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第 81 章


    张冬和万安搬到客栈以后没有急着找房子, 而是先把要走的亲戚走了一遭,而后才专心找起房子。


    张冬和万安已经在槐树巷住了半年,除了一些像王贵家这样的人家惹人烦, 他们和其他的街坊邻居相处都十分愉快,也不想住到其他地方,再和周围的街坊邻居重新磨合, 因此他们找房子主要在以槐树巷为中心的周边寻找。


    这天,两人在槐叶巷问附近有没有人要卖房子, 遇到了专门循着消息来找他们的文哥儿。


    “文哥儿,你怎么过来了?”张冬看到文哥儿又惊又喜,自从他们搬出槐树巷, 他和文哥儿好几天没见面了。


    “我听人说你们在这儿, 我就过来找你们了,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们。”


    “什么好消息?”


    “我之前听人说你们在问附近有没有人在卖房子,正好我家斜背着的那户人家准备卖房子。那户人家住的是一对上了年纪的老夫妻, 夫妻俩年前收到他们儿子写的信, 他们儿媳妇怀孕了, 他们儿子信上说让他们老两口把房子卖掉, 搬到府城和他们一起生活。”


    “这对老夫妻在槐树巷住了四五十年, 他儿子和儿媳妇一直想让他们老两口搬到府城和他们一起住, 可是老两口在槐树巷处习惯了一直不愿意搬,前两年,他们儿子念着家里的房子又旧又破, 担心老两口住着不方便,就掏钱把老两口住的房子推倒重建了, 又给老两口请了一个粗使婆子。老两口的儿媳妇嫁进来多年都没有怀上孩子,这次好不容易怀上了, 儿子又劝他们卖房子,老两口想着过去伺候儿媳妇,以后也不准备回来了,和儿子、儿媳还有好不容易得来的孙辈一起生活。”


    “我问过了,老两口准备八十八两卖掉他们手里那套宅子。那套宅子挺不错的,前后两个大院子,每个卧房里面都铺着地龙,院子里也铺着石砖,房子背靠着大街,拐个弯就能去街上赶集。”


    “八十八两银子?!”万安和张冬听到这个数字都十分震惊,什么房子这么贵?八十八两都可以买两个小宅子了。


    万安嘴里反复念了两遍这个数字,随后说道:“八十八两,买一个大宅子也不算太贵。”


    万安想买大一些的宅子,在心中提前给自己预设的房子价钱在五十两到八十两之间,如果文哥儿说的那栋房子真得值八十八两银子,这个价钱也不是不可以接受。


    万安看向冬哥儿,“冬哥儿,咱们去看看文哥儿说的那对老夫妻的房子?”


    “嗯,行。”张冬赞同地点了点头,“我听文哥儿刚才说那个房子的情况,感觉挺不错的。”


    张冬和万安在文哥儿的带领下找到了要卖房子的那对老夫妻的家,老两口得知他们的来意,这家的老爷子很爽快地带着他们三个人在宅子里逛了起来,老婆婆则在厨房继续包饺子。


    这个房子的情况比文哥儿说得更好,万安刚才一进门就注意到这户人家的院门是厚重的大木门,院墙也比其他人家里的院墙高,万安这样的高个子把手高举过头顶也很难摸到墙头,其他人想要从外面翻进院子里只能借助梯子或者其他人的帮助,墙头竖立着碎瓦片也能防备宵小。


    领他们看房子的老爷子注意到万安的目光一直看向墙头上的碎瓦片,笑呵呵地解释道:“我儿子儿媳妇担心我们老两口在家里住不安全,当初请人盖房子的时候,特意让人把院墙做高,墙头上立了碎瓦片,防止有人翻墙进院子。”


    “真不错,老爷子,您儿子和儿媳妇可真孝顺,这院墙一看就让人觉得十分安全。”万安乐呵呵地和老爷子说话。


    “是啊,我儿子和儿媳妇一直都很孝顺。”没有哪一个当父母的,听到别人夸自己家孩子孝顺会不高兴,老爷子也一样,“我领你们去其他地方看看,如果你们觉得合适的话,咱们今天就去县衙登记,把这座宅子登记在你们夫妻俩名下。”


    “行啊,麻烦您老了。”


    万安三人跟着老爷子先从前院开始看起,整座宅子是用青砖石瓦建成,宅子有前后两个院子,种有三棵石榴树,前后两个院子都有铺着石砖,前院只用地砖铺了一条通往院门和后院的石板路,石板路两侧是老两口开辟的菜园子,后院则用了石砖将整个院子铺满,就连墙角的茅厕门口都铺有石砖。


    前院有一间卧房、两个杂物间、一个茅厕和一个小厨房,小厨房门口有一口水井。前院之前住着一个粗使婆子,老两口决定去府城找儿子和儿媳后便把粗使婆子遣走了。后院是老两口住的地方,有一间堂屋、三间卧房、一个大厨房、一个柴房、一个茅厕、一个洗澡的房间和一个杂物间,与前院的一排房子呈“口”字坐落,厨房门口的位置同样有一口水井,卧房和洗澡的房间都铺着地龙,洗澡的房间里还有一个可以容纳下两个成年汉子的小浴池,老爷子说想要洗澡的时候可以用屋外的灶台烧火把浴池里的水直接烧热,洗好早后把浴池底部的塞子拔掉可以把水排出去。


    万安三人看到用石头砌成的浴池时都被震惊到了,老爷子的儿子是做什么的?建一个房子这么舍得花钱,门窗都是用的好料,桌椅板凳也是用的好木材,就连屋脊上都放着拥有好寓意的石雕,现在这个宅子里居然还有一个用石头砌成的浴池?!单单一个用石头砌成的浴池都值不少钱了吧?!


    老爷子对于别人惊讶自家有一个浴池这件事已经见怪不怪了,领着三人继续去逛家里其他地方。


    张冬和万安跟着老爷子把整座宅子逛了一遍,逛完以后他们只有一个念头——花八十八两银子买这座宅子真不贵,这座宅子卖一百两银子也有人抢着要。


    “老爷子,您老两口真打算把这么好的宅子卖八十八两银子?”万安不确定地开口问老爷子。


    “就卖八十八两银子,这个数寓意好,图个吉利。”


    万安无话可说,他头一次见有人只是因为“八十八”这个数好,就决定把家里这么好的宅子按照低的价钱卖出去。


    万安和张冬对视一眼,万安看到冬哥儿眼里对这个房子压抑不住的喜欢,扭头和老爷子说道:“老爷子,我和我夫郎也觉得这个房子不错,我们身上带了足够的银两,您看看你们老两口什么时候有时间,咱们去衙门把房子记在到我们夫妻俩名下。”


    “我现在就有空,我跟你们一起去县衙,不用再辛苦我家老婆子跟着咱们跑一趟。这下好了,我们夫妻俩说不定正月十五能和儿子、儿媳一起吃元宵了。”老爷子得知自家的房子终于卖出去了,便迫不及待地要去县衙过户房子,一刻都不愿意多等,“你们三个在这等着我,我进去拿一下地契和房契。”


    “行!”


    终于要有他们自己的房子了,万安和张冬两人心里也忍不住地激动起来。


    在等老爷子拿地契和房契出来时,万安在院子里闲逛,忽然注意到和厨房在一侧的院墙上有一个不起眼的小门,上面落着锁,他们三个方才跟在老爷子身后逛宅子的时候,居然没人发现这有一个小门。


    万安好奇地问在厨房包饺子的老婆婆院墙上的小门是怎么回事。


    “哎?!”这时候张冬和文哥儿也终于发现了院墙上小门的存在,“万安,你不说,我们都没发现,这怎么还有一道门啊?”


    “你不发现,我和老头子都忘了那道门的存在了。这门后面是我和我家老头子从年轻时候开始卖炸油条的店,都开了几十年了,我们老两口也是用这个店供儿子读书考科举。大概十年前,我们老两口把店关了,也没租出去,时间长了就忘记了,一直把店关着没再管过。幸亏你刚才注意到了墙上那扇门,要不然我们老两口走了以后,这铺子可就没人要了。”


    老婆婆此话一出,万安和张冬顿时来了兴趣,他们正想着要买一个铺子。


    “婆婆,能去看看你家的店铺吗?我们原先打算的也是把房子买了以后再买一个铺子做生意的。”


    万安接着冬哥儿的话往下说,“老婆婆,你们家的铺子卖吗?如果位置好的话,我和我夫郎准备把铺子买下来。”


    “啊?你们还准备买铺子啊?!”文哥儿瞪大眼睛,惊讶极了,惊讶过后又觉得在情理之中,“你们是该买间铺子,巷口那位置已经被王贵和那新搬来的矮胖子霸占了,你们再去巷口摆摊说不定容易被他们合伙欺负。买了铺子,你们做你们的生意,也不用看见王贵和那矮胖子烦人的脸了。”


    张冬认同地点头附和,“是啊,让他们两家相互抢生意去吧,我和万安可不愿意再和他们有牵扯了。”


    老婆婆和刚从房间里走出来的老爷子听到他们准备买铺子,很乐意带他们去看自家那间小铺子。


    “事先和你们说好,我家铺子有点小,只有半个卧房大小,不过位置还算可以,回家也容易,平常走两步就能到家。你们要是觉得可以的话,我就让我家老头子去找钥匙,打开小门带你们去铺子里看看。”


    张冬和万安没有意见,“我们做的也是小买卖,用不了多大的店面。”


    “那行。”老婆婆扭头去喊人拿钥匙,“老头子你进屋去把小门上的钥匙和铺子的钥匙找出来,带他们三个去铺子里看看。”


    老爷子进屋找出来小门和铺子的钥匙,用小门的钥匙打开门上已经生锈的铁锁,推开门,映入众人眼帘的便是一个被三面墙壁围堵所呈现的一个长满杂草的空地,空地大概有两间屋子大,杂草中隐约可以看到腐朽的板车和破铁锅的存在,在空地尽头的是一个落着锁的青砖小房子。


    万安指着面前的这片空地,“老爷子,这块地方也是属于你们铺子的?”


    老爷子:“嗯,以前是用来放杂物的地方,后来没开铺子,这个小院子也给荒废了。”


    老爷子领着三人走到小房子前,用手里的钥匙打开铺子的门锁。


    一推开门,浓重的灰尘气息扑面而来,张冬当即便嗓子发痒,捂着嘴难以抑制地开始剧烈咳嗽起来,腰也咳得弯了下去,一时间难以喘上气,万安见状当即抱着他快步跑到门外把他放下,用手轻拍着他的后背给他顺气,冬哥儿久不咳嗽他都快忘了大夫说冬哥儿不能在灰尘多的地方待着的叮嘱了。


    文哥儿和老爷子也被这个突发情况吓到了,担忧地跟在他们身后来到院子里。


    到了开阔的地方,远离了铺子里厚重的灰尘,张冬咳嗽了一会儿便停了下来,大口喘着粗气,努力让新鲜的空气灌进肺部。


    张冬摆手示意万安不同再给他拍背,站直身体努力平缓自己的呼吸。


    “好了,我没事了,你快进去看看铺子的情况吧,我就在门口站着不进去了。”


    刚才冬哥儿那个样子,真是快要把人给吓死了,文哥儿不放心地问道:“冬哥儿,你真的没事了吗?要不要去医馆让大夫给你把把脉?”


    张冬冲文哥儿笑笑,“我真的没事,刚才只是一时没防备,让铺子里的灰尘灌进了我的嗓子里,我现在好多了,你们赶紧去看铺子吧。”


    “我陪你在外面站着,咱们两个人都好久没见了,今天好好说说话。”一开始领着冬哥儿夫妻俩到老两口的宅子前他就应该走了,他现在算是跟着来看热闹的,进不进去看铺子都无所谓,等冬哥儿夫妻俩把这间铺子买下来,他以后有的是机会看,还不如站在铺子外面陪冬哥儿好好说话。


    万安反复确定冬哥儿无恙后才跟着老爷子一起走进铺子里,他们看铺子的时候,张冬就站在铺子门口一边和文哥儿说话,一边打量着整间铺子,努力将整间铺子的情况尽收眼底。


    万安站在铺子中央打量整间铺子,铺子确实挺小的,但也没有老两口说的那样小,大概有一间乡下普通房间大,一眼就能将铺子里所有东西囊括在眼中,门外就是热闹的大街,铺门都难以阻隔外面热闹的叫卖声和吆喝声。


    万安一边打量铺子,一边在心中算着修缮这间铺子的花费,计算完大概花费后,扭脸问起老爷子打算把这间铺子以什么样的价格出手。


    老爷子双手划十又比了个二,“我也去过你在巷口摆的摊子买过烧饼,大家都是街坊邻居,我给你便宜一些,你给我十二两银子就成,刚好和之前的八十八两的买房银子凑够一百两,你直接给我一张一百两的银票。”


    万安直接点头应下,从怀里掏出一百两银票递给老爷子。


    “我也不等咱们俩去县衙签了过户契书再给你银票了,我现在就把这一百两银票给你。一会儿咱们出了这个门,直接去县衙。”


    “成!”老爷子也爽快,收下银票便揣进了怀里,“咱们现在就去。”


    “现在就去。”


    ……


    不到一个时辰,张冬和万安便拿到了宅子和铺子的房契和地契,他们既有了一座大宅子又有了一间铺子,万安把地契和房契交到冬哥儿手里让他包管。


    了却了心头大事的老爷子从县衙走出来,看着眼前的年轻夫妻,让他们正月初十再去宅子那里,他们这几天会把行李收拾好坐船去府城和儿子儿媳团圆。至于宅子里的桌椅板凳、锅碗瓢盆和其他东西,他们老两口也不会准备带走,全部给他们留下,至于要怎么处理他们老两口留下的东西,全看他们自己。


