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动土盖房子的前一天, 长春从万成家里借了牛车亲自把媳妇儿一行人送到镇上。
看到许久没有回来的槐树巷，一回来就有人和自己热情地打招呼，还会询问他和万安最近干什么去了, 怎么一直没见到人，打算什么时候再摆摊，张冬颇为感慨, 仿佛自己已经在这里住了很多很多年。
牛车刚停到家门口，张冬就看到文哥儿和隔壁邻居方家婆婆朝自己走过来。
“冬哥儿, 你总算舍得回来了，这么长时间没见，你人都看起来像是瘦了好几圈。”
“没瘦, 没瘦, 看着还和以前一样，不过比之前更有精神头了。”文哥儿一边朝冬哥儿走过去，一边接住赵婆婆的话茬, “赵婆婆, 你们这些长辈是不是隔了一段时间再看我们这些晚辈, 都会觉得晚辈吃瘦了？”随即扭头和冬哥儿说起前两天的趣事, “冬哥儿, 你这段时间没在家, 不知道，你回娘家以后，那段时间我在家里照顾孩子很少出门, 昨天还是前天，我出门要去街上买东西在门口遇到赵婆婆, 赵婆婆看到我还说我比之前瘦了好多好多。我自己知道自己的情况，这两天我捏着我的肚子上的肉感觉都比以前多了一圈, 脸也比前段时间圆润了，就这，赵婆婆还说我人瘦得不成样子嘞。”
“哈哈哈……”张冬乐得哈哈大笑。
赵婆婆认为自己眼利着呢，绝对没看走眼，笑着反驳文哥儿的话，“我老婆子的眼睛好着呢，我看你明明就是比之前瘦，你非要说自己吃胖了。”
“哈哈哈……冬哥儿，你瞧瞧，我说的没错吧？”文哥儿听到赵婆婆说的话，笑得更大声了。
张春在一旁将小弟和这一老一少的相处状态看在眼里，看到小弟在这里有人说话，过得开心，他就放心了。
赵婆婆和文哥儿同冬哥儿说了几句话，转过身同冬哥儿他大嫂几人打招呼，两人也许久没见冬哥儿的大嫂了，而且她的怀里还抱着一个胖乎乎的娃娃，这胖娃娃还有两个，长得一模一样，另一个胖娃娃在冬哥儿大嫂旁边那个姑娘手里抱着呢。
在文哥儿两人同大嫂姐妹俩说话的时候，张冬拿出钥匙打开了大门，招呼大哥把牛车停在院子里，然后两人再一起把牛车上的行李拿进堂屋。
把行李搬进屋子里以后，张冬和张春两兄弟打算把许久没有住人的房子里里外外打扫干净，赵婆婆和文哥儿两人也说要帮忙，张冬他们哪里愿意麻烦二人。
“没事，没事，也就帮把手的事儿，用不了多久。再说了，我这个老婆子还没有老到不能动弹的时候，帮你们扫个院子，铲一铁锹土，绰绰有余。”
“对啊，大家都是街坊邻居，你帮帮我，我帮帮你的，也就趁手的事儿。”
“不行不行，这太麻烦你们了。你们就在旁边站着，家里也就十天半个月没住人，只有一些灰尘，稍微打扫打扫就干净了，费不了多少力气。”
双方来回推拒，最后张大嫂提出让赵婆婆和文哥儿两人帮忙抱着两个孩子，他们四个人打扫房子，两人欣然同意。
“双生子可是吉兆，我们两个人可要好好沾沾你的喜气。”赵婆婆满脸慈爱地从冬哥儿嫂子手里接过一个孩子。
文哥儿也笑着附和，把另一个孩子抱在了怀里。
赵婆婆和文哥儿把孩子接过去以后，张冬四人便开始打扫房子，四人一起动手收拾，很快就把房子全都打扫干净了，张春还帮忙把大水缸清理干净又在里面提满了井水供媳妇儿她们用。
“房子打扫干净了，我也要赶紧回去了，我一会儿还要去卖砖瓦的铺子和泥瓦匠那里一趟。”
“大哥，你赶紧去忙你的吧，我们这里也没有什么需要你帮忙的地方。”
“大春，你回去吧，爹娘还在家里等着你呢。”
“嗯嗯，那我走了？”
“嗯嗯！”
“……”
张春离开以后，张冬几人坐在堂屋里开始说闲话。
听到邻居赵婆婆问起自己妹妹是否婚配，她怎么会想着把自己妹妹叫过来，张大嫂只说家里要盖房子，大家都有各自要忙的事情，实在抽不出人照顾两个孩子，自己索性便把妹妹叫过来帮忙照顾孩子。
至于妹妹是否婚配，张大嫂想起自己来镇上之前和万成他娘私下说的话，笑着说道：“我妹妹还没有婚配，不过有正在相看的人家，说不定过不了多久男方那边就能去家里提亲了。”
赵婆婆颇为可惜地点了点头，“我还想着你妹妹要是没有婚配和正在相看的人家，我手里有几个汉子可以把他们介绍给你妹妹，那几个人都挺不错的，家里也富裕，看看你妹妹中意哪一个，我帮忙撮合撮合。没想到你妹妹有正在相看的人家，没缘分哦。”
张大嫂嘴上说着可惜了，但心中却不以为然，她还是希望自己妹妹能和一个两情相悦又门当户对的人一起过一辈子，双方家庭差距太大，男方家生活富裕，自己妹妹嫁过去也容易受委屈。
五人说话间，两个孩子已经睡着了，张大嫂和自己妹妹一人抱一个孩子，起身准备把孩子抱进卧房的床上睡。
进了房间，张大嫂和妹妹把熟睡的孩子放在床上，盖上薄被子，她还问起妹妹对赵婆婆说的那些话有什么想法。
“姐，我能有什么想法啊？我又不是那种看别人有钱就想贴上去的人，我心里一直想的都是万成。”
张大嫂点了点头，和妹妹开口解释起来，“我问你这话也是担心我刚才替你回绝了赵婆婆，你心里不高兴。”
“我没有什么不高兴的，我这辈子就想过得和大姐你一样。你喜欢姐夫，姐夫也喜欢你，我现在也找到了一个我喜欢，对方又喜欢我的人。”张思娣以为她这辈子都不会被人喜欢，没想到忽然有一天，她忽然就有人喜欢了，而且喜欢她的那个人也正好是她的心上人，这世界上再没有比这更让她高兴的了，“等到成亲那天，或者在我和万成成亲之前，我也打算像你当年一样和家里断绝关系。”
张大嫂想到妹妹和家里人断绝关系以后事事都要靠自己，而且会和自己当年一样没有任何爹娘准备的嫁妆，彩礼说不定也会被那对该死的父母全部拿走，手里没有一文钱，她忽然问道：“二妞，你要跟我一起摆摊卖豆腐脑赚钱吗？”
张思娣当然想赚钱，但是……
“姐，还是你一个人去摆摊吧，我在家里照顾大宝和小宝。”
张大嫂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脑瓜子，自己居然忘了还有两个孩子需要人照顾，孩子们的身边根本离不开人，“那你就留在家里帮我照顾大宝和小宝，我每个月给你工钱，全当是我雇你帮我照顾孩子。”
“啊？！”张思娣属实没想到大姐会这样说，她还没开口拒绝便被大姐伸手制止。
“你什么都不用说了，事情就这么定了，你也要为自己做做打算，万一到时候你和我一样彩礼全被那对夫妻给扣下来，嫁妆也没有，你怎么办啊？不管你和万成的感情有多好，还是你自己能立起来，手里有钱，更让我放心。”
张大嫂说完就要出门去找冬哥儿商量他们两个人从明天开始摆摊做生意的事情。
张大嫂丢下一句“二妞你在这里帮我看一下孩子”就走出了房间，她来到堂屋正好听到文哥儿和赵婆婆两人在问冬哥儿什么时候摆摊做生意。
“你是不知道王贵家的饭有多难吃，尤其是他们家那个韭菜馅饼，吃起来老是有一股子酸味，我估摸着是那个馅饼放久了。”
“你这段时间没有摆摊，王贵家的摊子一家独大，他家的东西做得不好吃，也不让别人在那里摆摊和他们抢生意。槐树巷还有槐花巷的好多人都盼着你赶紧摆摊，你每天出门摆摊，也能和王贵家的摊子争一争，那些早上不想做饭或者来不及做饭的人也能吃个干净饭。”
张大嫂听到赵婆婆和文哥儿两人对冬哥儿说的话，也开口劝冬哥儿继续摆摊，“和谁过不去都别和钱过不去，能赚一文是一文。”
“冬哥儿，你嫂子说得对，是这个理儿！”
张冬有些犹豫，万安说不让他摆摊，况且他也担心没有万安在旁边震慑人，王贵他们一家会趁机做坏事。
赵婆婆和嫂子仍然在说劝他摆摊的话，张冬在摆摊和不摆摊之间左右摇摆，最后还是决定摆摊。
“咱们后天早上再摆摊，我准备明天去找万安把摆摊的事情和他说一声。”
“行！”
“……”
当天晚上，张冬熬夜做好了他给万安和万兴做的鞋子，每人两双，一双厚底布鞋，一双厚底布靴，靴子表面用的是之前给两人做衣服剩下的带有暗纹的黑棉绸布块。
第二天上午，张冬带上给万安和万兴做的衣服、鞋子和袜子以及给两人准备的肉饼和烙的油饼坐着牛车去两人干活的地方。
“你要和你大嫂一起摆摊？她卖她的豆腐脑，你卖你的饼，你们互不打扰。然后你大嫂她妹妹也住在咱们家负责帮你嫂子看孩子？”
怎么回事？真当他们家是客栈了？冬哥儿大嫂带着两个孩子住进家里无所谓，他大嫂的亲妹妹住进去干嘛？
算了，冬哥儿大嫂的亲妹妹毕竟是自己好兄弟的心上人，岳父家里也在盖房子，住就住吧。
张冬注意到万安的脸色不太好，猜到他可能是因为大嫂的妹妹住在家里才会脸色有些难看，估计到不远处有人在，只伸手扯着他的衣角，声音软和地开口，“万安，我大嫂她妹妹也挺可怜的。我大嫂的娘家人有多可恶，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妹妹好不容易从那个家里逃出来，如今我家里又在盖房子，她已然无处可去，只能在咱们家暂时住上一段时间。咱们……总不能狠心地把她从咱们家赶出去吧？”
万安抬手把冬哥儿的手握在手里，“我知道她挺可怜的，我没说不让她住过，我刚才是在想其他事情。”
“真的？”张冬冲着万安轻挑眉头，以他对万安的了解，不可能猜错他的心思，明明他说的这话才是谎话。
“真的！”万安重重地点了点头，随后轻笑一声反问冬哥儿，“你还不相信我啊？”
张冬笑笑没接话，万安就知道拿话诓他，从小到大每次被他说中心思，十次有九次万安都会这样拿话糊弄他。
“反正不管你是真的愿意让我大嫂她妹妹住进咱们家，还是假的愿意，我就当你是愿意的。我大嫂他妹妹是你的好兄弟喜欢的人，要是让你的好兄弟知道你不愿意让他喜欢的人暂时住在咱们家，多伤你们兄弟之间的感情啊。”
“是是是，你说得都对。”冬哥儿真厉害，每次都能猜中他的想法，“咱们别说你大嫂她妹妹的事情了，你跟我说说别的话，咱们两个好不容易才能见一次面。”
“行啊。”
“……”
“……”
两人聊了差不多有半个时辰，万安告诉冬哥儿说他二哥万兴最近好像被人给盯上了，是王地主亲戚的女儿，但他二哥好像不太愿意，说是不想处处被女方家压一头。
万安还说要给他找一个一起摆摊的人，找的那个人还是他认识的人，张冬不知道万安要找谁，他觉得他自己可以一个人摆摊，更何况还有他大嫂陪着他一起出摊。
光天化日之下，想来那些想做坏事的人应该也不敢当街动手，可看万安满目愁容，一副不放心他出门摆摊，唯恐他被人欺负的样子，张冬还是同意让万安找人陪着自己。
“你找的那个人靠谱吗？”
“靠谱，绝对靠谱，而且那个人你还认识。你先回家等着，等明天你们摆摊的时候，我让那个人去找你。”
“好吧。”
第72章 第 72 章
第二天早上, 张冬刚起床没多久，正和文哥儿他们在厨房准备今天摆摊要用的东西，忽然听到门外传来“砰砰砰”的敲门声。
张冬几人对视一眼, 不知道来人会是谁。
猪肉和豆浆都已经送到了，这个时间还会有谁登门呢？
几人顿时想到不好的事情，脸色都变得难看起来。
“不会是有人来家里找茬吧？”
张冬摇摇头, “不清楚，我去门口看看是谁。”
“咱们俩一起去, 我倒要看看是谁大早上天还没亮就敲别人家的大门。”张大嫂随手抄起擀面杖。
“我跟你们一起去。”
最后，除了还在房间里呼呼大睡的两个孩子，张冬他们所有人都一块结伴往大门口走。
张冬他们之前壮着胆子朝外面喊了一声, “谁啊？你敲我们家的门要干嘛？”
“开门, 是你相公让我来的。”
张冬听着外面的声音，感觉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像是在哪里听到过, 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来这声音的主人是谁, 而且这声音听起来年龄也不大。
听到对方是万安叫来的人, 张冬心中的防备放下了大半, 但还是很谨慎地透过门缝朝外看了一眼, 奈何如今天色尚早, 外面雾蒙蒙一片，又黑又暗，看不清门外那人的面容。
“快开门, 快开门，你干嘛一直不开门啊？”
另外一道陌生的声音响起, 把张冬他们吓了一跳，嚯, 幸好他们刚才没开门，这门外站着的居然不止一个人。
“你们来的到底是几个人啊？你们到底是不是我相公请来的人？”
张冬问了这句话以后便听到门外响起说话的声音。
“你管我们来的是几个人，赶紧开门！”
“谁让你这样说话的？吓到里面的夫郎怎么办？我们是来干活的，又不是来打架的！”
“可是……三哥，他一直不开门哎，我都快要冻死了！”
“而且咱们之前不是来过这里吗？万安大哥的夫郎又不是没见过咱们，他干嘛一直不开门啊？是不是在耍我们？”
