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时间, 金墨正在属于自己的训练场地内犯愁，天色比较晚的时候，牧瑰溜达过来了。
“金墨。”牧瑰举手招呼他。
“舅舅！你来得正好！”金墨小跑过来。
牧瑰问：“训练情况怎么样？”
金墨斟酌了一会儿语言道：“我好像想做什么都能做到, 没什么好训练的了。”
牧瑰不由得失笑：“你是真的不会谦虚啊。”
金墨：“我是实话实说，当局者迷，你帮我想想。”
他之所以求助于他，是因为来锦城的这一路上，都是牧瑰在给他布置课题, 他总能想到他想不到的方向。
牧瑰想了一会儿，问道：“你的那些小黑们，都一直有跟着你吧？没让他们回去吧？”
金墨抬起左手，亮出他的左手手腕上附着着一串黑色珠链, 每个珠链上面都有两颗米粒大小的白眼睛。
“一直都跟着呢。”
牧瑰：“哦，不错, 第二个课题也完成了。”
在从那个破烂道观中出来时，牧瑰就让金墨尝试进行两种课题。
“金墨，你每次召唤小黑都是从黑色的东西或者黑影里召唤吧？”
“对啊。”
“然后你每次都会让小黑回去是吧。”
“嗯对。”
“那你试着让小黑不要回去, 让他们一直跟在你身边，让更多的黑色吸收进去, 然后一直积累，让它彻底变成你的能力的一部分, 根据我的观察, 哪怕你睡觉的时候，只要没有你的命令，你的小黑也是不会消失的。”
金墨：“诶——感觉会很吃力, 我试试吧。”
牧瑰笑道：“所以你要锻炼你的体力啊，这样慢慢吃力感会消失的, 这个在赶路的时候也可以持续，也挺方便的。”
虽然嘴巴瘪了，金墨却说了，要试试。他不是惧怕困难艰苦的人。
“还有一个课题呢？”
“变形。”
“哦！”金墨几乎是一点就透。
牧瑰：“你的能力具备无限的可能性，变化多端是你的优势，你可以尝试让你的小黑们变成各种不同的形状，试试他们的不同应用，变成武器，动物，各种工具，人形都行，假如是武器试试武器的实用性，硬度强度耐久度，是否能够中途改变形状，人的话试试每个的自主性，是否和真实的人一样灵活。”
金墨听完他的一番话，瞠目结舌并醍醐灌顶。
“好！我都试试！”
“另外，你可以尝试让你的小黑变小一些，因为这样大个，平时一直跟随携带也不方便，很容易暴露给别人看，巨大和缩小也是变形的一部分，看看最小能变成多小，最大能变成多大。”
“确实，那我现在就开始。”
于是他一路上哪怕赶路途中也在不断尝试变形。
能够捆住动物的锁链，劈开骨肉的剑，砍伐树木的锯子等等，凡是能考虑到的武器工具他都尝试了个遍。
牧瑰喜欢拿他的小黑刀切菜。
“你的这刀，比人工的好使很多啊。”
“舅舅小心把手剁下来。”
动物他也尝试了几次，所有小黑能够随心所欲变化成他想要的动物形状，不过根据大小不同，有些巨大的动物需要几个小黑融合才能形成。
他的小黑们从与他差不多大小的人形缩小到抱在怀中的玩偶大小并没有花多久，到现在每一个都已经能够缩小做佩戴在手上的小小珠链，其中每一颗黑色珍珠都是一个小黑。
正如金墨所说，他能做到任何他想做的事情。
而直至到达锦城，所有课题他都完美消化并超额完成了，就像他原本就会这些，而只是重新熟悉了一下。
回到当时的训练场中。
金墨右手轻轻拨动珠串道：“黑夜中我的能力会有大幅增强，但是黑夜的黑色是我并不能吸收并带走的，只能临时借用。影子的话，我吸收了一部分，原来的，过段时间，不知为何还会补回去，物体上的黑色倒是不会。”
这是他尝试中发现的规律。
牧瑰：“不错，慢慢探索会帮助你更了解自己的能力的。”他顿了一下，“你曾经说过你能感觉到小黑的情绪。”
金墨：“是啊，他们每个都有自己的个性，还挺好玩的，而且他们是以黑色为食的，对我的消耗也渐渐不那么大了，平时我要是把他们放在黑影或者阴暗的地方待着他们会很舒服，他们最喜欢在我的影子里。”
他的精神力量很强啊。
牧瑰看着金墨这么想。
操控有自主意识的能力分体需要精神力量，更别说多个了。
那到底有多强呢？
他有点好奇。
牧瑰勾起了一个玩味的笑容。
金墨：“啊，舅舅你又想到什么折磨人的主意了吧？”
牧瑰：“什么叫折磨人？对你来说是很好的训练呀。”
“那是什么？”
牧瑰：“我数了一下你手上这珠子是10颗。”
“嗯，挺多了，我把他们变得这么小才能串成一条。”
“那个，多弄几条吧。”
“嗯？”
“你现在应该熟悉流程了，现在也不用赶路了，多弄几条出来。”
“我就知道，你说得倒是简单。”
“你应该知道你自己极限在何处，而不应该满足于现状，你到目前为止还很轻松不是吗？既然代价这么小，不好好发展一下实在有些可惜了。”
“呃。”
“你现在也还有在练剑法和体术，让你的小黑也和你一起训练，让他们随着你一起成长，你说他们甚至能够发出声音，既然这样，你要教他们说话呀。”
金墨：“一下子就扔过来一大堆，你确定我能在这一个月以内完成吗？”
牧瑰嘴角翘起：“能做到多少就是多少吧，能力的发展是一生的课题，而且，你不是很自信吗？做不到吗难道？”
金墨哑然而笑：“激将法对我没用啊舅舅。”
他停顿了一下又道：“不过，我应该可以做到。”
他没有骄傲自满。
只是阐述客观事实。
***
金墨看向身边正在简易帐篷里安睡的封薄明，拍拍腿，伸展了一下，再次站了起来。
“到我了？”
牧瑰点点头。
金墨：“终于啊。”
他都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白天睡得很足，到了黑夜也没有半点困意，精神十足。
吃得很舒服，也不撑，消化的食物都转化成了身体的能量。
墙上的灯打得越亮，周遭的黑就越深沉。
重新飘来的云朵，将晦暗的月光遮挡了起来。
完美的环境。
金墨没有做出多余的动作，他只是抬起了手，手上数颗黑珠飞了出去。
粗略扫了眼，大概有三十几颗。
杨中校原本在盯着各处的动静，听见牧瑰和金墨的声音也不由得看过去，他也顺着金墨的视线望向天空。
很快。
一种浓稠的黑色从天上渗了下来。
宛如化开的新墨。
比黑夜还幽深的颜色。
从天上成片垂挂下来。
视线向下移动，所有人都看见了这一幕，不止是天上，墙边，黑暗中，也冒出了这些东西。
黑色的移动的东西。
杨中校转向金墨。
这就是他的能力吗？
他虽然看过金墨的能力资料，却没时间去观看他训练，所以不知道他能力实际应用起来是什么样子的。
这是第一次。
和他预想的不太一样。
这个动静很大啊。
然后，他马上意识到了，现在是黑夜。
原来是能够因为特殊环境而暂时强化的类型吗？
所以，牧瑰是知道了这点才让他现在出手的。
另外雷电的光芒和他的能力是背道而驰的，所以趁着雷辰短暂休息的时候，金墨才能够发挥最强的力量。
一切都是环环相扣的。
飞出的珠子在墙外疾速巨大化，其中几颗变成了几只巨大的东西。
“嗯？”
不止是杨中校，很多人的口中都发出了这样的语气声。
牧瑰微微一笑：“不错。”
转过头，那是一只黑猫，应该说是拥有黑猫轮廓的巨型小黑。
体型巨大，可是身体却敏捷得很。
化成猫形之后，立刻伸出爪子拍击那些鼠群。
巨鼠开始尖叫起来，四处逃窜。
被几只巨猫围堵。
因为体型巨大，脚下移动的过程中，也能够踩死一大片虫子，甩过的尾巴也能扫击一大片虫鼠。
那尖利的爪子一拍一个准。
嘴巴一张，一群巨鼠含入口中，牙齿毫不犹豫撕咬开喉管，咬碎头颅。
不为玩乐，只为击杀。
另外的一些则化身多个有墙半高的傀儡巨人，十数来个，手上还握着巨大的锤子。
他们眼睛很小，身躯又粗又圆，肥肥的，显得有些呆萌可爱，力量却半分不容小觑，扬起锤子就锤在地面上，每次锤下去就是一片被砸烂的虫子，还有被砸烂的地面。
他们移动的时候，脚底板下面也是一片狼藉。
十几个巨人同时这样移动，附近的地面都震颤了起来，其威力堪比三四级的地震。
杨中校张开嘴巴，想说些什么，喉咙里一个字都挤不出来。
台上那些狙击扫射的人，还有通讯和后勤的人，望出去，都有些看直了眼睛。
普通的日常，或者是常规的现代战争，哪能见到这样魔幻的场景？
令人不禁怀疑。
这不是在全潜虚拟游戏里面吧？
金墨的手指向墙边。
已经堆叠上去呈现半个圆锥形状的虫群还有鼠群。
沿着他手指过去的方向，大片的黑影如同柔软的的布帛，也似软糯的果冻皮，轻轻地完全地包裹住了它们。
这个庞大的“包子”蠕动了一会儿，很快，一些虫子和老鼠的残肢碎屑掉落在了地上，被另一个巨人大手掌一挥，扫到了别的地方。
金墨只是站在墙头，像个得手应心的指挥家，精细地指挥着每个能力分身的运作。
杨中校至此才对他的印象彻底改观。
一个看起来才刚上高一的孩子。
原来，牧瑰所说的，他们很强，是半分水分也没掺。
他刚想夸赞一下。
牧瑰开口道：“太慢了吧？”？？？？
金墨：“好吧。”
然后那些黑色巨人和黑猫就如同开了二倍速一样，开始提速了。
猫倒是没事，它们敏捷又轻盈。
锤子就不一样了。
轰轰轰轰轰轰轰！！！
在高墙上的杨中校感受到了五六级的震感，整个人有些麻了。
牧瑰：“嗯还是慢一些，我怕你吃不消，还有地面要是裂了，这个也很麻烦。”
金墨：“啧，要求真多。”
牧瑰沉思着：“就没什么别的好法子了吗？效率更高的。”
金墨：“人类和蟑螂斗智斗勇了这么多年也没找到特别好的消灭方法啊，我怎么可能一下子想出来，能争取一些时间就不错了。”
牧瑰：“有些可能弄不死，蟑螂的抗压性很厉害的，果然还是火系异能更好用吗？”
牧瑰转头向杨中校问道：“我记得有个制造高温熔岩的异能者。”
杨中校道：“他前几天开始生病了，估计还没好，没办法来。”
牧瑰：“嗯，那是得好好休息。”
那边，伊灰和青鉴的声音从通讯机中传来。
伊灰：“我们已经干掉一部分了，但是在这个过程中还不断有高繁殖源母体生成。”
青鉴：“有些卵，蟑螂的卵鞘或者鼠卵，也能鉴定出来高繁殖能力。”
杨中校：“收到。请继续加快速度清除，我们这边给你们争取时间。”
能够鉴定出未曾孵化的卵中生物的能力，这是好消息，起码不会忽略了。
这时候，牧瑰提醒道：“先让枪炮停一会儿吧，下面有金墨的能力先可以对付一阵，保留一些弹药。”
杨中校点点头，命令炮火暂停。
雷辰恢复了一会儿又在给蓄电池充电了。
杨中校望着黑暗中不停消灭又生出的虫鼠的无穷无尽的浪潮，握紧了通讯机。
数量是真实的恐怖。
他亲眼见证了这一点。
而如今，他们能以力抗之，是因为他们做好了这一系列的准备。
他现在真心为相信了牧瑰的话语并付诸行动而感到庆幸。
他向牧瑰道：“对不起。”
他要为了心中对他的那一份不信任而道歉。
牧瑰所做的一切，真的只是为了拯救这个即将覆灭的基地。
牧瑰淡淡道：“杨中校，有什么话，等剿灭了虫鼠潮，所有人都活下来再说吧。”
扬中校郑重地颔首。
夜还很长。
他们有一场持久战要打。
当下，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前方的战场上。
对准在黑暗中映着光源而发亮的虫鼠的凶残眼珠子。
就这样持续了一段时间。
情况似乎在缓慢地好转。
牧瑰耳边响起了恶魔般的低语。
“牧瑰，你要小心。”
言心秀*悄无声息飘了过来，双手虚浮地按在他的肩头，虽然他不是实体也碰不到他，牧瑰的背脊还是爬上了刺骨的寒意。
“申屠十三虽然已经被你控制起来了。”
“不只有他一个人。”
“牧瑰，有一个你所不知的敌人在暗处标准你。”
“城墙会被破坏的，你得去阻止他。”
牧瑰蹙眉。
他沿着城墙走开了几步，状似观察侧面战局，没有靠杨中校那么近了。
牧瑰终于开口了。
这是他第一次正面回应言心秀*的话语。
“我凭什么相信你？”
明明那次他说会有人刺杀伊灰，已经被证明是错的了。
他凭什么要相信他呢？
他是在让他给出一个理由。
言心秀*温柔地笑着：“这个你已经有答案了，不是吗？”
他继续说着：“相信与否并不重要，你一定要去，哪怕是谎言。”
牧瑰最讨厌的就是这个。
言心秀*总是能说出他心中所想。
然而哪怕是这一点，也被他看透了。
言心秀*仗着自己的话他只能听着，继续说着：
“你换了一个身体，他这么做只是想引你出来。”
“我猜他这次应该不会这么早对你动手，他需要时间。”
“如果我让你不要去，你大概也不会听的，我知道你就是这样的性格。”
“牧瑰，我知道你不想理睬我，你讨厌我。”
“但是，牧瑰，不要因为对我的偏见而丧失了理智的判断。”
“无论你信不信，我还是要说，我这不是给自己开脱或者让你对我的警惕心有所松懈。”
“你要知道，讨厌和憎恨这一类感情也是会被人利用的，哪怕你觉得你憎恨的对象是应当的。”
牧瑰的语调很刻薄：“你可真会说话。”
然而，他记住了言心秀*所说的所有。
他的话里有很多难以理解的点。
言心秀*毫不在意地道：“如果你有什么疑问，可以直接问我，我会毫无保留地告诉你任何你想知道的。我自己说，你还是不会信的，所以我会等到你来问我。”
牧瑰平息了一下自己胸中的烦躁。
他得承认，言心秀*的有些话是客观正确的。
冷静点思考就会知道。
使用能力的主动权在自己手里。
没有实体的鬼无法左右他什么。
鬼也无法使用他们的能力。
既然自己绝对不会因为他的话语而放他出来，那么何必担忧？
但变成鬼了还要搞事情，只能说不愧是他么？
牧瑰重新展露出了笑意。
然而这笑意还没有维持多久，就因为接下来的那句话僵在了脸上。
言心秀*静静地盯着他：“牧瑰，你似乎还是有些误解，你一直认为我拥有洗脑一类的能力，并不是，拥有洗脑异能的，另有其人。”
他尚没能想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另一个声音传入耳中。
“杨中校！我刚刚听见了一些对话！”
是高袁，本是普通公司职员的三十多岁的男人气喘吁吁地跑过来。
他的异能强化的听力和视力，只有F级，能够听见的范围却很广。
“直接说。”杨中校道。
“有两个陌生人的声音，应该是从墙边传来的，”
“‘破墙’”
“‘是’”
“他们只说了这两句。”
杨中校问：“那人在哪？”
高袁还在跑：“我刚刚从那边过来，应该还在前面，我正在看。”
他一边蹲在墙上轨道台上快速移动，一边向城墙下方扫视。
他的听力并不能精准定位某个的地点，他只能大致判断出方位和远近，饶是如此，能从乱七八糟的声音里面提取出有异样的声音，已经非常了不起了。
牧瑰快步跟上去，他有强烈的不详的预感。
第042章 第42章 昼光早来
杨中校也急忙跟着高袁过去了。
突然他的腕表上收到信息。
他一点开, 就是一个监控屏幕。
屏幕上出现了一个人。
同时，通讯机里传来指挥中心的人的声音。
“报告！墙外有人！”
镜头拉近，杨中校看清了那人的容貌。
“方启荣？”
作为VG级的能力者, 他也一直有参加训练，所以他认得出来。
牧瑰：“是那个托病没来的熔岩能力者？”
高袁：“看到了！在那边！”
三人加快了步伐，跑上了轨道台，迅速移动到相应位置。
他们话音刚落。
轰！！！！！
一道金红色光影闪过。
十几米厚度的高墙地下直接被纵贯，灼出一口大洞。
那大洞的空间足能够穿行数人。
杨中校脸色一变, 改了频道：“樊芳燕过来！向西侧过来！”
樊芳燕那边：“收到！”
原本集中于中间和东侧的虫鼠潮似乎嗅到了通路的气息，纷纷改换方向，只差百米就能到达洞口。
三人这时终于抵达方启荣所站之地的墙端。
杨中校不由得骂道：“怎么回事？！没有一个人发觉下面有人吗？”
似乎值守上方的人、开枪守炮的人也是在墙破才注意到这件事。
“杨中校！那人是突然出现的！十分钟之前观测还没有！”
已经有狙击手将步枪调整方位了：“杨中校，是否射杀。”
杨中校刚要下令。
牧瑰厉声阻止了他：“不行！”
言心秀*刚刚在他耳边道：“那个人是被洗脑的。”
杨中校：“为什么？”
牧瑰：“他被洗脑了。”他扫了一圈, “有没有方法可以直接从这里下去的？”
杨中校转头看了下，樊芳燕还没来, 于是直接走过去把牧瑰的手搭在自己肩膀上，拽着他直接跳下了墙。