    张冬和万安买房子又买铺子的消息也经有文哥儿的嘴巴传到了在槐树巷住着的人耳中,矮胖子和王贵一家也听到了这个消息。


    王贵一家得知这个消息,脸色很不好,尤其是王贵,脸色更是难看,他没想到自己一直想和万安夫妻俩斗,可人家根本对他不屑一顾,直接拍拍屁股干净利落地搬走,又掏钱买了宅子和铺子,他的那些算计人的伎俩根本对他们没用。


    第82章 第 82 章


    张冬和万安都没有想到他们能仅仅只用十二两银子就买下了镇上的一间铺子, 即使那间铺子又小又破,房顶还破了大洞,比不了别的大铺子, 可那也是铺子不是。


    有了这间铺子,张冬和万安每天都精力十足,早早从客栈离开去打扫他们新买的铺子, 两人都已经想好了铺子里的每一处地方应该怎么用,要摆放什么东西。


    这间小铺子形状像是一个竖放的长条木匣子, 整体狭长,宽约一丈七尺,长约两丈五尺。


    万安两人计划着把整间铺子修缮一遍, 先用白灰石磨成的粉将斑驳掉灰的墙壁重新刷一遍, 再用两三个长条木柜台将整间铺子一分为二,柜台左边留出四尺的宽度供他们和请来的帮工进出柜台,柜台右边留出一丈宽度留给客人行走。


    长条柜台从铺子前门一直延伸到院口的位置, 柜台上方用来放盛放烧饼和馅饼的托盘、装着汤勺和筷子的竹篮、装着甜粥或咸汤的木桶和收客人饭钱的木匣子, 柜台下方用来放置碗碟。


    店里请来的帮工每天站在柜台里侧负责客人装饼或盛粥, 张冬负责坐在柜台里侧收钱, 收钱的位置正对着店门口。至于柜台右边的空地, 万安两人本来商量的是摆几张桌子供想要留在店里吃饭的客人坐, 后来怎么想都觉得放几张桌子太拥挤,而且也容易显得铺子乱糟糟的。


    商量到最后,万安拍板做了决定, 他决定抛弃平日每个店铺里常见的桌椅板凳,直接紧挨着三面墙壁摆放上几张可以供三四个人坐的长桌, 长桌的样式和供桌差不多又同供桌不一样,用长桌将整个留给客人们的空地半围起来, 所有长桌形成无底“口”字,长桌下面放着高脚椅子。留出位置供客人们进出。


    确定好铺子里面要如何修缮和布置后,有人又把目光落在铺子后方长满杂草的院子上。


    “这个院子太小了,盖一间厨房都能把位置占一半,更不要说,我还想着在这院子里再盖一间房住人。”张冬看着眼前狭小的院子,忍不住叹气。


    “咱们干脆不盖厨房了,盖厨房多占位置啊,咱们可以像之前那样在院子里搭个棚子,垒个灶台,在棚子底下的生火做饼子和煮粥。这样一来,不仅可以省了空,而且也方便。”


    万安刚提出这个建议,张冬想都没想便直接否决了,“这是咱们的铺子,难不成咱们要在棚子底下做一辈子的饭?如果哪天刮风下雨、打雷闪电怎么办?难不成咱们也要在棚子底下一边挨着飞进来的雨水淋,一边小心雨水不要溅到锅里?”


    之前住在孙婆婆老两口的房子里,他们在院子里搭棚子,垒灶台也是迫不得已,如今他们有了自己的铺子,张冬还是想着能有一个厨房专门用来准备店里卖的饼子和汤粥。


    万安被说得哑口无言,是他把事情想简单了。


    “那……冬哥儿,你说怎么办?院子只有两间房大,要是盖了厨房哪还有其他位置?我原本还想着在这后院再支几张桌子给客人坐嘞。”


    “你刚才还说想要再盖一间房住人,这样一来又是盖厨房又是盖房子住人的,哪还有位置啊?而且要是把房子盖在咱们院墙那边,院墙上的门可就成摆设了。”


    万安说着说着也忍不住头疼起来,怪不得卖他们铺子的老两口当初没有在这院子里盖屋子呢。


    “唉……”张冬忍不住叹气,这可怎么办啊?


    万安又想到一茬子事,接着往下说,“而且要是住人的话,咱们总要给人修个茅厕吧。还有啊,咱们要在后院生火做饼子,总要有口井吧,也不能放个水缸,隔三差五就要从咱们家里往这里挑水。要是又有茅厕又有水井的话,院子就这么小,两者挨得又这么近……你说说……多膈应人啊。”


    张冬忽然想到他们新买的房子的前院可还空着呢。


    “万安,你说……咱们铺子请帮工,咱们让人住在咱们家前院的空房子里怎么样?那的卧房可还空着呢。”


    “啊?”万安当即就想开口拒绝,他只想和冬哥儿关起门来过他们两个人的小日子,不想有人再住在家里,可想一想这摊子破事儿,好像也只能让帮工住在他们家前院的空房子里了。


    张冬看出万安一脸不乐意,又给出了一个解决方法,“其实还有一个更简单的方法,那就是咱们铺子不请帮工,咱们直接自己干。”


    “你这提议更不行了。”万安摇头拒绝,“到时候我有事不能在店里干活,不还是你一个人累死累活的嘛。”


    “还是让请来店里帮忙的人住在咱们前院的房子里吧,反正咱们两个人住在后院,平常也没人打扰咱们。”他宁愿后退一步,让帮工住进他们家里,也不想等他出门的时候留冬哥儿一个人在铺子里忙。


    “行,那就让来店里帮忙的人住咱们家前院。”确定了帮工未来住的地方后,张冬又和万安说起了水井的事情,“万安,咱们要在这院子里打一口水井吗?”


    万安想了想,摇头拒绝了,“还是算了吧,帮工都要住进咱们家了,平常我再多走两步往水井里挑水也不算什么麻烦事了。如果咱们在这院子里再打一口水井,加上咱们新买的房子里的那两口水井就有三口水井了,打多了也麻烦,还是算了吧。”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赚钱也不容易,没必要多花几两银子再打一口多余的水井出来。


    万安看着这满院的杂草,收拾这些杂草又要费好大劲儿了,“咱们还是别说别的了,先把这院子里的草给拔干净吧,你把草拔干净了,咱们再商量盖厨房的事情,看看到时候把厨房盖在什么位置。”


    “嗯!”张冬刚蹲下身准备拔草,万安忽然拦住了他,“冬哥儿,你别拔了,你到一旁看着我干,我出门借把铁锹直接用铁锹把草都给铲了。”


    万安说完便转身出了铺子,过了没一会儿拿回来一把铁锹开始除草。


    张冬看他干了一会儿,这样除草确实快多了,就是容易把草根留在土里,不过也无所谓了,只要把露出地面的草除干净就行。张冬转身出了门,直接去集市上买了一把铁锹,拿回来和万安一起铲杂草。


    “冬哥儿,你怎么还去买把铁锹?这有我一个人干活就行了。”万安说着就要伸手去抢冬哥儿手里的铁锹。


    张冬抬手躲了过去,把铁锹藏在身后,“你不想看我干活累着,我也不想一个人干这么多活啊。咱们两个一块干吧,两个人一块除草除得快。”


    “不用,我一个人就能把这些活干完。”


    “哎……你干嘛啊?你抢我的铁锹啊!哎……”


    “……”


    两人一番争抢后,张冬占据了上风,从万安手里抢过铁锹继续除草。


    万安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看了冬哥儿一眼,转身回到自己刚才的位置捡起地上的铁锹接着干活。


    两人花了一上午的时间把满院子的杂草处理干净,最后在街上找了一个面馆吃午饭。


    等店家煮他们的面时,万安和张冬坐在摊位上商量铺子的厨房要建在什么位置,两人忽然听到坐在他们旁边那桌的两个汉子正说着和王贵有关的事情。


    “听说了吗?那个王贵昨天又去赌了,他娘和他娘子找不到人,找遍了镇上所有赌坊,最后万胜赌坊找到了他人,婆媳俩一块上手拉也没有把他从赌坊里拽出来,那王贵像是粘在赌桌上一样,死活不愿意下赌桌,非说他下把就能赢,可惜把把输,还欠了赌坊不少银子,这件事昨天闹得挺大的。”


    “我听说的不止这些呢,听说王贵他爹也跑到赌坊去赌去了,不过,不是去的万胜赌坊,去的是镇上其他赌坊。”


    “哎哟,造孽哟。我平常也就只敢去赌坊玩两把过过手瘾,不知道他们父子俩哪来的那么大赌瘾,王家父子俩都把房子给输掉了居然还敢赌?!”


    “唉……‘赌’字害人啊。”


    “……”


    张冬在一旁听得胆战心惊,又忍不住为王家婆媳俩打抱不平,王贵和他爹怕不是疯了吧?两个人这么不要命的赌,让王家婆媳俩可怎么办啊?


    像王贵和他爹这样的人,简直就是乌龟王八蛋!活着纯粹就是为了恶心人的!


    赌到底有什么好的?值得他们父子俩这么疯狂?


    张冬想和万安诉说自己心中的气愤,顺便借这件事告诫万安不要去赌,可他抬头却发现万安居然在笑?!


    听到隔壁那两个汉子说的话,他居然在笑!


    张冬忽然想到之前他们二人被王贵设计赶出孙婆婆家的房子,那时万安说他绝对不会轻易放过王贵。


    王贵父子俩陷进“赌”字不可自拔,万安有在其中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吗?


    支着耳朵听隔壁两个汉子讨论王家父子俩的万安正听得津津有味,忽然注意到冬哥儿正拿审视的眼光看着他。


    万安心头猛的一凸,暗道坏事了。


    第83章 第 83 章


    张冬的火气终究在回到自家铺子那一刻爆发了出来。


    “万安, 你给我解释清楚,你有没有在王家父子俩的事情上插一脚?”


    万安诚实地点头承认,他也没觉得自己在其中有多大过错, “我确实在背后推了王贵一把,不过我也没做什么,我不过是让大头吩咐手底下的人在他附近说两句赌坊最近有人赢了不少银子的话, 我哪知道王贵这么容易上钩,都没有打听清楚他听到的话是不是真的就一股脑的钻进赌坊里开始赌。”


    “你还有理了?你没感觉现在的事情太过了吗?”都快要把人搞得家破人亡了, 万安居然觉得自己没有多大的问题。


    虽然他很烦王贵,但他也不想让王秀英婆媳俩因为王贵变得下场凄惨。


    “我没什么感觉。”万安无所谓地说道,“种什么因, 得什么果, 当初王贵那么对付咱们,还去咱家里偷东西,之前小打小闹一直没让他长记性, 这次干脆给他来个狠的。他不是爱赌吗?那就赌吧, 赌得越大越好。”


    “冬哥儿, 你也不必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我真感觉我没干什么坏事。我只不过是让大头手底下的小乞丐在王贵能听得到的地方说两句和赌有关的话而已, 难道说两句话也是错的吗?是王贵他自己耐不住心里的馋虫, 妄想着去赌坊能翻身,怨不得旁人,更怪不了我。”


    让张冬觉得难以忍受的不是万安做的这件事, 让他难以接受的是万安想要置人于死地的狠绝心思,听到王贵一家的下场后他居然在笑。


    张冬不知道他该说些什么, 有些泄气地说道:“万安,你不觉得你有点狠吗?”


    万安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没感觉,不过做了我该做的而已。”


    “冬哥儿,你的脾气太好了。”万安忍不住感叹起来,“王贵当初算计咱们的时候怎么没想着手下留情,我反击的时候凭什么对他手下留情?他当初可是请地痞流氓闯进你亲娘和亲嫂子住的房子又打又砸,想要抢豆腐脑的配方,后来还几次三番摸进咱们家,只要能找到咱们房间里的钱,他就会把它们全部偷走,后来更是伙同孙婆婆的侄子把咱们从孙婆婆家的房子赶出来。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一个不是我对他下狠手的理由?他对我不仁,我当然可以对他不义!”


    “之前王贵还摸进二哥家里想要放火把他的木头全烧了呢,大火一起来,一不小心就能烧死人。和他做的这些事情比起来,我让大头手底下的小乞丐在王贵身边说两句和赌钱有关的话有什么问题?我已经够仁慈的了。”


    这次轮到张冬被说得哑口无言,到最后,张冬也没有说出能反驳万安的话,他只能沉默。


    万安不想让冬哥儿把王家人现在的下场安在他们的头上,每天寝食难安,“冬哥儿,你也别想太多,王家人现在的下场是他们自己作的,是王贵他爹娘不会教儿子,他爹没给王贵起到一个好头。亲爹在赌房里赌上瘾,王贵这个当儿子的当然也会有样学样。”


    “可王秀英呢?她又做错了什么?她和王贵的孩子呢?孩子又有什么错?” 张冬反问。


    “是她自己运气不好,摊上了王家这样的人家。是王秀英和她孩子运气不好,摊上了王贵这样的相公和父亲。这世上倒霉的人多了去了,每天都有人运气不好,难不成谁倒霉都要算在咱们头上?”王秀英和她孩子也是王家人,他只单单算计了王贵一个人,王贵做人相公不行,当人父亲也是不行,王贵种的因,他可不担那个果。


    “我说不过你,我不想说了,我要去干活了。”他们都有各自的理由,谁也劝说不了谁,他也不想和万安吵架。


    两人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僵持起来,说话还和平常一样,但总会感觉有东西隔在两人中间。


    来给他们送宅子钥匙的老爷子刚一走进铺子,便发现了两人的不对劲。


    “你们俩这是怎么了?吵架了?”