“你还想不想吃饭啊？万安大哥都和我们说了，他夫郎胆子有点小，让我们不要吓到他夫郎，如果吓到的话，咱们就没有饭吃了。”
“哦……那我不说话了。”
张大嫂离得近也听到了门外说话的声音，外面这些人听他们说话的声音像是一群孩子，不像是有危险的样子，于是便压低声音凑到冬哥儿耳边说道：“冬哥儿，我听他们说话的声音，他们的年龄好像都不太大，而且又是万安找来的人，想来让他们进门也不会出什么事情。要不……咱们打开门把他们放进来吧？”
张冬思忖片刻，点头同意了大嫂的提议，抬手把堵门的木棍从门上拿开立在墙角，打开了院门。
打开门后，张冬他们抬头没看到人，习惯性地左右寻找人影，随后便听到了身前传来的略带不满的声音。
“我们在下面，你们朝哪个地方看呢？”
张冬急人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低下头，刚好和门外三个半大的孩子面面相觑，气氛不免有些尴尬。
这三个孩子除了最高的孩子到张冬胸口高，其他两个孩子的身高堪堪达到他的腰部，三个孩子身上穿着破烂带补丁可以露出脚踝和胳膊肘的衣服，脚上的鞋子露着脚趾头，头发和胸前的衣服都是湿的，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张冬这时也认出了领头的这位个头最高的孩子，之前他在自家门口见过这人，当时对方是来挨家挨户卖蘑菇和木耳的，万安和这人买过蘑菇、木耳和柴火。
不过，从万安二哥住在家里后，做木工剩下的边角木材都可以当柴火使，他们就没再买过柴火。自家的蘑菇和木耳一直是万安在买，每次还没有用完，万安就已经把新的买回来补上，原来是从这孩子手里买的。
文哥儿看到三人顿时惊呼出声，张冬扭头朝文哥儿看过去，显然文哥儿认识这三个人。
“文哥儿，你认识他们？”
文哥儿凑到冬哥儿耳边，压低声音说道：“这三个人是附近的乞丐，街上不少乞丐都听那个长得最高的叫大头的小汉子的话，但是那群乞丐的小头头。他们三个已经待在镇上好多年了，跟着镇上叫庞哥还是冯哥的恶霸一块混。”
张冬惊讶地看了一眼眼前的三人，忽然发现其中一个个头稍矮的小汉子在瞪着文哥儿，接着他便听这个人气愤地质问，“哎，你这个小哥儿，是不是在和万安大哥的夫郎说我们的坏话？”
“没有，他没说你们的坏话。”张冬淡定地开口，脸上带着笑，“他告诉我你们很厉害，小小年纪手下就管着一群人，可了不得了。”
刚才开口质问的那个小汉子显然没有想到他会是这个回答，顿时有些手足无措，双手抬起又放下，色厉内荏地叫嚣，“哼！谅你也不敢说我们的坏话。”
文哥儿和冬哥儿对视一眼，无奈又觉得被这样小的孩子“威胁”有些搞笑，轻笑着点头，“是是是，毕竟我们这些小哥儿胆子小得可怜，可不敢随便说你们的坏话。”
自己兄弟和旁边那个小哥儿说话时，领头的小乞丐已经和万安大哥的夫郎说起话来，“是万安大哥让我来陪你一起摆摊的，我叫大头，其他兄弟都喊我三哥，你叫我大头就好，我这两个兄弟觉得好奇闹着跟着我一起来，应该没事吧？”
张冬摆摆手，“没事，没事。”
“那咱们现在说一说请我要付的工钱，万安大哥说每天给我十文钱和五个烧饼当工钱，让我护着你别被人欺负了，直到他干活回来。现在我两个兄弟也跟着我一起来了，既然万安大哥只请了我一个人，你不用给我这两个兄弟付工钱，只要每天给他们五个烧饼就成，万安大哥的夫郎，这个条件你同意吗？”
“可以可以，就按照你和我相公说好的来。”
确定这三人是万安特意叫来陪自己一起摆摊的人，万安便把三人请进了门，厨房也没有他们能干的活，他就让他们坐在院子里说话。
张冬问起为什么他们胸前的衣服和头发都是湿的。
“万安大哥说你爱干净，让我收拾干净，穿上干净一点的衣服再过来，我和我两个兄弟来之前特意洗了澡和头发。”
张冬想到他们是乞丐，无家可归，于是假装随意地问道：“大头，你们在哪洗的澡？”
接着，张冬听到刚才和文哥儿放狠话的那个小汉子开口说的话。
“河里啊。除了去河里，还能去哪？你这话问得真笨。”
大头看到自己兄弟给我大哥的夫郎这般不客气，直接照着他的脑袋给了他一巴掌，“好好说话！”
张冬怔愣地点了点头，怪不得他刚才在门口听到这人在门外喊冷，在秋天的大早上下河洗澡可不就是冷嘛。他之前早上在河边洗衣服的时候，河水冻得他心口犯疼，手指发胀，更不要说这三个小孩下河洗澡，洗完澡迎着秋风一路走过来会有多冷。
张大嫂她们在一旁听着，也感觉心里不是滋味，五味杂陈。
张冬和张大嫂拿了布巾让他们把滴水的头发擦干，然后让他们一个人坐在厨房灶台前帮忙烧火，其余两个人坐在厨房旁边棚子下的灶台前帮忙把锅里的生豆浆煮开。
等把早上把他要用的东西都准备好以后，张冬和张大嫂两人送走了帮忙打下手的婶子，留下文哥儿和他们一起摆摊。
“文哥儿，让你跟着我们一起去摆摊没问题吧？你公婆也要摆摊，你家孩子给谁照顾？”
文哥儿无所谓地冲冬哥儿摆摆手，“没事，我相公吃完早饭要出门的时候，我可以让他带孩子去衙门，他们衙门最近挺清闲的。”
“那就好，那就好，孩子有人看就行。”
张冬几人在家里吃过早饭后推着推车去巷口摆摊，大头三人在后面不远不近地跟着。一行人到了槐树巷巷口，大头三人看到推车停下来便就近找了一个角落窝着，看着他们招呼客人。
一连数日皆是如此，后来彼此熟悉起来，文哥儿这些人开始从家里找出家里人不能穿的衣服修改以后拿给大头三人穿，也会把家里不要的又适合三人的鞋子送给他们三个孩子。
张冬和张大嫂没有适合大头他们三人的鞋子和衣服，又可怜他们无家可归，只能在破庙落脚，便会帮三人剪短枯黄毛躁的头发和长长的指甲，也会每天多塞给他们一些烧饼和馅饼，吃饭时也会给他们多盛饭。
大头三人手底下都有一些小乞丐，偶尔会拿着赚来的钱带着手下的小乞丐去街上洗澡房洗热水澡，然后用少拿两块饼为代价请万安大哥的夫郎帮忙给他们剪头发和剪指甲或是缝补衣服和鞋子。
赵婆婆在家里闲着没事做，儿子和儿媳妇不经常回来，孙子也要念书，知道张冬家里有三个小乞丐后，也会发善心把家里的旧袄和破棉被拿出来把里面的棉花掏出来洗干净晒干，原本压扁的棉花又成了蓬松干净的样子，用棉花和拆出来的旧袄布和被子皮给他们做成暖和的棉袄。
大头收到赵婆婆给的棉袄大为震惊，以后便隔三差五带着人给赵婆婆扫地，提水，送他们捡的柴火，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方家老爷子看到自己媳妇儿一大把年纪为了几个小乞丐做棉袄心中有些郁闷，直说她是没事找事。这老婆子整天说自己眼神越发不好了，给自己当家的都好几年没做过衣服了，居然发没用的善心给几个没人要的小乞丐做袄子。
然而，后来看到三个乞丐经常带着小乞丐们来送东西，今天送个果，明天送个花，又隔三差五帮忙干活，偶尔在路上遇到还有人朝他喊“方爷爷好”，他嘴里的抱怨也再说不出来了。
行吧，行吧，爱咋咋地吧，反正也是用不上的破袄烂被，用来给乞丐们做棉袄也算是物尽其用，给子孙后代积阴德了。
“感觉像多了几个小孙子一样。”赵婆婆和冬哥儿他们说这话的时候，身后还有一个小人儿在给她捶背，“我家那老头子嘴上抱怨，晚上还是别别扭扭地给我掌灯，还让他那几个老伙计回家把家里不准备再盖的棉被和不打算穿的衣服都拿出来。”
有了赵婆婆的带领，和她关系近的几个老婆婆也都乐意找些事情给自己打发时间。
槐树巷莫名其妙掀起了一股给小乞丐们做衣服和鞋子的热潮，大家仿佛在互相较劲，谁都不肯落于人后，不愿意被平日里看不惯或看不上的人比下去，而且这股热潮愈演愈烈，甚至蔓延到紧挨着的槐花巷和槐叶巷。
等到镇上的人反应过来时，忽然发现街上的小乞丐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干净了，脸色也没有以前看着面瘦肌黄，像是马上要死一样。
一直忙着给地主们和各村村长施压，让他们好快拓荒的县太爷抽出时间体察民情时，也意外发现街上的小乞丐变得不一样了。
哎？！怎么回事？难不成有大善人在做善事？
第73章 第 73 章
县太爷让手底下的捕快去查一查街上的小乞丐变干净的原因, 查着查着却查到整个源头发生于槐树巷，事情同两个小哥儿和两名女子有关。
而且其中一位小哥儿还是县衙一位捕头的夫郎，另一位名叫张冬的小哥儿是最近颇受地主们青睐的那个名叫万安的汉子的夫郎, 另外两名女子也和万安有拐弯抹角的亲戚关系。
年轻的县太爷摸着下巴琢磨了一下，百姓自发做善事，这可是一个大善举啊, 怎么着也要让这种善举延续下去。
“师爷，这件事你怎么看？你觉得本县令应该怎么嘉奖这些人？”不等师爷回答, 县太爷忽然想到一种嘉奖方法，挥手招来门口路过的捕快。
……
张冬和他嫂子还有文哥儿正在码头上摆摊，忽然听到远方传来有人在喊他和文哥儿。
张冬和文哥儿扭头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 发现是他们之前帮忙缝衣服的一个小乞丐。不远处的大头三人担忧地站起身朝兄弟跑来的方向看过去, 担心万安大哥家里出了什么事情。
等人跑到身边，没等张冬发问，大头已经先一步发问。
“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看起来慌慌张张的？”
张冬扶住来人瘦小的肩膀, 温声说道：“你先歇口气, 不着急, 慢慢说。”
小乞丐的胸膛剧烈起伏, 他站在原地等气息稍稍平复, 才带着激动又害怕的语气开口, “小冬哥哥，思娣姐姐你们三个赶紧回家看看吧，有好大一群捕快敲锣打鼓朝你家和小文哥哥家走呢。”
“啊？！”
文哥儿三人面面相觑, 这是怎么回事？
林胖夫妻俩也听到了小乞丐说的话，催着他们赶紧回家看看, “摊子有我们夫妻俩帮你们看着呢，你们赶紧回家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瞧瞧是出了什么事了，捕快怎么会突然跑到你们两家去。”
“那就麻烦你们两个了，我们回去看一眼再回来。”
张冬几人和林胖夫妻俩道过谢便急匆匆往家里赶。
张冬他们刚跑进槐树巷便看到巷口围了一群人，其中和他们关系熟络的人看到他们纷纷围上来和他们道喜，几人一头雾水，不知道喜如何来，问他们有什么值得道喜的事情，街坊邻居却一个个都笑而不语，让他们回家自己看。
张冬满心疑惑地朝家里走，一路上不停看到街坊邻居聚在一起有说有笑，看起来像是有大喜事发生，而且这些人看到他们无一不热情地和他们打招呼。
几人回到家，张冬意外在家里看到万安站在院子里，他还来不及惊讶便被堂屋门口墙根立着的东西吸住了眼球——堂屋门口的墙壁上莫名立着一块绑着偌大大红花的牌匾，牌匾上刻着“仁善之家”四个大字。
张冬指着堂屋门口那块牌匾，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这……这是怎么回事？”
“刚才县衙的一群捕快来给咱家、赵婆婆家和文哥儿家送牌匾和赏银，领头的捕头说是县太爷知道了冬哥儿你们先前做下的仁善之举后大为感动，便亲自题名这四个大字让人刻成牌匾送给咱们三家，给咱们三家每家送十两银子作为赏银，希望你们的善举能感染更多的人，让更多的人像你们一样做善事。除了咱们三家有牌匾，县太爷特意让捕快在槐树巷巷口立了一块刻有‘百善巷’的石板。”万安的眼尾无意间扫到冬哥儿的大嫂，忽然想起自己忘记一件事没有说，“哦，对了！捕快们给咱们三家送完牌匾和赏银，又在巷口立好石板后又带着人出城去给冬哥儿你大嫂家，也就是我大舅哥家里送牌匾和银子去了。”
“居然还给我家里送了牌匾，那我可要赶紧回家好好看看那块匾额！”文哥儿听到自家也被县太爷赐了一块匾额，扭头迫不及待地往家里跑。
张大嫂也很激动，想和冬哥儿好好分享这件事事，可看到许久没有回来的万安，想着冬哥儿和万安两个人应该有很多话要说，于是硬生生克制住了自己的激动，转身回房间去和自己妹妹分享这件喜事，留冬哥儿两人好好相处。
张冬听了万安的解释后恍然大悟，原来刚才巷口聚了那么多人都是在看巷口的石板，随后便后知后觉地激动又忐忑起来。
哇……他居然因为做了一些善事得到了县太爷的嘉奖？！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万安见冬哥儿一直傻站着不说话，笑着伸手轻轻掐了一把冬哥儿的软脸，打趣道：“怎么了？冬哥儿，你是不是高兴傻了？”