在落地之前，他们身体下方出现了巨大的风旋, 将两人托了一把。
两人都在离地几米处，跳了下去。
那边方启荣的样子有些奇怪, 脸颊通红，一边咳嗽, 一边举起手, 将洞口轰得更大了。
融化的液态金属蔓延到了脚边。
杨中校：“我的能力可能会伤害到他。”
牧瑰皱眉抬手。
方启荣突然间跪在了地上，很快整个人趴在了地上，面颊和手臂上青筋暴起, 却无法起身，似是不堪重负。
他身体旁边的土地也一点点塌陷下去。
杨中校一惊。
是重力！
牧瑰强化了熔岩能力者身体周边的重力。
牧瑰眉峰仍是锁紧的, 他道：“杨中校，减小他身边的气压。”
杨中校一愣，没想到自己的能力还能这样用，马上照做了。
极速旋风包裹了方启荣的身体。
方启荣原本身上就带病，很快在低气压和高重力双重作用下，白眼一翻，失去了意识。
杨中校抓紧上前，正准备把人拎走。
然而在他逮到人的领子的时候。
咻。
他的手里空了。
整个大活人在他手中凭空消失了。
一颗石子在他手边落地。
杨中校：“什么？！”
牧瑰：“对方有空间转移类型的能力者。”
杨中校还没理清楚这其中的关系。
牧瑰道：“杨中校，请你去接樊芳燕，让人盯一下城墙各处，顺便叫醒薄明。”
杨中校：“那你呢？”
牧瑰看着洞口外爬来的虫鼠的潮水，平静地道：“我守一下这里。”
这时墙内侧的队伍也聚集过来了，大多是无异能的持枪军/人，还有一部分警/察。
因为他说得过于自然，仿佛在说“我在这里等一下人”的感觉，杨中校不禁放心了，没有犹豫直接转身而去。
风托着他上去了。
他转身看向下方，这才意识到，那个说不愿意站在前线的人正站在人群的最前方，守着敌人击穿的豁口，直面怪物潮。
他的能力并非强大的战斗型的能力。
他不是军/人，也不是警/察。
但是他站在了那里，理所当然地。
杨中校抓紧了胸口的衣襟，感觉胸口里盈满了一种道不明的情绪。
只是战局紧张，他强迫自己甩开杂念。
同时，在半空中，杨中校瞄到了一个跟在牧瑰身后的监控以及协助通讯的无人机，他没有多想，赶紧去接樊芳燕了。
只有她才能将大开的洞口重新堵住。
牧瑰短暂地收回了能力。
腕表频频提示。
果然，强化人以外的事物也是有代价的。
不能大范围使用。
他可不想陷入困难的厮杀，假如只是短暂据守这个洞口，就算是他也能做得到。
反正等会儿。
杨中校应该会带着樊芳燕回来。
现在距离天亮还有两个小时。
他们至少要撑过这些时间。
只要——
轰！！！轰！！！轰！！！
和外头巨人落锤完全不一样的声响。
是他们刚刚才听到过的，破墙的声音。
“操。”
牧瑰低声骂了一声。
不知道那个看不见的敌人有什么方法，能让方启荣直接恢复意识。
他挥了挥手。
堵在洞口的大蟑螂们全部被压在地面上，动弹不得，无论聚集多少，都只能停在那个洞口重力区，直接将洞口塞满了。
它们的抗压能力确实强，但不代表他们有足够的身体力量能反抗重力。
砰砰砰！
有几人开枪了。
牧瑰提醒道：“先别开枪，那边是强重力区。”
高气压随即将重力区内的虫子碾碎，像是捏碎刚烤好的饼干一样。
对这一幕，周围的人都傻眼了。
牧瑰取出自己的通讯机：“金墨！暂时堵住被打开的口子！”
“收到！”
金墨站在墙上，也看见了下方的情况，立刻召回了自己那些小黑，他们迅速变形，变小化作柔软的黑团，堵入打开的缺口之后又瞬间变得坚硬，甚至长出了尖刺，往上冲的虫鼠就被扎个透心凉。
牧瑰等了一会儿，他这边的豁口也终于被黑色填满了。
金墨的声音传来：“恐怕撑不了太久。刚刚那个人在攻击我的小黑补丁，他的能力克我！”
杨中校这时带着樊芳燕下来了。
牧瑰把标记点报给了金墨：“把这边这个撤了先，樊姐来了。”
杨中校说：“我已经让人叫醒了封薄明。”
他看着这情况，发狠道：“真的不行，只能把方启荣给杀了，不能拿整个基地的人冒险。”
樊芳燕抓紧开始了围墙的修补工作，她的体力也消耗不是闹着玩的。
牧瑰眼神闪烁几次，对着通讯机道：“金墨，你还有没有剩余的力量，使用熔岩的那个家伙，你先打晕他，再用你的小黑包裹住他。”
金墨：“收到！我试一下！”
金墨按掉通讯机，跑了起来，一只小黑变成飞鸟的样子，他踩上它背，蹲了下去，飞鸟展开双翼，循着声音飞向东侧墙边。
果然瞧见了一直搞破坏的人。
金墨手指下移，墙角的一片阴影变化作人形，一锤子砸晕了方启荣，但控制好了力度没过分伤着他，紧接着化作柔软的黑团包裹住了那整个人。
金墨：“舅舅！我成功了！”
牧瑰：“有没有再消失？”
金墨观察了一会儿：“没有！”
被他黑暗所包裹住的人竟然真的可以不受空间移动能力的干涉。
牧瑰本来只是死马当活马医，没想到成功了。
然后金墨就注意到了，那些巨鼠，闪烁着血色红光的眼珠子，它们在撕扯他堵住缺口的小黑们，竟然还真的渐渐造成了损害，黑色碎屑在慢慢掉落。
反而是越坚硬越容易被损坏。
“舅舅！麻烦了，哪怕没有这个人破坏，我的小黑补丁可能也坚持不了多久。”
堵住豁口的小黑不能再随意变形，否则很容易被突入。
洞口不算太小，而且一下多了十几个，金墨想要继续补充，也到了极限了，他的能力原来并没有强大到可以撬动更多的黑暗为自己所用。
这次是真的触及了极限了。
金墨想起牧瑰训练时对他说的，要尝试极限。
他从来没有到达过极限，但极限确实存在。
金墨先前几个小时也驱动小黑们一直战斗，他的头从刚刚开始就疼起来了，甚至起身时眼前就黑了一瞬。
他的体力和精神都消耗很大。
可是他看向这片巨大的战场。
永无止境般涌出的虫鼠潮。
他们接下来该如何对抗呢？
“开炮！”
砰砰砰砰！！！！
炮火再次开始轰击了。
然而不同于那些炮火的光芒。
有一束明亮如同烈日的光，乍现于他的视野。
他更亲近黑暗。
而与他的能力截然相反的。
是光明。
黎明还有将近两个小时。
封薄明苏醒了，并提前给这片天地带来了比黎明还要耀眼千百倍的光。
封薄明向前稳稳地迈出一步，他望向无尽的虫鼠浪潮，眼中无半点惧怕。
半空中，冒出了一朵朵白金色的光球，每一颗都如同小巧的太阳。
几十。
几百。
数千。
划破割破空气，撕裂黑暗。
射向了地面。
***
“你之前和我说过的，未来的我，我要怎么样才能变得那么强？”
回家见到了自己的父母，渴望变得更强的心情就越发明晰。
既然拥有了这样的能力，就需要依靠它来保护自己的家人。
牧瑰来到封薄明身边指导他训练的时候，封薄明最先开口说了这么一句话。
牧瑰笑道：“你只是缺少一点自信，还有一些训练。”
封薄明眨了眨眼睛：“我？缺少自信？”
这是他从小到大从来没有被人说过的一点。
在身边任何人的眼中，他都是自信且开朗的。
牧瑰改了表达：“唔，这么说好像有点不准确，应该说是缺乏对自己能力的了解。”
封薄明：“为什么这么说？”
牧瑰：“你相信自己能随手炸掉一座山吗？”
封薄明：“………”
牧瑰：“你看，你不信吧？但事实上就是能做到啊。”
封薄明：“那我……试试看？”
牧瑰说了这句话，封薄明真的会相信。
这也是封薄明。
牧瑰：“动静太大了，也没得给你试。”
封薄明尴尬地挠头。
封薄明：“你说的训练，我这一路上还是有按照你教给我的方法在练习。”
他学会了控制光线的强弱，学会了浓缩光的能量，还学会了用光制造剑。
但他始终学不会让光变形，像金墨的能力那样，随意变形，他怎么都做不到。
牧瑰对这样的他说道：“那说明方向错了，就不必纠结于此，换一条路子。”
实际上他也没见过封薄明未来会使用类似的能力。
封薄明身上散发出白茫茫的光亮，将他整个人笼罩其中，很快，他整个人身形消失不见了。
过了一会，他又出现了。
“这个倒是能做的到。”
封薄明所做的只是改变折射到他身体上的光线，所以在别人看起来他就像隐形或者消失了一样，实际上，他的人还是站在那里的。
牧瑰：“你都已经会这样精细的操作了，那说明接下来的事情对你来说并不算难。”
牧瑰给他准备了一个道具。
四根装了反弹材料的围栏，还有围栏中间的圆润钢珠。
封薄明：“用这个来训练？怎么练？”
牧瑰：“台球你没打过，总看过吧？”
封薄明点头，明白了他说的方法。
他指尖，冒出了一小点光，已经是凝聚好的，击在钢球上。
钢球被光的力量击出，滚到围栏边，反弹到另一个方向。
牧瑰：“继续。”
封薄明只能追随着游走的钢珠，一次次的用光球击打。
牧瑰看着他有一会儿了，勾起嘴角：“你这样一个个的来，不烦吗？”
封薄明于是一下子凝聚多个光球，攻击钢珠。
钢珠还是在不停游走，每次的方向都不一样，速度也忽慢忽快。
虽然光球多起来，封薄明只需要一个一个地击中钢珠即可，击中的间隙也短了很多，也可以多个一起击中钢珠，甚至控制钢珠走向。
封薄明吐了口气。
这还算简单。
牧瑰又加了两颗钢珠在里头。
这会儿，三颗钢珠碰撞交替的轨迹更加复杂了。
而封薄明需要用三个光球同时击中往不同方向游走的钢珠。
封薄明才练了一会儿就汗流浃背了。
钢珠变多了，而他还要操控三个光球同时击中三颗往不同方向游走的钢珠。
他的眼睛都看不过来了，更别提精准控制他们射中，动作凌乱起来，准度也下降了很多。
牧瑰把一筐钢珠抬过来：“你自己看情况加，围栏也是，感觉这个不够了，就往大的改。”
封薄明：………
封薄明哭笑不得。
牧瑰抄起手：“怎么了？做不到？”
封薄明坦然道：“嗯，就算难也要做，我想看看我能做到哪种地步。”
牧瑰又拿出一个空罐头：“用你的光去击打他，控制好能量别射穿了。”
说着他把罐头向上抛了起来。
封薄明下意识甩出一个光球。
啪！
哒！
落到了地上。
两人盯着地上的空罐头看。
……
牧瑰无语道：“你要继续击打它，让它别落地啊。”
封薄明讪讪一笑，捡起罐头又扔了起来。
这次他击中了两次。
牧瑰道：“不要一次击打完就结束了，一次性打完就消散，转而凝聚下一次，那中间的时间就被浪费了，迟早会掉下来。也不要准备多个。”
封薄明：“那是要……”
牧瑰划动手指，指尖划过的轨迹画出了一个莫比乌斯环：“试着操纵光改变它的方向。”
虽然他之前说过，光的射线是笔直的。
但是在封薄明手里，光是能够拐弯的。
封薄明伸出手指，让光球轻轻转变方向，凝聚的光球真的如同他心念所想，改变了行动轨迹，并没有像一道射线一样射出去。
封薄明第三次尝试。
它的动作就变得灵活了很多。
像是打羽毛球或者乒乓球一样。
只不过难度比那个更高。
也不是用平面击打球，而是用球击打不规则物体。
不断的击打着空的罐子，让它一直停留在空中。
牧瑰：“熟悉了之后，你就往上加。罐子，还有你的光。慢慢地一个一个往上加。高度也可以往上。”
封薄明笑了：“感觉就像游戏，难度一直在上升。”
牧瑰：“游戏有挑战才有乐趣，不是吗？”
第043章 第43章 一着将死
“操了, 怎么这么多！杀完了还再冒出来一大堆！”
青鉴最后也烦起来了。
他的恐惧渐渐在长时间盯着恐怖的蟑螂老鼠群中趋于麻木。
那些东西现在对他来说和同色系像素差不多。
苍剑声一直不用出手，他看着三人问道：“你们还好吗？”
青鉴：“我没事。”
和其他VG级异能不一样，其他异能至少有基础消耗体力和精神力量, 他的能力消耗几乎趋近于零。
但是彻夜注意力高度集中，多少也会有些疲惫。
他的眼白上浮现些许血丝，只是轻轻揉了揉眼。
伊灰笑道：“坚持三天对我来说是没问题的。”
颜策之有些喘息，他的体力不如伊灰，虽然这一个月也有进行基本的训练, 一个通宵大概就是极限了。
但是青鉴却看到他的体力应该还有大部分剩余，看起来喘却还有余力。
颜策之虽然自知体力不如其他人，但他学会了很好地保存体力。
“我还能坚持。”
伊灰：“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们先从巨鼠群下手, 目前看来老鼠的繁殖速度比蟑螂稍微慢一些。”
青鉴：“那不是应该先解决快的吗？”
伊灰：“因为蟑螂数量太多了，一时之间解决不掉。老鼠可以。”
他望着那边在黑夜中更显深沉的巨人和巨猫, 眼睛弯了起来：“那边还在努力给我们争取时间呢，我们也要加快速度了。”
颜策之站起来就换了一张面孔，他伸出手往剑上一抹, 长剑由黑转红。
他们到了目标的鼠群上方。
颜烺持剑跃下。
血剑刺穿了巨鼠的背脊，鲜红的血液飙出, 诡异地悬停在了空中。
苍剑声紧随其后跃了下去，暂停的时间过后。
颜烺身边的几十只巨鼠都倒在了血泊中。
而苍剑声本人就如同没有下去过一般, 按着收入鞘的剑站在直升机舱内。
血泊滚滚, 宛如注入生命一般沸腾起来，死亡巨鼠的血液化为无数长而坚韧的刀锋刺入周围的同胞的温热的身体中，喷出更多的血液。
那些从它们体内涌出的血液成为了刺死同伴的刀。
颜烺就站在中间。
他手中的血剑贪婪地汲取着鲜血, 愈发猩红。
伊灰站在另一侧的地面上，在滚滚鼠潮里, 一边轻松绞杀着靠近他的巨鼠，一边从水洼和土地里面探寻到了藏在洞穴与水底的数百颗卵。
他的指尖的无数丝线将卵一颗颗勾出来。
每颗卵里面都是数十只鲜活的小鼠胎。
刚刚青鉴指出这里面有高繁育的母胎。
也不需要辨别，直接全杀了即可。
水洼被染成血红。
这丝丝血色也被颜烺的血剑吸引过去。
伊灰舔了舔嘴唇，轻声道：“了不得的能力。”
而另一侧，在他们眼睛已经习惯了黑暗的情况下，突然从城墙那边乍现明明赫赫的光亮。
是封薄明吧？
俨如天使落辉。
伊灰此刻却不知为何想起了牧瑰的话语。
他们确实践行了承诺，打了一场，分出了胜负。
然而，他并没有获胜。
这是他第一次在与人的单纯体术对决中落败。
他没觉得屈辱，只觉得新奇。
牧瑰本人也觉得神奇，笑容里有惊讶。
从短暂的交手中，他能看出很多信息了，牧瑰此人的对战经验远在他之上，至少有十几年的战斗经验，而且是出生入死的，但仅仅是经验，他身体是基本上跟不上的，假如身体锻炼的时间更长一点，应该不至于险胜自己一招半，而是压倒性的胜利了吧。
伊灰笑着问他：“你的要求，想好了吗？”
牧瑰以如出一辙的笑容回赠：“想好了。”
伊灰凝眸注释着牧瑰。
在战斗中，他还发觉了一件事情。
牧瑰的战斗招式。
和他很像。
连一些不易察觉的怪癖也是。
当然牧瑰本人的特点也有，大概和他本人的战斗经验有关。
但是那些招数套路的基础，伊灰很熟悉，那是他从小学习的东西，他绝对不会认错。
“是什么？”
你会提出什么要求呢？
牧瑰：“我、封薄明、颜策之，请收我们三人为徒弟吧。”
伊灰：“”
嗯？
牧瑰盈盈笑着的样子煞是好看。
怀柔而不险恶。
这是伊灰第一次从牧瑰的眼睛里看见了属于他这个年龄的狡黠。
***
“喂！伊灰！这种时候你走什么神？上来！”
伊灰抬头看见青鉴对着他大叫。
他抬高手，丝线缠绕上绳梯，将他的身体拉拽了上去。
转瞬，他方才所站立的地方已经被虫鼠潮淹没了。
“你刚刚想什么呢？”青鉴无语道。
伊灰摸了摸下巴：“想到了一点可爱的事情，注意力飞了，抱歉。”
苍剑声出声问青鉴：“现在已经没了吧？”
巨鼠还有一部分，但已经很少了，所剩的部分中，高繁殖力的个体已经没了。
还有一些跑到墙的跟前，逐渐在光芒中成灰了。
伊灰取出通讯机：“牧瑰，在吗？再帮个忙。”
牧瑰那边闫孟肃和他们汇合了，他们共同把剩下的目标标记点传给了伊灰。
伊灰没有马上挂掉，问道：“你们那边如何？”
“啊！樊小姐！！”
“怎么办，她晕过去了，血压降低。”
“她才补了两个洞口！”
牧瑰的声音传来：“应该是低血糖，给她注射葡萄糖液，先让她恢复过来。”
伊灰：“看来情况很不好啊。”
伊灰没再继续听下去了。
他向其余四人道：“我们每击杀一个目标，他们的负担就能减轻一分，数量增长速度也会降下来。”
颜烺手上滴着血道：“这里的人都还没倒下。”
伊灰笑道：“看来是得拼一下命了。”
***
金墨抖着牙齿冲通讯机道：“我这边有大问题！我的小黑在缩水！太亮了！”
封薄明正在使用能力杀敌，雷辰也再次加入。
导致了金墨源自黑夜的能力在减弱，那些原本足够堵住洞口的黑色在蒸发。