    张冬默默摇了摇头,继续拿抹布擦拭门框。


    老爷子扭头去看万安,用眼神询问他两人之间发生什么事情了。


    “老爷子,您还是别问了,我们就是拌了几句嘴,过一会儿就和好了。”


    以老爷子多年的眼力,两人一时半会是和好不了了,不过他一个外人也不想过多掺和小夫妻俩的事情,于是顺着万安的话说道:“那就好,那就好,夫妻难免会吵架,不过只要有感情在,吵得再狠也吵不散。”


    “老爷子,您今天来找我们是有什么事情吗?”万安问道。


    “今天下午我们老两口就要坐船去府城了,我们走之前,我把宅子大门的钥匙亲手交给你,其他房间的钥匙都留在门上了。”老爷子笑着把手里的钥匙递给万安,终于要启程去府城见儿子夫妻俩了,他现在高兴着呢。


    万安把钥匙接过来揣进兜里,“老爷子,等您二老走的时候,我去送您二老,我家有牛车可以帮你们装行李。”


    “不用麻烦了,你们夫妻俩的好意,我心领了。咱们巷子距离码头也不算远,我们老两口的行李也就只有两三个包袱,走着就能去码头坐船,不用你们送。”


    “那行,小子就不去送您二老了。”


    万安嘴上这样说,当天下午还是和冬哥儿一起陪老两口去码头坐船,看到老两口坐着的船开走才放心离开。


    两个人拿着钥匙打开他们新买的宅子的大门,从此以后这里就是他们的家了。


    张冬回身关门时突然看到王贵的媳妇儿,王秀英正抱着孩子站在前方巷子的拐角处朝他们家门口看。张冬和她对视,对方也不闪躲,直勾勾地看着他,看着他家的大宅子,张冬被看得浑身不自在,心底有些发毛,只好冲她笑笑,避过她的目光连忙把门关上。


    张冬关上门以后,和万安一起把整座宅子仔细逛了一遍,之前他们只是大致跟着老爷子看了一遍房子,如今才算真正将宅子的情况了解清楚。


    这座宅子比他们想象中的更好,比如之前没注意的厨房,里面又大又宽敞,有一整排大柜子,墙根有两个大缸,两个大纲里分别放着老两口没有带走的已经到接近缸底的米和面,灶台也和寻常人家的两孔灶台不一样,这个厨房的灶台有三孔,多了一个可以放瓦罐的炉孔。


    除此之外,他们发现每间卧房都很大,整齐摆放着家具,最大的是老两口曾经住的东屋那家卧房,足足比得上他们之前住的卧房的两倍大。窗户是用纹路细腻的白中偏黄的纸糊的,不像他们曾经买过的粗糙黄纸一戳就破。


    最让他们惊喜的是茅厕,这座宅子的茅厕居然是可以抽水的。


    万安两人将宅子仔仔细细看了一遍以后,便着手开始打扫起宅子。等把宅子打扫干净,他们就带着行李和家当搬进来,只等着铺子动工。


    铺子那边收拾得不多了,只等过了正月十五,铁匠和泥瓦匠开始接活后,他们再请来泥瓦匠在铺子后院盖一间大厨房,再去铁匠铺子请铁匠做两个大炉子出来放在新建成的厨房里烤饼子。至于铺子和厨房里的木柜,这些可以交给万安去做。


    打扫干净宅子的第三天中午,万安在家门口点燃了一串爆竹,在“噼里啪啦”的响声中和冬哥儿一起抬脚进了家门,后面跟着看热闹的街坊邻居和帮忙抬东西的范鹏等人也跟在他们身后进了门。


    之前住在这座宅子里面的老两口年纪大了很少出门,平常和除了关系好的街坊邻居以外的人接触也不多,因此住在槐树巷的人很少有人知道这个宅子里面的情况。


    今天他们跟这万安两口子进到这座宅子可算是开了眼了,尤其是那口浴池,让很多人眼热不已。


    “早知道这宅子这么好,当初那老两口放出话要卖宅子的时候,我就应该掏钱把这宅子买下来。”有人对此后悔不迭,旁边一群人附和。


    “是啊,那老两口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没想到能拿出那么多银子建这么一座好宅子,你们瞧瞧这木门的用料,这做工,啧啧……”


    “万安那小子可是走了大运了。”


    “是啊。”


    来看热闹的文哥儿听到人群中有人在这儿说着不阴不阳的话,笑着接话,“他们两口子能走什么大运啊?这座宅子是好,那把它买下来花的价钱肯定也不低啊。我听冬哥儿说,他们为了买下这座宅子还找万安的师父范老木匠借了一大笔银子呢。”


    “真的?”有人不信。


    “真的!我还诓你们不成?我看起来像是会说谎的人吗?”文哥儿笑着反问,指着抬着柜子路过的范鹏对众人说道,“你们要是不相信,去问问那个人,那人就是范老木匠的亲儿子。”


    突然被点到的范鹏想到万安之前和他说的话,对众人说道:“万安他们两口子确实欠了我家不少人,要不然你们以为他们两个人才来镇上半年哪来的钱买宅子。就算他们每天累死累活的卖烧饼,也卖不出一座宅子的价钱啊。”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合着是用借来的银子买的宅子啊,某些人心中瞬间平衡了。


    他们就说嘛,万安两口子也不像是能挣大钱的人啊。


    “李文,你怎么知道那个张冬不是在诓你?”


    旁边忽然插进一道女声,文哥儿扭头一看,王秀英居然抱着孩子进来了,正朝着他们的方向走过来。


    有人看到王秀英抱着孩子走过来,默默抬脚溜走了,他们可不敢沾上王家的人,王家欠了一屁股赌债,他们和张家的人站在一起说不定就倒大霉了,而且说不定也会被王秀英求着借钱,他们可没钱借给她。


    文哥儿嗤笑一声,给了王秀英一个白眼扭身走了,他刚才和这些人说的那些话本来就是假话,帮着冬哥儿两口子骗街坊邻居的,哪里来的冬哥儿诓他这个结论。


    张冬本来在给孩子们散发糖果和糕点,这时也注意到了王秀英的存在。


    她怎么来了?他记得他们以前从来没有过交集啊。


    第84章 第 84 章


    张冬没想明白王秀英为什么会过来, 但还是热情地从胳膊上挂着的竹篮里抓了一把糖果放在了王秀英孩子的手中,又给孩子拿了两个被油皮纸包裹得四四方方、只有巴掌大适合小孩子拿在手里吃的糕点。


    王秀英低下头让孩子跟他说谢谢,听到孩子和他小声道谢, 张冬笑着摆手,弯下腰温声和王秀英怀里的孩子说话,“不用谢, 这本来就是为你们这些小孩子准备的。”


    张冬直起身刚一抬头就看到王秀英在打量他,看到被他发现以后又不慌不忙地把视线转移到其他地方。


    张冬还来不及细想, 突然看到大头三人从门口走进来,于是便压下心中的疑惑提着竹篮朝大头他们走过去,把篮子塞到二虎的怀里。


    “这些都是留给你们的, 你们拿着吃吧, 或者也带回去给其他人分一下。”


    二虎一脸懵地抱着篮子,听到小冬哥哥说的话又惊喜地紧紧抱着篮子,抬头和小冬哥哥道谢, 说完道谢的话就要拉着身边的三木, 叫上三哥跑到一旁的角落吃糖。


    王秀英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默不作声地转身抱着孩子跟着其他人开始参观起这座大宅子。


    而在她的不远处, 万安也在观察她的一举一动, 看到她没有什么出格的行为便扭过头继续和其他人说话。


    过了大概半个时辰, 街坊邻居在宅子里看够了也准备各自回家去了,这时王秀英忽然有了动作。


    张冬正陪着娘和大嫂站在院子里说话,旁边站着文哥儿和赵婆婆, 这时忽然有人冲过来“扑通”一声跪倒在他们面前,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万安想要冲上前把王秀英从地上拽起来, 刚迈出两步又把脚缩了回来,站在原地静静看着事态发展。


    如果不让冬哥儿亲眼看到王秀英的真面目, 他可能一直都会对王秀英抱有善心。


    张冬定睛一看,发现跪在自己面前的人居然是王秀英。


    张冬还没开口让王秀英从地上起来,一旁的文哥儿已经忍不住冲她发起火来,“王秀英,你脑子有病吧!你在这么多街坊邻居面前直接冲过来跪在冬哥儿面前是什么意思?你想干嘛?啊?”


    “你先起来,咱们有话好好说。”


    “冬哥儿你和她有什么好说的?她就是一个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能不择手段的人,你别被她现在这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给骗了!”


    “冬哥儿,我知道你最为心善,你就当可怜可怜我吧,借我一些银子让我把我男人欠下的赌债给还了,我给你磕头了!”王秀英说着便要开始磕头。


    张母见她要磕头瞬间脸色大变,拽着自家小哥儿往旁边躲,文哥儿三人也纷纷避让。


    张母拦住要说话的自家小哥儿,这时候可不是他说话的时候,一个不慎就容易被人抓住话柄,生气地质问起王秀英,“王贵他媳妇儿,你这是什么意思?有你这么逼迫人的吗?难不成我家小哥儿和儿婿不借给你银子,你还要磕死在这里不成?”


    “婶子,我也是走投无路了,呜……您就当可怜可怜我吧,可怜可怜我儿子,给我们一条生路吧。”王秀英一边哭诉一边跪在地上转身要朝冬哥儿母子俩站着的地方磕头。


    “我家王贵又欠下一屁股,赌坊说他不还钱就要他的手给剁了,还是说要打断他的腿,他要是真被人给剁了手,那他可就真成废人一个了。”


    “冬哥儿,我求求你了,你就发发善心吧,发发善心吧,救救我家王贵吧,他不能成废人啊,他可是家里的顶梁柱啊!”


    “我求求你,我求求你,我下半辈子当牛做马报答你!我求求你!我给你磕头了!我给你磕头了!”


    张母听得脸色阴沉,当即气得破口大骂,“王贵家的,你别给脸不要脸!你男人作死去赌坊赌博欠下一屁股债,你凭什么找我孩子让我家乖乖放你一条生路?啊?你谁啊?你和我们家有什么关系?凭什么让我孩子借钱给你,让你去还你男人的赌债?你们家之前算计万安两口子不是算计得挺痛快的吗?王贵三番五次趁万安两口子没在家跑到家里偷钱不是偷得挺痛快吗?怎么不接着偷了?以前顾及着大家都是街坊邻居,闹得太难看,双方脸上都不好看,万安夫妻俩没把王贵干的坏事讲出去,你们家以为他们好欺负是不是?”


    众人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这样的事情,都有些震惊。


    王秀英不管张母说什么,她今天一定要让张冬松口答应借钱给他们,她不能求万安,万安心硬,靠不住,她只能求好拿捏又容易心软的张冬。只要张冬答应借钱,万安再反对也没有法子,他只能顺着张冬。


    “冬哥儿,你说说话啊,只要你答应借钱给我,我什么都能答应你,让我马上去死也行!我求求你了,冬哥儿,我求求你了,你说句话吧!”王秀英哭着不停磕头,更甚者往前爬要去抱张冬的腿。


    张冬看王秀英这样子心里也十分难受,可怜王秀英摊上王贵那样的混球,可理智告诉他,这个钱绝对不能借,王家完全就是一个无底洞,这次如果借钱给王秀英,以后可就有借不完的钱了。


    他刚想开口,突然感觉腰上很痛,是他娘在偷偷掐他腰上的肉,他听见娘小声对他说,“乖乖,你要是开了这个口,王秀英可就缠上你了。你甭管她说什么都别搭理,让娘来对付她。”


    张冬识相地闭上了嘴,顺着娘拽他胳膊的力道站在娘的身后,他一抬头就看到万安正站在他斜前方看着他。


    张冬避过万安的目光,有些羞愧,他前不久还说万安对王贵下手没顾及王秀英母子俩,今天王秀英就让他开了眼界。


    张母把她扯到身后,“我告诉你,你这种人我见多了! 你装出这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给谁看呢?我们不吃你这一套!你不就想当着这么多街坊邻居的面逼我孩子借钱给你,要是不借,你就跪在这里给我孩子脸上闹难看,让我家冬哥儿在这么多街坊邻居面前往后都抬不起头。我今天还就告诉你了,做你娘的春秋大梦去吧!今天有我在这站着,你别想拿从我家冬哥儿和他相公手里借走一文钱,我家冬哥儿要是敢把钱借给你,我直接大耳刮子扇死他!”


    张母指着王秀英的鼻子把她骂得狗血淋头,又冲着院子里站着的街坊邻居喊话,“大家伙今个都在这看着呢,我虽然是万安的丈母娘,可这事我得管一管。咱们都是活了几十年的人了,吃过的盐,走过的路比这些年轻人还要多,心底自有咱们自己的一杆秤。王秀英打的是什么算盘,我不信你们看不出来的。我家冬哥儿和万安是什么样的人,相信大家心里都有评判。”


    “别的话我也不多说了,今天我就把话撂在这了。就算王秀英死在这里,我家冬哥儿绝对不会借一文钱给她,王家人是死是活也和万安他们夫妻俩没有任何关系!要是有人敢拿他们夫妻俩不把钱借给王家人说嘴,别怪我不给那人留脸,我到时候直接带着人去那家人大门口泼粪,天天堵在他家门口骂他十八辈祖宗!我家冬哥儿脸皮薄,脾气软,做不出上门讨说法的事情,我可不一样,我脸上厚着呢,我要是不把那家人的祖宗十八辈全都轮着骂一遍,把他全家都诅咒一遍,不把家里给他砸得稀巴烂,我这个当娘的就对不起我孩子受的委屈!”