“没想到我没在家的这段时间，你居然做了这么大的一件事情，太厉害了！”不愧是冬哥儿！
张冬不好意思地拍掉万安的手，“也没有很厉害啦。”随即不熟练地把话题转移到万安身上，“你怎么会突然回来？王地主家的活你干完了吗？”
万安摇摇头，“还没干完，不过也快了，就剩一点点小活没有做完。最近天气越来越冷了，我想着好久没有回来了，今天回来看看你，顺便拿些厚些的被子过去。”
万安说完，神秘兮兮地拉着冬哥儿往堂屋走，“你跟我来，我有东西给你看。”
“什么东西啊？”
“你跟我来，你自己亲眼看看就知道是什么东西了。”万安继续和冬哥儿打哑谜。
张冬乖乖地跟着万安走进堂屋，又穿过堂屋走进卧房。两人刚一进门，张冬便发现屋里的方桌上多了一个包袱，难不成包袱里面就是万安要给自己看的东西？
张冬指着不远处那个包袱扭头和万安对视，用眼神示意他。
万安没有说话，直接走到窗边把窗户关上，又把竹帘放下，走到冬哥儿身边把他拉到桌边让他自己把包袱打开。
“你怎么神秘兮兮的？这包袱里装的难不成是一株人参或者是一块大金子？”张冬好笑于万安的谨慎，看包袱里的东西居然还要把窗户关上，一边开口调侃万安一边抬手解着包袱上的结。
张冬把包袱皮打开，下一瞬里面的东西显露出庐山真面目——满满一包袱装得全都是白花花的银锭。
张冬震惊地屏住呼吸，顿感头晕目眩，双手紧紧抓住桌子两侧的边角才没有跌坐在椅子上，眼眸低垂瞧着包袱里的银子，眼神落不到实处，看到银子的一瞬间，他的脑海中闪过了数个关于包袱里这些银子来历的猜测。
给王地主做工，万安不可能得到这么多银子，这些银子，他是从哪得来的？
他想到一种最可怕的可能，下一刻，张冬紧紧攥住万安的手，眼神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紧张又害怕地颤着声音问他，“万安，你看着我，你告诉我，这些银子是不是你帮着王地主干坏事或者王地主干坏事的时候被你撞破，他给你的封口费？如果你真的做了坏事，那……咱们两个，可就只能在地底下做夫妻了！王地主是杀人还是放火了？还是……你跟着他杀人放火了？！”
冬哥儿的话实在是太过于荒谬，以至于万安又生气又觉得这话实在好笑，神情几经变换，最后变成一个扭曲又无语的笑，直接抬手照着冬哥儿的脑袋瓜敲了一下。
“你相公，我，万安！还不至于为了钱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情来！你怎么能这样想我？！啊？这些都是我这段时间帮与王地主熟识的地主们画图纸赚的钱！”
“之前王地主给了我一百两银子做画图纸的酬金，有王地主的一百两银子珠玉在前，其他地主想请我给他们画田地引水灌溉的图纸，为了不被王地主比下去，每人都要至少给我一百两银子当工钱。这些银子，都是那些地主给我的酬金。我为了让你看着这些银子高兴，再夸我几句，特意没要银票，全让每个地主的账房给我把酬金换成白花花的银子，我自己辛辛苦苦拎回来的。”
“你啊你！真是要气死我了，我现在恨不得咬你两口！”万安气闷地抬手使劲点了点自己傻夫郎的脑门，不明白这傻小哥儿是从哪得出自己会为了银子不择手段的结论，“我还想咱们两个人平平安安过一辈子呢，我怎么可能会为了银子做出你想的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来？啊？你给我好好解释解释，解释不出个所以然，我今天让你出不了这个门。”
张冬心虚地抬头瞥了一眼万安，尬笑两声搂着对方的腰把脸埋进对方怀里，这让他怎么解释嘛，他也想不到那些地主那么大方，单单是让万安给他们画一张图纸就能给万安这么多银子。
“哎呀，哎呀，我刚才也是一时情急，担心你嘛。要是你做了坏事进大牢，被判了砍头的罪名，那我一个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嘛。”
万安哼笑两声，傲娇地扭过脑袋不去看冬哥儿，他倒要看看冬哥儿能不能说出一朵花来，“你这个道歉可不诚恳啊，完全就是在为你自己狡辩，我不接受。”
万安扭脸不看他，张冬抬头只能亲到万安的侧脸和下颚，他踮脚啄吻一下万安的侧脸，在他的侧脸、下颚和脖子来回亲，等到万安的身体不再僵硬，察觉到他的态度有所缓和，方才软着声音半抱怨半撒娇地说道：“我还没有把话说完呢，你干嘛听我把话讲完嘛。我知道错了，我不应该那样想你，我刚才也是一时情急，一不小心说错了话。”
“再说了，谁能想到你这么厉害，只是画图就能赚来这一包袱的银子。是我眼皮子浅，见识短，误会了您，您大人有大量，别和我一般见识。我任打认罚，任你处置还不行嘛。”
“真的？”万安怀疑冬哥儿那句任他处置是故意在诓他，不确定地反问。
“真的。”
张冬乖乖点了点头，心中却在抱怨万安。他怎么这样啊？自己刚才说那么多软话，他都不带回一句的，一听自己说任他处置就突然有嘴会说话了，哼……
万安刚把冬哥儿抱起来，忽然又听到冬哥儿和自己说话。
张冬的双手搭在万安肩膀上，居高临下小心看了万安一眼，抬手右手指着透着微光的竹帘不好意思地尬笑，“你看……外面天还亮着呢，咱们家的摊车还在码头麻烦林胖夫妻俩帮忙看着嘞。”
万安泄气地把冬哥儿放下来，果然又是在诓他。
张冬似乎也觉得他不应该骗万安，可他也不想白日宣淫，只好地又抬头亲了万安一口。
万安扯过冬哥儿低头愤愤地咬了一下他的嘴唇才把人放开。
张冬捂着被咬痛的嘴冲万安笑，“好了好了，我们赶紧出去吧，我还想着把县太爷给的那十两银子分给大头他们一部分呢。”
“你想着别人，怎么不想想你相公我啊？我好久没回来，你都不想着和我待一会儿吗？”
“晚上再待一起也一样的。”现在还是算了吧。
“走吧，走吧，别生气了，啊。你去门口帮我把大头他们叫进来，刚才大头他们三个一直叫不进院子。”张冬藏好一包银子，一边哄着万安一边推着他往外走。
“得得得，我活该白白被冤枉一通，我夫郎也不想好好安慰我。”
“哎呀，你干嘛又说这样的话。”
“我心烦，不行啊？”
“行行行！也没人说不行啊。”
“……”
“……”
第74章 第 74 章
县太爷给的十两银子的赏银, 张冬和万安经过一番商量，决定分出三两银子给大头。
以前要是有人对他们两个说有一天他们会拿出三两银子给别人，有人会以为对方脑袋有毛病。现在他们手里有了足够的银子, 这三两银子他们给得十分爽快。
大头不愿意收下银子，三两银子未免太多了，他不敢拿, 况且这些银子是现在也给万安大哥夫妻俩的赏银，他更不能拿。
万安强硬地把银子塞到了大头手里, “让你拿你就拿着，我这么大方的时候可不多见，见一回少一回。”
张冬也在一旁劝说, “你不想拿, 也要为你手底下的那些小孩子想一想。如今天气越来越冷，马上就要冬天了，冬天人一个不注意就容易受寒生病, 到时候你和你手下那些孩子衣不蔽体, 食不果腹, 生病了又没钱看病, 你们该怎么办？总不能活活冻死、饿死或者病死吧？你拿着这些银子买些过冬要用的东西。”
大头看了看身边的两个兄弟, 犹豫片刻还是把三两银子揣进了怀里, “等我有钱了，会把银子还给你们的。”
小小年纪就这么有志气呀，张冬揉了揉大头的脑袋, “不用你还，这是我给你和你手底下那些孩子的。而且, 这十两银子算是我白白得来的，你要是把银子还给我, 你可就要吃亏了。”
大头三人都没有说话，收下银子便跑出了门，心里默默下定决心，等他们有本事了要报答万安大哥夫妻二人。
张冬把银子给大头三人以后便准备出门去码头继续摆摊，让万安在家里好好休息，这时他听到大嫂妹妹喊他的声音。
张冬扭头看向坐在树荫下缝嫁衣的大嫂妹妹，身边是两个孩子睡觉的推车，他听到对方和他说，“我姐姐已经去码头了，她走之前说码头那边她一个人忙得过来，你们两口子许久没见，在家好好说说话。”
张思娣替姐姐传完话又低下头继续缝嫁衣，半个月前，万成来镇上告诉她之前他父母去家里提亲，双方父母已经商量好他们两人的婚期，婚期定在明年春上。
除此之外，万成又告诉她说她的父母要八两银子的彩礼，他们答应只要拿到这八两银子的彩礼往后就不会再纠缠她，双方不再往来，他想问问她对这件事的意见。张思娣怎么可能会不同意，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和她那对父母老死不相往来，她一边痛恨自己的父母到最后一刻还在她算计自己，想拿自己的婚姻做买卖，一边又心怀忐忑地希望万成一家能答应她父母的要求，救自己于水火。
万安听到冬哥儿亲大嫂的妹妹说的话，伸手握住冬哥儿的手，“既然大嫂都这样说了，你就在家里陪我待一会儿呗，咱们两个人好久没有见面了，我在家待不了一天就又要去王地主家做工了。”
他和冬哥儿都快一两个月没见面了，他这段时间每天闲下来的时候都会想到冬哥儿，今天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他实在不想让冬哥儿出门，两个人继续见不到面，就算他和冬哥儿没话聊，他坐在旁边看着冬哥儿，他心情也十分愉快。
张冬收回自己迈出院的脚，既然他们子那边有大嫂在看着，那他就先不过去了。
虽然他从来没在万安面前亲口承认过，但万安不在家的这段时间，他确实挺想他的。
房间里，万安问起万成和张思娣的婚事，“你大嫂的妹妹怎么在缝嫁衣？难不成他和万成的婚事已经定下来了？”
“嗯，定下来了，大成哥说他们会在明年开春结婚，成亲的具体时间还没有确定下来，说是需要请人好好算一算。”张冬把大成哥前不久来的时候和他们说的话讲给万安听，说完抬头看了万安一眼，其实……大成哥来的那天和他们说的话不只包括他和大嫂妹妹的亲事，还有其他人的事情。
万安注意到冬哥儿脸上略带犹豫和迟疑的表情，意识到冬哥儿可能没有把话说完，他还有其他事情要和自己说，“冬哥儿，你接下来要说的事情是不是和我有关系？你还想和我说什么尽管说就是了。”
“说和你有关系又没多大关系，但是说和你没关系吧，又和你有一点关系。”
听到冬哥儿这样一说，万安心里就有底了，看来冬哥儿要说的这件事和他那对断绝关系的父母有关，，“你直说便是，你说什么我都能接受得了。”
“你妹妹万小玉定亲了，男方是大河村徐家人，是你小姑夫家，你小姑父的亲侄子。你妹妹的婚事是你小姑万香在其中牵线搭桥，撮合的你妹妹和她夫家的侄子。”
“我小姑？。”
他的小姑万香为人小气气，斤斤计较，即使徐家家庭富裕，有小姑在其中搅和，小妹在徐家恐怕也过不了多好，但小妹的婚事他做不了主，也不想再为她操心。每个人都有每个人要承担的因果，小妹也不例外。
“嗯！”张冬仔细观察万安的脸色，他也是听三姐说过万安的亲小姑万香的为人，担心万安会因为他妹妹的婚事焦心，于是开口宽慰他，“你妹妹毕竟是你小姑的亲侄女，你小姑总不可能会欺负她，再加上你妹妹又不是会让自己吃亏受欺负的人，说不定她能在徐家过得很好。”
“那是你不了解我小姑，我小姑那个人心狠着呢。”自己大姐嫁到大河村周家那么多年，和小姑是一个村子的，大姐受她婆婆欺负，小姑不说帮着大姐说话，反而跟着大姐的婆婆一起欺负大姐。大姐反驳她婆婆一句，小姑都要在外人面前到处宣扬她大姐不孝顺公婆。
对待从小看到大的大侄女都是这样的做派，万安不信他小姑会不欺负和自己住在同一个家里的小侄女，而且这个小侄女还是有可能会和他们夫妻俩争家产的大伯哥的儿媳妇。
他小姑万香和她大嫂，妯娌俩的关系水火不容，两人一见面就要掐架，他想不出小姑为什么要给小妹和她大嫂的亲儿子说媒。
算了，想不明白就不想了，反正这事也和他没多大关系。小妹和小姑夫家侄子的亲事都已经定下了，他一个和家里断绝关系的人为什么要去淌这个浑水，去反对这门婚事呢？
“不过，这也和咱们没关系，咱们只要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小玉也不是会让自己吃亏的人，就让她们两个人斗去吧。”他顶多会在小妹受欺负，自己看不下去的时候出手帮一把，其他时候全看小妹自己的造化了。
张冬看到万安归于平静的脸，心中颇为感慨，经过万小玉上次那么一闹，万安对他妹妹的感情好像是和从前不一样了，没有以前深厚了。
***
第二天下午，万安带着厚被子和厚衣服刚离开，大头三人每人背着足够遮挡他们身体的木柴进了门说要送给他