顾疏来到了墙角下：“我刻录她的能力，继续她的工作！”
牧瑰马上把樊芳燕交到他手里：“谢了。”
顾疏虽然要承担使用自己能力的代价，却不用承担制造金属的代价。
顾疏刻录一个人的能力只需要接触其本人即可，握住樊芳燕的手，他收藏之书上很快多了一页。
他跑去最近一个洞口尝试将金属墙补满。
然而他发现了一个巨大的问题。
“太慢了！”
他制造金属的速度远远比不上樊芳燕原来的速度。
原来消耗和能力是成正比的。
其实他使用雷电时的余威也不如雷辰本人，只是刚好借助了天象，看起来差不多而已。
牧瑰搭在他的肩上，试图强化他目前的能力。
最后发现只能强化他本身的能力，而不能强化他正在使用的刻录他人的能力。
顾疏摇摇头：“不行，这样得要花上几个小时才能修复一个洞口。”
眼见着可行度低，他果断收回了能力。
一收回能力他就一只脚跪在了地上。
牧瑰将他搀扶着坐下。
这次代价是右脚小腿。
顾疏：“我没事，接下来怎么办？”
现在他们这边还剩下七八个洞口。
金墨在通讯机里的声音急迫：“很快就要撑不住了！”
他剩下的那些小黑只有薄薄一层，大概几分钟就要被虫鼠给冲破了。
同时也不知道那个隐藏在何处的敌人还会不会出阴招。
杨中校改拨频道：“伊灰你们那边如何，还需要多少时间？”
伊灰简略道：“最快半个小时。”
杨中校立即命令几队去守住每个洞口。
半个小时，他们的队伍应该能守得住，加上上面下来几个能力者镇守各个破开的洞口。
牧瑰心脏沉重地跳动着，胸腔内都有些发疼起来。
一股不详的预感从背脊爬上他的脖颈，宛如毒蛇般扼住了他的喉咙。
有什么细节，是他忽略了，但是至关重要的。
封薄明*拳头捏紧了：“让我们出手吧，他们还太弱了。”
颜烺*握着黑剑，面无表情道：“看在你帮了策之的份上，我可以出手。”
雷辰*冷冷地说：“我也在这里呢。”
伊灰*笑道：“徒弟有难我也不能光看着，不过，你能一次性把我们几个人都召唤出来吗？”
剩下四个人中似乎也有两人还要开口，却被其中一个人打断。
言心秀*：“不行，你绝对不能出手。”
牧瑰眼珠转过去，定睛看着言心秀*。
言心秀*脸上没了往日温柔的笑容，他只是静静看着牧瑰：“代价太大了。”
然而这句话过后，他嘴角短暂地扯起一个苦涩的弧度：“不过对你来说代价不算什么吧。”
他又道：“他在找你，为了逼你出手，他什么都会做的。你一出手，使用了你的能力，他就找到你了。绝对，不能让他如愿。”
事实上，他已经开始怀疑他了。
牧瑰没有回应他的这些话，反而是问道：“你知不知道刚刚的空间能力者具体是如何做到转移走方启荣的？”
言心秀*摇了摇头：“他身边没有固定的人，都是找到什么用什么。”
他什么时候找到了什么人，言心秀*不可能知道。
牧瑰快速回想着战斗开始之后的一切细节。
最后，回忆的镜头定格在了那颗落下的石子上。
牧瑰向杨中校道：“方启荣第一次被传送的时候是不是掉下了一颗石头？”
杨中校愣了一下：“是这样没错，这个又怎么了？”
牧瑰眼上笼罩了一层阴影：“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置换型的空间移动能力。”
***
一个打着俩蝎尾辫的高中生年纪的女孩站在基地外一处废墟顶端。
修长灵活的纤细手指间不停翻动着国际象棋的棋子，对着眼前的基地全息地图模型和直播的影像，她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什么时候啊？”
她身边站着的，拥有一头栗色短卷发的高挑女性看了看腕表，表情沉静地开口：“等命令。”
蝎尾辫女孩装乖顺道：“好好~”
就在此时，腕表里探出一个信息条。
［动手］
她转向女孩。
眼角那小小印痕仿佛一只意欲展翅而飞的蛱蝶。
又如同火焰燃尽后的一点滚烫的灰烬。
蝎尾辫女孩嘴角弧度诡异地上扬。
“OK～”
她将手中的王棋一抛。
“checkmate！”
第044章 第44章 不能退却
当一个人面临绝境的时候, 第一个想的是什么？
逃跑。
这是生物本身的求生的意志。
而违抗这样的本能意志，站在危险前方，渴望击溃绝境。
这也是一种生存的意志。
进攻是最好的防守。
然而绝境之所以是绝境。
就是因为绝境无法被弱小的人类轻易击溃。
这是一个矛盾命题。
前世, 从这场灾难初始，牧瑰就一直在面对这样的绝境。
人力所不能反抗的灾难。
毫无准备地落在他们头顶。
那时的他没有能力。
墙破了。
虫鼠潮瞬间吞没了装满人类的街道社区。
他只能随着人流一起逃向东侧，还未建好墙面的方向。
他没来得及回家与封薄明的父母汇合。
封薄明本来身在第一线，见墙破，却不顾阻拦, 跑回家，却只见到了自己的父母被巨鼠撕碎，残肢被虫群吞噬干净。
就差一点。
他就能救下他们。
如果不是颜策之，他也会当场死在虫鼠潮里头。
而那个时候, 牧瑰在逃跑。
和所有没有能力的普通人一样。
他只是拼命地逃。
他有异能，也不能用。
他原生的身体很孱弱。
锻炼的时间极其短暂。
逃亡的第一天, 他的脚就磨出血了。
第二天，他的脚就和废了差不多。
是杨双胥牺牲了自己殿后，是封薄明和颜策之带着他, 青鉴和伊灰等人一路护送，他才能勉强存活下来。
他和普通人相比, 只是多了强大的异能者朋友，以及一个特殊的不能使用的能力。
这是他活下去, 活到最后的最大原因。
人数只是在不断减少。
从一开始的几百万, 到几十万，再到几万。
路途上，求助于其他基地而停伫求庇护的也很多, 也有被那些基地拒绝的。
最终到达京城的只有几千人。
牧瑰那时候只是单纯接受其他人的保护而已。
他无能为力。
除了做一些基础的辅助性工作，他什么都做不到。
他很长一段时间都持续着这样的状态。
一直是一个没用的家伙。
强者保护不了弱者, 弱者保护不了自己。那时的情况就是如此。
但这一次，不一样。
根据他提供的信息，他们提前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不知道有何巨大代价，他原本的能力能用。
以及另一个强化的能力。
情况已经好了太多。
虽然还是出现了意想不到的状况。
不过，这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了。
他前世，一辈子都与这样的绝境打交道。
一世都不能动用异能的他还是一次次地生还下来。
没人比他更熟悉了。
所以，
当整个城墙原地消失，
取而代之，
只有一颗棋子落在地上的那一刻。
所有人都陷入脑子一片空白的情况。
他们的思绪像古旧的电脑一般，面对超出计算极限能力的情况，死机了。
唯一一个动起来的人。
只有牧瑰。
“Gray*。”
他轻声呼唤他的名字。
言心秀*告诉他：
“如果你无论如何都要出手。”
“那就呼唤他们的名字，他们打心底承认的真实的名字，届时，他们会助你一臂之力的。”
随着迈出的步伐，牧瑰脚底踩出一圈闪烁着黑红光芒的灰底罗盘阵纹。
其中一个方位，从漂浮的虚幻状态，到脚尖落地，十年后的伊灰*站在了他的面前。
城墙上面还驻守着不少人。
电磁炮是连接在城墙上的，一并被带走了，可人不是。
城墙一消失，他们也随之落了下来，大多数是没有能力的普通人，从百米高空坠落他们只有死路一条。
“啊啊啊啊啊啊！！！”
“啊————！”
失重让他们下意识惨叫起来。
哪怕面对这样的情况，伊灰*唇角还是含着笑的。
他轻轻向上抬起手。
所有从城墙上落下，即将坠地的人都如同被看不见的什么东西，吊住了身体。
横跨几十公里的城墙，上方驻守的人数也足有数千人。
一个没有漏下。
被他的丝线卷住，扯过来，稳稳的落在他们后方的地面上。
此时此刻，距离原本墙壁最近的杨中校，他的脸庞瞬间变得毫无血色。
他身侧的拳头攥紧，肩膀也颤抖起来。
怎么办？
怎么会这样？
基地的城墙没了。
这么多人。
就要死了？
他怎么才能保护这么多人？
快想啊！
他想不到。
他什么都想不到。
他绝望地仅仅理解了这唯一的事实。
“这个基地将覆灭。这是我预见的内容。”
千不该万不该，在这个时候想起牧瑰曾经对他说的话。
来不及了。
预言成真了。
他们还是改变不了覆灭的结局。
人在绝望地时候会下意识抓住身边任何能抓住的东西，那是最后的救命稻草。
杨中校身边正站着一个牧瑰。
他看向牧瑰。
却只看见一张平静无波的脸。
他愣住了。
为什么？
那张脸上确实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波动。
慌张、害怕、生气统统都没有。
像是冬天冻住的湖面。
岑寂冰冷。
带着那样一副面孔的人，牧瑰，开口了：
“杨中校，现在，请让所有人往后撤。”
牧瑰的声音清晰而沉重。
杨中校的手立刻停止了颤抖，张开了。
杨中校举起通讯机，用自身最高的音量吼道：“全体听令！即刻后撤！”
那些有惊无险落地的人，那些一直驻守在城墙脚下的人，哪怕有一瞬的脚软，听到命令那一刻，也如梦初醒般拼命跑了起来。
卡车接上一些人，也加速驶向后方。
杨中校拨通了指挥中心的频道：“通知全基地人民，立刻跟随大部队向东撤离。”
他略微闭上了眼睛。
他深知道这件事是绝对不可能完成的，尤其是在这生死时速的几分钟之内。
咣！！！！！！！
他们的脚底下地面猛烈地摇晃了一下。
朝着基地方向涌来的虫鼠潮，被狠狠压在了城墙残留的痕迹之外。
在那条线上，构造出了一条半圆的高重力区域。
但那是个非常庞大的范围。
也多亏了如此，虫鼠潮没能第一时间越过那条线。
给众人的逃亡争取时间。
哗哗哗哗哗。
但它们前进的脚步不会因此而停止。
只是用恐怖的数量往前堆叠。
杨中校明白了。
他是要一个人守着这里。
直到所有人撤离。
他滚了滚喉咙，却发现口中一片干涩。
在所有人都朝着后方撤退的流势中。
只有一个人逆着这个方向。
向前迈出步子。
牧瑰的声音再次响起：
“封薄明*。”
“雷辰*。”
“颜策之*。”
杨中校这时终于发觉了。
本该在直升机上击杀目标的伊灰为何会突然出现在城墙这边，并且即时救下了所有人？
紧接着，牧瑰口中呼唤的名字，一起落地的，还有三个坚实的背影。
他们是从无到有。
凭空出现的。
杨中校再次忘记了如何正确思考。
伊灰*用丝线把金墨、封薄明、雷辰等人快速拖拽了回来。
牧瑰头也不回道：“雷辰*，你带着他去右边。”
雷辰*没有回应，直接拽起因为高空失重而一脸魂飞魄散的年轻版本的自己，化作一道闪电，消失在了原地。
“策之*，你去左边。”
颜策之*轻轻颔首。
伊灰*不需要他提，直接用傀儡丝缚住颜策之*的身体甩了过去。
封薄明*的语调如寒霜般坚硬：“我留在这里。”
他不容他拒绝。
伊灰*笑着道：“那我去前面了。”
牧瑰轻轻点头。
全部安排妥当，牧瑰这才看向杨中校，他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
“中校，需要你留在这里。”
“只是现在出手还不行。”
直升机上还有人。
伊灰*也过去了。
飓风无法现在升起。
“要是我撑不住了，就麻烦你了。”
杨中校感受到了一种震撼。
牧瑰说这些话的时候，那语气仿佛在问他今天天气如何，吃饭了没有。
就是这般普通。
他没办法说出任何话语来回应他。
牧瑰却已经从他脸上看到了回答。
他转回去，遥望着不远处，金属高墙消失的地方，已经开始堆积的虫鼠构成的墙壁。
他深知在这种情况下，慌乱只会让情况更加糟糕而不能扭转局面，必须有一个人保持绝对的冷静。
他已经习惯了那个人就是自己。
如果可以，他想轻松地解决这一切。
按照他的设想，他所准备的这一切，能够在1到2天之内，将虫鼠潮慢慢消灭，而不会造成伤亡。
然而，计划总赶不上变化。
这也是家常便饭了。
这个设想，直到这一刻也没有改变过。
他一直都非常慎重地去准备。
他本可以只是作壁上观，看着那些强大的能力者去对敌。
他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站出来的。
但这次不是因为无能为力。
而是因为，当所有强者们都站在了属于他们的位置，奋力应战，情况仍被逼迫到了绝境的时候。
至少还有他可以站出来。
从现在开始，他不能再退后一步。
***
牧瑰只是简单地考虑计算着如何最快速地将眼前的东西清干净。
突然，有一个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很轻的力度，不是杨中校。
牧瑰转过来，看见了一个完全意料之外的人。
“……？”
“嗨！”
雪白的面庞上没了健康的红润，眼神却依旧透彻明亮的鹰九笑起来，和他打了声招呼。
“情况似乎好像不太妙啊。”
牧瑰沉默了。
杨中校：“鹰九小姐，你来这边做什么？快和他们一起撤退。”
鹰九摆了摆手：“我是来帮忙的。”
她穿着宽松的病号服，似乎是几分钟之前就已经到这边附近了。
她的脸色不是很好看，非常虚弱的样子，而她的肚子已经不再那么臃肿了。
鹰九看见了牧瑰眼中的询问，她也不再废话，举起手，伸出一根食指，指向牧瑰。
“看到了吗？”
她的手指上什么都没有。
但牧瑰很快就看见她的食指上套了一个小圆盘。
以她的食指为中心点，慢慢旋转的，白色的圆盘。
“这个本来是透明的，可以看见白色，是因为，我让这个范围内的光也逆行了。”
牧瑰张开嘴：“你是说……”
鹰九扬起唇边的弧度：“这是我从那个护罩能力那里得来的灵感，让逆行能力变成一个具体的范围，我这段时间一直尝试。一开始是变成这样小小套在手指上的的圆圈，然后是更大的鸡蛋壳，覆盖的范围还能更大。”
“只要略过光和空气流动，不让这俩逆行，就很完美了。”
鹰九向他伸出手，“我说了，我是来帮你的。”
如果没有把握，她是不会来拖后腿的。
这一路上，她所能帮到他们的并不多，反而是他们在一直帮助她。
她是个算得很清楚的人。
虽然她从来没和他们说过，但她都记在心中。
他们是个团队。
团队是要互帮互助的。
她的能力能够起到作用。
她就一定会过来帮忙。
她来到这里附近观望了一会儿了，只用了很短时间就掌握了情况，她判断出牧瑰需要帮忙，所以她来了。
牧瑰没有马上接过她的手，而问道：“你的身体如何？”
鹰九笑意更深：“昨天生的，剖腹产，孩子很健康，养在维生培养舱里，要相信现代医学啊。”
“我问的是你。”
“睡了一觉，用小艾小朋友的神奇植物治好了切口，补充了营养，稍微缺点血，很快就会恢复了。”鹰九话音一转，“别再废话了，手。”
牧瑰于是不再犹豫，握住了她的手掌。
比想象中有力很多的手。
鹰九是他们团队中这一个月来唯一一个没有特别接受过他指导的异能者。
然而，她并没有放弃训练。还探索出了自己能力的另一种用法。
白茫茫的“屏障”从鹰九抬起的右手中扩展开。
取代了原本的城墙的作用，只有西侧的半面，也足够了。
牧瑰撤回了重力区。
那一线的蟑螂和老鼠恢复了行动能力，本想挤上前去，却直接碰上了“逆化之墙”。
“逆化之墙”由白转变成透明。
“潮水”开始逆流。
虽然逆流的距离只有几米，它们却不得寸进。
鹰九的能力范围本来就很大，越强的能力强化效率越高，比他大范围强化重力必然要省力不少，他们应该能坚持更久。
牧瑰道：“多谢。”
鹰九：“和我说什么谢。”
“对了……”她刚想说什么，就看见了站在牧瑰身前的封薄明*和身后跪在地上喘气的封薄明。
马上忘记了原本想要说的话。
她惊奇地出声：“咦？两个小明？”
第045章 第45章 代价选项
一个人看见了十年后的自己, 应该有什么反应呢？
封薄明只觉得那张脸很陌生。
他想，啊，那是我的脸, 我长这样的吗？
他不禁产生了疑惑。
封薄明缓缓站了起来。
天际已经露出了月白的色彩，薄光熹微。
他知道牧瑰的能力里有一个他所认识的未来的自己。