    有妇人劝她消消气,说大家没有那么坏的心思。


    张母不置可否,拿手捋好有点乱的头发,又恢复成了平和的样子,温声说道:“老姐姐,今儿个我厚着脸皮叫你一声老姐姐,我说这些话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有人不会背地里乱嚼舌头,有人可不一定,我这个当娘的总要为了我家冬哥儿,提前把丑话和大家说清楚,免得有些人以为他们两口子好欺负。”


    她自从和万安他娘打了一架,忽然就明白了一个道理,人啊,有时候不能顾着所谓的脸面忍气吞声,想要顾脸面,同人和善相处,也要看人家愿不愿意啊,可不能太看脸面,成了任人捏的软面团。她就和万安他娘干了一架,平常看她好欺负,总拿话挤兑她的人都不敢挤兑她了。她已经四五十岁的人了,脸面什么的无所谓,可以豁出去撒泼,可让她孩子受欺负那可就大大的有所谓了。


    “是是是,你说得有道理,是该把丑话说在前头。”其他人也纷纷附和,心中却在想冬哥儿他娘看着是个软和脾气,没想到是个不好惹的。


    张母低头看着王秀英,“王秀英,你是自己走,还是让我把你拖出去?”


    王秀英只是捂脸痛哭,也不说话,她豁出脸面闹,事情却没有朝她期望的方向发展。


    “行,你不说话,我就当你是选后面那条路。”张母也不惯着她,拽着她的胳膊把她往门外拖。


    王秀英被强硬地一路拖行,浑身狼狈,身上沾满泥土和脏雪,可还在一直哭着喊着求冬哥儿帮忙,孩子也在一旁吓得哇哇大哭,场面一片混乱,有人看不过眼上前为她说话。


    张母直接把王秀英丢在那人面前,“您是个菩萨心肠的人,您这么好,肯定愿意帮她解决问题喽?”接着,对王秀英叮嘱道:“王秀英,你瞧瞧这世上还是好心人多,不像我,天生是个硬心肠硬的人,你赶紧求求人家,让人家借钱给你还你男人的赌债啊。”


    那人连忙摆手,“不不不,我可没那个钱借给她。”


    “您这么热心肠,好歹借一点给人家。”张母劝说了两句,又低头恭喜王秀英,“秀英啊,你今天碰到好人了。”


    随后,站在一旁和其他人一起看好戏。


    王秀英已经是病急乱投医,当真求起那个人。


    王贵从赌坊赌输了银子垂头丧气地回家让家里人给他筹钱,听人指路一路来到万安家找她媳妇儿和儿子,一进万安家门口看到便是他媳妇儿朝人磕头借钱的场景,一时间,难堪、愤怒、丢脸……种种情绪涌上心头,脖子上青筋暴起,气愤地冲上前一脚把媳妇儿踹飞一丈开外,骑在她媳妇儿身上便开始打。


    “你个小娼妇,臭婊子,我说老子今天怎么手气这么差,原来全是你搞的鬼!你给谁磕头要钱呢,你要不要脸!”


    “呸!老子打死你!我他娘的打死你!”


    “……”


    一切发生得太快,一拳拳砸在肉上的闷响砸懵了众人,直到听到王秀英凄厉的尖叫被吓得浑身一哆嗦,众人终于回过了神,一群身强力壮的汉子连忙上前将王贵从王秀英身上扯开。


    众人看着鼻青脸肿,流着鼻血和鲜血半死不活地躺在地上的王秀英半天说不出话来,她就像是一朵即将枯萎的花,像是一具空壳,就那样躺在地上静静等待着命运把她吞没,将她拉进地狱,眼中没了一丝丝神采,孩子的哭声也唤不回来她眼中的神采,引不起她的注意。


    王贵还在怒骂着,骂得那样难听,将他一切一切不如意的原因全部栽赃到王秀英身上,骂着这个为了里里外外操持一切,为他繁衍后代的娘子。


    这一切太荒诞了,刚才还为了相公可以丢下颜面磕头求人借钱的女子,一眨眼的功夫,被她相公亲手打成这副样子。


    有人忍不住小声哭出声,为王秀英,为这世上千千万万的苦命女子和小哥儿,为命运的不公,为这把女子和小哥儿断骨吸髓、吞食殆尽的恶心世道。


    张冬难过地撇过脸,看到文哥儿也在低头伤心地抹眼泪。


    众人一起把王秀英送到济仁堂医馆,一直等到王秀英的婆婆过来才离开。


    ***


    从那天起,槐树巷的人很少见到王秀英,没了王秀英支撑摊子,王家的摊子也摆不下去了,不再出现在槐树巷入口处,那里只剩下孙婆婆侄子的摊子。


    他们不知道王贵父子俩的赌债有没有还清,不过经常看到赌坊的人上门要债,想来王家还没有把王贵父子俩的赌债还完。


    张冬有问过万安有关王贵的事情,问他王贵有没有把赌债还上,万安说王贵他爹娘把老家的宅子和地都给卖了,还了一部分。


    “王贵可真不是个东西,是不是你们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冬哥儿,你说这话可就冤枉人了,我可是个好人。”这让他怎么回答呢,要怎么哄冬哥儿才能让他开心呢,“再说了,你难道不是男的吗?”


    张冬困惑地摇摇头,想到曾经听过的难听话,难掩落寞,“我不知道我算不算,我觉得我是男的,可总有人会骂小哥儿是不男不女的东西。”


    “那是那些人嘴贱,活该烂舌头,听他们放那些屁话干嘛。”


    万安的话没有换回张冬心中的一丝轻松,他依旧情绪不高,或者说,最近这段时间槐树巷绝大多数的女子和小哥儿的情绪都很低落,王秀英的遭遇刺痛了他们的心。


    “万安,你知道王秀英怎么样了吗?槐树巷的人都说这段时间没看到她出门。”


    万安摇摇头,他干嘛关注王秀英怎么样了,铺子里还有一大堆事情呢,过了正月十五还要每天去师父家里制作水车,他可没有那个闲工夫去多余关注王秀英。


    “我也没看到她,可能人家在家里养伤呢。冬哥儿你那么关心她干嘛,他之前不还在这么多那么多街坊邻居眼前逼你把钱家里的钱借给她吗?”


    “你不觉得她很可怜吗?”张冬知道王秀英逼人借钱不对,但她的一片心被王贵打得七零八落,张冬还是觉得她很可怜。


    “是挺可怜的。”说完,万安话音一转,“不过那毕竟是人家的事情,和咱们也没什么关系,与其每天想着她的情况,咱们不如想想把铺子的厨房建在什么地方,建什么样的厨房合适。冬哥儿,你来看看咱们这厨房要建多大的。”


    张冬无语地看了一眼万安,他心里正难受的紧,万安非喊他过去商量建厨房的事情。


    “来了,来了,之前不是都商量的差不多了吗?师傅们马上就要动工了,你怎么又要喊我一块商量?”


    他这不是希望冬哥儿不要因为王秀英的事情一直伤神嘛,“哈哈,冬哥儿,看你这话说的,这不是还没把事情商量完嘛。再说,咱家就我和你两个人,我不找你商量找谁商量?你说是不是?我二哥被扣在乡下一直没能回镇上。”


    等冬哥儿走到自己身边,万安摊开手中自己画的有关铺子改造的草纸放在桌子上,指着草纸上后院那块地方对冬哥儿说道:“冬哥儿,你觉得咱们把铺子里的厨房挨着留着小门的院墙盖怎么样?这样平常从家里往铺子里的水缸里提水也方便,盖厨房剩下的空地也可以摆几张桌子供客人们坐。”


    “行啊,我没有意见。”挨着院墙建厨房确实挺好的,他比较关心厨房的大小,“万安,厨房你准备让泥瓦匠师傅们建多大?”


    “那当然是越大越好了。”万安又指着草纸上另外一处地方,“冬哥儿,你看这是我画出来的厨房图,我觉得咱们在厨房里垒一个‘口’字形台子把厨房一分为二,到时候帮工在台子上揉面、切菜、剁东西,台子下面做成一格一格的柜子,可以放东西。一圈台子正中央的位置,咱们再靠墙竖着垒一排烧火做饭的灶台,多弄几个灶膛,灶台尾巴这可以摆一口大水缸,让大水缸正对着台子入口,灶台左右两侧一边放一个大缸,装上米和面。台子到厨房门口这块地方,咱们就沿着墙壁像家里厨房那样,从左手边开始摆,摆上一排的大柜子,一直摆到厨房门口。厨房门口右边这块地方我不打算放柜子,咱们可以在靠近门口这块墙上开几扇大窗户,右边的墙壁上再开一排大窗户,这样一来,厨房也亮堂了。”


    “靠近厨房的地方可以搭一个堆柴火的棚子,院子里再放一个洗菜、刷锅碗瓢盆的水池子,水池子旁边再放一口水缸,你觉得我这个想法怎么样?我这个提议不错吧?”


    “是挺不错的,你这脑子真好使。”张冬赞同地点点头,笑着调侃道,“只是……怎么又是口字形状的?咱们是和‘口’这个字杠上了吗?”


    “谁让这个样式好用呢,省空!”万安咧嘴笑。


    “就按你说的来!万安,你记得让师傅们在院子里挖一个排水的沟,要不然脏水弄到院子里到处都是。”


    “哎!我晓得了!”


    ……


    铺子正式动工以后,张冬和万安每天都忙着关心厨房的进度,张冬也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思考王秀英的处境和关注王贵欠下赌债的事情后续。


    日子一天天过着,过了差不多一个月,铺子后院的厨房马上就要竣工了,张冬去找文哥儿的路上遇到了许久不见的王秀英。


    小道上只有张冬和王秀英两个人,张冬冲王秀英点了点头算是已经打过招呼,经过王秀英身边时正准备越过他走过去,王秀英忽然伸手把他拦住。


    张冬有一些心惊胆战,唯恐王秀英做出他应付不来的事情,可他没想到王秀英会和他道歉。


    “冬哥儿,我对不住你,我之前不应该在那么多人面前逼着你借钱,我和你道歉。”王秀英冲他笑,笑得一脸温柔。


    张冬有些不知所措,“没……没关系,你也是没有办法。”


    王秀英没想到他会这样说,有些惊讶,又好笑他能轻易说出原谅的话,随后轻笑道:“我当时确实……不过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以后也不用做那样的事情了。”


    张冬以为是王家有办法还上王贵父子俩的赌债,由衷为王秀英感到高兴,“那就好,那就好,你把那些伤心的事情忘了吧,以后说不定每天都是好日子。”


    王秀英也笑着附和,她可不就是要过上好日子了嘛,“是,你说得对,以后都是好日子。”


    “那……我先走了?”


    王秀英笑道:“再见。”


    张冬也同样笑着回复她,“再见。”


    第85章 第 85 章


    王贵被人砍断了双手, 他爹娘找到他时,他已经失血过多昏倒在了女子和小哥儿经常浣洗衣服的河边,两个手腕光秃秃的, 浑身浓重的酒气和血腥气十分呛鼻子。


    王家的倒霉事还不止如此,王贵爹娘大早上把儿子送到医馆,回到家却发现他们的宝贝孙子没了踪迹, 问了街坊邻居,大家都说没有看到, 不知道他们的孙子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他们出门之前特意把大门从外面落了锁,留孙子一个人在家,当时孙子正在床上睡得正香, 孙子年龄小, 根本不可能自己从宅子里跑出去,只有可能是有人把他带走的。


    王贵他娘瘫倒在地上,张着大嘴难过得说不出话来, 不停地用拳头锤着自己的胸口, 眼泪哗啦啦往下掉, 王贵他爹也是一副快要昏过去的样子。


    儿子被人砍断了双手, 孙子也没了踪影, 有儿子有孙子的妇人也觉得她太可怜了, 纷纷劝他们两口子去报官。


    有人注意到往日忙个不停的,王秀英今天也不见她的身影,好奇地问起王贵他娘, “王贵他娘,你儿媳妇秀英呢?今天怎么没在家, 是不是她带着孩子上街买东西去了?”


    王贵爹娘身形猛的一僵,他们想到一种可能。


    随即众人便看到王贵他娘忽然开始对着空气破口大骂, 咒骂着不在家的王秀英,一开始众人都不明白王贵爹娘为什么要骂他们的儿媳妇,就算是王秀英没和他们打了一声招呼就把孩子带出去玩,王贵他娘也不应该咒骂王秀英啊,王秀英可不只是他的儿媳妇,还是他养了二十多年的养女啊,后来他们渐渐听明白了,原来是王家人不做人,为了还债,找到一个年年生闺女就是没儿子的富户,把王秀英送给对方当小妾为对方生儿子,从富户那里拿到了三百两银子,王贵他娘怀疑是王秀英偷偷把孩子给抱走了。


    三百两?这银子是挺多的,可王贵爹娘和王贵也不能做出把儿媳妇/媳妇儿卖了还赌债的事情啊!


    刚才还有些可怜王贵爹娘的人,现在也不可怜他们了。像他们这种人,死了也活该,现在就是遭报应了!王贵那狗东西也死不足惜,指不定那双手就是被赌坊的人给砍的,之前赌坊的人不是说王贵还不上赌债就把他的手给剁了吗?


    “王贵他娘,你儿媳妇都被你们一家三口送出去给人生孩子去了,你也不想想那富户老爷肯把人轻易放出来吗?你儿媳妇人都不知道被你们送哪去了,她怎么跑到镇上把孩子给抱走?”


    “王家的,不是我老婆子说你,你这婆婆怎么当的?你这养母怎么当的?秀英好歹是你养了二十多年的闺女呀,虽然是把她当童养媳养大的,可你们也有二十多年的感情了啊,你怎么能舍得把他送出去呢?”


    “就是!就是!我们都看不过眼了,秀英多勤快一个人啊,在这个家里什么活都不干,你们三口子整天当甩手掌柜,事情全让秀英一个人干。之前秀英还为了给王贵借钱还赌债,跑到冬哥儿家里,当着众多街坊邻居的面儿下跪,逼着人家冬哥儿把钱借给她。我要是有这样能在我家遭难,为了我家豁出脸面不要去求人的儿媳妇,我恨不得把她当祖宗供着。可你们家怎么就不知道珍惜呢?把人往死里作践!”


    “作孽啊!”