木柴对他们来说太重了，他们只要脑袋努力往下低才能承受住后背上木柴的重量，张冬看到后连忙跑到他们身边帮他们把背上的木头卸下来。
张冬看他们背着这么重的木头又心酸又生气，“你们怎么回事啊？啊？怎么背着这么重的木头过来？”
大头三人被这突如其来的质问吓了一跳，害怕地缩着脖子，不明白小冬哥哥为什么会突然冲他们发火，之前他们给其他人送这么多木柴，那些人明明都很开心，还让他们以后多送呢。
张冬看到他们缩着脖子不敢说话，意识到自己的情绪有些太过外露吓到了他们，深吸一口气慢慢说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吼你们的。家里不缺烧火的木头，你们不用给我送柴火。你们去街上把这三捆柴火卖了吧，这样你们也能得到钱。”
大头摇头拒绝，“小冬哥哥，谢谢你的好意，这些柴火我们不打算卖，这是我和手下的人捡了一天拿来感谢你的，谢谢你给我们的那三两银子。”
大头旁边那个叫二虎的小乞丐也扭捏着让他把木柴收下，没了之前嚣张的样子。
张冬垂下眸子看了一眼地上的三捆柴火，他之前领教过这三人的坚持态度，知道让他们把这三捆木柴拿回去是不太可能的，思绪良久，他想到一个办法。
“你们三个先坐在那边的石凳上等我一下，我回屋拿个东西。”
张冬从院子走进卧房，打开钱匣子从中拿出一贯钱走到院子里交给大头。
“你们送的这三捆柴火我收下了，不过现在天气越来越冷，经常刮风下雨，我每次摆摊也不可能带着一捆柴火出门，你们帮我把这三捆柴火烧成木炭再给我送过来。”
“除此之外，大头，我想麻烦你和你手底下的小孩子每天帮我捡柴火，再把柴火烧成木炭给我送过来。”说着，张冬推开之前万兴住出过的卧房的房门，露出里面空荡荡的环境，“距离冬天还有一个月的时间，你们这一个月能帮我烧多少木炭就烧多少木炭，最好能把这间房子堆满，这一贯钱就当是我提前付给你们的工钱。大头，你们觉得怎么样？”
大头三人对视一眼，郑重其事地点头应下。
第75章 第 75 章
槐树巷巷口立着县太爷赏赐的石板, 这让周围几个巷子都眼红不已，更有胆大的人跑到文哥儿家里，质问李海为什么县太爷没有给他们巷子赏赐石板, 明明他们巷子也有人为那些小乞丐做善事。
这个问题，县太爷说过，李海一五一十地把县太爷让捕快们代为转达的话告诉眼前这人。
“县太爷说了, 只有一片区域超过七成以上的人做善事，衙门才会给那块地方立像我们槐树巷这样的石板。”
其他住宅区的人得知他们为什么没有得到县衙赐的石板后, 看到槐树巷的人整天到处炫耀他们得石板的事情，纷纷憋着一口郁气也要得到一块石板。
然而，当他们满大街寻找小乞丐时却发现以往随处可见的小乞丐如今居然很难在街上找到。即使找到了一个两个小乞丐, 也已经被其他人捷足先登, 脸已经被洗干净，身上的衣服也是干净的，脚上的鞋子也不再露脚趾。
为了不被其他巷子的人比下去, 他们干脆找到一个小乞丐就把人拉回家洗澡、洗脸、洗头或者给他们东西吃。
街上原来那些小乞丐们都去哪了呢？张冬教过大头三人怎么制作木炭后, 街上大部分的小乞丐都被大头三人叫去漫山遍野捡木柴或者坐在破庙附近帮忙看火、烧木炭。
以至于冬天到来时, 今年冬天第一场雪从天上降落, 忙了一个多月的小乞丐们个个精神气十足, 破庙里用泥巴糊的小灶里烧着木柴, 整个破庙热烘烘的，即使会漏风，小乞丐们晚上挤在破庙里睡觉也不会被冻醒。
大头他们在感受过破庙里的热气腾腾和外面寒风凛冽, 小口喝着碗里从破瓦罐里倒出来的烧开的热水时，忽然意识到小冬哥哥让他们在临近冬天时帮他烧木炭的原因, 心中更加感激他。
……
万安兄弟俩从王地主家里回来那天，两人看到房间里堆放着的一筐筐木炭惊讶极了, 这里面怕是有上千斤的木炭。
两人刚要问冬哥儿从哪买来这么多木炭，便看到大头四人每两人抬着一筐东西走进了院子，竹筐上盖着一层破布。
“小冬哥哥，这是烧的最后两筐木炭了，我们给你送过来了。”
张冬听到声音从厨房探出头喊了一声又继续去厨房忙碌，“好嘞，你们把这两筐木炭放在原来那个放木炭的屋子里就行。”
大头四人听话地抬着竹筐往厨房隔壁走，万安和万兴兄弟俩接过他们手里的筐放在屋子里，他们这才知道房间里的木炭都是大头他们烧成的，两人不明白冬哥儿要这么多木炭做什么。
看到大头三人放完木炭就要离开，张冬叫住他们，给他们塞了两布包的油角让他们拿回去和手底下那些孩子一起分着吃，油角外形像大号的饺子，巴掌大一个，分量十足。
“你们记得明天早上过来一趟，我有事和你们说。”
“嗯嗯！”大头三人点了点头，拿着布包离开了。
***
饭桌上，张冬和万安兄弟俩讲了自己的打算。
“我看好多人都仗着给大头他们施舍过东西就指使他们干这干那的，比二虎人都高的木柴更是让他们一捆一捆的往家里送。有人会给他们几文钱当柴火钱，有的一文都不给，而且大头他们卖一捆柴火也赚不了几文钱，我就想让他们改卖木炭，这样能多赚一些钱。”
“我拿了一贯钱给他们，假称要雇他们帮我烧木炭，让他们这一个多月烧出一屋子的木炭。现在外面下着大雪，有的地方大雪封路，大家都窝着不愿意出门，村子里的人也很少来镇上卖木炭，镇上现在正是缺木炭的时候。就算有商人提前囤了一批木炭也无所谓，只要屋子里那些木炭卖出去，让大头他们手里有更多钱过冬就可以了。”
外面下着大雪，街上的人都变少了，大嫂她们也在半个月前搬回了乡下的新房子，张冬只需要每天早上和下午在巷口摆摊，偶尔推着摊车去街上转一圈，他有的是时间帮大头他们吆喝帮忙卖木炭。即使他没有时间，万安忙完了王地主的活，他说他也有的是时间。
“万安，等明天我和大头他们说了我的打算，你推着木板车，车上装上两筐木炭，和大头他们把镇上的各个巷子转一圈，吆喝两声，问问有谁需要买炭。”
“行！”万安爽快地点头应下，自己夫郎要做善事，他可不能拖后腿。
“有人帮我看铺子，我也没事干，可以跟你们一起帮大头他们卖木炭。”他知道大头他们可怜，可世上可怜的人那么多，他也同情不过来。以前遇到大头他们在路上乞讨，万兴顶多会多扔几个铜板，这是他第一次遇到会有人为了乞丐能多赚些钱而想法子并付诸实践。
是以前的他看人太浅薄了，只觉得冬哥儿除了长得漂亮，几乎一无是处，不明白亲弟弟为什么会看上这样病殃殃的一个小哥儿，他以为自己弟弟是为了冬哥儿那张漂亮皮囊。如今万兴才终于明白，张家小哥儿处处都闪闪发光，小弟当然会喜欢上这样一个人。
……
大头三人听了小冬哥哥的话许久没有回过神，什么？他们之前帮小冬哥哥烧的木炭是为他们自己烧的？！这怎么可能？
“不行，我们不同意。”大头闷着声音回绝了小冬哥哥的好意，二虎两人也沉默着重重点头。
嗯！不同意！
万安哪里不晓得他们的心思，挨个呼噜了三人的脑袋，恶声恶气地开口，“你们不同意也要同意，你们以为这活是白帮的？你们是要付钱的，知道吗？我和我哥可不是白白帮你们干活的，每天要给我们开二十文钱的工钱，知不知道？你们小冬哥哥之前给的那一贯铜板，就当是暂时借给你们的，等赚了钱再还给你小冬哥哥。”
二虎刚想开口反驳，万安立马眼疾手快地捏住他的嘴，“事情就这么定了！再敢说半个‘不’字，我真会揍人啊。”
二虎抬手抹干净眼泪，小声哭出声，接着一向沉默寡言最不爱说话的三木也偷偷地低头抹着眼泪，大头红着眼眶不说话。
万安和万兴都知道二虎两人哭的原因，却都在调侃万安太凶把人凶哭了。
……
等到二虎和三木两人情绪稳定下来以后，万安和万兴每人推着一辆木板车，每辆车上放着四个竹筐，五个人一起出门——竹筐里放着低等木炭，烟味大，只能用来烧火。
万兴他们先从槐树巷开始叫卖，有人看到许久未见的万安和万兴两兄弟正推着板车卖木炭十分惊讶，这两个人什么时候改行卖木炭了？
有人认出跟在万安和万兴兄弟俩身边的三个孩子是之前经常在槐树巷出现，后来消失过一段时间又再出现的小乞丐。
“万安，你们怎么让他们三个跟着你们一起卖木炭？他们三个能干嘛？”
“看你这话说的，他们能帮我们兄弟俩吆喝两声也好啊，我的烧饼可不是让他们白吃的。”
“啊？哈哈哈……你啊你！”
“哈哈哈……我还以为你让他们白吃你的烧饼嘞，怎么还要人帮你干活啊？”
“你怕是看走眼了，他看着像是会让自己吃亏的人吗？”
“哈哈哈……”
“……”
万安也跟着一起笑，和街坊邻里闲聊几句推着板车继续往前走，时不时吆喝两声，还没有走出槐树巷他们已经卖掉了四筐木炭——冬天文哥儿家的热水生意更好了，文哥儿家按照三文钱一斤的价格直接买下两筐木炭；其中一筐木炭卖给了对钱合买的两家人。他们合计着两家合买一筐木炭再对半分可以便宜一百多文钱；剩余的一筐木炭是按照四文钱一斤木炭的价格散卖给一个巷子里住着的街坊邻里。
万安和万兴将两辆板车上的竹筐集中在万兴推着的板车上，由他带着大头三人去槐叶巷叫卖，万安则推着空板车回家装木炭，而后推着装有木炭的板车前往槐花巷叫卖，最后五人在槐花巷和槐叶巷接头的巷口碰面。
万安回到家又搬了四筐木炭在车上，之后推着板车去槐花巷，在那里卖掉了两筐木炭——卖糕点的林胖和卖汤面饺子的李二全各买下一筐。
万安和二哥他们四人碰面以后又去了稍远一些的巷子卖木炭，出了人情圈，他们的木炭价格也随之恢复正常——一筐木炭大概一百五十斤，有人想买下一筐及以上的木炭可以按照四文钱一斤木炭的价格给钱；如果客人购买木炭的数量在半筐之上、一筐之下，按照五文钱一斤木炭的价格给钱，他们再额外送客人十斤木炭；如果客人买木炭的数量少于半筐，客人需要按照五文钱一斤木炭的价格付钱。
卖木炭的第一天，万安他们赚了六贯零七十五文；第二天，赚了七贯三吊五十文；第三天，赚了四贯两吊钱。
第三天结束，万安他们便停止卖木炭的行为，他们打算等天气再冷一些，木炭价格上涨时再继续卖木炭。这三天的木炭钱，万安和万兴全都交到了大头手中，让他好好保管。
张冬也买了五筐少烟的木炭，准备让万安和自己一起去大河村一趟，给自己三姐和佳佳姐各送一筐木炭。
冬天天冷，没有怀孕的人、身强力壮的汉子都觉得难捱，更不要说他那个从小怕冷，如今又怀着孕的三姐，张冬不确定赵家的人会不会每天给他三姐生火取暖，他要亲眼去看看三姐的状态才能安心。
三姐和佳佳姐同在大河村，他要给自己亲姐送木炭，没道理不给万安的亲姐，一向拿他当弟弟疼的佳佳姐送一筐木炭。
余下的三筐木炭，张冬准备自家留一筐，给爹娘和哥嫂送一筐，再给万安二哥万兴送一筐。
至于万安的爹娘……就当他记性不好，忘记给他们准备了。万安或者万兴他们其中哪一个念着万家人，那他们自己掏钱去买木炭送过去吧。
第76章 第 76 章
万安和张冬带着两筐木炭去大河村, 进了村子刚走没多远，便看到前面的大槐树下坐了一圈人，隐约能听到那些人说话的声音, 张冬觉得其中有一个人的声音格外熟悉。
两人赶着牛车继续往前走，传到她们耳边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楚。
“你们是不知道呀，我那儿媳妇有多懒, 一天能睡个七八百次，也不知道怎么那么能睡！”
“家里的活, 让我这个老婆子伺候她！我那个儿子像是被她灌了迷魂药一样，事事都听她的。他们屋里一天到晚都烧着火，你说说咱们辛苦老百姓家里哪有那么多柴火让他们使？不让他们烧火吧, 我那个儿媳妇非说她冷, 我就想不明白了，这天能有多冷啊？无非就是矫情！仗着肚子里那块肉在我们赵家作威作福呢，我要是不整治整治她, 哪一天她怕不是就要爬到我头上拉屎了！”
“赵家的, 人家肚子里怀着的毕竟是你们赵家的种, 你们盼了这么多年盼来的, 能顺着就顺着吧。秋儿长得漂亮, 性格也好, 做事也勤快，逢人就笑，可比你这老媪会做人, 你们赵家烧了几辈子高香才娶到这么一门好媳妇儿，你可别不知足。”
“就是, 烧你几个柴火，你看你心疼的, 像是割了你的肉似的，你和你儿子最开始因为柴火的事情吵一架，后来他们夫妻俩用的柴火都是你儿子去山上捡回来的，可没用你到你家里那些过冬的木头。再说，前两天张家两口子带着大儿媳妇儿来看自己闺女儿，知道自己姑娘在你家用不上柴火，当天下午，张家老大就给自己妹妹送来一车柴火。你那亲家可比你们夫妻俩会做人。”
“你……”
张冬和万安两个人的脸色都有些难看，看到冬哥儿要掀开帘子和对方理论，万安连忙把人拦下安抚，“你不用管，我来解决，你在车厢里面待着，我不叫你，你不要出来，外面有我呢。”
把冬哥儿安抚住以后，万安扯好厚竹帘，坐正身体扯着嗓子朝那群人中喊，“赵家婶子，赵家婶子，你和人唠嗑呐。”
