得也太快了。”
然而，他们别无他法，早些把这些生产虫鼠群的东西给铲除，才能快一些结束这场灾难。
他们全速飞往下一个母体所在位置。
***
土豆虽然准备了百来个集装箱，还是在顷刻之间被虫鼠啃食殆尽。
根本撑不过几分钟。
吃完了东西的虫鼠，进行了短暂的盲目厮杀，再次转变了方向，共同找准了目标，朝着散发出迷人香气的基地进发。
最前方一部分的蟑螂已经到了城墙脚下，坦克群旁边。
而这批坦克全是远程程序操控，里面没人，不需要担心伤亡。
墙上一排狙击手也不是吃素的，对准虫群开始射击。
杨中校看这些蟑螂群靠得足够近了，便下令：
“点火。”
西侧墙的另一端，接到指令的人回复了一个“收到”。
他蹲下来，伸出手对准沟槽，他的掌心出现了一道雪白的火焰。
那火焰直直倾泻进入沟槽里头。
那沟槽在坦克群后方，城墙前方，一道土沟壑，完整地连起来，平行环绕着西侧城墙。
是由工人开着机器日复一日挖出来的。
深沟槽里面装着油。
哗哗哗哗哗！
沿着沟槽，火焰接二连三上窜。
形成一道连绵的火墙。
凡是沾了这个白色火焰过去的蟑螂全部黏上了这白色火焰，怎么晃荡翻滚也无法熄灭的火焰附骨之蛆般缠绕着它们。
浑身焚烧直至化作灰烬。
如同鬼火般的噩梦。
那人擦了把汗，伸出手继续帮忙清理漏网之虫。
杨中校那边见成功奏效了，松了口气。
根据这人的资料，是基地内G级能力者，火焰虽威力不大，但是有个粘着生物燃烧的功效，且只要被可燃物足够就能放大威力，一直燃烧下去。
巨型蟑螂不知道害怕，一个劲儿往上扑，纷纷被烧干净，而巨鼠群则是望着火焰驻足了。
它们右边溜去，被事先布置好的高压电网拦住，击毙了一些，又纷纷折返，它们抬起身子等待着火焰燃尽。
砰砰砰！！！
轰轰轰！！！
炮火连天，子弹纷飞中。
火焰终究是落了下去。
沟槽里的油并没有那么多。
况且沟槽太长了，他们没有这么多储备。
没了火焰。
一些蟑螂和巨鼠越过沟槽，碰到了墙壁。
然而，帮助它们任何地方都如履平地的足或爪子在攀登时失了效。
蟑螂的三对足，巨鼠的四肢在墙的外壁上疯狂打滑，无论如何使劲，都攀登不上去。
牧瑰唇边勾勒出具有相当美感的微笑。
这也在他的预料中。
那是P级能力者的能力，最低等级的能力。
滑溜溜的粘液，没有任何攻击性，接下来还剩三天之后就会失效，只有滑这一个特性。任何攀登强手都无法在这个粘液上正常抓握，摩擦力在这种粘液上面是完全失效的。
这位能力者花了十几天才将整面墙涂满粘液。
如今果然派上了大用处。
杨中校瞟了一眼牧瑰。
虽然牧瑰当时在他面前只扫了几眼能力者的资料，却挑出了数个能起到关键作用的能力者。
这些用法，他自己是压根想不到的。
牧瑰却能够想到并灵活用了起来。
从这两千人当中选出这些人。
他自认自己是绝对做不到的。
而如果没有牧瑰以及他带来的这些人。
恐怕别说半个小时，一刻钟，这个城墙就要被虫鼠潮突破了吧。
想象着可能实现的悲剧现实，杨中校不禁背上爬上恶寒。
哪怕是现在，他们应对得也绝对算不算轻松，但至少看见希望和胜机了。
“杨中校，你看！”闫孟肃出声提醒。
杨中校将视线转移到其中一个监控屏幕上。
一只虫鼠无法攀登，可不代表着一群虫鼠不行。
这才不到半个小时。
虫鼠潮水已经把无人的坦克全埋住了，无法正常开炮了。
聚集到墙角的虫鼠，虽然还是打滑，但是他们可不管这个。
数量堆积上去，一只踩着一只，累累重叠。
它们迟早能够上来！
牧瑰用肉眼衡量了一会儿，心中计算时间，开口道：“没关系，足够他们爬一段时间了，暂时上不来。”
滑溜溜的粘液拖延时间的效果还是很显著的。
杨中校还是赶紧让人在墙上准备手雷和炸药去轰炸这些堆叠起来的虫鼠。
机/枪不要钱似的扫射、火/箭/筒也出动了。
那边能够操控金属的樊芳燕操控着地面一些零散的金属在尽全力杀敌。
但她做的不多，只是将车子之类的金属抬起来砸下去，训练时间太短，没有战斗经验的她很快便满头大汗。
牧瑰走过去对她说了句什么。
她惊讶地抬起头，并且照他说的做了。
下方的金属飞了起来，瞬间化作了较小的碎块。
然后扭曲起来拧成奇形怪状的尖利形状，刺入巨鼠群。
击杀效率一下子提高了。
她惊喜地望着这一幕，转过头，牧瑰已经快步走回去了。
牧瑰抬起头。
乌云消散得差不多了。
这段时间前所未有的清澈的夜空，但是深黑不见星。
星都藏了起来不见踪影，满月月光格外朦胧黯淡。
黑暗中，墙头上、直升机上打着灯。
才过了这么一会儿，最后的天光也丝毫不剩了。
牧瑰身边，有一个人伸了个懒腰。
金墨站起来，蹲下来，轻轻蹦了两下，活动了下身体。
他的视线停在牧瑰望过来的面容上。
“到我了？”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