可是他不像青鉴，他一直都看不到“他”。
所以也没什么实感。
直至“他”站在了他面前。
他竟然对自己的脸，感到陌生，这是他从未预料到的。
看起来比他大十岁的, 与他模样如同双胞胎的男人，侧身瞥了他一眼，评价道：“太弱了。”
封薄明：
他咬着下唇。
他是不服气的。
实际上这一个月来，他自认从来不曾在训练上松懈过分毫, 先前击杀变异生物的效果也显而易见，不应该被人这样说道。
更何况这人还长着自己的脸。
然而, 下一刻，他就听见他*说。
“你的能力，该怎么用。”
“好好看着。”
封薄明*往前走出十几步, 停了下来，脚尖跟前就是透明的逆化之墙。
鹰九提醒道：“从里面碰也会逆转方向的哦！”
她还是两眼神奇地来回看着两人。
她轻声问牧瑰：“这是你的能力么？”
牧瑰简略点了头。
鹰九见他没想多说的意思, 也就没继续探究下去。
封薄明*只是站在那里，手也没从兜里拿出来。
他扫了一圈那些挥舞肢体奋力前进却被逆化之墙堵在一处的虫鼠们。
眼中憎恨的光芒浓烈而刻骨。
这是在现在的封薄明脸上绝对看不到的表情。
他脸颊因为死咬牙关而绷紧。
父母死亡的那一幕在他脑海中反复烙下痕迹, 是他刻在骨血上的悔恨。
但是, 这次。
是牧瑰带着十年前的他回到了他的家乡。
他很清楚，牧瑰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有些话，等到战斗结束, 他需要对牧瑰说。
现在，他要帮牧瑰还有他自己, 改写这一份遗憾。
他的过去已经不能改变了。
但现在这个世界里的封薄明的未来，是可以改变的。
封薄明*闭了一次眼睛，再次睁开，感觉全身心都处于一个放松的姿态。
他觉得自己的状态是前所未有的。
封薄明听到那句话。
就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看着十岁之后未来的自己。
看着他从容地走上前。
看着那顷刻之间。
光雨从空中落下。
微观来看。
纤细的光点每一滴都精准地击穿了虫鼠的身体，灼穿身体之后再调转一个方向攻击下一个目标。
然而，后方的人就只能看见逆化之墙前方绵密浓烈连成片的安静白光。
像是一股倏然的光雾，只在虫鼠停留的地方，悄无声息地扩散了。
看起来比起他的动静小很多，但是击杀效率比他高上千百倍。
封薄明身体渐渐僵硬。
因为靠得最近，看得最清楚。
正是因为经历了这一个月的相同方向的训练。
他才最能理解。
眼前发生的这种事情。
即便知道了方法，也做不到。
现在的他，做不到。
他*说他弱，没有在说谎，因为他*正拥有着能够俯视他的绝对实力。
十年的差距，竟然能大到这种程度。
一旦天开始露白，亮起来的速度就快得惊人。
牧瑰看向封薄明：“还能坚持吗？”
封薄明默然点点头，走上前。
无论他心中如何激烈地波动。
他现在应该去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两个封薄明对视一眼，举起了手，协力将远胜于微薄天光的，地面上的万丈光辉，向前、向两侧不断推进。
像是与这边交相辉映一般。
右边传来了烈烈轰轰的雷嗔电怒，而从左侧，隐约有黑色的残渣灰烬随风飘来。
***
蝎尾辫女孩从废墟上灵活地点地而下。
“这样就好了么？”
栗色短发的女人看向腕表上的信息。
[撤离]
“嗯，他似乎找到人了。我们的任务就完成了。”
女孩用手指捻绕着胸前的细辫：“本来以为能再玩一会儿的，真没意思，还在这边等了这么久。”
女人道：“枫晴，以后有你玩的时候，只是，现在还不行。”
“霞姐，我知道的啦~”
“我们现在和他汇合。”
蝎尾辫女孩——枫晴打了一个响指。
两人消失的地方只落下了两枚兵棋。
***
伊灰的脚踩在绳梯上，俯瞰着下方：“这样就没了。”
青鉴打开通讯机：“我和牧瑰那边确认一下。”
苍剑声从机舱望出去：“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墙好像离得比刚刚更远了，但我们没有拉开距离。”
飞行员王栾道：“不是错觉！几分钟前指挥那边发来的消息说，墙体整体被移动到了基地之外。”
颜策之：“那牧瑰他们呢？”
伊灰眯了眯眼睛：“我们这边的攻势态势似乎更强了。”
王栾：“民众撤离已经发布通知了，战线暂时还没发来危急警告，说明一线还未破。”
青鉴已经连上了那边通讯：“牧瑰，我们这边解决了，你最后再确认一次，有没有遗漏的。”
牧瑰那边：“收到了。”
他左手握着鹰九的手，右手轻轻搭上闫孟肃的肩膀。
过了一会儿，闫孟肃的声音从中传来。
“目标暂时全部清除。”
牧瑰：“你们现在先回来，一起加快速度把剩下的全部清理干净。”
王栾点头，调转直升机的方向。
往回飞行的路程中，伊灰看见空中的一个人，疑惑地皱眉。
青鉴也看到了：“喂！那不是你吗？”
空中的伊灰*似乎也瞧见了直升机舱内探出头的自己，嘴角露出玩味的笑容。
青鉴：“笑容也一模一样，就是你吧。”
颜策之：“在空中？”
原来他能飞？
伊灰趁着直升机飞过去的短暂时间内，仔细观察了空中那个伊灰*。
原来是将衣服用傀儡丝控制了，吊在空中，看起来像是漂浮在空中。
伊灰笑起来：“我怎么没想到这点呢？”
可以用起来。
他的傀儡丝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但是可以控制衣服啊。
不过，他又道：“我本人在这里呢，那边那个年纪大一些。”
青鉴突然忍不住脱口而出：“啊！”
三人均看过去。
“怎么了？”
青鉴冷汗下来了，他知道了那个伊灰*是怎么来的了。
之前他看到伊灰和雷辰的时候，就想起牧瑰身后的鬼当中也有这俩人来着。
该不会
呜呜呜——
直升机螺旋桨嗡鸣。
鹰九看见他们靠近了，将空中的逆化之墙往下拉了一段距离。
没了高墙，直升机直接在敞开的空地降落。
伊灰一落地，就笑着走向牧瑰。
“看起来，即便我们不来，你们也快要解决了。”
刚刚在直升机上往下俯瞰，虫鼠潮的数量肉眼可见地在下降。
而站在第一线的人似乎看起来都挺完好无损。
紧接着，他看见了两个封薄明，一个略微年轻，一个稍显成熟，他顿时陷入了难以言喻的沉默。
杨中校看见他们的直升机也落了地，立刻走上前。
他的手心，升起小小的风旋。
他伸开手臂，轻轻往前一抛。
鹰九挥手给他打开了一个通道。
小小风旋落到外头就越变越大，不过几个眨眼就变成一股飓风。
虫鼠潮被飓风卷入，飞上了天。
无数坠落的残肢被逆化之墙反弹回去。
随后，一道雷霆闪过，遁入飓风中，飓风裹着重重闪电，狂暴加倍了。
仿佛人工生成了一个移动的天灾。
从直升机上落下的伊灰、颜策之两人也继续加入攻击的队伍。
比起一开始怵目惊心虫鼠潮的数量，目前的剩下的虫鼠增长速度明显断崖式下降了。
每隔十分钟，牧瑰就和闫孟肃探测一次，确认没有新的高繁殖个体诞生。
期间牧瑰和鹰九一直维持着逆化之墙。
一个小时。
两个小时
他们始终站在那里。
***
当天空中的暗色差不多褪完，天光彻底敞亮之时。
虫鼠已经被他们消灭殆尽了。
但花了比想象中更长久的时间。
剩下零零散散的各处逃窜的各别个体。
初升的太阳已经没办法直接目视。
温热的光落在他们身体上。
他们有一种不真实的怅然感。
结束了。
这个足以覆灭整个基地的灾难就在第二天的清晨到来之际结束了。
比想象中短。
出了一些意料之外的危机。
结果是。
杨中校看着前方的残局。
喉咙干涩地几乎没办法正常发声。
因为直到现在，他的精神都一直处在绷紧那根弦的状态。
但他还是拿起通讯机：“一级警戒暂时解除民众撤离暂停，指挥中心汇报战斗伤亡状况。”
他的心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其实不需要回复。
他对答案心知肚明。
但不知为何，他需要亲耳听到那个答案。
“”
通讯机中沉默了片刻。
“收到，伤亡状况统计，确认，死亡人数0，受伤人数0。”
所有还停留在一二线的人，都收到了相同的消息。
在场的人把目光汇集到了同一个人身上。
青鉴一直注视着这场战斗直到这一刻。
他看向牧瑰的背影。
他和在场的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是牧瑰，一直站在这里，第一线才没有失守。
只有他和牧瑰能看见的言心秀*，他来到牧瑰身边，对牧瑰说：
“收回你的能力吧，已经结束了。”
封薄明*转身看向牧瑰，点点头。
牧瑰的态度除了鹰九的到来稍微有些波动，其余时候一直是平静的。
平静但不压抑。
似乎无论多么危难的情况，都不会动摇的那份平静，给了他们所有人战斗下去的安心支柱。
结束的时候亦是如此。
杨中校耳边似乎浮现了牧瑰所说的那句话。
“我要这次战役的死亡人数是0。”
当他第一次说出这句话的时候。
他身边没有人完全相信这句话。
有哪场巨大的战役不会产生伤亡？
尤其是直面这场真实的生物灾难的时候。
他们虽然觉得可以对抗，但至少要付出一些代价。
而当墙消失的那一刻，他们所有人都觉得，玩完了，瞬间陷入了绝望。
是牧瑰，用事实践行了这一句话。
明明他说，“全靠你们了。”
可到了这样的绝地。
他却第一个站在了前面。
一步也没有退后。
这就是他们看到的事实。
什么叫撑不住了的时候就拜托你了？
靠着他一个人的能力，还有他的队伍，就能解决这场灾难。
可反而言之，如果没有他，他的能力，他的队伍，这个基地将对这场猝不及防的灾难还有随之而来的意外，毫无防备之力，死伤惨重。
完全无视了周围的视线，牧瑰微微吐了口气，松开了鹰九的手。
鹰九手心的温度还没有消失，冷汗却残留在了她的掌中。
她不知道这是自己的还是牧瑰的。
但是她能感觉到那只手在离开的那一瞬间，剧烈地哆嗦了起来。
逆化之墙缩了回去。
牧瑰原本挺立的身体，缓缓地缩了起来，他半屈膝跪在了地上。
闫孟肃正站在他身后，看这情况，和鹰九一同扶住了他。
“呼”
和惧怕不同，那是生理性的、痉挛般的呼吸声。
他低下头，其他人看不见那双眼睛短暂地失去了焦距。
鹰九急切道：“喂！牧瑰！你怎么了？”
牧瑰没有搭着她们的手，而是把手撑在地面上。
咬着牙，颤抖地不停喘息。
闫孟肃余光突然瞄见他腕表上露出的醒目红色警告字样。
安静地，迫切地闪烁着的红光。
[神经疼痛等级超132度！身体轻度痉挛，呼吸性碱中毒风险！有生命危险！请立刻联络急救！]
闫孟肃眼瞳一缩，立刻转身道：“塑料袋！有没有塑料袋！”
杨中校扫了一圈没看见，马上跑去寻找。
然而青鉴已经先一步来到了牧瑰身边。
他一开始害怕自己会晕机吐出来，所以事先塞了一个袋子在口袋里，虽然最后也没用上，竟然这时派上了用处。
青鉴把塑料袋递给闫孟肃。
闫孟肃给牧瑰口鼻罩住，过了一会儿，呼吸情况有所缓和。
这时身边的人都聚集过来了。
金墨：“舅舅！你别吓我！”
顾疏：“怎么突然这样？你哪里受伤了？”
封薄明：“牧瑰！”
伊灰皱眉，蹲下来，把牧瑰的手拉起来探脉，又按照顺序顺着他的脊椎，抚过他的头、颈、背，端起他的脸仔细观察，将手贴上在他的胸腹。
身体没有任何问题，为什么他表现得像是在经历着剧烈的疼痛。
青鉴脸色变得特别难看。
在场，除了他和牧瑰本人以外，任何人都不清楚。
可他从来没去考虑过。
因为，他曾经以为以牧瑰那自私的个性，是不会这样做的。
从第一次鉴定他的能力开始，青鉴就知道了。
牧瑰的强化能力是有代价的。
强化人体本身或者强化他人的异能意味着突破这个人本该有的极限。
怎么可能没有代价。
但是牧瑰的能力代价是可以选择的。
有两个选择。
其一，让受到强化的能力者本人，去承受突破极限的身体损伤以及疼痛，此时对于身体或者神经造成的损伤是真实的，轻者可以通过各种方法恢复，重者就是不可逆转的永久性损伤。
其二，牧瑰本人代替对方承受代价，但是只需要承受突破极限的精神疼痛，身体并不会受到真实损伤，精神疼痛不会对他真实的神经造成损害，只是他需要一直承担相应的疼痛，期间不得昏迷过去。
强化重力、气压等这类东西的时候，他则是必然要自行承受代价，也是同理。甚至，根据强化的程度和范围，比起强化他人及其能力需要付出更大的代价。
而承受代价的时间和使用强化的时间是一致的。
根据强化的能力强弱，强化的水平高低，强化的能力数量等，这个疼痛强度会叠加增长。
这些青鉴都清楚，因为正是他将这份完整的鉴定报告交给牧瑰的。
所以，青鉴知道，目前牧瑰正在承受那份代价，按照他这段时间滥用能力的程度，他现在应该都被难以忍受的剧痛笼罩，而且这样的疼痛要持续数个小时。
他得硬生生扛着，昏迷也是不被允许的。
青鉴几乎咬碎牙齿。
为什么啊？
凭什么啊？
平日总是念叨着自私自利的人，能不出手就不出手的人，为什么会选择第二个选项啊？
这一点都不合情理吧！
虽然牧瑰之前也曾给艾柏枝强化过几次，可那几次，程度很轻，而且对方是小孩子，他自己承担也是合理的。
但是现在呢？
牧瑰其实完全没必要自己承担这一切，他没这个义务啊？！
他完全可以让别人承担这些，也应该这么做。
骤然间，青鉴回忆起，牧瑰对他说的：
“关于这个能力的代价，你要替我保密。”
那个时候，青鉴以为，牧瑰铁定是选择第一个的，不告诉别人是为了不让他人产生抗拒心理，而不接受他的强化。
但结果呢？
他竟然是想自己一个人把代价全部承担下来。
接受强化的人不用付出任何代价。
而牧瑰自己，只要他熬过了那段时间的精神痛苦的代价，也没有什么真实损伤。
两全其美。
这傻逼的思路估计是这样的吧！
青鉴彻底理解了。
然后他怒了。
可是怒气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牧瑰似乎适应了，抬起手，出声：“我没事，别紧张。就是一时松懈下来，脚软了，然后焦虑症发作了。”
一个糟糕的借口，他一点也不像是有焦虑症的人。
他干脆直接盘坐在了地面上。
他长舒一口气，拍了拍胸口，似乎真的缓过来了一些，表情一如既往地轻松平常。
周围的人看见这一幕也稍微松了口气，放心了一些。
只有青鉴咬牙切齿地道：“………这是！”
什么鬼的“没事”，这样的剧烈疼痛起码还要持续两个小时以上，因为他之前就连续用了这么久的能力啊！
牧瑰看着他，用眼神警告他不要说话。
青鉴咬着嘴唇哼了一声，撇过脸去。
但他的拳头还是不由自主地握紧了。
他很想骂牧瑰几句，为什么要这样逞强。
可现在这情况下，这也是不可能的。
他也答应过他不会说出去。
于是一腔的闷气堵在胸口无处宣泄。
伊灰将他们的细微动作看在眼里，发觉他们隐瞒了一些东西，却贴心地没直接问出口。
闫孟肃举起他的手腕：“这个呢？”
牧瑰看着这可怕的数字眨了眨眼睛：“坏了吧？”
闫孟肃：“………”
这句话好像似曾相识？
这句倒是真心实意的。
牧瑰很无辜，他真的觉得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样的疼痛，他确实是久违了，突如其来，挺不适应的，所以才一时那样反应。但是习惯了以后，就好多了。
他发觉只是他自己把自己吓到了，疼痛灾难化了，比起他以前那个身体，这个身体的疼痛阈值显然要高很多，所以其实真的不算什么。
按照感觉疼痛等级来说的话，顶多中度疼痛。
至于这个腕表，估计是根据他直接的神经反应来检测的，然而腕表是没办法测算出他的疼痛阈值的，所以事实上，他的体感疼痛要远低于这个数值，比起以前，确实好多了。
看似恐怖的疼痛度数，他真的还好，并没有撒谎。
周围陷入了一片寂静。
牧瑰看着他们一群不信任的眼睛，漫不经心道：“你们不信我也没办法。”
他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道：“封薄明*、雷辰*、Gray*、颜策之*，回来。”