正在说话的众人听到喊声，扭头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看到一个年轻的俊汉子正呲着大牙挥手，赶着带棚子的牛车往村子里走。这群人中只有自己夫家姓赵，张秋的婆婆冲来人喊了一声，“你谁啊？我没见过你。”
万安看到有一个头上裹着靓蓝头巾的中年妇人和自己说话，确定那人就是小秋姐的婆婆。
他赶着牛车走到那群人跟前停下来，乐呵呵地和大家打招呼，“婶子，大娘们，都在这里跟着唠嗑呢，这天可真够冷的，冻得人手都僵了。”和大家打过招呼后扭头看向小秋姐的婆婆，脸上挂着笑，“婶子，虽然你不认识我，但是我认识你呀，之前我来村里看我大姐，陪我大姐去你家里找过小秋姐，我见过你一面。”
张秋的婆婆听明白了，和自己儿媳妇玩的好，彼此家里人互相认识的，除了周家儿媳妇万佳也没有旁人了，原来这汉子是万佳的弟弟，可她还是不明白这人干嘛和自己打招呼，指着和自己隔了两三个人的妇人开口，“你是来看你大姐的吧？他婆婆在那坐着呢。”
万安看到大姐的婆婆也在这里，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多好啊，也省得他们夫妻俩在大河村逢人便说他来给大姐和小秋姐送东西，一会儿就当着大河村这些村民的面，让大家好好瞧瞧他们给大姐和小秋姐送了哪些东西，也省得这两个当婆婆的编排她们各自儿媳妇的娘家人，以为娘家人没人给儿媳妇撑腰，总想耍婆婆的威风。
万安和大姐的婆婆打了一声招呼，回答道：“是，也不是，今天我和我夫郎除了来看我大姐，给我大姐送点东西，之后还要去你家里一趟呢。”
万安说着扭身把身后的竹帘掀开一条小缝，喊冬哥儿出来和人打招呼，等冬哥儿从车厢里探出身子，他朝对方介绍起冬哥儿，“婶子，这是我夫郎张冬，是你儿媳妇张秋的亲弟弟。”
张冬脸上挂着假笑和三姐的婆婆打招呼，又笑着冲盯着他看的村民们点头。
“哦？！”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一上来就和她说话。
其他人也恍然大悟，纷纷明里暗里打量着只从车厢里露出半边身子的小哥儿，脸色红润，皮肤瓷白，气质温润，完全就是一个玉人，原来这就是老赵家的经常和村里人抱怨小秋怀不上孩子会说起的小秋的病秧子弟弟，看起来气色挺好的呀，一点也不像快要死的样子。
“赵家的，人家小哥儿的气色挺红润的啊，你之前怎么说人家小哥活不长啊。”有人故意开口挤兑老赵家的，在正主面前给她找难堪。
张秋的婆婆脸色难看，不自在地从嘴角挤出一抹笑，“说什么呢？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
万安心中冷笑，面上却不露声色，让冬哥儿在车厢里坐好，他把手里掀开的帘子放下坐正身体，“我就当是刚才那位婶子在夸我了，我夫郎的身体之前有些弱，现在被我养得好好的，确实显得我比较有本事。”
“不过，我这也是和我大姐夫学的，我大姐夫以前和我说过，只有没本事的男人才会让自己的媳妇儿受委屈，每天受不完的气。我大姐夫和赵婶子的儿子比我更有本事，我夫郎都被我养得这么好，想必我大姐和小秋姐的日子过得肯定比我夫郎好。”
众人面面相觑，纷纷尬笑着附和，周家的和赵家的二人脸色也有些难看，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万安像是看不出众人脸上的尴尬，问起小秋姐的婆婆她家住在哪里，“赵家婶子，你家里住在哪？车上载了一车的东西，又是肉又是炭的，都是我们夫妻俩、我二哥还有我二舅哥给我大姐还有小秋姐准备的，我们夫妻俩要找个地方把东西好好分一分。”
张秋的婆婆还没有开口，突然听到人群中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话，“就在这分呗，让我们看看你们夫妻俩给你们姐姐准备了什么好东西。”
呦，不知道是哪位好人这么会来事，万安都要给那人拍手了，提的建议正和他的心意，他从刚才就一直想着怎么让大家伙看到车厢里的东西。
万安心中拍手称赞这个提议提得好，脸上却露出为难的表情，“这……”
其他人也觉得这个提议好，正好他们都想知道车厢里都有什么东西，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全都劝他们夫妻俩当着他们的面收拾牛车上的东西。还有人在一旁对周、赵两家当婆婆的说她们摊上一个好亲家，一有好东西就想着给自己姐姐送过来，她们当婆婆的也能有口福了，两人当婆婆的面上笑得谦虚，心中却颇为得意，已经想好要怎么分配自己儿媳妇的娘家人送来的东西。
万安听到有人对他大姐的婆婆和小秋姐的婆婆说的话，心中冷笑，他什么时候说过这些东西是给大姐和小秋姐的婆家人买的？
万安在大家的劝说下，最后还是勉为其难地采纳了大家的建议，愿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整理车厢上的东西。
他把冬哥儿叫下来，拒绝了周家婶子和赵家婶子以及其他人要帮忙的好意，两个人一起把车厢里的东西一件一件拿下来分。
“这是我二哥给我大姐买的布，我大姐长得漂亮又爱美，这布匹布料好，颜色也鲜亮，用来给她自己做过年的新衣服最合适不过了。”
“这是我们夫妻俩给两个姐姐准备的木炭。我大姐怕冷，小秋姐现在怀着孕，受不得冻，这木炭烟少，用起来比烧柴火暖和，给她们两个人用最合适不过了。”
“这是我二舅哥给他妹妹准备的二十斤猪肉和两斤红糖，现在小秋姐怀着孕，是要吃好喝好睡好，这些正适合给她补身体。”
“……”
万安拿一件东西就要说一句，每句话都凸显一个意思——这是给我大姐/小秋姐一个人准备的！旁的乱七八糟的人不要肖想！
万安越说越开心，全情投入地介绍着手里的东西。看到周、赵两位婶子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心里痛快极了。
……
万佳和张秋被人通知家里人来看她们，寻着那人说的位置结伴走过来时正好看到冬哥儿从马车上拿东西，万安拿着东西向村里人说手里这件东西是谁买给谁的。
张秋怀了孕以后心情敏感，再加上最近总是看人脸色，眼下看到弟弟两人来给她和小佳送东西，指名道姓东西是给她们买的，心中又感动又莫名觉得委屈，眼泪不停在眼眶中打转。
这时，旁边响起一道小心翼翼的声音，“媳妇儿……”
张秋含着泪看向不放心她追出来的汉子，抬手擦干眼泪又骄傲又带着炫耀的口气说道：“瞧见没？我爹娘他们前两天刚来过，今天我弟弟也看我了，给我买了一堆东西，全是专门给我买的，我可不是任由你们赵家人欺负，没人给我撑腰的软面团。”
“看到了，看到了。外面冷，咱们赶紧把衣服披上。”
第77章 第 77 章
张冬和万安是在周家吃的午饭, 张秋夫妻俩也被万佳两口子请到了家里一块吃饭。
吃过饭，张冬和三姐在院子里说话，万安本想陪大姐夫和冬哥儿的姐夫去两家养猪的地方看看, 却被大姐拦了下来。
万安看着大姐夫和三姐夫已经走出门，扭过头好奇地看着大姐，“大姐, 你找我是有什么事情要说吗？”
“眼看着马上就到年底了，你是怎么打算的？今年过年还回家过吗？你难不成真的一辈子不打算和爹娘见面？”万佳是老大, 她还是想他们一家人能和和气气地相处，她实在不想看到自己的亲弟弟和父母兄弟之间的关系越闹越僵。
“哦，你说的是这个事啊。”听到大姐说的话, 万安嘴角的笑意瞬间淡了许多, 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回不回那个家过年有什么区别？都已经断绝关系了，有什么好回的。”
“大姐, 你真以为我当初和他们断绝关系是一时脑热才作出的决定啊？”万安嘴角挂笑, 尤其是看到大姐脸上震惊又不赞同的表情, 他心中莫名有些畅快, “和他们断绝关系, 我心里高兴着呢, 快要把我爽死了。”
“你……”万佳没想到自己的亲弟弟会说出这种话来，一时震惊地说不出话。
万安不想和大姐讨论这些让人心烦的事情，“大姐, 咱们姐弟俩好不容易见一次，能不能别说这些扫兴的事情？挺烦的。”
“大姐, 你以后也不要问我能不能和那两个人缓和关系的话。我今天把话和你说明白，从我决定和他们断绝关系那天起, 就再也没有想过和他们有和好的一天。”
没决定断绝关系之前，他痛苦，他彷徨，他无所适从，他自我厌弃，他无数次设想过和父母断绝关系又次次有所顾忌地打消这个念头。可在下定决心和那对夫妻断绝关系的时候，他就没有再想过后悔和挽回。
万佳嘴巴张张合合，却又不知道该劝些什么。
“大姐，你没什么其他话要说，我就先走了，我去看看大姐夫他们养的猪。”万安冲大姐点了点头，便扭身走了。
万佳呆愣在原地，不知道应该怎么劝弟弟回心转意，最后她把希望寄托在冬哥儿身上。
张冬听到佳佳姐让自己劝万安和他父母缓和关系，摇头拒绝了，“佳佳姐，你是万安的亲大姐，你们做了这么多年的亲姐弟，你会了解万安的脾气。只要他认定一件事，很难改变的。你是他亲姐姐，你都不能说服他，更不要说我一个外人了。”
张冬不明白为什么身边很多人知道万安和他父母断绝关系以后，都会摆出不赞同或者谴责的表情，怒骂万安不配为人子。当孩子的如果不是真的被伤透心，怎么会轻易说出要和自己的父母断绝关系呢？
那些人不明白万安从小到大过的是什么日子怎么能轻易谴责万安，不，或许他们知道，但他们无所谓，他们就是喜欢看一家人和和美女的样子，也不管这和美的假象背后隐藏着多么恶心的真相，面目狰狞的人，血淋淋的伤疤和歇斯底里的怒吼终究不需要他们去面对。
“可……你毕竟是他的夫郎，你说的话，他或许会听进去。”
张冬看着佳佳姐，轻声说道：“可你们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弟啊。你们跟那个家里一起生活了十几年，从小朝夕相处。每次他挨打，你都会努力护着他，在万安的心里，你这个亲姐姐的分量无人能比。佳佳姐，你怎么会觉得我说话会比你这个亲姐姐更有分量呢？我是万安的夫郎，我不能背叛他。”
万佳看着冬哥儿温柔的眼神，想到万安每次被打得无处躲，哭着让自己救他的样子，她心中陡然发酸，终于支撑不住掩面哭泣起来。
她要怎么办呢？她该怎么办？
她知道自己的二弟和三弟从小过着什么样的日子，她可怜他们，可每次娘和她说起三弟便一直哭，让她劝劝他，亲戚也让她劝他，所有人都在让她这个当大姐的出来揽事，有个当大姐的样子，为全家人能其乐融融出力。或许她终究还是在娘的眼泪和旁人一次又一次的劝说下改变了一些些想法，选择站在娘这边，忘记三弟以前过的苦日子，觉得二弟都能忘记以前挨打的记忆和爹娘好好相处，三弟为什么非要和父母断绝关系呢？
可看到始终站在三弟那边的冬哥儿，她忽然想起她挡在爹的鞭子面前护着二弟和三弟的情形。
她应该怎么做呢？一边是自己的亲弟弟，一边是有生恩、有养恩的爹娘，无论她选择冷眼旁观或者是站在二者中的任一方，都会伤害他们。
张冬静静地看着佳佳姐在自己的面前哭，他什么都不能说，什么都不应该做，他不是佳佳姐，没有资格评判她做事的对错，她选择站在亲弟弟或者父母那边都没有错。
万安从外面回来时，他从冬哥儿那里听说了大姐掉眼泪的事情，临走前他找到大姐，他知道大姐在其中有多为难。
“大姐，这件事，你什么都不要管。我没和家里断绝关系之前，你过问家里的事情，家里总有人说你是外嫁女，家里的事情轮不到你插嘴。好了，如他们所愿好了，你好好过自己的日子，不要为家里那些破事烦心了。”
“咱们姐弟俩一样，在那个家里过得都挺不开心的，我已经从里面逃出来了，你也不要一直把自己一直困在那个烂泥谭里。一次次心软，一次次失望的滋味，大姐你是知道的。难道只是因为是一家人，你就要一辈子在那个家里一次次被你最亲的人伤害又无数次选择原谅吗？”
“好了，好了，我还没劝你几句，你反倒劝起我来了。”万佳抬手制止小弟再往下说下去，笑着佯装要打他，被他躲了过去，“你们赶紧回镇上吧，马上又要下雪了。你过年回不回去，我是不准备管了。”
回去的路上，张冬注意到万安一直沉默地看着前面的路，眼圈有些发红，想开口劝几句，想了想还是选择假装没看到。
……
去大河村给佳佳姐和三姐送过木炭的第二天，张冬和万安又带着木炭和其他礼品回到万家村，他们看到了张家新盖成的两套房子。