    “我看,是老天爷都看不过眼王家人的做派,降下惩罚,让他们全家遭报应。”


    “……”


    王贵他娘听到这话当即就不乐意了,也不骂人了,从地上爬起来就要找说他们家遭遭报应的人理论,众人把那人拦在身后一起对上王贵他娘。


    “你们家就是遭报应了!”


    “就是!这话我也说了,有本事你打我啊!把我们全部都打死了!我看你今天敢不敢动手。”


    “你今天敢动我婆娘一根手指头,我打死你个老虔婆!”


    “……”


    王贵他娘显然不敢和他们这么多人对上,只能憋屈地躺在地上哭天喊地,哭喊着老天不长眼,她不活了,要吊死在家里。


    众人可不搭理她,看着她在地上撒泼打滚,而王贵他爹也不管他媳妇儿,反而嫌丢脸扭身进了堂屋关上堂屋门。


    “噗……”


    有人忍不住笑了,这一家子都是什么人啊,除了王秀英和孩子,没一个好东西。


    ***


    张冬和万安从文哥儿口中听到王贵一家发生的事情已经是当天下午了,王贵已经得知自己没有了双手,已经在家里闹了一通,寻死觅活过了。


    张冬听到文哥儿说的话,半天没有反应过来,反应过来时便有些后悔,前天和王秀英在巷子里遇上的时候,他应该和她多说两句话的,她太命苦了,碰上王家那群人。


    “没想到,王秀英会是这样的下场……之前她为了王贵,脸面都可以不要地求人借钱,到头来,王贵和养了她二十多年的爹娘兼公婆却把她卖了换钱。”


    “是啊。”文哥儿心里也挺难受的,“我和她虽然不对付,可也不想她落到这个下场。”


    “孩子呢?是真的走丢了吗?”万安问道,“王家人有没有报官,让衙门的人帮忙找孩子?”


    文哥儿看了他们一眼,又谨慎地看了一眼门外,确定门外没有人偷听或路过,压低声音对他们说道:“其实,今天早上有人在巷子里见到了王秀英带着孩子离开槐树巷,那人以为王秀英带着孩子去集市上买早上的饭也就没在意,没想到是王秀英偷偷回来把孩子给带走了。”


    “不知道王秀英被王贵他们一家卖掉之前,那人知道孩子丢了原本还想着把这件事说给王贵他家里的人听,知道王秀英被王贵他们一家卖掉以后,那人就全当这件事情没发生过。而且巷子里不少人在今天早上见到了王秀英,大家都没把这件事告诉王贵他家的人,都知道王秀英挺可怜的。孩子那么小,跟着娘过活,好歹以后日子也有一个盼头,总比跟着一个整天就知道去赌房赌钱的亲爹强。”


    “王贵家的人去衙门报官了,想着让衙门的人帮他们把孩子找回来,我家海哥带着捕快来巷子里问大家的话,问大家有没有见到王贵儿子或者看到有人把王贵儿子给带走了,大家都一致说没看到,不清楚,都不乐意孩子被回来跟着王贵过苦日子呢。”


    文哥儿没告诉冬哥儿夫妻俩的事情是,今天早上见到王秀英的那个人就是他娘,而且他娘还和王秀英说话了,看到王秀英的裙摆上沾得有血。他娘还问王秀英的裙子上怎么有血,是不是来了小日子,王秀英说是她今天早上杀鸡的时候溅到的血。


    他和他娘一琢磨,都觉得王贵那双手是被王秀英给砍的。


    “唉,真可怜。”遇人不淑,一辈子就毁了,王秀英就是个例子,“小妾哪是那么好当的,说不定要挨欺负。”


    “唉……”文哥儿也叹气,从小就认识的人,没想到最后是这个下场,“希望她以后能过上好日子。想点好的,那富家老爷有钱,她以后总不用再被王贵欠下的无底洞赌债拖累了。”


    “是啊。”听文哥儿说起王贵的赌债,张冬挺想知道王家人有没有把王贵父子俩这次欠下的赌债还清,“文哥儿,王贵他家拿了那富家老爷的三百两银子,他们把王贵和他爹欠下的赌债还上了吗?”


    文哥儿点头,“嗯,听说是把赌债给还清了。”


    可那又怎么样呢?


    “就算这次还上了,以后能不能还上就不一定了。冬哥儿,你觉得以王家父子俩的尿性,他们能忍住不赌?”


    万安觉得文哥儿说的有道理,王贵这次能把媳妇儿给卖掉换钱还赌债,如果王贵他儿子没丢,指不定下一次卖的就是他儿子了。


    “文哥儿说得对,我也觉得王贵和他爹不可能改掉赌钱的坏习惯。”万安颇为幸灾乐祸地说道,王贵居然因为赌钱,自己把自己作死,变成变成没有手的废物了,“等着瞧吧,王家以后的日子可不好过呀,王贵没有手什么都干不了,王贵他爹又是那副狗样子,他们家就只有王贵他娘能撑着了。”


    “王贵他娘也撑不起来,以前王秀英没走的时候,他们家的活都是王秀英在干,就连王秀英刚生下孩子的时候,他们家的衣服都是王秀英不坐月子下床洗,饭是王秀英做,什么活都是王秀英干。现在王秀英被他们送走了,他们一个个懒猪一样的人能干嘛呢?愿意干嘛呢?恐怕只会自怨自艾,打算在家里坐着等死了。”文哥儿对王贵一家三口十分看不上,他爹即使身体不好,也会想着在家干点他能干的活呢,王贵他爹娘有手有脚的,年纪又不算太大,居然让王秀英伺候他们一家老小。


    张冬只同情王秀英和孩子,对于王家其他人却同情不起来,王秀英毕竟没有亲自做也没有掺和到王贵对付他们家的那些事情中去,她只不过是倒霉地被王贵爹娘收养,长大以后又倒霉的嫁给了不学无术、滥赌成性的王贵,她前二十几年都在被王家人压榨。


    “就算王贵他们一家三口的下场会很凄惨,那也是他们作的。”


    万安故意调侃道:“冬哥儿,我以为你又要同情王贵他们一家三口,觉得他们十分可怜呢。”


    文哥儿在一旁偷笑,万安又开始了,他要是隔三差五不对冬哥儿耍耍嘴皮子,像是会浑身痒痒不舒坦一样。


    张冬无语地瞥了他一眼,为自己正名,“我又不是烂好心,值得同情的人,我当然会同情,不值得同情的人,我干嘛浪费那些感情?我只不过是觉得王秀英是个苦命的女子,生活在那样的家里,很多事情也是身不由己。像之前她和她婆婆出门摆摊和咱们抢生意,如果没有王贵他们一家三口逼她,她说不定也不会出来摆摊,我每次晚上起来上厕所的时候,我都睡着又醒了,还能听见她在厨房里洗刷的声音,早上我刚醒,她又早就在她家厨房里开始剁馅饼的馅料了。”


    “这样可怜的人,难道我也要踩一脚吗?难道我要指着她的鼻子骂她活该,骂她命不好吗?很多汉子在家里个个是大爷,我们这些小哥儿和女子就不要互相看笑话了。”


    听到这里,文哥儿赞同地点了点头,“要不是我爹娘从小就疼我,海哥对我也很好,是个值得托付的汉子,说不定我现在的日子和王秀英过得一样苦。王秀英和王贵是从小一起长大了的情谊,她嫁给王贵都能被王贵一家那么欺负,更不要说其他盲婚哑嫁的小哥儿或女子遇到一个值得托付的汉子有多难了。”


    万安连忙麻溜地讨饶,“行行行,是我说错话了,是我说错话了。”


    文哥儿看够了好戏,笑着转移话题,问起大头的事情,“冬哥儿,我今天来除了是来找你说话的,还有一件事想要问问你们两个人,是赵婆婆托我问的。大头不知道怎么合了方老爷子的眼,方老爷子想要认大头当徒弟,把自己酿酒的手艺交给他,但是大头好像拒绝了,说是要等他大哥和二哥回来,他大哥和二哥答应以后,他才能给方老爷子当徒弟。赵婆婆想让我帮忙问你们两个人,大头他大哥和二哥是什么来历,干什么去了。”


    张冬还真不知道大头他大哥和二哥的事情,他扭头看向万安,“万安,你知道吗?”


    “我也只是听大头说起过一点点。之前不是有人传大头是跟着镇上的一个恶霸,在那个恶霸手下讨生活嘛,那恶霸好像就是大头认的大哥,至于大头的二哥是谁,我就不清楚了。去年大头的大哥和二哥出去跑船做生意去了,留大头一个人在镇上。”


    文哥儿问道:“那大头的大哥和二哥什么时候会回来?老婆婆说方老爷子最近一直念叨这件事,前两天还郁闷地在院子抽旱烟,难受自己的酿酒手艺没人传承,结果衣服穿得太少,受风寒直接病倒了。要不是方老爷子病倒了,赵婆婆要在家里照顾方老爷子,赵婆婆就亲自过来问你们了。”


    “啊?!方老爷子病倒了!病得严重不严重啊?”张冬和万安都震惊了,他们最近一直忙着铺子里的事情,很少去巷子,没想到方老爷子居然病倒了。


    “应该是不严重吧,不过……方老爷子年纪也大了,这一下受了风寒……谁知道这病会不会发展成重病。”


    “文哥儿,你家去看过方老爷子吗?我和万安,我们两个人是不是应该去看看方老爷子啊?”张冬问道。


    “是该看,冬哥儿,咱们两个去看方老爷子之前去把大头叫上,让他和咱们一起去看方老爷子,方老爷子毕竟是因为他才病的。”


    “我爹娘今天正准备去呢,他们昨天特意在街上买了两包红糖,现在他们带着孩子应该已经坐在赵婆婆家里,和赵婆婆两口子说话呢。至于大头嘛,他们三个人都在这婆婆家里,自从方老爷子病倒以后,大头三个人就经常往赵婆婆家里跑去和方老爷子说话。”


    “行,这样我和冬哥儿也不用专门去找他了。”


    “文哥儿,我和万安准备去街上买些东西带着去赵婆婆家里看望方老爷子,你要和我们一起去街上吗?”


    文哥儿摇头拒绝了,“不了,我就不和你们两个一起去了。等我爹娘去赵婆婆家里看望过方老爷子回到家,他们又要出门摆摊了,我要赶紧回去看孩子。”


    “那行,等我和万安看望过方老爷子,我再去你家里找你,正好我有事要和你说呢。”


    “行,我先回去了啊。”文哥儿从座位上站起身和冬哥儿两人打过招呼,便准备离开,张冬和万安把他送到了大门外,然后关上门一起去街上买东西。


    街坊邻居之间,谁家有病人,其他人一般会送鸡蛋、红糖或者肉,万安和张冬两个人商量了一下,既然文哥家里已经送过红糖了,那他们就买一兜鸡蛋去看望方老爷子吧。


    万安和张冬两个人走到赵婆婆家门口,正好碰到了赵婆婆出来送其他街坊邻居。


    “赵婆婆,老爷子怎么样了?有没有好一点?”


    “这段时间我和万安一直忙着铺子里的事情,要不是文哥儿今天来家里找我说话,我和万安还不知道方老爷子病倒这件事呢。”


    赵婆婆送走其他街坊邻居领着他们两个人进了门,边走边说道:“今天看着比昨天有精气神,之前让他多穿两件衣服他非不听,现在倒好了,寒气入体直接躺床上不能下床了。说到底还是心里念着他那门酿酒手艺呢,担心等他自己进了棺材也没有找到继承他那门手艺的人。”


    “他这也算是心病了,儿子学了医,孙子又在念书准备考科举入仕,他这么多年扒扒拉来扒拉去,都没有给自己扒拉到一个真心如意的徒弟,好不容易碰到大头这个让他满意的小家伙,谁知道大头他两个哥哥不同意他学。”


    万安和张冬对视一眼,这……手艺不能传下去,确实挺让人难过的,也难怪方老爷子会因为收徒的事情生病。


    “大头的大哥和二哥来消息了?”万安好奇地问道。


    “来了,今天早上大头刚收到他两个哥哥寄回来的信。他两个哥哥说他们走船做生意已经有了进展,过两年可能会越来越好,他们打算让大头以后跟着他们学做生意,也可以帮他们管人,说技不压身,大头好好学一门酿酒的手艺对他以后也有好处。不过,大多不愿意学酿酒,觉得他没那个本事,以后又有可能整天跟着他大哥二哥做生意,说不定也使不出我家老头子教他的手艺。我出来之前,大头正和我家老头子在屋子里说话呢。”


    万安和张冬跟在赵婆婆身后进了屋子,听到大头正在向方老爷子推荐他身边的二胡,想让二虎跟着方老爷子学酿酒,方老爷子没同意,对二虎的暴躁性子颇为嫌弃。


    “酿酒要细致,要细心,要沉住气,要平心静气!这二虎虎头虎脑的,脾气也是属虎的,我要是收了他当徒弟,我的酒缸要迟早要被他砸得稀巴烂。”


    大头见二虎不行,又推荐他旁边的三木,三木不爱说话,做事也细心,说不定是酿酒的好手呢。


    “三木……”方老爷子瞧了一眼大头身边的三木,摆手拒绝,这小家伙倒是看着挺沉稳的,只是话太少,年龄又太小,“不行不行,他年龄太小了,酿酒要尝酒,他年龄这么小怎么让他喝酒啊?你倒是还挺不错的,就是不愿意跟着我学,唉……”


    万安在一旁听完他们的对话,他倒是觉得大头说让三木跟着方老爷子学酿酒的这个主意挺不错的。


    “老爷子,你先别急着拒绝呀,你不能仅仅因为三木年龄小,就不准备教他酿酒,你好歹先考验考验他。要是他没通过您的考验,您不收也不迟。”


    赵婆婆也支持万安说的话,这几十年来,老头子经常因为收徒的事情烦心,但是他又不想随随便便收徒,这么多年,总是一个人各样的理由拒绝掉想要成为他徒弟的人,她一边担心老头子快要入土了还没找到合心意的徒弟,一边又心烦他找个徒弟也有这样那样的苛刻要求。


    “老头子,不是我说你,你到底想找一个什么样的徒弟?这么多年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我看三木这孩子就挺好,听话、懂事、人看着也机灵,就是话少了点。二虎也不错,二虎就是脾气急了点,可你怎么知道人家酿酒的时候性子也急?”