青鉴和牧瑰都听到了言心秀*幽幽的声音：“只是你不应该在这时候收回你的能力。”
牧瑰一愣，背脊一凉，莫名有种不详的预感，可是已经晚了。
距离他们最近的封薄明的身体上浮虚化，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而牧瑰刚刚站稳的脚，突然踉跄了几步。
随着身后的四只游魂归位。
牧瑰举起拳头放在嘴边，忍不住咳嗽了两下。
他睁开眼睛，瞳孔一缩，只见满手的鲜血。
他自己的血。
“牧瑰！！！”
“牧瑰！”
“舅舅！！”
第046章 第46章 启携微明（1）
“封薄明*回来。”
封薄明*听到了牧瑰让他回去的呼唤。
他是没有反抗的权利的。
他只是他能力的一部分。
哪怕他不想帮忙, 牧瑰的命令下，他也必须行动。
这是这次出战最明显的感受。
当然这次，他是自愿的, 牧瑰不会强迫不愿意帮忙的人出来，他也很感谢牧瑰为他、他的家人、他的家乡所做的一切。
一路上，牧瑰都展示出朋友的姿态。
即便不是，他们相处中也早就建立了身后的友谊。
然而这只是对现实中二十岁的封薄明。
牧瑰对他，似乎不想多说几句, 畅谈关于那些丢失的记忆。
他也没多少感触。
他甚至都不记得关于牧瑰的任何事情。
他本以为只是如此。
直到他闭上眼睛，陷入了他失去的那些回忆里。
***
2060年4月1日。
后来被称为灾诞的愚人节。
如其名，命运似乎将全球的人类都戏耍了一番。
那是前所未有的大灾难的开端，灾殃的诞生之日。
那一天, 封薄明只是一如平日地去11号教学楼305教室，参加他所选修的公共课。
公共课对于大多数学生来说只是一个赚必要学分的东西。
这堂课也混杂了不同学院的学生。
教室最后面睡了好几个学生, 还有几对调情的情侣，以及用教科书做挡，写其他作业, 或者拿卡片终端玩游戏的。
封薄明挺喜欢这堂课讲解的这本经典名著的，所以听得还算认真, 虽然大多时候还是看录像，老师只是监督纪律, 这会儿老师嫌呆着无聊, 刚刚已经回办公室了。
偶尔，他会把视线投向窗外。
四月初，比往年暖和一些, 接近正午，在熏人醉的阳光中, 风送着轻盈的柳絮上了天空。
外头景色如同朦胧地笼上一层梦幻的轻纱。
瞥见一角的操场上有人带着孩子在放风筝。
封薄明边转笔边想着，等会买点东西吃顺便去散散步好了。
他看向墙壁上的小电子屏，10点50分。
快下课了。
教室前方的录像屏幕啪嗒一声消失了。
取而代之是一整面底黑字红的警告界面。
“什么？！”
“什么鬼？”
“怎么了？”
“什么字？”
“出错了？”
“被病毒入侵了？”
“我喊一下老师吧？”
打破平静的意外事件让无聊的学生们愉悦地骚动起来。
然而，他们还没能仔细看上面写了什么字，广播里警报声刺入他们的耳中。
熟悉又陌生的警报。
六秒，渐弱，停六秒，再次响起，以此为周期，进入循环播报。
“防空警报。”
封薄明听见耳边传来轻声。
他转过去。
这句话落在耳中，他才把目光转向那边，对准说出这句话的那人。
一个应该和他同龄的学生，五官是普通清秀耐看的，可没什么记忆点，衣服有些褪色老旧，穿着没什么时尚感，面上似乎有些疲惫，像是没睡足似的，黑发和面庞倒是打理得很干净。
他说出来的时候，封薄明才意识到这个警报到底是什么。
只有重大纪念日才会响起的警报声。
安居于和平世界的人们几乎忘记了它原本的作用。
他没有停止，而是看向屏幕上出现的字样，快速地念出来：
[注意！非他国空袭！有不明天体突然出现在地球引力场范围内！数量众多！体积小！请听到防空警报的民众立刻就近寻找人防工程躲避！！！预测坠地时间不到十分钟。附近没有人防工程的请就近寻找开阔地躲避！！！]
“上面写的这些字什么意思？不明天体？”
“愚人节的恶作剧吧？”
“谁敢动学校的系统就为了一个恶作剧啊？”
“而且这个广播，这个警报声，要是玩笑也太大动作了吧？会被骂吧？”
“演习？要不要象征性出去一下？”
“先稍微看一会儿情况吧。”
“我看网上大部分人都听到这个声音了，情况会不会很严重啊”
“开玩笑吧，谁会信啊，不明天体？天降陨石吗哈哈哈哈。”
原本昏昏欲睡的课堂一下子注入一些新奇的刺激，教室里的学生骚动起来，大声讨论。
“开阔地”在人群中，只有那名同学喃喃，猛地站起身。
封薄明也不由得跟着起来。
他跑到窗边。
封薄明晚他一步，紧随他来到窗边。
他们的动作也吸引了其他同学。
跟着他也有几个人走到窗边。
“说不定真有呢？”
有个人话音刚落。
封薄明眼中就映出巨大的燃着火焰的光点。
在瞳孔中急速放大。
他屏住了呼吸。
“那个是不是啊？”
其他人还在有趣地观察。
他邻座的那位同学，最先来到窗边，也是最快离开窗边的。
“来不及跑了，跳楼也不可能，三楼下去必死”他嘴里这样嘟囔着。
封薄明脑子空白了，他的思维跟不上这个情况，但他不自觉地追随着他的脚步。
他跟着他跑出教室。
封薄明对着他喊道：“喂！你想做什么？你刚刚那话什么”
像是被突然扼住了喉咙，他说不出话了。
那名同学打开了消防柜，取出了消防斧，他拿起斧子倏地转身，那眼神中冲来的魄力，让封薄明心神震撼，一个字都挤不出来。
消防柜中的斧子有两把，他看见封薄明在身边顺便给了他一把。
“跟着我做！”
封薄明懵了，但比起思考这件事的意义是什么，他选择先去相信，他只是照做了。
那名同学举起斧头走进教室。
教室里的人目前注意力正在窗外。
“这是真的吗”
“真的是陨石”
“跑吧！”
“快跑啊！还愣着干什么？！”
他们陷入了恐慌，争先恐后朝着教室门口跑去。
却见一个人拿着斧头堵住了门口。
封薄明就在他身后，抱着斧头站着。
他们慌忙的脚步停了一瞬。
“什”
他冷冷地扬声道：“来不及跑了！蹲桌子下面去！”
然后，他举起斧子，拼尽全力，咬牙劈断了一个课桌连在地面上的支脚。
砰！！！
继续另一个。
其他学生似乎也不算特别愚蠢，他们起码接受过地震演习训练，即便只是走过场。
他们有些蹲到墙脚边，有些蹲在桌子下面。
封薄明学着他劈断了另外两个课桌的支脚，劈断了，可手也剧烈发疼。
“呃呃。”
这个课桌是比较长的，是被固定在地面上的，两个人两边下斧，才彻底劈断与地面分离了。
他一手扯起课桌，另一手扯上封薄明，蜷缩在了门边的墙角下。
桌面恰好斜靠在两人的头顶。
封薄明被一只手按下脑袋。
封薄明这才察觉自己正被身边的人紧紧地抱住。
声音在耳边骤然消失了。
在猛烈袭来的失重感之后，封薄明的意识被黑暗笼罩。
***
他是在浑身剧烈的疼痛中苏醒的。
封薄明动了动手指，缓慢地睁开了眼睛。
“哈啊呃啊啊啊啊啊啊！！！”
他浑身泡在汗里，他如果不是他能清楚感知到自己的嘴唇没有动弹，他会以为这个声音是自己发出来的。
他的眼前是刚刚那个护住他的邻座的同学。
他还紧紧闭着眼睛，身体趴在地上，那样凄厉的声音和扭曲的五官，让人毫不怀疑，他正在经历惨绝人寰的痛楚。
封薄明咬着后牙，在斜靠的桌面与碎石构筑的三棱柱空间中，他的身体动弹不得，眼前的人也是如此，他只能往前伸出手臂，他勉强碰触，握住了对方的手。
那手也滚烫，像是烧得通红的炭。
封薄明却死死按着，没有放开。
他的视野不可抗力地扭曲了。
像是磨砂玻璃那样，渐渐看不清任何东西了。
他再一次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的时候，他浑身感觉轻松了许多，不再像骨头要融化了那般痛苦。
可他还是愣住了。
因为他的视线直直地对上了一双干净的纯黑眸子。
对方直勾勾地盯着他，他也愣愣地定在那里。
过了好一会儿，封薄明听见他开口：
“手。”
封薄明低头，他的手还握着对方的拳头，赶紧松开了：“啊！对不起。”
封薄明看见他无表情亦无感情地道：“没关系。”
寂静持续了短暂的一会儿，难以忍受的。
狭小的空间中，他们能听到对方呼吸的声音。
封薄明不想就这样下去，于是主动问道：“你有没有受伤？”
对方重新看向他：“没有。”
封薄明：“可我刚刚看你很难受。”
他顿了一下道：“那个不是伤我也不知道是什么。”然后他反问道，“你呢？”
封薄明感受了一下身体各处，笑起来：“那样就好，我也没事。”
实在是个奇迹，他们在这样大的动静里，竟然两个人都没有受伤，至少身体和手脚都没有被压在水泥下。
封薄明笑道：“我叫封薄明，开封的封，浅薄的薄，光明的明。”
“牧瑰。”
“哪两个字？”封薄明眨了眨眼睛。
“牧羊的牧，王鬼瑰。”牧瑰表情变化不大。
封薄明：“多亏了你反应及时，我们才活了下来，不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牧瑰：“屏幕上写了。”
封薄明：“你是说陨石？”
牧瑰：“不明天体。”
封薄明：“你是说不明天体砸中了我们这里？”
牧瑰：“类似。”
封薄明：“真是”
他真的做梦也想不到，有一天自己会被陨石砸中。
封薄明转了下头，轻轻抬手推了一下，感觉起来压得很结实。
他很快放弃了，叹息道：“看来我们只有在这里等待救援了。”
他们现在的姿势是面对面趴着，背上就是质量不错的桌板，与原来剩下的墙体形成支撑。
身体和腿基本上没有任何活动空间，手和头可以动的空间也不多。
牧瑰也在观察，不过他的手碰到了一些缝隙。
侧边墙上有几指大小的缝隙。
他用手指剥落那个缝隙上的碎石，让缝隙变得更大一点。
封薄明问道：“你在做什么？”
牧瑰：“确保让空气流通，看看外面情况。”
封薄明也学着他这样做。
从墙体的缝隙中，牧瑰的眼睛看出去。
他用力眨了眨眼睛，发现自己的视野确实比之前清晰了些。
但是为什么会这样，他目前也想不清楚，所以先专注于观察外头情况。
墙外走廊全塌没了，可以从缝隙往外清晰地看见教学楼后面的花坛。
牧瑰眼瞳一缩。
封薄明脸色惨白地收回视线，神色剧烈动摇。
尸体、尸体、尸体
遍地碎尸。
一群尖叫着逃窜的学生。
和一些被压在建筑碎渣里，伸出血手向外求助的人。
地上一滩血泥里面还残留着衣服、毛发、骨头之类的。
像是人从内而外爆炸开的样子。
牧瑰没有像封薄明一样移开眼睛。
看了一会儿，他瞧见一只苍蝇飞过来，停在血泥边上，拨动着细细的腿脚，开始吮吸鲜血。
牧瑰的身体僵住了。
之所以看得那么仔细清晰，是因为，这苍蝇足有一只成年的野狗那么大！
牧瑰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他对封薄明道：“你再看一下。”
封薄明不是很想看，但是听他语气严肃，他再次尝试。
他随即倒抽一口冷气：“那是什么？苍蝇吗？为什么这么大？我眼睛花了？脑袋没有砸到啊？”
他从来没在现实中看见过这么大的苍蝇。
牧瑰：“我和你看到的是一样的。”
他掐了一把自己的手，很疼。
他说：“我们没有在做梦，那么外面应该是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封薄明觉得喉咙很干燥，咽了咽口水：“什么意思？”
牧瑰接着看了一会儿，提出了自己的猜测：“生物变异了，植物疯长，很多动物体型变大了，而且开始袭击周边的人。”
封薄明也看了一会儿，脸色青紫交加。
袭击真是一个委婉的词。
那些变异的动物是把人当零食嚼。
封薄明感到一阵眩晕。
他不敢相信这是现实。
这不是真的。
他们刚刚还在教室里上课呢。
过着平凡的日常生活。
为什么突然变成现在这样了？
“三天，不，顶多一天，没有水，我们一天都撑不过去。我们得想办法自救。”
封薄明看向牧瑰。
牧瑰没有像他一样问为什么，而是开始研究怎么办。
平凡得毫无特色的脸庞上，只有平静。
封薄明颤抖的心脏开始缓和频率。
封薄明道：“说不定会有消防队或者”
牧瑰淡淡地陈述事实：“看这情况，大概来不了，也来不及。”
封薄明凝神看向那双眼睛。
刚刚他觉得牧瑰格外平静。
不，与其说是平静，更像麻木。
封薄明无暇思考，对他说：“我们要出去，一起出去，即便没有人能来救我们，也不放弃希望。”
面对他过分热切的眼神，牧瑰的眼珠子缓缓转过来，轻轻点了点头，像是赞同。
封薄明想起他刚才的一系列行为，假如不是有求生欲，也不会这么快地反应过来吧。
封薄明道：“我们一起想想如何能出去吧？”
第047章 第47章 启携微明（2）
牧瑰听到封薄明的这句话, 没有回应，反而转向墙上那一小点缝隙，他伸手从另一边的缝隙里面抽出一小块混凝土块, 敲了几下缝隙的边缘。
然而，虽然有缝隙，但墙体比他们想象得厚很多，轻轻敲没怎么动弹，用力敲击, 外部的漆和混凝土碎片剥落一点之后，就不再扩大，里头是砖块，反而是他手中的那块混凝土块碎了一些。
封薄明看着他的动作：“你是想敲开这个裂缝吗？我也来帮忙。”
牧瑰阻止了他, 把手中混凝土块也放下了：“敲不开的，以我们俩的力量, 也没有工具，别白费力气了，找其他法子。”
封薄明沉思了一会儿。
可是越想, 他越觉得可怕。
他想不出这样的情况下如何能够自救。
说到底，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学生。
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危险。
直到此刻, 他才明白，一个人能够无灾无难、健康地活到二十岁, 是多么幸运的偶然。
牧瑰还在透过缝隙看外头。
封薄明问他：“你在看什么？”
牧瑰：“随便什么, 看看有没有人过来，或者求救的方法。”
然而，很快, 他们听见了外头的声音。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要！！！！！”
“怪物！！！”
“不要吃我！！！！”
“救命啊！！！”
惨叫凄厉，连绵不断。
封薄明心一凉。
他和牧瑰均透过缝隙看见外面, 尤其是后头聚集了许多人。
惨叫声从教学楼正面转向背面。
距离他们应该不是很远。
一只几层楼高的螳螂进入了他的视线。
螳螂身前的两把大镰刀上沾着血肉，嘴里叼着几个人，咀嚼之后咽了下去，很快它伏地身子，继续捕食进入它的捕猎范围的人类。
相对于他以往的体型来说，现在这些猎物都太小了，它需要吃很多。
封薄明将这一幕烙在眼中。
他无能为力。
他们俩现在自保都做不到，连从这里出去都做不到。
要是这个怪物迈步这片废墟，他们必死无疑。
人命就是这么脆弱。
封薄明死死盯着外头的动静。
不要过来。
千万别过来。
别再吃了。
快逃。
拜托。
活下去。
他只是心中反复默念着这些话。
反正他的话语谁也传达不到。
那大螳螂在这边吃完了人，就沿着人群逃窜的方向过去了。
大螳螂走了之后，还有一只横冲直撞的大野猫，皮毛秃得很难看，浑身裹着触目惊心的电流，速度太快了，来时只能看见一分残影。
牧瑰看着它玩弄着手底下的人类，尽情地听完了惨叫之后，拧掉了对方的四肢和头颅，然后继续下一个。
显然它已经吃饱了，而要填饱这样庞然大物的肚子，需要多少猎物，他没办法计算。
这只野猫虽然横冲直撞，脚步却非常轻盈，曾经落在他们头顶的这片废墟上。
废墟却只是略微晃动了一下。
饶是如此，他们还是感受到了心惊肉跳。
封薄明看见牧瑰没有害怕而移开目光。
他仍是不停地观察。
那仿佛是这样一个眼神。
在求一个不知究竟会不会存在的生机。
从中午看到黄昏。
期间和封薄明交替。
然而，得到的只有不好的信息。
到傍晚六点为止，没有一辆警车或者消防车进入校园，没有人有余力救别人，跑得掉的都逃走了。
多架直升机轰隆从天空中飞过，他们知道，那不是来接他们的，可每一次经过都会抱有一丝希望。
他们有时也听到与他们一样同在废墟里的求救，渐渐也没了声音。
大概这片废墟，只剩下了他们两个活人。
过了一段时间，鲜血从他们身边的缝隙渗进来。
封薄明转了个头，面向墙体，眼不见为净。