每个宅子都有前后两个院子，两个房子中间有一个小门，以后方便两家人互相串门。宅子里只有五个大卧房、堂屋和院墙是用青砖垒起来的，其余是用泥巴盖成的，张春他们打算等有钱了把院子里铺上石砖，打上一口水井，把家里的土房推倒用青砖盖起来。
万安和张冬也从大嫂口中得知二哥张夏明年秋天要成亲的消息，两人都为他感到高兴。
“除了这件事，还有其他事情呢，你们猜是关于谁的？”张母在一旁笑着卖关子。
张冬和万安摇了摇头，他们还真猜不出来。
“你们肯定想不到。之前王地主请万安和万兴两兄弟去帮他解决那一百五十亩荒地用水的问题，那个大轮子一样的东西做好那天，好多人都跑去看嘞。今年下了雪，村里人发现河里的水居然没结冰，周围几个村子的河水有的结冰了，有的没结冰。”
“周围几个村的村长叫上各村的村民沿着河流往上游走，发现万安他们建的那个大轮子一直转个不停，连带着河里的水也一直不停地流，连带着和大轮子在一条河的周围几个村子的河水都没有结冰。现在好多人都在讨论这件事，估摸着镇上都有人知道了。”
这个消息确实传播广泛，消息越传越广，甚至传到了县令和某些人的耳朵里。
县令坐在书房里暗自琢磨，冬天河水结冰，百姓用水确实比较麻烦，而且有的村民为了砸窟窿取水还会一不小心掉进冰窟窿里，每天都要因为冬天砸窟窿取水死几个人。如果花些银子请木匠在河里立几座大水车，雨季可以防止雨水过多冲垮堤坝，旱季可以引水灌溉，冬天还能让河水不结冰，是一举多得的事情啊。
至于木匠的人选嘛，就选万家两兄弟和范老木匠的儿子吧。一回生，二回熟，他们对建水车也有经验。
于是刚从乡下回来的万安和张冬便在家门口遇到了来找他们的李海大哥，听到是县令让李海大哥来找他和二哥的，说是打算请他们建水车，万安惊讶极了。
二哥没在家，猜到二哥可能在木匠铺子里，万安便让冬哥儿先进门，他带着李海大哥一起去二哥的铺子找二哥。
还没有走出槐树巷，万安两人便在巷子里遇到了万兴。
万兴得知县太爷要请他们两兄弟反应平淡，他已经在范老木匠那里听说了，而且还知道县太爷不止请了他们兄弟俩，还请了范鹏。
万兴把范老木匠找自己说的事情讲给万安听，万安没想到范老木匠会看上他们两个小木匠。
“范老木匠他老人家怎么想的，怎么会突然说要收咱们两兄弟为徒？”
“他说他已经注意咱们很久了，从你做了那个大木伞，他就注意到了你，后来我来镇上开铺子，咱们合伙做生意，我开始做大木伞卖，他又注意到了我。当初就是他向王地主推荐的咱们两个，他给咱们三天时间，让我们俩好好考虑考虑。”
万安刚想说有什么好考虑的，能给范老木匠当徒弟是多好的事情，但又想到天上不会掉馅饼，还是谨慎些好。
“那咱们这两天好好考虑一下。”
“嗯。”
第78章 第 78 章
如今冰天雪地, 河水都已经结冰，万安和万兴再有能耐也不可能在河水结冰的情况下把水车建好，而且大冬天在河里建水车太伤身体, 完全就是拿命换钱。
万安和万兴一路上猜测县太爷会不会强迫他们兄弟二人在这个冬天把水车建好。
县令当然也知道如今的天气不适合建水车，他之所以让捕快请万家兄弟二人和范鹏来县衙是要请他们三人在明年春天之前将他所管辖范围内的河流需要建水车的位置和水车数量查清楚，并根据每条河流的河流宽度提前把所需水车的大小准备好。这样一来, 等到明年春天，万物复苏, 万安三人就能带着手底下的工匠在夏季雨季到来之前将水车建好。
万安三人在县衙捕快们的带领下花费半个月的时间将全县每条河流都逛了一遍，并仔细丈量河流宽度和深度。
在万安兄弟二人每天早出晚归，偶尔还要去范家拜访他们的师父范老木匠时, 张冬也和大头三人一起卖掉了第二批木炭, 这批木炭占据他们余下库存的三分之一，赚到了五两七贯六吊钱。
大头在第一次卖炭时就用赚来的钱还了小冬哥哥借给他们的一贯铜板，他这次直接从赚到的钱里面拿了两贯铜板拿给小冬哥哥当做他的辛苦费。
张冬收下了大头给他的两贯铜板, 叮嘱他们把钱仔细藏好, 再拿出一小部分钱买年货, 尤其要记得多备生姜。他之前跟着大头他们三个去过他们住的破庙, 那里四处漏风, 一不小心就会受寒生病。
大头他们仔细记下了小冬哥哥的话, “小冬哥哥，我们一会儿就去镇上买生姜。”
“嗯嗯！”张冬点了点头，“记得多买一些, 生姜耐放，如今又天寒地冻, 多买一些生姜也不会放坏的。”
“等万安回来，我让他去帮你们把庙里漏风的地方补一补。”
大头摇头拒绝了, 小冬哥哥和万安大哥他们夫妻俩已经帮他们够多了，不能一直麻烦他们，“不用麻烦万安大哥的，我们已经用木板把庙里漏风破洞的地方都已经补上了，还把庙里其他地方都修补好了。”
张冬知道他们如此厉害，毫不吝啬地对他们大夸特夸，小小年纪就这么能干，了不得！
大头三人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害羞地解释道：“我们好多人一起把破庙修补好的，不是只有我们三个。”
“你们每个人都很厉害！”
四人正在院子里说话，张冬抬头便看到许久未见的二哥正站在院子门口。
“二哥？！”张冬又惊又喜，激动地跑到门外把二哥拉进院子里，“你怎么来了？”
“师父给我们放了年假，最近天天下雪，来镇上的路不好走，过年之前我应该很少有时间来镇上看你，我回家之前特意来看看你。”张夏打量了一遍院子没有看到万安的身影，疑惑地扭头问起小弟，“万安呢，他没在家吗？”
张冬摇了摇头，“没在家。”
张夏是知道万安兄弟俩被县太爷叫去帮衙门办事的，没想到忙了这么久居然还没有忙完。
“还有一个月就要过年了，如果万安一直每天忙得脚不沾地，那你家的年货今年不就全靠你准备了吗？你忙得过来吗？”这是小弟和万安成亲后过的第一个新年，张夏做哥哥的，还是希望看到自己弟弟和万安一起准备年货，而不是自己弟弟一个人辛辛苦苦准备年货，每天忙里忙外。
“当然可以了，二哥，你不用担心我。”张冬看到二哥蹙起的眉头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家里就我和万安两个人，年货不用准备太多，准备太多，我们两个人吃不完也是浪费。我一个人就可以把年货准备好，二哥，你不要老是担心万安会欺负我，他对我很好的。”
张夏不置可否，在自己跟前长了十几年的弟弟如今成了亲，他这个当哥哥的自然会担心弟弟的日子不好过，担心他受欺负。
“你们成亲还没一年呢，说他对你很好，未免有些太武断了。”
“哎呀！哥！”二哥说这话就让他很不开心了，“以后日子过得开不开心，我哪知道呀？反正我现在挺开心的。”
大头三人默不作声地站在一旁听着小冬哥哥兄弟俩说话，原来小冬哥哥的二哥担心万安大哥对小冬哥哥不好啊，他们要不要把小冬哥哥的二哥说的话告诉万安大哥？
张夏今天过来就是来看看小弟，顺便通知他一声，年底家里可能要把猪圈里养肥的猪卖掉，等过完年他和万安大年初三回家探亲时再和他分钱。
“给也行，不给也行。”张冬笑道，他当初想到给家里买猪仔，也是想让家里人能把猪仔养大后卖钱还掉为给他看病欠下的外债。
“傻！”张夏抬头敲了一下他的脑袋瓜，“你在万安面前可不要说这话，这种话听久了容易伤你们的感情。”
张冬想说万安不会在意这些，又担心说了以后二哥又要说他傻，干脆乖乖地认下，“二哥，我知道，我肯定不会在万安面前说这些话的。”
说完卖猪分钱的事情，张夏又和他说起备年货的事情，特意嘱咐他，让他备年货的时候不要买猪肉。
“家里今年养的猪挺多的，我和大哥手头都宽裕，咱家今年过年可能要留下一头猪给咱们自家吃，到时候爹娘肯定会让我和大哥给你还有你三姐送猪肉，你就不要另外再买了。”
张冬听话地点头，“我知道了。”
既然二哥让他不要买猪肉，那他就不买了。
张夏又和小弟说了一会儿话便准备动身去城门做牛车回村子，冬天来镇上的人少，大多数人都窝在家里猫冬，回乡下的牛车只有中午和傍晚各一趟，去晚了，他担心坐不上回乡下的牛车。
二哥临走之前，张冬回屋拿了一个大包袱，里面装着他给爹娘还有两个小孩子做的冬衣，让二哥帮忙捎回家。
第79章 第 79 章
二哥来家里送猪肉时, 张冬和万安正在厨房一边烤火一边搓汤圆。
张夏刚走进小弟的家门，便问起隔壁的万兴。
“这大冷的天，隔壁的大门怎么挂着锁？万兴人跑去了？”
万安拉着二舅哥进厨房烤火, 一边和他说起自己二哥的去向，“我二哥帮人卖木炭去了，没在家。”
“卖的就是你们厨房旁边那间屋子里装的木炭？”他已经从爹娘那里得知小弟他们帮一群小乞丐卖木炭的事情。
“昂, 镇上的木炭价格越涨越高，我们想着年前再卖一波, 多赚些钱。”
“哦。”
张夏得知万兴的去向没再多问，站在厨房门口朝着隔壁的方向看了几眼，便把装有大块猪肉的背篓放在一旁坐在火炉边烤火。
过了没一会儿, 张夏突然冷不丁地开口, “我来你们家路过隔壁，看到隔壁门口站着人。”
“谁啊？二哥，你认不认识？”张冬随口问道, 还说让万安出门看一眼, 如果是认识的人就把对方叫到家里, 大家坐在一起说说话, 等二哥回来。
万安刚起身, 又听二舅哥开口说道：“隔壁门口站着的人是万兴他娘和妹妹。”
此话一出, 厨房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火柴“噼啪”的声响，三人谁都没有说话。
张冬抬头看了一眼万安, 想了想又低下头认真地搓着手里的汤圆。
张夏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小弟和面无表情站着的万安，敛下眼眸翻转手掌仔细对着炉子烤火。
张冬觉得厨房里沉默的时间过于漫长, 可等万安再坐下来说话也不过眨眼间的事情。
“二哥什么时候带嫂子过来让我们看看？”万安和二舅哥说话时手下动作不停，从面盆里揪下一块面团用两只手掌稍稍压平, 再用右手大拇指在面团中间按出一个小窝窝，把勺子里的红豆山楂馅的汤圆馅放在小窝里，最后用两只手将汤圆馅包裹在面团里将面团搓圆，蘸上面粉放在木盆里。
张夏看万安似乎并不在意他的亲妹妹和亲娘正站在隔壁门口受冻，也不再多管闲事，专心同他和弟弟说话。
张冬看到二哥带来的一大块猪蹄肉，关心起家里卖猪的生意，他昨天听来家里串门的文哥儿和赵婆婆抱怨说年底的猪肉价格比前段时间又涨了几文钱，达到二十二文钱一斤，不知道家里养的猪有没有卖上好价钱。
“二哥，咱们家里出栏的猪卖的怎么样？”
张夏：“过年大家都愿意花钱买肉，一大家的人尝尝荤腥，家里的猪卖了不少钱。出栏了二十三头猪，卖出去十八头，一头猪留着咱们家里人吃，余下的四头猪被我和大哥宰了以后散卖到了周围几个村子，每斤猪肉的价钱比咱们镇上猪肉摊子上的猪肉少一文钱。”
张冬心中估算了一下大致能赚到的银两，嚯，可真是一笔大银子呢！
“有了赚到的这些钱，家里能过个好年，明年也能养更多的猪崽了。”
张夏笑着点头应和，“爹娘也说明年要多养些猪。”
万安在一旁静静听他们哥俩说完养猪的事情，问起了二舅哥家里外债的事情，他没少听冬儿哥说起家里因为给他看病欠下亲戚朋友不少钱的事情，“二哥，家里的外债还欠多少？还有多久就能还完？”
听到万安问起这个外债的事情，张夏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大了，“快还完了。只剩下欠小姑的二两银子没有还，爹娘准备等小姑大年初三回来探亲那天把欠小姑的银子还给她。”
眼看着即将还完外债，全家人心里都松了一口气，经常看那些欠钱的亲戚朋友的脸色的日子可不好过啊。
“太好了！”张冬也是一脸高兴，他一直都觉得对不起家里人，尤其是大哥大嫂和二哥，为他看病欠下的银子还要大哥他们赚钱还。
“是啊，以后的日子肯定会越过越好的。”万安也在一旁点头附和，二舅哥他们的日子越过越好，冬哥儿也能够放心一些。
说到这里，万安想起他还没有把县太爷明年要在全县范围内建水车的事情告诉大舅哥和好兄弟万成呢，正好二舅哥今天来家里送猪肉，可以让他帮忙捎话给大舅哥和万成两人，让他们多准备一些木材。
张夏听到万安告诉自己的话，开口保证肯定会把话带到，家里之所以能这么快还完外债，很大部分原因是因为大哥和万成卖木头的功劳。
如果大哥和万成能够多准备一些木头，明年卖给县衙，又能赚到一大笔银子。
三人聊着聊着不知道怎么就聊到了万家人身上，张夏想起隔壁门口站着的两人，“外面天气这么冷，万安，你不去隔壁看一看吗？”