    方老爷子没说话,别扭地把头扭到一旁盯着床里侧的墙壁,这两个孩子再好也没有大头合他心意,没有大头当他徒弟,他收下另外两个小的当徒弟,心里也不舒坦。


    众人面面相觑,有些不知所措。


    大头急躁地挠挠脑袋,“要不……老爷子,要不还是我跟着您学吧。”


    老爷子的儿子方大夫说过了,老爷子这是心病,不顺着他的心意来,迟早自己把自己给弄出病来。


    方老爷子听到大头说的话,原本没精打彩的样子瞬间一扫而空,一屁股从床上坐起身,“你这孩子不会是在诓我吧?”


    大头连忙摆手,“没有,没有,我也想跟着老爷子您学酿酒的手艺,可我就是担心我,以后跟着我大哥和二哥学着做生意,您教给我的酿酒手艺会砸在我手里。”


    “没事,收了你,我大不了再多收两个徒弟,我把二虎和三木也一起收了!”


    “啊?!”众人有些没反应过来,刚才不还说不愿意收这两个孩子吗?现在怎么就愿意了?


    原本以为自己没戏的二虎和三木听到方老爷子的话也十分惊讶,同时也很惊喜,有学会了酿酒手艺,他们就是有本事傍身的人了,再也不用愁被饿死了。


    毛都没长齐的大头哪里能比得上“老奸巨猾”的方老爷子,方老爷子刚才就是在大头面前演戏呢,他早就看中这三个好苗子了,“啊什么啊?就这么决定了!”


    第86章 第 86 章


    槐树巷的人听说方老爷子要收他们年前帮助过的三个小乞丐当徒弟, 要把自己几十年的酿酒手艺教给他们,大家对此都很惊讶,没想到方老爷子找了几十年的徒弟都不满意, 最后却认了三个小乞丐当徒弟。


    以前也不是没有人求到方老爷子跟前,求方老爷子教他们酿酒的手艺,方老爷子考察过后都一一拒绝了, 就连如今已成了残废的王贵曾经也求过方老爷子把酿酒的手艺传给他。


    不管大家怎么想,方老爷子是铁了心要收大头三个人当徒弟, 谁的话他也不愿意听。


    大头三人拜过师后,方老爷子的病也好了,每天都乐呵呵的。


    张冬和万安也向赵婆婆和方老爷子问过大头三人学酿酒的情况, 方老爷子说大头三人中二虎的资质最好, 他也是没有想到脾气不好又活泼过了头的二虎居然能够沉下气酿酒。


    大头三人开始真正跟着方老爷子学着酿酒时,张冬和万安的铺子也终于要到开门做生意的日子了。


    张冬提前请了文哥儿来店里帮忙,张冬本想着让娘和大嫂继续在镇上做生意, 可以把豆腐脑放在自家铺子里卖, 顺便也能在店里帮忙, 为了这件事还特意回了一趟万家村, 结果, 娘和大嫂和他说她们不打算来镇上做生意, 要在家里看孩子、养猪、操持二哥的婚事和大嫂妹妹的婚事,之前来镇上卖豆腐脑是因为家里缺钱花,现在家里宽裕了一些, 娘她们也不想把两个孩子、大哥和爹四人丢在乡下不管。


    得知娘和大嫂最近几年不打算来镇上做生意,张冬把专门给娘和大嫂留的房间里的被褥都收拾起来, 又招了三个人来铺子里做工——请的两个婶子是槐树巷的街坊,另外一个是被夫家休了赶出门无家可归的小哥儿, 张冬安排小哥儿住进了自家前院的房子里。


    在开门做生意的前一天,张冬和万安还闹了一个笑话,铁匠铺子的人来送做好的烤炉,两人却发现厨房根本没地方放这两个半泥半铁的大东西,他们之前布置厨房的时候忘记给两个烤炉留位置了。


    不得已,万安和张冬只好将灶台左右两侧摆放的大缸挪走,腾出位置给这两个烤炉,又把挨着厨房门口摆放的橱柜搬到了铺子里,把橱柜的位置腾出来摆放米缸和面缸。


    铺子开张这天,槐树巷的不少人都来捧场,不住在槐树巷的林胖、李二全和吴大山三家也来了,范鹏也代表他爹和他自己来铺子里捧场。


    铺子的名称沿用了之前摊子的名称,牌匾是万安师父范老木匠亲自刻的。


    “冬哥儿,还是你家的饼子吃着香,又酥又脆,摊子上卖的饼子和你家的饼子根本没法比,咸粥喝着也香。”万安和张冬没开这个铺子之前,这人经常去他们摊子上买馅饼。


    万安笑道:“老爷子,好吃您就多吃点,以后常来光顾,粥不够了让人再给您盛,我和冬哥儿特意买的大碗,肯定不能让您没吃饱就出了我们铺子的门。”


    “哈哈,万小子你小子果然实诚,我以后肯定常来。”


    旁边有人搭话,“老伙计,你猜这咸粥为什么这么香?我刚才还纳闷这粥怎么喝着香,闻着也香,原来是这咸粥里面放的有香油。”


    “嚯!怪不得香呢,我可要多喝两碗。”


    “……”


    万安和张冬还有铺子里的帮工忙活了一早上,等到今天早上准备的粥和饼子都卖完了,铺子里的客人才逐渐变少。


    等客人走光了,文哥儿累得瘫坐在椅子上,抓下头上裹着的布巾感叹道:“我勒个乖乖,这活可真不是身体弱的人能干的,幸亏我身体不赖,要不然这一早上能把我累坏,我盛粥盛得手臂都抬不起来了。”


    “谁说不是呢,没想到只是给客人拿饼子都能累得腰酸,站得腿疼。”旁边姓许的婶子也颇为感慨,“在家洗衣服做饭也没这么累啊。”


    “没想到今天来铺子吃饭的人这么多,看来大家都知道东家你们两口子的手艺好。”


    张冬和万安也没想到早上来街上吃饭的人会有这么多,大家早上都不在家做饭吃吗?不过,也有可能是店铺第一天开门做生意,前三天定的粥和饼子的价格便宜,所以来铺子里吃早饭的人多。


    县衙那边的木活还没有结束,万安等铺子里的生意稳定了,他再去专心忙那边的事情,然后跟着师父学手艺。


    万安也知道大家都辛苦一早上了,对大家说道:“大家都辛苦了,大家都忙了一早上也没来得及吃饭,现在肯定饿坏了吧?咱们先吃饭,吃完饭歇一歇,等歇息够了再收拾桌子和厨房。”


    “咱们铺子中午只卖烧饼和馅饼,早上和下午才又卖粥又卖饼子,等到中午,店里的客人可能就没今天早上多了。”


    不说文哥儿他们,万安和张冬两个人都感觉肚子饿得难受,空荡荡的。


    早上从锅里往粥桶里盛粥时,张冬特意把他们六个人的饭留了出来,油酥烧饼和馅饼也留了很多在烤炉里,想来应该够他们六个人吃的。


    张冬和文哥儿一起收拾了一张干净桌子出来给大家坐,等他们两个人收拾好桌子,万安他们四个人也端着装有粥的木桶和装着饼子的竹篮走过来了。


    “咱们赶紧吃饭吧,吃完饭还有一堆活等着咱们呢。”万安招呼大家坐下来吃饭,猜到她们可能不自在,等着他或冬哥儿先吃,便自己从篮子里拿了一个油酥烧饼吃了起来。


    许婶子她们见东家已经吃了起来,也随即放心地从竹篮里拿饼子。


    吃过早饭以后,文哥儿和许婶子他们四个人开始动手打扫铺子和洗锅碗瓢盆,张冬和万安子拿着钱匣子开始数钱,两人都想知道他们一早上赚了多少钱,在把饼子和粥的价格调低的情况下,赚到的钱有没有他们之前摆摊的时候赚的多。


    张冬直接把钱匣子里的钱倒在了万安用两条胳膊围起来的小圈里,又从柜台底下拿了一捆穿铜板用的细麻绳放在柜台上,等着一会儿一边数钱一边用细麻绳把铜板穿起来。


    万安把柜台上的钱分成两份,他和冬哥儿一人数一份。


    两人一边在心中默念数着铜板数量,一边仔细将铜板穿在细麻绳上,每一百枚铜板串成一吊。


    “冬哥儿,我这里的铜板一共是两吊一十四文,你那里有多少?”


    “我这里是一吊九十七文。”张冬在心中默默算了一下,有些惊讶最后得出的这个数目,“也就是说咱们一早上卖了将近四吊钱?没想到居然能赚这么多,都快抵得上咱们当初摆摊一天赚到的钱了,看来开铺子还是挺赚钱的。”


    “先别高兴太早,也有可能是咱们是新店刚开张,等过两天再看看。”如果天天都能赚四五吊钱就好了,这样,他出门在外干活也不用担心店铺里的生意。


    “行。”张冬觉得万安说的有道理,这才是他们铺子开门做生意第一天,客人们好奇他们铺子里卖的东西的味道,等过几天再看看会不会还能赚这么多钱。


    一连七天,铺子里的客人只增不减,就算张冬和万安在开业第四天把粥和饼子的价钱恢复到原来的价格,铺子里的客人依旧没有减少,他们每天赚到的钱更多了。


    文哥儿见他们两个人居然在纠结为什么铺子里的客人会变多,感到不可思议,“铺子里的客人多,除了因为大家喜欢咱们铺子里卖的饭,还能是因为什么原因啊?你们两个人可真逗,居然还因为铺子里的客人烦心,这明明是好事啊。”


    张冬被文哥儿说得有些不好意思,“来咱们铺子里吃饭的人,他们都不在家里做饭吗?”


    文哥儿听了冬哥儿的话乐得哈哈大笑,“在家做饭的人当然不会出来吃了,来咱们铺子里吃饭的人当然是不想在家做饭的,或者是觉得在家做饭浪费时间的。很多客人都是开店做生意的,大家都忙得不得了,有几个人愿意一大早起来在家里做饭,在家吃了饭再去铺子里做生意的?他们有那个做饭的闲工夫,倒不如花几文钱、十几文钱在街上吃,反正他们也不差钱。”


    “啊?是这样吗?”万安问道。


    “就像我爹娘,他们想早点出门卖热水,多赚几文钱,我之前没来咱们铺子的时候,我还能早上起来给他们做饭,现在我来咱们铺子里做工,海哥又要每天天不亮去衙门,他们两口子也不想浪费那个时间做饭,这段时间天天来咱们铺子里吃饭,顺便把孩子给我送过来。你想一想,我爹娘都觉得在家做饭耽误他们多赚钱,更不要说其他开铺子做生意的人了。不过当然也有每天在家里做饭的,可那些人也不可能成为咱们的客人啊,除非哪天他们早上不想做饭了,打算来街上吃。”


    听文哥儿这样一说,万安和张冬他们两个人明白怎么回事了。


    想明白以后,两个人便开开心心地把今天数的铜板收进钱匣子。


    铺子里的生意稳定了,想好也准备专心去忙建水车的事情了,这段时间他忙着铺子里的事情,都没有关心过水车的制作情况,全是二哥和范鹏两个人在盯着。


    不过,万安在离家之前特意从外面抱回来了一只小狼狗崽,给冬哥儿养着解闷,等养大了看家护院。之前一直说要养狗,从去年说到今年一直都没有养,这次可算是把狗崽抱回来了,他还特意挑了一只最胖乎的狼狗崽。


    第87章 第 87 章


    万安专心忙县太爷吩咐下来的木活以后, 张冬和万安两人见面的时间少了很多,虽然两人隔三差五就能见上一面,但每次匆匆见过就要再分别。


    万安在外忙着做他的木活, 当初万安哥俩和范鹏他们给王地主造水车都耗费了两个多月,如今他们要在全县范围内建水车所花费的时间就更多了,即使有万安师父手底下的工匠们帮忙打下手, 他们也差不多一整年都要在外面忙。


    之前小妹万小玉成亲,万兴没来得及赶回去, 托人往家里送了十两银子给小妹当压箱底的钱。万安得知这件事以后,托人给冬哥儿捎信让他也看着帮忙添一点,差不多就行。


    张冬想了想, 得知万兴给了十两银子, 他索性也拿出十两银子让人捎回万家村交给万小玉,至于他这个人嘛,还是不去参加她的婚宴了, 后面二哥的婚宴和大嫂亲妹妹的婚宴他倒是早早就回村子帮忙了。


    万安不在家的时候, 张冬就专心经营自家小铺子的生意, 万安抱回来的小狼狗崽, 张冬给它取名字叫“大福”, 他每天早睡早起, 偶尔和大头三人见见面,去二哥和二嫂租的宅子跑一趟和二哥夫妻俩吃顿饭,日子过得还算充实。


    时间一晃, 来到了早冬,在下第二场雪的时候, 万安终于结束了将近一年的木活。


    “万安,你们的事情结束了?”这一年, 和万安聚少离多,他还挺想万安的,想念以前他们两个人一起摆摊的日子。


    那个时候虽然从早忙到晚,赚的没有现在多,可他们两个人能够天天在一起。


    “嗯!结束了!”终于回到了家,万安累得坐在椅上,看到冬哥儿朝自己走过来,伸手握住冬哥儿的手顺势把人拉坐在自己腿上坐着。


    隔了两三个月,终于又把冬哥儿抱在了怀里,万安拿鼻子蹭着冬哥儿细长的脖子,闻着他身上和着药味的温暖气息,一颗心终于落到了实处,这么长时间没有看到冬哥儿,他整颗心都空落落的。


    “想死我了!”