天色渐渐黑了。
校园里的夜灯如常亮起。
原本应该遍布人影的校园，只剩下了满地的尸体和游荡的怪物。
封薄明感觉到了。
他们的身体因为之前的那阵痛苦，出了很多汗，七个小时以上，没有进水，身体这样下去很快会进入脱水状态。
假如一天之内，他们没有脱困，他们会死在这里。
而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们脱困的希望只是越来越渺茫。
而且四月晚上的天气还是有些冷下来了，在这个小小的空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封薄明对牧瑰道：“手。”
牧瑰还在看外面，“什么？”
封薄明握住了他的手。
牧瑰略带讶异地看向他。
封薄明的嘴唇上沾着灰尘，已经干燥得起皮了，但他还是笑道：“你的手有些凉，我天生体热，这样可以把我的温度分一点给你。”
牧瑰愣住了。
握住他的手确实非常温暖。
和他不同，他手脚天生虚凉。
冷的碰到热的，那热度就更加明显。
幸好是两个人。
封薄明心想。
封薄明温柔地放缓声音道：“如果害怕的话，就握住我的手，我听说，体温能够给予人些许的勇气。”
不是单纯的体温，而是人的体温，且这个人会伸出手支撑他，这个事实会给人勇气。
牧瑰眼神对准他，瞳眸黑亮得可怕。
害怕？
不是的。
封薄明怔怔地又想，他真的是在害怕吗？
封薄明看向牧瑰另一个放在地面上的手，五指无意识划蹭地面，已经留有一些白痕，而指尖是颤抖的，上面已经通红，再继续可能要滴血了。
封薄明握住他的另一只手，紧紧地将他的双手握在掌心。
“正是因为这样的时候，才需要冷静下来，不然就算看到了生存的线索，也没办法好好用起来。”
封薄明想。
他应该不是害怕。
而是愤怒。
这是愤怒的颤抖。
是为了那些如草芥般死去的人而愤怒。
牧瑰似乎认同了他的话语。
他深深吸气、吐气。
身体的颤抖停止了。
过了一会儿，他看着封薄明说：“体热不是好事，说明你身体散热快，消耗能量也快，支撑时间更短。”
封薄明失笑：“确实。”
牧瑰重新把视线放在外面，一只手攀着墙，另一只手扔与封薄明握在一起。
“嗯？”
封薄明：“你发现什么了？”
另一间教学楼的灯亮起来了。
似乎有些学生留在了教学楼里面，一直等到现在才出来。
牧瑰透过窗隐约看到了人影。
他很快确认了。
那些人从教学楼下面门口出来了。
大螳螂和大野猫不在了，他们是学校里，目前牧瑰看过来最大的变异生物，其他生物虽然也有很多变大了，却都没有这种体型，行动也不是很快。
高耸的树木下面，小小的路灯映照下，一群学生各自持着棍子扫帚等东西，颤抖着，但团结在一起。
牧瑰刚想出声，骤然止住了。
“滚啊！！”
对着向他们聚集过去的甲虫
学生中带头的那个女生拳头挥过去，她的拳风带起了一道火焰。
真实的火焰。
虫子就算变大了，本性还是怕火的。
这一下就驱退了不少。
还有试探着靠近的大野狗也跑了。
“快走！”
牧瑰睁大了眼睛。
刚刚因为这个讶异的事实愣住了一会儿，他很快反应过来，对着缝隙大喊：
“这里有人！！！！救命！！！”
嗓音撕裂了。
对方似乎也听见了，这么大声，不可能听不见，然而，他们转了下头，牧瑰他们被压在重重废墟下，他们很难靠着声音找出牧瑰和封薄明所在的位置。
几个学生互相看了几眼，均摇了摇头，然后他们一路向外逃跑。
封薄明连忙道：“有人经过吗？”
牧瑰表情没什么变化，这是他猜到的结果：“他们大概听到了，走了。”
喊出来只是尝试一下。
在这时候，他们不可能冒险去救别人，这对他们来说不是明智的选择。
封薄明苦涩一笑：“”
牧瑰：“但是我刚刚看到了一个现象。”
封薄明：“什么？”
牧瑰：“生物变异了，人也可能变异了。”
他把刚刚看到的和封薄明说了一下。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刚刚有个女生拳头上出现了火，而且不止一次，她就是依靠这个驱赶别的生物的。”
封薄明：“异能！”
牧瑰：“应该是类似的。”
牧瑰说着，看向封薄明金灿灿的头发，还有那双明亮的眼睛，即使在这昏暗逼仄的空间内，似乎也在隐隐散发着亮光。
牧瑰突然道：“说不定你也有呢？”
封薄明愣住：“我？”
然后他问：“什么异能？”
牧瑰：“不知道。”
封薄明苦笑：“那肯定不知道啊。”
而且他们也不知道如何验证。
这种魔幻的事实，他们又不曾遇见过。
外头的灯闪烁了几下。
教室的灯、路灯的灯光、月光，都没办法通过小小的缝隙照进这里。
封薄明和牧瑰都有些虚弱，他们只是握着手，坚持着而已。
夜色更深一些的时候。封薄明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几乎抬起头都看不见牧瑰了。
他双眼迷糊地喃喃道：“不知道我爸妈怎么样了，我希望他们能好好地活下去。”
他刚刚用腕表尝试过联系数次，可是没能联系上，而且他的腕表很快就没电了。而牧瑰用的不是腕表，是老式的智能手机，在躲避的动静中，甩了出去，不在身上。
牧瑰：“少开口吧，保存体力。”
封薄明笑了笑：“太黑了，我快看不见你了。”
牧瑰简短道：“手。”
是的，他们的手还连在一起。
封薄明想，如果不是还有一个人留在身边，十个小时下来，他可能要疯了。
封薄明如今还能笑出来，是因为身边有一个牧瑰。
封薄明：“好黑，如果有个蜡烛，或者是小灯”
牧瑰：“你是不是困了？先睡一会儿吧。”
封薄明还在呢喃：“如果有光就好了”
然而，他这句话一落地。
他们两人中间突然浮现了一个光团。
照亮了两人的面庞。！！！！
牧瑰和封薄明都精神一振。
瞪大了眼睛。
小小的光团浮动在两人中间，光芒柔和明亮，飘渺，似乎一不小心就会消失。
“这是光！真的是光！”
牧瑰和封薄明都屏住了呼吸，生怕呼吸吹散了这团光。
然而他们周围没有蜡烛也没有灯，腕表的灯光都开不起来了。
牧瑰和封薄明怔了片刻后，不约而同喊道：“异能！”
牧瑰嘴角终于稍微露出一丝的微笑，他轻声道：
“你的异能是光。”
封薄明还是不能置信，他伸出手想要捧住这个光团，光团轻轻落在他手心，带着温热的感觉，又像是蒲公英的柔毛，轻若无物。
话说，光芒怎么会有重量呢？
即便是这样微弱的光芒，也能温暖人心，给人带来巨大的喜悦和希望。
封薄明舔了舔干涩的唇：“这真的是我创造的吗？”
封薄明笑道：“这样就不怕黑了！”
牧瑰道：“我们有机会出去了。”
封薄明抬头看他：“可是光能做什么呢？”
牧瑰抿嘴：“这样的光当然做不到，但是激光可以。”
封薄明：？？？
他眨了眨眼睛：“你说真的？”
牧瑰面无表情：“你如果做不到，我们就死定了。”
他完全是死马当活马医的样子。
现在好歹有了点出去的希望。
封薄明：“好吧！我试一下！”
话说得盲目自信。
然后他停住了：“可是我不知道怎么做。”
脑袋完全是空白的。
开玩笑，一个正常的大学生怎么可能直接会用异能？
牧瑰沉吟了片刻，尝试性道：“你想一下游戏、动画、小说里面都是怎么做的？”
他又说：“你刚刚不是说了光，然后光就出现了，你集中注意力再试试？”
封薄明很容易就做到了。
他的指尖浮现了小小的光球。
牧瑰把手拢过去，问道：“能不能凝聚起来？高能激光应该不止这个温度。”
封薄明也成功了，似乎他说什么他都能做到。
牧瑰：“你很厉害啊。”
封薄明看着牧瑰面无表情却真心实意地夸他的样子忍俊不禁道：“你才是，我一点思路都没有，你却这么快想到了。”
牧瑰没空和他互相夸赞，他拿起混凝土块，在墙上画出一个半圆。
“差不多这个大小，人可以钻出去。”
封薄明先试了一下用手指指尖凝聚的激光切割开了一个碎块，然后他看着那个半圆，再透过缝隙瞅了眼断墙剩余高度，重新在上面画了一个圆。
“以免卡住，再大一些承重也没问题的，墙体本身很厚。”
牧瑰看着他画得圆比自己圆多了，陷入了短暂沉默。
封薄明笑了笑：“虽然我是学服装设计的，但因为爱好选修了一个建筑模型设计课。”
牧瑰：“好，直接开吧。”
封薄明伸展了一下五指，没有发抖，也没有冷硬，他吸了口气，他的手指尖碰上自己画的线。
嗤嗤嗤嗤嗤！
指尖的激光击穿了墙体和里面的砖块，砖石碎屑飞向他们。
牧瑰捂住口鼻，趴在地上。
封薄明也抽回另一只手，捂住自己的口鼻。
激光的能量很强，比起锯子锯木头还要容易一些。
那个半圆被平整地切了下来。
封薄明割完，与牧瑰相视点头，伸手一推。
夜晚冰冷的空气灌进来。
封薄明眼角的泪水沁出来。
他从未如此怀念外头的空气。
封薄明对牧瑰道：“你先钻出去！”
牧瑰点点头，弯曲身体从洞中慢慢爬出去。
他踩在稍微稳固一点的废墟碎块上，朝着封薄明伸出了手。
封薄明也同样钻了出去。
握着他的手，两人站在了一块钢筋突出的水泥板上。
看着下方，堆积的碎块还有游荡的怪物，他们面对面，坚定了眼神。
“我们慢慢下去吧。”
废墟堆积得不算过分高，但也有五六米，一不小心踩空还是很可能摔伤，他们好不容易从最困难的境地逃脱，不能折在这里。
他们互相搭着手，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终于踩在了平地上。
他们头顶飞过几只硕大的甲虫。
前方也有好几只聚集过来。
牧瑰问封薄明：“游戏中那些人怎么用激光来战斗的？”
封薄明笑道：“我试试激光枪吧，不行我们就马上逃跑。”
说完，他伸出手一炮轰飞了前面的几只虫子。
牧瑰：“你这个能力很强。”
封薄明：“这算是幸运，我们走吧！”
清空了周边的威胁，然而，牧瑰却没有马上动身，他站在原地道：“你要往哪里去？”
封薄明这才想起，宿舍他们是回不去了，世界大变了，哪里都是怪物。
封薄明对此没有多少犹豫：“我要回家，我要去我爸妈身边。”
牧瑰定定地看着他：“你家在哪？”
封薄明：“锦城？”
牧瑰：“你要怎么去？”
封薄明再次沉默了。
牧瑰接着说：“太远了，看看这情况，我估计铁路、飞机都不能正常运作了，公交车估计也停了，公路能不能开还是另说，另外就算有车我也不会开，你会吗？无人车估计是起不了作用了。”
封薄明张了张嘴，他一边惊讶于牧瑰一瞬间就理清了现状，一边惊慌于该如何回去。
想了半天，他想不出法子，直接道：“交通工具都不行，那我走也要走回去！总之我一定要回家！”
牧瑰轻轻回了一个嗯。
封薄明问他：“牧瑰，你呢？你家人呢？”
牧瑰：“我是一个人。”
封薄明愣住了，然后他反应过来，他说的一个人，是指他没有父母，或者任何别的亲戚了。
“真的一个都没有？”
牧瑰神色如常地点头：“没有。”
封薄明没有继续追问，他直接向牧瑰伸出手：“我要回我家，你要和我一起走吗？路上也有个伴。”
牧瑰看着他的手，没有立刻伸出手。
封薄明却明确从他的眼里看到了答案，他是想和自己一起走的，他只是不明白他为何犹豫。
牧瑰：“我目前没有任何能力，我可能只会拖后腿，这样你要带上我吗？”
封薄明愣住，随即笑起来：“什么啊？你在顾虑这个啊？”
“你没有异能没关系啊，我有，有异能的人当然要帮助没有异能的人，而且你也可以在别的地方帮到我，我们，互帮互助。”
对他来说，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牧瑰：“我们才认识多久？你要信任一个认识不到半天的陌生人？”
封薄明丝毫不犹豫地点头：“嗯，我会百分之百信任你的，不然两个人怎么一起走下去呢？”
封薄明不再等他握住他的手，而是主动握上他的手。
“而且，要不是你帮我，我也会被困死在那个地方，你不能说你没有能力啊，能力又不止异能，我需要你帮我。这一路会很长，你要是不嫌弃我话多，就和我一起走吧。还有，我们是已经认识了十二个小时的生死之交，我们已经是朋友了，不算陌生人了。”
牧瑰那张不习惯做生动表情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茫然失措的神色：“”
第048章 第48章 确认一下
接下来的记忆就模糊了。
他想继续看下去, 画面轻轻破碎了。
明明相遇的记忆清晰地浮现了，似乎从某一点开始，这个人又消失在了自己的生命中。
他记得自己后来和颜策之一起同行, 可是细想起来，他突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救下他，并和他一起行走了。
缺少了一个位置的记忆的违和感第一次被他真实地捕捉到。
为什么他会忘记呢？
“你不记得我了。”牧瑰曾经对他说过。
他没放在心上。
因为他以为自己一开始就不认识他。
哪怕后来种种证据证明牧瑰确实认识他们，他还是不信，他当时记忆里从始至终没这么个人。
但牧瑰说的是真的。
他自己以为完整的记忆里少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人。
封薄明*睁开了眼睛。
他想, 他要和牧瑰说的话又多了一些。
现在能力已经使用完毕，他重新归位回到牧瑰身侧。
然而，他看到的却是牧瑰吐血的景象。
“牧瑰？！”
“牧瑰！”
“舅舅！！！”
青鉴、封薄明、金墨最先反应过来，发出了难以置信的叫声。
杨中校立刻对着通讯机吼：“派最近的救护车过来！有一人受伤！”
牧瑰看着手上刺目的鲜血, 也愣了片刻。
然后，他缓缓张了张手掌, 轻声无奈道：
“来这套啊。”
疼痛还在持续，体内的每一寸血肉仿佛都沸腾起来，不, 更像是有一股岩浆顺着经脉在体内乱窜。
吐血的情况的话，内脏估计有损伤了, 肺部或者胃部。
“咳咳咳咳咳。”
这根本是不可抗力，牧瑰又猛烈地咳嗽起来, 喷出了更多血, 这回不止是嘴里，还有鼻腔，甚至耳朵、眼眶里面, 蜿蜒的血痕从中流淌出来。
金墨叫得格外响亮：“舅舅！七窍流血！”
牧瑰没力气回他。
知道了！别说了！
他的情况不太妙，他当然最清楚！
不详的预感应验了。
他本来以为代价就算再大, 他也能稍微撑一下，结果没想到来这一套。
什么顶级能力！忒没用！简直是废物！
条件贼多，代价还这么大！
要不是真的万策尽了，他绝对不会用的！
言心秀*这时又又又贴心地解答了他心中的疑惑：“这种程度还不会死的，七个要是全用上，全力使用能力持续十几天，能力使用完毕又没有强大的治愈能力者续命，这种情况才会死。”
他的表情还似乎无奈又心疼的样子。
牧瑰：“咳咳咳咳！”
操！
他都不清楚自己是气急攻心还是因为能力代价导致的吐血了！
青鉴：“他说的是真的吗？！他怎么知道？”
牧瑰很想说，他又怎么知道他会知道这些？！
但他现状是在无法开口。
喉咙像硬生生被塞进去一只烧炭一样，嗓子都发不出声来了。
牧瑰咬牙。
然而如果仅仅止于此，情况还算好了。
虽然情况已经很糟糕了，然而还可以更糟糕一些。
滴答滴答滴答。
伊灰看见牧瑰的袖口和裤脚边缘滴落的鲜血。
他直接拽过牧瑰的手，将衣袖一把捋了上去。
然后大家便看清了他手臂上宛若岩浆烫过一般发着金红的裂痕，绽开，崩出血，撕开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口。
伊灰也是第一次见这种情况，他愣住了 。
周围一圈人都吓懵了。
伊灰：“失礼了。”他说完直接撕开了他的领口，果然他的脖子和身体上也出现了同样的崩裂的伤口，蹲下来掀开裤腿也是同样的状况。
伊灰皱眉判断道：“这样下去会失血过多。”
这会儿后方用机器飞速运送来了担架。
伊灰直接将牧瑰抱了上去。
牧瑰躺在那里，浑身是狰狞裂开的伤口和鲜血，他穿着的一身黑衣不断渗出血来，触目惊心。
他咳了一会儿又开始倒气。
医生直接扯出绷带给他脖子上包扎，因为那种裂痕也出现在了脖子上。
青鉴脸上还带着怒气：“喂！牧瑰！你可别死了！！！”
金墨完全慌了：“舅舅！撑下去啊！！！！”