“她们又不是来找我的，我去看她们做什么？她们等烦了，自己就会走的。”万安可不愿意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
万安不愿意出去看一眼，张夏也不再多劝，和他们两人聊起了其他事情。
过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万兴推着空板车进门了。
张冬想到隔壁门口站着的两个人，又不想在万安面前说这事让他心烦，起身走出厨房，在屋檐下拿了一块干净布巾送到万兴眼前，“二哥，你进院子之前有在你家门口看到有人站在那里吗？”
“嗯，看到了。”万兴用布巾把身上落的雪花打干净，又把布巾还给了冬哥儿，“我这就去看看，你让安子从屋里搬四筐木炭放到板车上，我一会儿要和大头他们再出去一趟。”
“行。”张冬应下后和他说起自己二哥过来的事情，“二哥，我二哥来家里给我和万安送猪肉，今天中午在家里吃饭，如果你那边不打算中午开伙做饭的话，你也过来和我们一起吃饭吧。”
“嗯，我知道了。”万兴明白冬哥儿的意思，他这是在说如果自己娘和小妹不打算留下来吃饭，让自己中午记得过来和他们吃饭，如果自己娘和小妹留下来吃饭，也记得和他们说一声。
张冬没有看到大头三人跟在万兴身后回来，好奇的问起大头他们三人的去向。
“我们回来的时候遇到了隔壁的赵方老爷子串门回来，大头他们三个被方老爷子叫住，去他家喝醪糟甜汤去了。”
“哦，原来是被叫去喝甜汤去了。”张冬这下放心了，大头他们原来是在隔壁赵婆婆家里，没走就行，他准备中午让大头他们三个人留下来一块吃饭呢。
自从赵婆婆给大头他们做棉袄后，赵婆婆老两口经常会叫大头三人去家里吃饭。
万兴离开以后，张冬又回到厨房继续搓汤圆，准备搓完盆里的汤圆开始做午饭。
“万安，二哥让你再从屋里搬四筐木炭搬到板车上，他待会儿还要出门卖炭。”
“行，我搓完手里的汤圆就去搬。”
张夏看他们两个人手里都有活，就他一个人闲着，自告奋勇地把搬木炭的活接过来，“你们两个人继续搓你们的汤圆吧，我去搬。”
张夏搬完木炭回来，问起小弟他们槐树巷附近的几个巷子有没有房子可以租住，他和玉兰成亲以后总不能让玉兰住在娘家或者住在万家村，他还和那些兄弟住在一起。
买宅子，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有心无力。他准备和玉兰成亲以后在镇上住一套宅子住，租房子的钱他还是可以拿出来的。
万安卖木炭的时候走街串巷，对于这附近哪里有房子可以租住知道得也比较清楚。
“槐叶巷有一户人家的房子可以租住，从外面看，大小和这个房子差不多，槐花巷也有三个宅子对外出租，宅子有小有大。二哥，等咱们吃过中午饭，我带你去看看。”
“行。”他也不着急住，可以慢慢找，总能找一个称心如意的房子。
……
张冬做饭的时候看到隔壁万兴家的烟囱冒着烟，猜测对方不会过来吃饭，只做了他、万安、二哥和大头三人的午饭。
果然，过了没一会儿，去街上打酱油回来的二哥告诉他万兴不过来吃饭的消息。
张冬做好饭，出门准备去隔壁赵婆婆家里叫大头他们三个人过来吃饭，到了赵婆婆家却被赵婆婆告知她已经把大头他们留下来吃饭了，现在大头他们三个正在堂屋吃着呢。
这可真是不巧了，张冬只好独自从赵婆婆家回去，还没有走出赵婆婆家的大门突然听到院门外传来一阵急促逐渐跑远的脚步声，出了大门也没看到人影。
张冬没当回事，抬脚往自家大门口走去，抬头无意间却看到万兴家门口的墙角有一个人忽然缩回头，瞧着是在看他，而且那人看着像是万小玉。
张冬眼睛一转来了主意，走到自家大门口佯装推门，用手推开大门又关上装作是推门又从里面把门关上。
张冬倚在墙壁上，等着脚步声响起，果然没多久，有一阵脚步声响起，并且那人正在逐步朝他靠近。
脚步声越来越近，下一瞬，张冬和那人正面相对，那人被他吓了一大跳，发出一阵短促的尖叫，踉跄着后退差点没有摔在地上。
张冬冷眼瞧着被吓得捂住心口的万小玉，“你鬼鬼祟祟跑到别人家门口偷听我和其他人说话，又跑在我家家门口，你想干嘛？”
“你管我！你管得着吗？”万小玉当即反唇相讥，“你可真够不要脸的，宁愿把饭给乞丐，都不知道要请小姑子和婆婆进家里喝口热茶，一点都不会做人。”
“你管得着吗？”张冬把她刚才的话还给她，“你谁呀？我认识你吗？我家的东西我想给谁就给谁，你管得着吗？”
“你！”万小玉气急败坏地骂他，“你要不要脸？我真是没从来没见过像你这么不要脸的人！有娘生，没娘养！”
哎，张冬真想一巴掌扇到万小玉的脸上，不过，他可不能这样做，要是让万安知道自己打他妹妹，那可就是他的不是了。
张冬直接回头推开门朝家里喊了一声，“万安，你过来。”
“咋了？”
万安不明所以地从堂屋穿过院子走到大门口，打开门看到冬哥儿和小妹站在家门口。
“你妹刚才不仅跑到赵婆婆家门口，偷听我和赵婆婆说话，而且还骂我有娘生没娘养。你自己看着办吧，我回去吃饭了。”
张冬说完转身想进门，被万安用手指扣住门上的两个锁鼻拦住不让他进去。
“干嘛？”张冬不明所以地抬头看他，“你也站在你妹妹那边？”
万小玉看到三哥从房子里走出来，紧张地不敢说话，哪知三哥看都没看她，揽过张冬要和他一起进门，一边往家里走一边说道：“我当时站在你这边了，我和她又没什么话可说的。你和她置什么气？她被她爹娘宠得不成样子，做事不管不顾的。”
万小玉气红了眼，什么叫“被她爹娘宠的不成样子，做事不管不顾”？难道自己不是她妹妹，难道他们不是一个爹娘生的吗？
万小玉生气喊住三哥质问道：“三哥，难道你真的不准备认爹娘了吗？”
万安回头看了她一眼，难道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实吗？怎么总有人问他这个无聊的问题？
好吧好吧，既然又被人问了一遍，他只好不厌其烦地再回答一遍喽。
于是，万小玉便听到三哥用略带嘲讽的语气和她说，“万小玉，你当那份断亲书是白写的？”
“等你成亲的时候，我会看在我们这么多年兄妹感情的份上多给你添礼钱的。不过除此之外，咱们还是少来往比较好，我可不想哪天回到家看到有人在我家门口上吊。”
万小玉眼睁睁看着三哥对自己说完狠话搂着张冬进门，而张夏正站在不远处的屋檐下静静看着这一幕。万小玉不知道张夏有没有听见她或者她三哥刚才说的话，可闹剧就发生在张夏眼皮子底下，他即使没有听到他们说的话，也能看到他们之间剑拔弩张的氛围，尤其可以把她那张狰狞丑陋的脸看得一清二楚，她忽然有些喘不上气。
***
吃过饭，张夏和万安搬完酸菜坛子，趁万安去隔壁找大头三人不在家，张夏找到在厨房切萝卜准备炸菜丸子的冬哥儿。
“万安他妹妹经常来家里找你的茬吗？”
“没有，二哥，你又想哪去了。”张冬笑眯眯的开口，“就算她来找茬，你觉得你弟弟能是会让自己吃亏的人吗？”
“吃不吃亏，谁能说得准。”张夏从小到大在村子里见多了这种吵架斗嘴事情，成亲后吵架，吵赢了也和吵输没什么差别，哪里能像没成亲之前和兄弟姐妹们吵架相比。
“哎呀，我的亲二哥，你不要整天担心我成亲以后日子不好过，你整天就知道胡思乱想，我在过得真挺好的。”
“二哥，你没感觉我现在的脸色和以前相比好多了吗？济仁堂的方大夫都说我现在的身体比以前好多了，脸色看起来没有以前那么苍白，气色也比以前好看。以前每到冬天，我经常感觉胸闷气短，这半年我每天吃药，我感觉我呼吸都变顺畅了，也没像以前一样一喝风就容易咳嗽。”
“济仁堂的方大夫真这么说？”张夏不确定地反问，又仔细观察起小弟的脸色，半晌得出结论，小弟的气色确实比以前好多了，眼中有精气神，唇色也不像以前白得没有血色。
“那还能有假？我就算骗你，我也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呀。”张冬把切好的萝卜丁放在一旁的木盆里，又从旁边拿过一个洗干净的萝卜开始切，“二哥，我要是真受委屈了，我怎么可能会不和你说，让你给我出气？你别忘了，小时候你每次故意捉弄我，我都会和爹娘还有大哥告你的状。”
张夏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故意说道：“嗯，你确实挺爱告状的。”
“二哥，你信不信我敲你啊？”张冬看二哥又在捉弄他，笑嘻嘻地作势要去拿擀面杖打人。
“你试试看，咱们俩谁敲谁还不一定呢。”
兄弟俩笑闹间，万兴从大门外走了进来站在厨房门口和他们说话，“呦，你们兄弟俩玩得挺热闹呀。”
张冬看到万兴不好意思地放下擀面杖，又低头切起萝卜。
“你娘和你小妹走了？”
万兴倚在门框上点了点头，“嗯，走了。”
“这大冬天的，路也不好走，她们来找你是有什么事情吗？”张夏最近听到了一些关于万兴的风言风语。
“刘家人去家里找我爹娘了，王地主那边也托人上门去找我爹娘说我的亲事。”
“呦，大兴，你挺厉害呀，这么多姑娘看上你。”张夏笑着开口调侃他，万家母女俩来找万兴果然是为了他的婚事。
万兴头疼地叹了一口气，“我爹娘想借我搭上王地主，想让我娶王地主亲戚家的女儿。虽然那姑娘人挺好的，可我家和那姑娘的家世相差距大，我要是娶了那姑娘，我和当上门女婿有什么区别。”
“王地主亲戚家的闺女，你不想娶，那刘家那闺女，你更不能娶了。难不成你心里还惦着刘家的闺女？人家之前看上的可是秀才，和秀才没成才又回头把主意打到你的身上，你可别犯浑。”有王地主亲戚家的女儿和刘家姑娘做对比，张夏还是支持自己的好兄弟娶王地主亲戚家的女儿。
张冬在一旁听到他们说话的内容，切萝卜的速度越来越慢，可不要真像万安说的那样，万安他二哥真的要和刘家姑娘在一起。
万兴没有说出自己的想法，把话题转移到了张夏身上，“我听万安说你过完年准备在镇上租一个宅子，到时候和你那跟进门的媳妇一起住，正好我下午也没其他事情要忙，万安说他下午带着大头他们去卖木炭，我陪你一起去附近几个巷子转一转，看看有没有中意的宅子。”
“也行，那咱们现在就出去找房子吧。”他找到中意的房子，正好回家和爹娘说一说他过完年成亲后和玉兰一起搬到镇上住的事情。
张夏两人和冬哥儿打过招呼，两人一起出门找房子去了。
张冬在厨房里切着萝卜，想到了他和万安现在住着的这个房子，半年的租期马上就要到了，也不知道当初把房子租给他们的那对老夫妻什么时候来找他们要明年租房子的房钱。
第80章 第 80 章
本该在年前来镇上找他们取明年房费的孙婆婆一直到新年的大年三十也没有露面, 万安和张冬不禁担心起孙婆婆夫妻二人的安危。
“孙婆婆他们不会出事了吧？怎么到现在还没有来拿钱？”
“再等等，这几天天天下雪，估计大雪封路, 孙婆婆他们来不了镇上。”万安想着孙婆婆他们总会来找他们拿钱，晚上一天两天不碍事。
“行吧，再等几天。”张冬想着也只能这样了, 他和万安也不知道孙婆婆夫妻二人的住处，只能等孙婆婆他们来镇上找他和万安。
张冬和万安两人一直等到大年初三也不见孙婆婆两人的身影, 想着今天孙婆婆二人应该也不会来，两人于是便坐上新买的牛车回万家村探亲去了。
等到两人再回到镇上，牛车刚驶进城门, 车间便冲上来两个小小的人影, 赶车的小伙赶忙停下牛车，定睛一看来人是大头手底下的两个小乞丐，之前曾经跟着大头来自己家里让冬哥儿帮忙缝过裤子。
“万安大哥, 万安大哥, 小冬哥哥, 你们赶紧回家看看吧, 你们家遭强盗了, 有一伙人闯进你们家就把你们的东西往外扔, 三哥让我们守在城门口等你们回来。”
“什么？！”万安两人又气又急，万安在心中将闯进家里的人选想了又想，也猜不出是谁会趁他和冬哥儿不在家的时候闯进他们家里。
和他们有恩怨的只有王贵一家, 但按照王贵那个吃软怕硬的性子，想来也做不出大张旗鼓地闯进别人家把东西往外丢的事情。
万安连忙招呼给他们两人通风报信的两个小乞丐上车, 等两个小乞丐上车后万安焦急地挥动手里的鞭子急匆匆往家里赶。
到了家门口，万安两人看到自家家门口已经围了很多人, 赵婆婆夫妻俩、文哥儿一家和其他街坊邻居正在阻止院里的人把他们的东西丢出来。
“作孽！作孽啊！有什么事情不能坐下来好好说话？你们为什么非要趁万小子他们不在家的时候闯进万小子家里？你们就不能等万小子他们夫妻俩走亲戚回来吗？”方老爷子上前理论却被其中一个矮胖的右脸上带着一块黑斑的年轻汉子毫不客气地推搡，害他差点摔坐在地上。