    万安许久没回来,整个人更黑更糙了,整个人胡子拉碴的,冬哥儿被他蹭得脖子又痒又疼,缩着脖子躲他。


    万安偏要闹他,冬哥儿越躲,他就把人抱得越紧,抱着人往自己怀里按,低头拿早上没来得及刮的胡茬扎他。


    “你怎么这么坏啊?”张冬弄不过万安,半抱怨半撒娇地把脑袋贴在他的胸口听着他的心跳声。


    “你才知道啊?”万安低笑,张冬都能感觉到他胸膛因为笑声带来的震动。


    张冬抬手去摸他的脸,万安脸上的胡茬刺得掌心有点痒疼,适应之后倒觉得摸起来挺好玩的,看着他耳朵上被冻出来的小硬块,颇为心疼地说道:“你瞧瞧你,出去这么长时间,整个人都累瘦了。”


    “瘦了吗?”万安不觉得,“我每天在那里一顿能吃三碗饭,哪里会累瘦?我倒觉得我干活干得整个人都变精壮了,力气也变大了,不信的话,晚上咱们睡觉的时候你试试。”


    张冬不高兴地推了他一下,他和万安还没说两句话呢,他就把话题往那档子事上拐,“你怎么一回来就想那事?”


    张冬感觉自己的耳朵在发烫,一边拿指头戳万安的脑瓜子,一边小声骂他,“呸,不要脸。”


    万安把冬哥儿的手握在手里,厚着脸皮咧嘴笑,“你是我夫郎嘛,我不和你说那档子事和谁说呀?再说了,咱们这么久没见你就不想我吗?”


    “我想你啊。”张冬点头大方承认自己对万安的思念,随后话音一转,“可我想你,我也没想着你一回来就把你拉进房间做那档子事情啊。”


    “可我想啊。”万安有些委屈,随后想到和自己一起做工的工匠,想让冬哥儿夸他,于是便把那些工匠们平日里解决需求的法子说给冬哥儿听,“你不知道这么长时间没见你,我憋得有多难受,只能晚上用手给自己摸,我身边那些工匠平常有那想法都出去给自己找快活。”


    张冬直接捂住耳朵不想听,听这些话都会脏了他的耳朵,“你不要和我说你们那些工匠的腌臜事,我不想听。”


    “好好好,不听不听。”万安听话地闭了嘴。


    听到万安不说话了,张冬想万安身边那些工匠都会寻花问柳,不知道万安是不是也是这样,不确定地问道:“你没和他们一起去?还是说你去了,故意瞒着我,不想让我知道。”


    万安这下被冬哥儿问得真觉得委屈了,直接指天发誓,“我要是去了,我不得好死!让我肠穿肚烂,头顶生疮!”


    万安发过誓,又说,“我原本还想让你知道我身边那些工匠出去寻乐子的时候,我没跟着他们一起,想向你邀功行赏,让你夸我,结果你反倒怀疑起我。”


    万安眼神一转,厚着脸皮亲了一口冬哥儿,“你要是不相信,咱们现在就进屋,你亲自检查检查。”


    说来说去,万安又把话题拐到那档子事情上了,张冬知道他是真想了,“你出去这么长时间,回来还没洗澡呢,不洗澡别想上我的床。”


    “那咱们现在就去洗,你陪我一起!”万安知道冬哥儿这是松口了,乐得又低头亲了冬哥儿一口,起身把怀里抱着的冬哥儿放在椅子上,屁颠屁颠地要去浴房,“冬哥儿,我去把池子里倒上水,你先坐在屋里等我一会儿。”


    “嗯!我去卧房给你找两件待会儿洗完澡穿的厚衣服。”


    等万安把浴房里的池子里添上水,张冬便搬了把椅子坐在万安身边和他一起把池子里的水烧热。


    上完厕所,洗干净手正准备回铺子里继续做馅饼的文哥儿和秀哥儿刚从前院走到后院,便看到不远处冬哥儿两口子共撑一把伞,万安从后面把冬哥儿搂在怀里,嘴巴都要贴上冬哥儿的脸了,两人正一边说着小话一边在浴房门口的灶台前烧火。


    文哥儿偷笑两声,这小两口可真够腻歪的,拉着愣住的秀哥儿轻声轻脚地穿过小门进到铺子后院,又贴心地把小门挂上锁给小两口制造安静的环境。


    小两口指不定待会儿要发生什么呢,他还是把门挂上锁比较好,省得有人看到一些不该看的,影响了冬哥儿夫妻俩的“小别胜新婚”。


    回到厨房里,秀哥儿回过了神,看了一眼文哥儿,小声问道:“文哥儿,东家两口子的感情一直都这么好吗?这么冷的天,天上还下着雪,没想到两个人会一起在外面烧火。”


    文哥儿笑着点头,“是啊,人家两口子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感情深着呢。”


    他看出秀哥儿有些不自在,以为秀哥是担心住在冬哥儿家的前院要经常碰到这种场面,笑着帮冬哥儿解释,“人家小两口很久没见面了,互相都想得慌,在院子里就抱在一起也情有可原。而且你看他们小两口人家不是挺好的,也不互相搂着、抱着,你不用担心你以后看到他们两个人抱在一起腻歪会不自在。”


    秀哥儿笑得勉强,他刚才看到冬哥儿两口子,不由得想起了他那早死的相公,“我知道东家两口子是有分寸的人,小东家真是命好,遇到大东家那么好的相公。”


    文哥听秀哥儿说起过有关他身世的只言片语,知道他是在相公死后被夫家赶出来的,猜测他是想到了伤心事,只能安慰他道:“秀哥儿,你也会遇到那个对你好的人的。”


    秀哥儿笑笑没说话,他真的还能遇到吗?可能这辈子都不可能遇到了。


    ……


    文哥儿他们一直等到马上要开门做生意——要卖晚饭了,才看到万安满脸笑意地出现在铺子里,在他身后不见冬哥儿的身影。


    和万安夫妻俩关系熟络的许婶子好奇地问道:“万小子,冬哥儿人呢,怎么不见他跟着你一起过来?”


    “我没在家这段时间一直是冬哥儿撑着铺子,他也挺累的,我让他在家里好好休息,我过来看着铺子。”万安笑着解释。


    在一旁知道真相的文哥儿笑而不语,明明是万安把人折腾累的。


    “万小子,你这次回来还走吗?不会还和之前一样,回来住一两天就走了吧?”许婶子又问道。


    万安摇头,“县太爷吩咐的事情忙完了,我过年之前这段时间也不用再出去干活了。”


    万安是给县太爷干活呢,那得到的酬金应该很多吧?


    “万小子,你这次给衙门干活,应该能得到了不少赏钱吧?工钱应该也不低吧?”


    万安没有向透露这次做工得到的具体银两,笑着和许婶子打哈哈,“县太爷给的活,我和我二哥他们干了快一年才做完,肯定是赚了不少钱的,不过我们三个人一分也没剩下多少,拿出来过个好年,还一部分外债,应该就没了。”


    许婶子不相信,其他人也不相信,不过许婶子也没再多细问,只是感叹有一门手艺傍身就是好,万安也是个有能耐的,他和万安原本只能在巷口摆摊,现在日子倒是越过越红火了,反观王家,倒是和万安两口子的日子颠倒了个,日子越过越差。


    “万安,还是你的日子好啊,不像咱们巷子的王贵,自己把自己作没了一双手,整日里在家混吃等死不做事,还要靠他娘给别人洗衣服养活他,他爹也跑了。”


    “跑了?怎么会?”看来,他不在家的这段时间,王家发生了不少事情。


    许婶子点了点头,“王贵他爹觉得我半辈子是指望不上王贵,又不想再养着王贵,就把家里的钱全拿跑了,听说是去找他在外面的姘头和姘头给他生的儿子了。”


    “哦。”万安点了点头,真有意思。


    第88章 第 88 章


    房间里烧了地龙, 外面落着雪,天阴沉沉的,张冬和万安都没有出门, 两人在床上说着小话,张冬披着薄袄坐在床上给三姐家刚出生没几个月的孩子做鞋子,想起一件事, 提议说找个时间大家聚一下,叫上自己二哥和二嫂还有万安他二哥, 万安却说他二哥没时间。


    “啊?怎么会?你们不是刚回来吗?应该没什么事情吧?”这才是万安哥俩回来的第四天呢,应该……没什么事情要忙吧?


    “我二哥要去他未来老丈人家里,和他老丈人一家人吃饭。”万安解释道。


    “啊?什么时候的事情, 我没听你说过啊。”张冬一点风声都没听过, 他一直以为万兴是孤家寡人,和刘倩不可能在一起后短时间内也不打算再找媳妇。


    “就上次我从家里离开以后发生的事情,也就这两三个月的事情。之前我二哥一直没打算再找, 又不想变相的给人当上门女婿, 就一直没同意和那姑娘在一起, 前段时间终于松口了。我那段时间在外面, 没和你说过他们俩后面发生的事情, 你不知道也正常。”


    张冬听万安这样一说, 猜到那姑娘就是万安之前和自己说过的王地主亲戚家的闺女。


    “你二哥一直不是都挺抗拒和王地主亲戚家的女儿在一起吗?怎么忽然就松口了?之前被万和他们一家子人扣在家里不让来镇上,他们劝了一个多月了你二哥都没有松口。”


    万安也知道以他二哥那个脾气不喜欢是不可能被人劝动的,除非是他自己真心愿意娶人家姑娘, “之前刘家人见我二哥现在这么有本事,前途无量, 为了让我二哥娶他们家的姑娘一直闹得挺欢的,那姑娘帮忙应付过几次, 我二哥也挺喜欢那姑娘爽快不扭捏的性子,两人一来二去熟悉起来,我二哥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动了心。”


    张冬笑着调侃,“怎么?你二哥现在不想着娶了那姑娘会变相地给人当上门女婿了?”


    “害。”万安轻笑两声,冬哥儿还是不了解汉子的心思,一边伸手搂住冬哥儿的腰看他做小鞋子,一边和他解释,“变相的给人当上门女婿,又不是真的当上门女婿。再说了,那也只是我二哥的说辞而已,他当时不喜欢那姑娘,又不想得罪王地主,不想伤了那姑娘和她家人的面子,再者,他心里还没有放下刘家那姑娘,只好找一个理由应付其他人。”


    张冬听到这里,也不忙着做鞋子了,放下手里的鞋子扭脸低头去看万安,“所以说,如果一个汉子和一个姑娘或小哥儿似乎没在一起,除了姑娘或小哥儿不想和他们在一起这个可能以外,大多时候没在一起,是因为汉子不愿意,觉得他们的感情没到那个份上或者是不喜欢对方?”


    “昂。”万安虽然不知道冬哥儿为什么这样问,但还是老实地点头,“差不多是这个道理,虽然不能说绝对,但也差不多是因为你说的这两个理由。”


    “哦。”张冬点了点头,随后便沉默不说话,所以说,当初万安不想和他在一起是觉得他们的感情没到那个份上,没到可以为了他反抗他家人的地步。


    万安有些疑惑,刚才不还说得好好的嘛,怎么突然就不说话了,“冬哥儿,你怎么不说话?”


    张冬摇摇头,有些感概地说道:“我只是没想到你二哥会喜欢上别的姑娘,看他之前那个架势,我以为他会非刘家姑娘不娶。”


    “唉,根本不是那回事。”


    张冬听到万安叹气的声音,难不成其中还有隐情,“咋了?”


    “我二哥之前确实喜欢刘家那姑娘,可人家姑娘不喜欢他呀,但凡那姑娘对我二哥有意思,我二哥也不可能扭头喜欢上别人。”说到这里,万安都开始佩服起喜欢他二哥的那姑娘了,“没想到,我二哥最后还是和王地主他亲戚的闺女在一起了。那姑娘敢爱敢恨,追了我二哥差不多整整一年,我以为她会放弃呢,到底我二哥还是被她给拿下了。”


    “我二哥说我这未来的二嫂是个爽快人,跟你二嫂差不多的脾气性子,你和你二嫂关系就挺好,你和我二嫂你们两个人应该挺合得来的,到时候我和我二哥不在家,你们俩也能互相陪着说话,互相有个照应。”


    张冬听万安的意思,以后有可能要经常出门了,“你们年后还有活吗?又要走?”


    “还不清楚,要看看县太爷那边的意思。之前其他地方的县令好像听说了咱们这边建水车的事情,给咱们县太爷来了几封信,县太爷说看信上那个意思,其他县估摸着也要建水车,就是不知道那些县令是请我、我二哥和范鹏去建,还是他们买下图纸,在各自的县令另外请人。”


    如果其他县真的要请万安做工,那一走又是一年,而且还不能经常回家,他和万安又要聚少离多,想到这里,张冬把手里的小鞋子都不想做了。


    万安看出冬哥儿心里不高兴,不过如果其他县的县令真的让人带他们去做工,他和二哥他们也没办法拒绝,把冬哥儿放在被面上的小鞋子拿起来仔细端详,转移话题说道:“冬哥儿,你做的小鞋子可真好看,你瞧瞧鞋面上缝的有小老虎,鞋子上还带着小铃铛。就是有点小,还没有我手指头长嘞,盖不住我的手心。”


    张冬拿过他手里的小鞋子嗔怪道:“刚出生几个月的孩子的脚就是这么小,就这,我还做大了一圈。”


    万安震惊,“刚出生孩子的脚怎么这么小?!”