封薄明焦急万分：“牧瑰，你伤得这么严重！这也是能力的代价吗？！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做？”
顾疏担忧道：“你这个样子太可怕了？你没事吧？喂喂喂，别闭眼睛！”
伊灰皱眉：“按照这个失血速度和伤痕增加速度大概很快就有事了。”
牧瑰现在像是一个被烧过头而开裂的陶土，浑身上下都在崩裂。
颜策之脸色全白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但还是跟着他们一起送牧瑰。
杨中校对着通讯机：“指挥中心联系队伍确保通路，联系医院，有伤患需要紧急救治！”
一群人跟着担架一起跑，边跑边喊。
牧瑰原本觉得还好，现在多少有点尴尬得想死。
身体的感官很快盖过了这种尴尬。
他现在不止是一处疼，而是由内而外每一寸骨骼、肌肤、器官，全都疼起来，皮肤寸寸皲裂，骨骼肌肉犹如溶解了一般。
然而，这样的感受，也渐渐麻木下来。
严重但不致命，他的经验这样告诉他。
他曾经无数次穿行于生死之间，负伤数也数不清了，他知道哪种程度的伤是致命的，哪种不是，哪怕不情愿，也清楚地知道了。
他还是讨厌疼痛，他还是怕疼，只是很多时候习惯了。
如果可以不承担，他也不想。
但比起他前世所承受的，这样身体上的痛苦是可以忍受的。
身体上的疼痛，或许是这世界上最微不足道的痛苦。
想到这个，他反而放轻松了一点，坦诚的让全身心去承受这种痛苦。
这对他来说，真的没什么。
牧瑰看着身边叫喊的人群，好好活着，都没有受伤，反而莫名感到有些欣慰。
他擦了擦嘴角和鼻下的血。
他轻声说：“你们做的很好。”
金墨：“啊啊啊舅舅！别说遗言！别立flag！！”
青鉴：“闭上你的嘴吧！等会你痊愈了有时间说话！”
封薄明：“拜托你……你不要逞强，疼的话喊出来会好受一点。”
颜策之视线死死粘在他身上，仿佛在祈求一般，令人不忍对视的目光。
伊灰：“能说的这几句话可能是回光返照。”
牧瑰：？？？
他知道伊灰可以看出来他伤势并不致命了，现在开始混乱中逗乐子了吗。
然而伊灰紧蹙眉头：“这里就你的伤势最严重，不，就你有伤，而且是重伤，失血过多确实会致命，而且细菌增长速度也很快，伤口放任可能会有各种并发症，你不要不当一回事。”
金墨突然道：“让柏枝过来！他的异能可以帮他！”
青鉴：“那不是还是要用到他的异能吗？！”
牧瑰侧头咳出一口血：“咳咳，不，这样就好，这样我可以快一点恢复。”
他知道自己这种伤一时半会好不了。如果这样能让他们安心下来。他也乐意这么做。
封薄明：“你先别说话了！”
伊灰：“如果内里有受伤，把瘀血吐出来比咽下去好一些。”
金墨：“那舅舅你快点吐。”
牧瑰：………
他翻了个白眼。
感觉燃尽了。
随便吧。
他躺在担架上随便他们摆弄。
但他很快又想起那个暗中阻挠他们的敌人，刚想开口。
言心秀*打断了他：“那个人暂时不会再对基地出手了，你先集中注意力养伤。就算他继续搞什么动作，你必须得养好伤才有力气对付他不是吗？”
牧瑰直直的望入他的眼睛，那里面毫无保留地装着真挚的担忧和心疼，连他自己都无法判断那是否是演技。
似乎是认同了他的话，牧瑰张了嘴，也没开口。
牧瑰努力调整着呼吸，就连呼吸这个动作都能牵动胸腔各处的疼痛神经。
这时候，疼痛阈值高的好处就出来了。
换作是他以前的那个原生身体，两种能力的代价叠加在一起的疼痛，他是绝对受不了的，现在可以忍受，起码可以让他少吃点苦头。
他仰着头看见了跟在他身边的那八只鬼，其中四人的眼神，看向他的眼神明显发生了变化。
牧瑰几乎是一眼就察觉了出来。
他太熟悉他们了。
然而现在没有办法问。
上急救车时，牧瑰对杨中校说：“杨中校，闫参谋，你们得留下。”
他们留下来得做什么，大概牧瑰也不需要提醒他们了。
杨中校没有再试图迈上救护车，而是和闫孟肃一起对他郑重行了一个军/礼。
另一边金墨也没忘记带着方启荣和体力耗尽而昏迷的樊芳燕上车。
救护车砰的一下关上门提速飞驰去医院。
救护车上，医生尝试对伤口进行暂时粘合，做不到，因为伤口的裂痕在随时扩大，他浑身上下，包括脸，都蔓延着裂痕，按照他目前的情况来说，遍体鳞伤是一个真实而非夸张的修饰。
他所做的所有急救措施都无异于杯水车薪。
血把他浑身上下都浸透了。
“怎么会有这种事情！！！”
气得医生大吼。
反倒是牧瑰在很冷静地安慰其他人。
等到了医院，那边艾柏枝也被送过来了。
他一见到牧瑰就哭成了个泪人。
“牧哥哥！！！不要哇啊啊啊啊啊啊！不要死！！！！！”
不会死的。
牧瑰哭笑不得。
牧瑰浑身是血握着他的手，觉得不是很好。
让这么小的孩子看到这些。
“柏枝，不要伤心，你的能力能帮我。”
他们俩能力配合之下创造出了很多愈合伤口的植物。
之前用过的治疗外伤很有效的玉芦荟，虽然效果还不算特别强，但是比起一般的手术治疗迅速多了。
而强化的代价在与艾柏枝配合的方面是几乎温柔的，且持续时间不长。
只是内伤问题很大，牧瑰一直在倒血。
让人怀疑他是不是会就此失血过多而亡。
这方面医院是比较专业的，好歹控制住了情况。
牧瑰身上的伤口到了某个时间点就不再扩大。
但重伤还是没有变。
只是他们的治疗只进行一半就被迫中断了，牧瑰在某一刻直接晕了过去，这意味着强化能力的代价持续时间结束了，他终于可以昏迷过去了。
***
牧瑰再次醒来的时候。
他看见身边躺着一团东西，发现是艾柏枝。
发丝柔软微微卷曲，充满疲惫而睡着的脸蛋，眼眶红红的，眉头紧蹙像是被梦魇缠身，他匍匐在他床的边缘，死死拽着他的被子。
牧瑰伸出手，想去摸摸他的脑袋，结果发现自己手被缠绕成了一只白色的绷带怪，他低头，碰了一下脸，发现自己全身都被裹成了木乃伊。
牧瑰扯了扯嘴角，解开了手上缠绕的绷带，还费了很大一番功夫。
手已经完好了，只留下淡淡的痕迹，完全看不出之前还有那么多狰狞的裂口。
牧瑰看向艾柏枝，看见他的脑袋上，突然冒出来，一朵小巧可爱的铃兰花，他不由得露出一个笑容。
“行了吗？”伊灰走进来笑道：“这个小朋友的能力真是不错，这才多少时间，就将你补回去了。”
说的跟补什么破布似的。
牧瑰晕过去的时候艾柏枝吓傻了，然后哭得更惨烈了，他以为牧瑰死了。
后来发现没死，于是赶紧给他继续治疗外伤。
就这样，在他晕倒的期间，还有一群人照料着他的身体。
青鉴、金墨、封薄明、颜策之、顾疏他们全都在这个房间的其他病床上，筋疲力尽地睡了过去。
苍剑声和鹰九这时也进来了，他们都把声音放轻了。
“哟睡美人终于醒了？”鹰九笑着递给他一些清淡的吃食。
牧瑰：“你不休息一下吗？”
鹰九：“我现在身体可比你好太多了，你多操心操心自己吧。”
看起来确实没问题了。
生产之后的虚弱已经在她红润的脸上完全看不出来了。
很难相信这是刚生娃不到两天的人。
牧瑰让鹰九轻轻抱着艾柏枝去别床睡了，看起来在他床上睡得不太舒服。
苍剑声轻声问道：“要我叫醒他们吗？”
牧瑰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他们都很累了，让他们睡够了再说。”
伊灰按了床边按钮把医生叫来了。
然后过了几分钟，整个医院最好的医疗班子都站在了他面前。
十几双眼睛静静盯着他。
牧瑰：……
倒也不必……
他们看着他在护士帮助下拆完了上身和小腿的绷带，看到了他身上完全复原的痕迹。
病床边的医疗机械被打开，给他做了一次全身扫描，发现没有异常问题，他们乌泱泱一群又悄无声息地撤了出去。
牧瑰看着他们终于撤走了，松了一口气：“所以我说已经没事了，何必这样。”
伊灰笑起来：“还是有必要确认一下的。”
第049章 第49章 一战成名
“雷辰呢？”
牧瑰没在这里看到他, 于是问伊灰。
伊灰拿了一个苹果削好皮递给他，说道：“他去给基地充能了。”
青鉴、金墨、封薄明、颜策之、顾疏几人逐个转醒。
金墨最先动起来，揉了揉眼睛, 就看见坐着拆完绷带坐在床上的牧瑰：“舅舅！你醒了！怎么不叫我！”
他跳起来跑到床边：“绷带怎么没了？！”
牧瑰指了指艾柏枝的方向让他放轻声音。
金墨赶紧捂住嘴。
牧瑰：“医生让我拆的。都已经好了，怎么还把我绑成个木乃伊？”
青鉴：“什么叫已经好了？你那个伤口什么鬼，用小朋友的神奇植物全身涂满也恢复也很慢，而且内伤也超级严重，真不知道你怎么活下来。你都睡了28个小时了, 中途都换了两次绷带了。”
牧瑰愣住：“这么久？”
他看了眼腕表，时间确实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颜烺嗤笑道：“不然呢？身体受了那么重的伤还想马上活蹦乱跳吗？”
牧瑰看向手臂上的针和挂在上头的营养液：“这个还要挂多久？”
伊灰笑道：“医生说了算。”
牧瑰：“我讨厌打针。”说完，他就拔掉了针，“反正刚刚检查我的消化系统是完好的, 我就吃东西补充营养好了。”
顾疏：“你得好好听医生的话啊。”
他没想到，平时看起来那么稳重可靠的人, 有些地方竟然也像小孩子一样任性。
牧瑰吃了一会儿，抬头看他们：“你们有好好吃饭吗？”
他们几人都没有回答。
伊灰替他们说道：“吃了一些应急食物，都守着你呢。”
牧瑰：“这可不行, 你们现在去食堂好好吃一顿热饭热菜，还有洗澡。”
青鉴摸着下巴：“这就有点难度了。”
金墨：“医院食堂是职工和病人分开的, 但是人也很多。”
牧瑰：“人多又怎么了？”
颜烺咋舌：“烦。”
顾疏：“倒是可以去临时军/营那边吃，但是那边比较远, 一来一回比较费时间。”
伊灰勾起嘴角：“你睡着了,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还是先谈谈这个吧？”
看了一圈这些人逐渐奇异的表情，牧瑰缓缓皱起眉头, 他隐约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伊灰开口了，唇角挂着调侃般的笑意：“首先, 从结论说起——”
“你成英雄了。”
牧瑰张了张嘴，脱口而出：“说什么屁话？”
伊灰：“哈哈比想象要有趣的反应。”
青鉴也憋笑：“恭喜你，一战成名。现在你是拯救了这个基地的英雄。”
金墨眨眨眼：“舅舅确实是这样的人，看起来就不喜欢当英雄。”
颜烺：“谁喜欢啊？所以才会有这一系列麻烦啊，关注度这么高真的好吗？”
顾疏：“可是这也是事实啊？他不是真的救了这个基地吗？”
鹰九伸出手指指点点：“在那里说什么风凉话，你们也是一样的啊。”
牧瑰扶额：“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来个人给我讲清楚些。”
他才刚醒就感觉又头疼起来了。
还是伊灰，他拿出卡片形终端，放在他膝盖前的小桌子上，轻轻点开中心的圆钮，白光闪烁，屏幕上浮。
“首先，看这一段录像。”
录像进行了加速处理，没有声音，但是影响十分清晰。
牧瑰看下来道：“这是监控？”
“是的。”
这个录像清晰地记录了他们战斗的场景，主要集中在他和杨中校左右，大概是无人机拍摄的。
牧瑰：“这个又怎么了？”
伊灰笑道：“不急，你先看完。”
牧瑰很快就看到了自己倒下、站起来、后吐血被送走急救的样子。
从他人视角看是真的有些惨。
牧瑰无语地看完了影像，开始怀疑他们是不是在搞恶作剧。
伊灰：“看完了？”
牧瑰：“嗯。猜不到，你们直接说好了。”
伊灰把一个腕表递过去。
牧瑰：“给我这个做什么？”
伊灰：“已经解锁了，打开，找到信息箱。”
牧瑰依他的话，把信息拉出来。几十片信息叠在眼前，他从中捕捉到了一些零碎的信息，可以确定这是一个普通人的私人腕表。
“有个链接条看到了吗？”
一般现在跳转页面的链接都搞得比较花哨，为了吸引别人点进去，或者让人清晰认知到这东西在哪，有时甚至会搞出一个立体动画，像这样一条网址搁在那里，算是很古早的方式了。
牧瑰点进去。
显示的是一个停播的直播间。
浮现的是大大的红叉，以及封禁提醒的标识。
牧瑰皱眉：“等下该不会？”
伊灰：“答对了~”
牧瑰：
伊灰欣赏着他震惊的脸，说道：“你刚刚看见的那个监控镜头的影像在战斗的某个时间点，被指挥中心的一个终端，作为直播链接，‘不小心’被发送了出去，而且是送到了整个基地除了军/方和政府方的人的腕表里。”
因为之前他们发送危机预警信息是从指挥中心设置直接发送的，也只有指挥中心有这个权限，信息管控中心已经合并入指挥中心了。
牧瑰的震惊是半点都没作假，他怎么可能预料到这样的事情？
怪不得，他们刚开始战斗的时候，民众都窝在家里，偶尔有一些出来看情况，尽管有公安队伍力量管制道路，也不应该这样毫无声响，安静配合。
而后期他们准备紧急撤离的时候，撤离又那样迅速顺利。
牧瑰：“荒唐？！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是被病毒击中了？还是黑客？我有叫望冬青看着的，他人呢？”
伊灰道：“你这就怪错人了，就是他最先发现了这件事，赶紧去指挥中心查了一遍，才发现是哪台终端出现了错误，初步检查下来，那台终端上非常清晰地记录了一切流程，基本上没跑了，应该是那个工作人员的失误，但他对失误的事情也没有特别清楚的印象，看样子很慌张，就我观察下来，那不像是演的，那就是个普通的指挥中心职员，也可能是慌乱中出了错，也不是故意的。”
牧瑰看着伊灰的表情，就知道他也不太信这就是个简单的失误。
“就没人检查公共网络么？”牧瑰问道。
“基地的公网都是管控的，大家都知道，谁会把这种显然违反规定的事情去公网上乱说？而且，大家都有自己的私群，传播是很快的，直播的这个链接源很稳定，他们也没必要去别的地方找，有腕表的都能看到，那个时候所有官方队伍都集中注意在战斗上，战斗开始前都已经强制断掉了所有私联的东西，连他们家人都可能联系不到他们。要不是望冬青的智能电子宠物违规连接着私网，估计还察觉不到这事情。”
不过战斗全程也播得差不多了。
公网上安静得可怕。
私网估计早就爆炸了。
牧瑰抱着头，“操。”
好像当初叫望冬青偷录影像想要把杨中校造成英雄的也是他自己，这算什么，回旋镖吗？
看看这个监控里拍到的东西，杨中校的异能完全被一群强大异能者的光芒给掩盖下去了，适得其反了！
青鉴道：“这个医院外头围的人不少，不坐军/用车我们大概都出不去。”
金墨：“等你出院了我们去临时军/营待一段时间大概就好了吧？”
颜烺抄着手叠着腿坐在那里：“搞不懂那些人想干什么，堵门很有趣吗？”
虽然牧瑰确实很讨厌站在人前，讨厌纠缠舆论，但比起这个，他更关心那个暗地里搞事情的敌对者。
牧瑰朝着言心秀*站的地方看去，言心秀*对他点了点头。
似乎是在印证他的想法。
牧瑰再次询问伊灰：“望冬青有没有发现其他线索？”
伊灰：“你是想问他有没有发现外源入侵是吧？没有，他和那边的技术人员仔细检查了所有终端系统，那段时间没有被任何外源介入的痕迹。除非对方是个比他们技术力高很多的黑客。他们确认了很多遍，查到的那个直播源确实就是从指挥中心发出去的。”
伊灰突然道：“内鬼。”
牧瑰：“不，那里除了望冬青，基本上每个人都是灾难前就在里面工作了很久的人，望冬青他又是察觉这一异常的人，他跟着我们的一路上没有撒过谎，是信得过的人。”
伊灰沉思着，寻找着别的可能性。
然而牧瑰已经有答案了。
牧瑰道：“有人告诉我，有一个洗脑能力者。”
言心秀*闻言嘴角轻轻上扬。
伊灰思索片刻点头道：“确实假如是洗脑的话，就算是，在那边工作了很久的人，也可以动手脚，而且不会有任何人察觉。”
这样一来线索就断了。
即便死盯着那个被能力洗过脑子的人估计也没太大用处。
青鉴：“你是指那个把墙撬走的人？”
牧瑰：“对了那个墙……”