“这是我亲叔叔的家，我有什么不能进的？我告诉你们，这家住的那两个人已经不能在这里住了，他们的东西我想怎么丢就怎么丢，你们谁都管不着。当初姓万的那个小子和我亲婶写契书，契书上白纸黑字写着呢，他只租半年的房子，过了年前大年三十那天就不能再住在我亲叔亲婶的房子里。”
“我亲叔亲婶他们病了，不能亲自过来。这套房子，他们老两口已经答应让我这个当侄子的住进去来！你们都听清楚没有？没听清楚，我再说一遍。”
万安和张冬站在人群外围听清楚了那矮胖年轻汉子的话，两人面面相觑。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他们根本来不及做打算，没了这套宅子他们住哪去呀？
“万安，我看他这个样子好像是不打算让咱们再住在这里了，咱们怎么办啊？”而且照他们这样再丢下去，迟早会翻到他藏在家里的银子，那可是他和万安辛辛苦苦攒下来的银子，少一文钱，他都会心疼死的。
万安没说他们接下来怎么办，他问了冬哥儿一个问题，“冬哥儿，你还想住在这个房子里吗？”
“就算我想住在这个房子里，也不是咱们能说的算的呀。孙婆婆她侄子都带着人上门赶人来了，你没听刚才那个人说的话啊，孙婆婆夫妻俩已经答应把这个房子让给他们住了。”张冬透过人群的缝隙看着院子里被扔的乱七八糟的行李，又气又心疼，连带着气上了孙婆婆两口子，“孙婆婆他们夫妻俩想把这个宅子让给他们的亲职资助，怎么不和咱们提前说一声呢？非要闹到这个难看的局面。而且咱们的东西都被他们扔出来了，这帮人一看就不好相与，我可不想以后经常和这帮人打交道。”
万安安抚冬哥儿几句后，让他在门外等他出来，“冬哥儿，你站在这里看着咱们的车子，我进去和孙婆婆的侄子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给出一下午的时间，让咱们把东西收拾好。”
“行，你记得好好说，别和人吵起来了。”张冬担忧地叮嘱道。
“嗯。”
围观的众人看到万安回来了，纷纷让出一条道让他进院子。
万安进到院子以外在院子里看到了和那个矮胖汉子说话的王贵，他说王贵这段时间怎么没动静了，合着是憋着使坏，和孙婆婆的侄子搅和到一块儿了。
万安走到矮胖汉子跟前，无视站在矮胖汉子身边的王贵，脸色不太好地说道：“兄弟，你这是什么意思？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你趁我和我夫郎不在家带着一帮人闯进来，这算是怎么回事？”
“我们一直等着你叔叔和你婶子来找我们要今年的房钱，可他们一直没来，今天你突然带着人上门，进门就开始动我们的东西，你是不是以为我是个软柿子，可以任你捏？啊？”
矮胖汉子看着眼前比自己高了不止一头的万安，紧张地咽了咽口水，但还是嚣张地地叫嚷着让万安夫妻俩赶紧搬出去，更是让他带来的一帮人赶快把房间里的东西往院子里扔。
万安不耐烦地微眯一下眼睛，“你这是不打算好好商量了？”
矮胖汉子没搭理他，扭头让来帮忙的人赶快干活。
行，看来是不打算和他好好说话了，那他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万安扭了两下脖子随手抄起一根木棍就往把冬哥儿的衣服往地上扔的汉子的脑袋上砸，他下手没留力气，直接把人砸晕了。
其他人往院子里扔东西的汉子们看到直接被砸晕狠摔在地上的兄弟，那脑袋上正往外流血呢，一时间皆有些踌躇，拿着手里的东西丢也不是，不丢也不是。
门口围观的众人也被万安的狠厉吓到了，没看出来呀，万安平常一副笑眯眯的样子，没想到发起火来这么吓人。
矮胖汉子和王贵也被万安这一手吓到了，生怕万安手里的那根棍子砸在他们的脑袋上，“我告诉你，你可别乱来呀，就算你告到县太爷那里，也是我有理！是你们两口子占着别人家的房子，我今天只不过是替我亲叔亲婶来把房子收回来！”
“呵。”万安冷呵一声，“我和我夫郎有说要赖在这个房子里不走吗？是你直接带着人闯进来，把我们的东西往院子里丢。”
“如果谁再敢把我们的东西往外丢，这个人就是你们的下场，到时候你们中的哪个人缺条胳膊、断条腿或者直接被我给打傻了，可别怪我下手狠。”
矮胖汉子也就是一个普通的小流氓，平常仗着人多势众，可也不敢和万安这样不要命的人硬碰硬。
“万……万安，你到底想怎么样？你们到底搬不搬走？”
“搬，怎么会不搬？”张冬面无表情地拿手里的长木棍轻点地，“你们明天再来，我和我夫郎今天下午要好好收拾收拾，到时候我会把房间的钥匙压在门口的石砖下面。”
“……行！咱们就这么说定了！”矮胖汉子的目光触及到万安脚下被鲜血晕染湿的地面，恐慌地屏住呼吸，生怕自己也落得那个下场，又不肯在这么多弟兄面前丢了颜面，虚张声势地大声说道。
矮胖汉子和王贵带着一帮人走了，留下院子里满地狼藉。
门外围观的众人从门外走进院子里，看着院子里乱糟糟的场景纷纷为万安夫妻俩打抱不平，气愤地吐槽起矮胖汉子带着的一群人，尤其是和矮胖汉子搅和在一起的王贵。
赵婆婆问起万安夫妻二人今后的打算，如今这栋房子也不能住了，他们两个人能搬去哪呢？
“天杀的王贵，整天只知道干坏事。那个胖子也不是好东西，哪有大过年把人从房子里赶出去的道理？不管怎么着，也要让你们待到破五再搬家呀。”
“大过年的把你们从这房子里赶出去，你们能去哪？万安，如果你二哥还在镇上的话，你们说不定可以搬到隔壁和你二哥一起住，可惜你二哥年前就回乡下老家了。”
“万安，冬哥儿，要不你们两个人先搬到我家去住，我们家只有我和老头子两个人，有的是房间给你们住。”
万安早就想好了他们暂时落脚的地方，“赵婆婆，您不用担心我们。我和冬哥儿准备暂时先搬到客栈住几天，等找到房子了，再搬到新租的房子去住。”
张冬笑着谢绝了赵婆婆的好意，“赵婆婆，您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哪有大过年搬到别人家去住的道理呀，我和万安还是先住到客栈吧。”
其他人也说会帮他们留意这附近可以租住的房子，让他们先把院子里的东西收拾好，等到天黑可就不好收拾了。
文哥儿婆媳俩、赵婆婆和其他街坊邻居要留下来帮他们一起收拾行李，张冬婉拒了，“各位的好意，我们两个人心领了。住了半年的时间，东西又多又杂的，收拾起来也麻烦，还是我和万安我们两个人慢慢收拾吧。”
“行，我们也不妨碍你们两个人收拾东西了，大家都是街坊邻居，你们有事记得招呼一声。”
“是啊，你们有事的话打声招呼，我们就过来帮忙了。”
“一定，一定，谢谢大家了。”
“……”
张冬送走街坊邻居，关上院门，转身走到万安面前吗，“万安，你是怎么想的？现在应该不好找房子吧。”
张冬看万安一直沉默，过了一会儿突然对自己说，“冬哥儿，我们在镇上买一个房子，你觉得怎么样？”
“买一个咱们自己的房子？”张冬沉思片刻，心中有了决断，“买吧！我们现在手头也有银子，买一个大房子绰绰有余。”
买房子，万安早有这个打算，他不仅有这个打算，而且心中已经有中意的宅子。
“你二哥不是说过完年想在镇上租个宅子住嘛，我出门卖炭那几天帮着留意了一下可以租住的房子，知道附近有几家人打算把宅子卖掉搬到其他地方去住，等咱们把家里的东西收拾好暂时放在我二哥家里，我带你去那几个宅子附近转转，看看咱们买哪一个。”
“你心里是不是早就有买房子的打算？”要不然万安也不会留意有人卖宅子的事情。
万安点了点头，“咱们两个人总不能一直在镇上租房子住，就算没有今天的事，我原本也打算过完年买个新宅子，咱们从孙婆婆这个房子里搬出去搬到买的房子去住。”
“不仅如此，我这两天还准备和你商量买铺子的事情。”
“买铺子？你怎么会突然想着要买铺子？咱们每天出门摆摊也挺好的。”
“我和二哥拜了范老木匠为师，也有可能经常要节目活，很少有时间摆摊，你一个人准备摆摊要用的东西太累了，而且你一个小哥儿独自出门摆摊，我也不放心。我想着咱们今年干脆在镇上买个铺子，铺子里雇几个人帮忙干活，这样一来，你在铺子里就可以只负责收钱、管人，也不需要干什么脏活累活。等过两天买了房子，咱们家里再买一两个下人或者雇几个人洗衣服、做饭、收拾屋子，院子里再养两条狼狗看家护院，这样我接像王地主那样的木活不能天天回来，你一个人在家里住，我也能放心一些。”
张冬没想到万安想要买铺子是因为他，“其实我一个人准备摆摊的东西也费不了多大的力气，咱们还是不要浪费钱了。”
万安知道冬哥儿这是心疼银子呢，“赚钱不就是为了花的，咱们有一堆银子拿出来买个铺子正合适，买间铺子也花不了多少钱。而且我长得比你高，比你壮，比你力气大得多，做一天的烧饼，晚上都能累得抬不起手，更不要说你了。”
万安说完这话，感觉自己忒不要脸了，都敢说花几十、上百两银子买一间的铺子没什么大不了的。想当初他和冬哥儿刚搬到镇上，一天赚个两三百文就觉得他们很厉害了，那个时候的他们哪能想到半年后他们已经有钱买房子和铺子了。
“咱们就这么说定了。年前我二哥走的时候，把他家里的钥匙留在咱们家了，等咱们把房子里的东西收拾好，大件的东西就先搬到隔壁我二哥家，我们带上银子和几件换洗的衣服先去客栈住几天，等买了房子再住到新买的房子里。”
“行啊，就这么说定了。”是该买一个房子，也省得以后再发生像今天这样的事情。买铺子也挺不错的，雨淋不到，风刮不到，还不用大冬天出门摆摊。
***
万安和张冬两个人花费一下午的时间把他们的行李收拾好，桌椅板凳、锅碗瓢盆、推车和其他物件也全部搬到了隔壁赵婆婆家里，两人只打算带上两三件换洗的衣服、全部的银子和冬哥儿每天要吃的药丸去镇上的客栈住几天。
他们原本打算把东西拿到隔壁二哥家里放好，又担心二哥一直不回来，东西会遭贼惦记，想来想去还是决定把东西放在赵婆婆家中，让赵婆婆夫妻俩帮忙看着。
取银子的时候，万安终于知道冬哥儿平常都把银子藏在什么地方了——冬哥儿居然把银子藏在了后院墙角的破水缸里，怪不得家里两次进贼都没有把家里占大头的银两偷走，只偷走了冬哥儿放在卧房钱匣子里的一些碎银子和零散铜板。
万安看着冬哥儿从满是落叶的大水缸里捞出两个用油皮纸裹着的大油包，每个都沉甸甸的，他抱在怀里都觉得十分坠手。
“等会儿咱们去钱庄把这些银子换成银票，银票好藏，这些银子太显眼了，根本没什么隐蔽的地方能藏。”
拿完破水缸里藏着的两包银子，张冬又带着万安去了石榴树下，在石榴树下挖出他藏着的最后一包银子，也是最大的一包银子——里面装着万安给王地主做木活、给王地主和其他地主画图纸赚来的银子。
取完三包银子，张冬和万安也准备把院门落锁，钥匙放在门口石砖下，去镇上找一个客栈暂时住下。
两人刚一打开门，便在家门口看到了三个脑袋上和身上落雪的大蘑菇，大头三人已经不知道在门口蹲多久了。
“你们来了怎么不敲门？在外面等着多冷啊。”张冬心疼地给他们三人依次拍干净身上的积雪，一边拍他们身上的雪，一边数落着三人，“这天气，闹了风寒可不是开玩笑的。”
“小冬哥哥，我们三个刚来没多久。”
“骗谁呢？啊？”还想骗他，张冬摸着三人的脸和手都是冰的，没一丝热乎气，“刚来没多久，你们身上能落这么多雪呀？我和你们小文哥哥给你们做的帽子，今天怎么没见你们戴？”
二虎一边低头方便小冬哥哥给他弄干净不小心掉进脖子里的雪花，一边乖乖回答道：“庙里有几个孩子生病了，我们把帽子借给他们戴了。”
“生病了？！病得严重不严重？喂姜汤没有？要不要去看大夫？”冬天生病可不是小事，尤其是对于身体弱的人来说，一不小心就容易没命。
“没事儿。他们晚上跑出去尿尿的时候懒得多穿衣服，一热一冷，早上就有些起热。我和三哥给他们每人灌了一碗姜汤，给他们生了炭火，让他们戴着帽子在被窝里发汗。要是今天回去再不退烧，我们就把他们带到医馆里看病。”
“也行，记得让他们多喝姜汤，你们三个和其他人就算没生病，也记得隔三差五喝一碗。”
“嗯嗯！”
张冬和二虎说话的时候，大头和三木已经和万安说了他们一下午的收获。
大头他们三个一下午都跟着那个矮胖子和王贵两个人身后，看着他们和其他人分开以后结伴去酒楼吃饭又去万胜赌坊玩骰子。
这个王贵，家里的房子都已经赌没了居然还去赌坊赌钱。
张冬眼睛一转，来了主意，王贵一日不解决，总是个麻烦。王贵不是爱赌嘛，那他就和二哥学学，让王贵陷进“赌”字里出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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