金墨：“放心，樊芳燕一醒过来就将金属墙变形移动过去了，毕竟变形不需要消耗那么多体力。”
牧瑰：“实在勉强她了。”
他说的是之前，勉强他她各处跑去补墙。
他此言一出，病房里的所有人都拿着奇怪的目光戳他。
毕竟整个基地最勉强的就是他自己。
他有资格说这句话吗？
牧瑰：“………”
牧瑰无语地闭上眼睛。
真他妈头疼！
伊灰继续道：“估计那个把墙移走的家伙是个置换型的空间能力者，他把整个城墙和棋子交换了位置。然后那个洗脑能力者就是他背后的人吧。方启荣和指挥中心某个人也被他洗脑了。就是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的人。”
他两三句话就理清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言心秀*道：“据我所知，他身边只有被他洗脑的人，没有过合作者，但是也有可能这次不是。”
伊灰：“就是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
牧瑰记起言心秀*曾经说过，那个人的目标是自己。
为什么是自己，答案也很清楚了，他身上只有一个东西是别人想要的，EX级异能。
但对方是洗脑能力者，不是掠夺他人能力的异能者……所以是打算控制他吗？
想到这里，牧瑰问伊灰：“方启荣情况如何？”
伊灰：“你是想确认他是不是真的被洗脑了？答案是确定的，他醒来之后就一直在念叨要毁掉墙，很明显是被洗脑的症状，通过催眠暗示刺激全都无法唤醒他。”
牧瑰：“异能导致的洗脑必须要依靠精神力更高的精神类型能力者来解除，其他是不管用的。”
伊灰笑：“你这么清楚？”
青鉴突然警惕起来，伊灰还不知道牧瑰是来自二十年后的。
伊灰轻笑：“哦对，预言来着。”
实际上牧瑰在战场上所展现的能力绝对不是预言了，这个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了。
伊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道：“八个人。”
什么？
青鉴和牧瑰都抬起头看他。
伊灰收敛了笑容。
他根据自己的观察，做出的判断，得到了这样的结果。
突然出现在牧瑰脚底的类似罗盘阵法的东西，是他真实的能力，出现的那四个人都是他身边强大的异能者。
他也曾考虑过，是不是复制他们本人，并强化。
他也能看出另外一点。
牧瑰不止一个异能。
这一点他找闫孟肃问过。
在出示可靠的证件之后，对方给了他肯定的回答。
一个是EX级，一个是VG级。
其中一个是强化，另一个就是这个。
但是那突然出现的四个人的年龄，与现实中的人是不相符合的，性格也是不符的。
十年，至少。
他将十年后的他们召唤了出来。
能力使用结束之后，他们又消失了。
大概就是这样的能力。
结合他知道未来的事情。
之前还表现出那么熟悉自己且毫不隐藏的态度。
伊灰问道：“你该不会是从未来过来的吧？还顺便带来了八个人？不过好像除了青鉴还有你自己，我们这些人都看不到那八位。”
青鉴能看到是因为他的能力是鉴定，这是合理的。
至于是不是人，还有待质疑。
虽然是很离谱的推断。
但却几乎等于真相了。
不止牧瑰陷入了沉默，其他知道内情的人也沉默了。
鹰九：“………嚯哦。”
顾疏：“哇哦～”
苍剑声：“………”
伊灰得到答案重新笑起来：“哈哈哈哈，在得到确认前，我还在怀疑我自己的推测呢，没想到确实是真的。这个可太有意思了。”
牧瑰无奈地笑了：“我知道瞒不住你。”
单靠观察和推理，就能判断出这样的事实，他所认识的人当中也只有伊灰一个能做到了。
伊灰*笑着点头：“嗯，不愧是我。”
金墨睁大眼睛问他：“你怎么看出来的？如果他舅舅没有告诉我们他的能力，我是一点都看不出来。到现在也是，只有青鉴能听到他们说话，看到他们。”
他们的态度说明牧瑰以及在来基地之前将他的能力告诉这些人了。但似乎也有一部分人不清楚他从未来过来的事情。
伊灰手指弯曲贴着下巴道：“人的视线是有规律的有特征的，哪怕是发呆，他们俩的视线偶尔有时候会飘到没有人的地方，可眼神是集中注意力的，他们是看着某个东西的，但那里没有东西，所以我只能得出这样的结论，那里有一个别人看不到，但是他们能看到的东西。”
青鉴也吃惊：“只是这样？”
“‘他说的是真的吗？！他怎么知道？’”伊灰这样说道。
青鉴愣住，这是之前他说的话。
“这句话很奇怪，明明没有人对你说话，或者对牧瑰说话，那么只能是牧瑰身边还有某些存在开口了。从你们的视线可以判断，起码有八个人。”伊灰淡然说道。
虽然牧瑰不会经常去看那八个存在，看得出他是有意识地不去看他们。
但是青鉴是完全不会隐藏或者刻意改变自己的自然动作的，时间一长，很容易就发现了。
再加上牧瑰召唤出来又召回去的那四个人，他基本上就确定了。
无论怎么看，至少有八个人。
不，能说是人吗？
青鉴目瞪口呆，他竟然注意到了，记住了，在那种情况下。
“这其中有人告诉了你那个洗脑能力者的存在。”
在战后，他找过杨中校进行谈话了解了许多情况。
方启荣的情况似乎也不在牧瑰预判之中，可当他说要杀掉方启荣时，牧瑰却第一时间阻止了。
说明他也是临时得到的消息。
牧瑰饶有兴趣地笑道：“还有什么？”
伊灰：“让我想想啊，前面的我都是有一定推测的依据的，不过后面的基本是我的猜测了。”
“你说说看。”
“十岁啊，是十年以后来的？或者说——”伊灰顿了一下，“十年之后，我们都死了。”
他是指出现在牧瑰身边的那些能力召唤出的人。
其他人，尤其是被召唤出来的四人，均是露出惊讶地神色。
牧瑰嘴角的笑容有一瞬不自然的僵硬。
他自然没有放过这一瞬间。
伊灰笑起来：“看来是后者啊。”
牧瑰没承认也没否认，他明显不想回复这个。
伊灰继续道：“听杨中校说，你之前来接我，也是主动的，当时我就注意到了，你很紧张周边的情况，但是我后来让队员去勘察了，没有潜伏的人。你自己看起来好像也不确定，是其中一个人告诉你的？目标是我？为什么？你们的信息有些不通吧？”
“那八位，不全是友军吧？”
第050章 第50章 己明敌暗
太厉害了。
牧瑰无论多少次都会叹服伊灰的观察力。
“有一个是敌人。”
言心秀*没有表现出恼怒, 只是顺从地接受了这一称呼。
而青鉴则是很惊讶，这是牧瑰第一次如此明确地将这个男人称呼为“敌人”，虽然他知道牧瑰很讨厌他, 却没想到这么严重。
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明明他也提供了很多有用的情报。
伊灰抚摸着下颌问道：“但你相信他说的话吗？”
牧瑰：“我不信，只是他说的有些话已经被证明是真的了。”
有些时候，即便不能相信，他也必须依据言心秀*的话做出行动。
他熟知他的性格。
还有就是——
“我是绝对不会放他出来的。”
言心秀*笑起来：“不，虽然可能会花上很长时间, 但我会让你心甘情愿地叫我的名字，使用我的能力，这是必要的。”
牧瑰心想，这是不可能的。
他怎么可能会让一个杀人犯出来帮他？
青鉴来回看着, 感觉这三个人之间充满了火药味，虽然伊灰可能看不到那只鬼。
金墨反坐在椅子上, 托着脸：“只有你们能看到真没意思。”
伊灰：“那么，除了那个敌人，还有三个是可以叫出来帮忙的？”
“得看他们是不是乐意。”牧瑰看过去, 脸色舒缓了许多。
青鉴也看着他们，一男两女, 从来没有开口过，他们只是沉默着, 用陌生的眼神看着牧瑰。
牧瑰：“我的事情就到此为止吧, 连我自己都还很多不清楚的点，你有这样的洞察力，还不如分析一下那个藏在暗处的敌人。”
伊灰摊开手：“信息太少了, 而且我认为切入点在你身上。”
他笑道：“你能召唤的人里面还有一个未来的我，为什么不问问他？”
于是牧瑰问了：“你说呢？”
伊灰*挑眉：“在我的记忆中, 没有洗脑能力者的印象，青鉴那个时候虽然展开了普及的鉴定项目，假如对方是洗脑能力者，想要躲过去也是很简单的事情，可是从来没听说过这样一个人搞事情，至少我死之前没有听过。从现在的事情来看，对方也不像是有正常道德底线的人，那么，可以大胆猜测一下，他原本使用能力是有限制的，不能多次使用，但现在可以毫无顾忌多次使用了。还有就是，根据‘他’的说法，那个人，大概率和你一样，保留了回归前的记忆？”
青鉴更加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
牧瑰点了点头：“确实有可能。”
伊灰*看向言心秀*：“虽然我也不清楚你们发生了什么，但是就我看下来，他没有害你的意思哦。”
牧瑰不为所动：“那只能证明，他演技好得可以骗过你的眼睛。”
言心秀*笑：“那我可真了不起。”
牧瑰以前遇见的敌对者不少。
敌人也是分级别的。
最低级的就是那种仗着自己的异能公然嚣张，放纵自己的欲望伤害他人，又没有真正硬实力的家伙，俗称炮灰。
他喜欢这样这样的家伙，因为处理起来很方便。
升一级，就是实力比较强也比较会判断形势的坏家伙，这种，只要不是穷凶极恶就可以好好地利用起来。
再高级一些，就是那种没有任何道德底线，不怕死，以各种方式虐待他人，只以搞破坏为乐的反社会分子。
这种人能活下来的往往有一些比较棘手的异能，比如申屠十三，很难处理。
这种类型，让他逃掉了会很麻烦，放任其成长为一个大势力就更麻烦。不过提前知道了对方在哪里，控制起来也方便。
最后一种，是他最讨厌，也是最难对付的。
戴着伪装面具的敌对者。
他们在人群当中，伪装成了一个正常人的模样，耐心地隐忍，然后在关键时刻背刺所有人。
而这往往就成为致命的伤。
他们的实力极强，智商高超，心机深沉，蛰伏期长，没有百分百的把握，不会动手，没人知道他们的目的，但一出手就是惊天动地的事情。手段狠辣果断，直接断掉所有人后路，回过神来，他们已经将一切尽在掌握。
这样的人，牧瑰有印象的有两个。
言心秀*是其中做得最好的。
假如不是世界末日，他大概已经到了一手遮天的地步了。
他是那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黄雀。
然而，在场的人和鬼中除了牧瑰本人，其他都不清楚他的可怕之处，知道的话就不会说出他可以信任这种话了。
可是，按照他们现在分析下来，那个突然出现的隐藏的敌人，竟然也是同一挂的，连言心秀*对他所知都没那么多。
现在情况是，敌人目标是他，通过计策成功发现了他，瞄准了他。
而他连敌人的名字、目的一概都不清楚。
他在明，敌在暗。
这是非常巨大的劣势。
伊灰看着牧瑰表情笑道：“别这样担心嘛，往好点讲，起码我们知道对方的能力，还有对方瞄准你我的这一事实。”
牧瑰想也想不出个结果，也决定暂时将这个搁置在一边，他转向鹰九道：“既然你们不想去食堂，请几个医护人员帮我们打包一些饭菜送上来吃吧？”
鹰九点点头出去了。
封薄明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掌：“是不是我们太弱了，所以才让你这么勉强自己使用能力的？”
牧瑰比较喜欢他有什么直接说这点。
牧瑰看着他们，金墨咬着嘴唇，颜烺沉着脸，似乎也有这样的想法。
牧瑰微笑起来道：“我在使用这个能力之前，我也不知道他的代价，青鉴和我说他都看不见一些信息。”
青鉴闻言，盯着他，仔细看了一会儿。
“啊，现在能看见了。”
牧瑰：“只会出现已经知道的部分吧？”
青鉴：“……是的。”
［代价是本人身体需要承受与使用强度等量的伤害，承伤时间和程度与被召唤对象的强度、数量和使用能力的时间正相关，伤害可治愈。］
就是这样写着的。
这个是根据他们之前的观察也能得出来的结论。
牧瑰没有去安慰他们，反而说道：“如果可以，我也不想使用我的这个能力，假如你们变得更强，由你们来保护我，保护其他人，我就不需要用了，不是吗？”
他笑得很自然。
三人愣了一下，然后表情都松了很多。
青鉴嗤笑道：“不愧是你。”
金墨：“那舅舅你以后没有用你的能力的机会了。”
颜烺：“那就不要这样站在最前线了。”
封薄明刚想说什么，被牧瑰伸出手止住：“薄明，等一会儿吃完东西，你就回家去。”
封薄明愣住：“可是我已经联系过我爸妈了，他们都安好，没事。”
牧瑰：“不，你要一直留在家里，你得和你的父母在一起。”
封薄明脸色唰地变白了。
之前一直在考虑别的事情，这一刻，封薄明才猛然意识到，天下无不散之宴席，这种事。
“你不一样，过段时间我们就要出发了，我们的终点站不在锦城，而是京城。你是要留在锦城的。”牧瑰近乎冷淡地向他宣告这件事。
封薄明低下了头，瞳孔中的动摇掩藏不住。
他们一路上互相协助，来到了这里，也共同经历过战斗，培养了深厚的感情，可是却要他和这些朋友们告别了吗？
这是不是太残忍了。
青鉴：“你这说话的语气也太差了吧？”他转过头去安慰封薄明：“你别听他说的那么可怕，我们又不是一辈子都见不到了，有时间我们还是会回来看你的，而且还有联系……”
他突然想起来，现在大部分的基地好像跟外界的联络都是断绝的，这个联络如何建立起来也是很困难的。
一时之间说不下去了。
封薄明握紧了双手。
伊灰道：“我们来此的目的就是联系基地，只不过京城那边还没有找到方便的实时联络手段。”
全国几乎所有基地目前都是互相隔绝的状态，想要重新联络起这些基地是有极大难度的。
牧瑰：“等到异能者鉴定多起来，大概是可以找到合适的通讯的手段。”
青鉴：“我吗？”
牧瑰笑：“是啊，你得辛苦一下了。”
青鉴：………
他内心流着宽面条泪，握紧了拳头。
这家伙就喜欢使唤他。
封薄明声音有些虚弱：“我得考虑一下。”
牧瑰：“不要做出让你后悔的决定，回去跟你父母好好谈一下，没有什么存在，是能够取代家人的。”
他拥有一对关爱他的平凡的父母。
他不能再失去他们了。
封薄明抬头看他的眼神有些委屈，牧瑰不为所动。
这时，睡得比较沉的艾柏枝也醒了。
“牧哥哥！”
他起来后就扑到牧瑰怀里。
牧瑰摸了摸他的脑袋，把上面的花瓣和叶子扫下来：“睡得好吗？困不困？”
然后他又开始哭：“我做了好几个噩梦！我梦到你死了！”
牧瑰给他擦眼泪：“你看我现在活的好好的，多亏了你的能力。”
艾柏枝反复向他确认：“真的吗？你还疼吗？”
牧瑰摇摇头：“伤口都愈合了，也不疼。”
艾柏枝泪珠子簌簌掉落：“要是我也能战斗就好了，这样牧哥哥你就不用战斗了。”
牧瑰轻笑起来：“你也有你自己的战场呀，你做的这些不就救了我吗？”
况且他的能力也不适合战斗，不同能力应该用在适宜的地方，这是很重要的。
艾柏枝：“可你还是受伤了啊。”
“就算能治好，你还是受伤了啊。”
他带着哭腔的一句话，把周围的人都说得沉默了。
牧瑰愣住，过了会儿，温柔地抚摸着他的脸颊：“没关系，这不算什么。”
他道：“让你们担心了，抱歉。”
他说的是“你们”。
艾柏枝含泪摇头：“你为什么要道歉呀，下次不要受这么严重的伤了好不好？”
牧瑰从来不许下实现不了的诺言。
“不，一个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就会受伤，不只是我，你们也是。”但他也说，“不过，我也讨厌受伤，所以我以后会注意的，你也是，好吗？”
艾柏枝瘪着嘴，显然是不喜欢这个答案，眼神中除了伤心心疼，还略微有点生气。
他还想说什么，但看着牧瑰的表情，终究没有说出口。
青鉴腹诽，这家伙好歹说点善意的谎言啊。
鹰九这时候带着几个人进来了。
“先吃饭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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