    “人家怀的是一个孩子,我姐怀的是两个孩子,孩子的个头比旁人一个孩子小,脚自然也比其他孩子小。”


    “啊?!小秋姐一下子生两个啊!”万安顿时目瞪口呆,惊得张大嘴,“冬哥儿,小秋姐和我丈母娘真厉害,别人求都求不来一下子有两个孩子,居然被他们生出来了。”


    张冬笑着抬手合住万安的嘴,顺势掐了一把他的脸,“瞧你那傻样,大夫说怀双胎生下的孩子,那孩子长大以后娶妻生子或者嫁人也可能有双胎的子嗣。”


    万安不由地把目光移向冬哥儿的肚子,脑袋贴在冬哥儿肚子上,想起他从小到大见过的怀孕妇人,担忧地说道:“怀一个孩子,肚子就那么大,要是怀两个可怎么办?岂不是要大得走不动路。”


    他怀孩子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呢,不过……张冬想起前不久去医馆找方大夫把脉听方大夫和自己说的话,把手里的小鞋子放在装着针线篮里将针线篮放在床凳上,掀开被子滑进被窝躺进万安怀里和他咬耳朵。


    “我前不久去医馆了,方大夫说我现在身体比之前又好了一些,让我隔三差五在池子里泡上一个时辰,赵氏医馆给开的清凉丸也别停,行房事的时候记得点避子的香,把身体养得再好一些,过了明年就能怀孩子了。”


    “方大夫真说了你的身体又变好了?”万安有些激动。


    张冬点点头看着他笑,有些害羞,他以为万安是在为他们即将可以要孩子而激动,“真的。”


    “这可真是太好了!”万安激动完,话音一转,“不过就算你的身体养好了,冬哥儿,咱们也不用急着要孩子。”


    “为什么?”张冬不理解,身边成亲不满一年就怀孕的人比比皆是,可他和万安成亲都一年多了,要是过了明年再不怀孕,肯定会有人传闲话的,“你妹妹万小玉刚成亲不到一年都怀孕了,到时候她的孩子都已经会跑了,咱们的孩子还没影呢,你不难受啊?”


    “这有什么好难受的?”万安反问,接着又说,“我这两天说不定要忙得脚不沾地,整天不在家,你要是怀孕了,到时候你自己怀自己生,铺子里的事情还要你操心,万一出了事情,家里也没个人,我又不在你身边,你怎么办?”


    “可……可我担心别人传闲话。”张冬难受地窝在万安怀里。


    “管别人干嘛,嘴长在别人身上,咱们也管不着,咱们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你怎么就知道现在没有人说咱们闲话?”


    “现在可能也有人说咱们俩的闲话,可至少没在我和你咱们俩面前说,如果过了明年咱们再不要孩子,说不定到时候就会有人当着咱们的面说闲话。”张冬满是忧心忡忡。


    “到时候要是真有人敢在咱们面前乱嚼舌的,我就把那人打走。”万安无所谓地说道,随后说起了小妹万小玉,“小玉,她怎么怀孕这么早?小玉、你二嫂还有大成他媳妇儿,当初她们仨前后脚隔着一两天成亲,你二嫂和大成他媳妇儿不是都没怀吗?”


    张冬觉得万安这话问得好没道理,“孩子这事要看缘分,哪有想什么时候怀就什么时候怀的,可能是这孩子和他们两口子有缘分呢,来的早。”


    万安虽然和小妹的关系不比从前,但还是念着她的,“她现在日子过得怎么样?有没有收敛她那个臭脾气?”


    张冬抬头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万安看冬哥儿犹豫要不要告诉自己的样子就知道小妹日子不好过,“冬哥儿,你给我说说,她又怎么了?”


    张冬摇摇头,“不太好。前不久,我娘和我大嫂两口子来镇上给小宝看病,我娘告诉我,你妹妹万小玉已经在家住了一个多月了,男方那边一直没来接,也没露面,万和两口子天天在家里指桑骂槐,在村子里也说了不少你妹妹的坏话。而且……你妹妹回万家村那一天,还是男方亲自把她送回去的,放下你妹妹的包袱,饭都没吃就走了。”


    “怎么回事?”万安皱眉,按理说不应该啊,谁家会把怀孕的儿媳妇送回娘家那么长时间,而且一直不闻不问。


    “听说是你妹妹和你小姑两个人合起伙来欺负你妹妹的婆婆,被你妹夫知道后发了好大的火,后来你妹妹知道错了给她婆婆道歉,这件事也就算过去了。”


    张冬看了万安的脸色继续往下说,“结果……你妹妹怀孕了,又开始了,指使她婆婆干这干那,一个不顺心就要耍脾气,你妹夫实在忍无可忍,直接把人送回万家村了。”


    万安黑了脸,小妹欺负她婆婆,小妹道了歉,他那个妹夫都能原谅,这次忍不下去了,可想而知小妹闹的脾气有多大。


    他之前还以为小妹聪明,是他瞎了眼,她简直是愚蠢透顶!


    刚成亲前两年,她不说收敛脾气把相公和公婆的心拢住,让她自己以后在夫家的日子好过,谁成想,她居然一嫁进去就和自己那个坏心眼的小姑合起伙来欺负她婆婆,这不是招恨吗?


    “活该!”万安冷冷吐出两个字来形容他妹妹。


    “这件事不会轻易解决的,等着瞧吧,男方这次是铁了心。”小妹肚子里的孩子,他那妹夫一家都不打算管,也没再看过,可不就是狠了心。


    张冬没说话,千言万语最终汇成一声叹息。


    第89章 第 89 章


    时间一天天过去, 自从入了冬,天上的雪花有没有一天不落的,屋檐上挂着的冰溜子有手臂长, 万安两人每天早上都要拿竹竿把冰溜子敲下来。


    入了冬,大头三人又卖起来了木炭,万安也会帮他们推着车子走街串巷的卖木炭, 一回生,二回熟, 大头他们和他们手下的小乞丐一整个秋天都在囤柴火,从秋末开始烧炭,打算一整个冬天都在烧炭中度过。这样一来, 庙里的小乞丐可以一边烤火一边烧炭, 不用担心冬天会被冻死。


    四人卖了一天的木炭,身上和衣服上都是木炭的残渣,大头三人小脸黑黢黢的, 袖口和胸前的布料也被木炭弄脏了。


    张冬已经提前帮他们烧好了洗澡水, 他把万安的衣服还有赵婆婆前天放在这里为大头三人做的衣服拿出来, 交到万安手里, 让他领着大头他们三个人进浴房洗澡。


    “好嘞, 我保证把他们洗得干干净净的。”万安笑着接过冬哥儿手里的衣服, 回头喊大头三人,“大头,你们跟我过来, 我带你们去洗澡。”


    大头三人一进入浴房,房里的热气瞬间扑面而来, 大头三人震惊地看着房子中央的池子。


    二虎指着房子中央的浴池,“这下面是有温泉吗?还是是小冬哥儿哥自己烧的, 一桶一桶把热水提进来的?”


    万安乐得哈大笑,笑着解释道:“当然不是有温泉,也不是你们小冬哥儿哥把热水烧好提进来的。你们进来之前看到浴房门口的灶台了吗?这池子里的热水就是用那灶台烧热的,就像是咱们平日里在厨房烧火把锅里的水煮开一样。”


    居然可以这样?!大头三人简直难以置信。他们之前只知道万安大哥家里有一个浴池,但头一次知道浴室里的水还可以直接加热。


    “快别想了,赶紧脱衣服下去洗澡,洗完澡,再喝上一碗热姜汤,全身都热乎乎的,一天都不会冷,手脚也变暖和了。”


    “嗯嗯!”


    大头三人麻溜地把自己脱光光,跟在万安大哥身后小心翼翼地踩着石阶下了水。


    池子深且水热,万安没敢让他们下太深,让他们坐在池子的石阶上露出肩膀以上的位置,以免被热气熏得头晕,又给了他们两块冬哥儿从街上铺子里新买的用来洗澡的皂和搓灰的软毛刷。


    “咱们先泡一泡,不急着搓灰。等洗完澡,咱们再上去洗头发。”


    有了这个浴池,入了冬,万安隔三差五就会在这里面泡澡,身上也没多脏,他靠在池壁上看大头三人愉快地玩水,时不时和他们闲聊两句。


    四人在浴池里待了一个时辰才上岸,万安又用冬哥儿提到门口的热水给自己和大头三人洗干净头发。


    万安四人刚从浴房走出来,正好遇到了从小门进院子的冬哥儿。


    张冬看到他们出来了,忙走过去和万安说话,“大姐夫和三姐夫来镇上置办年货,特意来看看咱们,顺便想从大头他们手里买两筐木炭带回去,现在正坐在铺子里呢,说是一会儿就回村了,你把头发擦干戴上我给你做的帽子去铺子里和他们说说话吧,大姐夫好像有话要和你说,一直等着你呢。”


    大姐夫有什么话要和他说?可能是和大姐有关的事情吧。


    “行,我这就去。冬哥儿,你带着大头他们三个去喝姜汤吧,我和大姐夫他们说完话再喝我的那份。”


    张冬点点头,“你去吧。”


    万安离开以后,张冬带着他们三个进了堂屋,刚才给浴池里的水烧热时,他顺便也把地龙进热气的口子也给打开了,现在堂屋和卧房暖和着呢。


    “你们先在堂屋坐着,用我给你找的布巾把头发擦干,我进卧房给你们拿一样东西。”张冬一边说一边抬脚往卧房走,“我给万安做帽子的时候,顺便也给你们三个人每人做了一顶新帽子。”


    其实他还给他那两个侄子侄女和刚出生没几个月的两个小外甥也做了软和保暖的帽子,本来想着等哪天回万家村看爹娘或者去大河村看望三姐的时候给他们带上。


    大头三人忙起身拒绝,“小冬哥哥,你不用给我们拿帽子,我们有帽子戴。”


    “没事,做都做了,你们不戴我能给谁戴啊?放在家里也是浪费。”


    张冬的声音从卧房里传出来,没一会儿,他拿着三顶憨态可掬的老虎帽和三顶蓝得发黑的简单帽子从里面走出来,老虎帽上的小老虎或卧或躺或跳,形态不一,六顶帽子都能额外护着耳朵和脖子,一侧坠了扣子,一侧开了扣鼻,可以把耳朵脖子护得严严实实。


    “你们三个选一顶你们喜欢的,戴上试试,另外这三顶帽子是我用老粗布做的表皮,里面给你们塞了棉花。”


    大头三人不好意思地放下手里的布巾拿起各自选好的老虎帽戴上,老虎帽是小孩子带的东西,他们已经长大了,不能戴这个。


    大头三人戴上又不舍地把老虎帽还给小冬哥哥,“小冬哥儿哥,我们要那个没有图案的帽子就好了,我们已经长大了,你把老虎帽送给其他小孩子戴吧。”


    张冬摇摇头,推回大头三人伸来的手,“这就是专门给你们做的,每人两顶帽子,你们都拿回去。”


    自从县太爷给槐树巷赏赐了做善事的石板,街上小乞丐们的生活变得好多了,后来县太爷又分别给几个巷子和街上几个会把剩饭给乞丐们的大店铺赐了刻有字的石板和牌匾,小乞丐们被店家或者行人随意驱赶、辱骂的情况也变少了。


    张冬本可以不给大头三人做帽子,但大头三人确实让人心里发软,三人又懂事又知道感恩,即使不让他们送东西,他们还是会时不时送些采摘的果子或者野菜送过来。他给万安他们做帽子也是做,干嘛不再加大头三人的帽子呢,给大头三人做帽子也耗费不了多少时间,他冬日里窝在家里也没事做,铺子里的生意有万安和文哥儿他们看着。


    张冬不仅让大头三人把帽子拿回去,等三人喝完铺子里新出的红枣姜汤,他又照例给他们装了一布袋烤炉里新做好的饼子让他们拿回去。


    张冬送走大头三人离开铺子,无意间朝街上看了一眼,却意外看到万和媳妇儿和他她婆婆正站在街角朝他们铺子的方向看,张冬正好和她们对视。


    张冬一脸平静地看了她们两眼,转身回了铺子,管她们两个站在街角往铺子里看是想要干嘛呢,只要没把主意打到他面前,都和他没关系。


    他刚进铺子,正好遇到万安出来送大姐夫和三姐夫他们两个人离开,便和万安一起又把大姐夫两人送出铺子。


    送走大姐夫二人,张冬注意到万安的神色有些难看。


    “怎么了?大姐夫和你说了什么事情让你脸色这么难看?”


    “唉……大姐夫问我要不要管管小妹那件事,我大姐和二哥已经被叫回万家村了,我大姐快有半个月没回大河村了,我姐夫想把我大姐带回家,小妹和那两个人没让走,说要等小妹那件事解决完再走。”


    张冬和万安都知道“那两个人”是代表谁。


    “你说说他们这是什么意思?这不是让我大姐和大姐夫下水,逼着他们帮忙吗?可我大姐他们两口子能帮什么忙啊?小妹那件事怪她自己,怨不得旁人,旁人也帮不上忙。”


    张冬迟疑片刻,问道:“那……你是帮还是不帮?我刚才送大头他们三个人出去看到万和他媳妇儿还有万和他娘就在街角站着往咱们铺子看呢。”


    “我帮个屁!”万安气得想骂人,他这个小妹整天就知道耍脾气,总是意气用事,现在捅了篓子知道害怕了,“万小玉早知如此,她早干嘛去了?现在知道后悔了?晚了!人家男方铁了心不想再管她,咱们能怎么办?难不成要上门求着男方把人接回去吗?”


    张冬想到万小玉和门外那两人的做派,再加上没有露面的万和,面色有些凝重,“门外那两个人可不像是会让你袖手旁观的样子,咱们还是想想对策吧,看看有没有办法帮你妹妹。要是她们两个人到时候再在铺子前面或者咱们家门口闹起来,你妹妹再寻死命活的,整上吊那一套,这个年咱们也别想过好了。”


    “她们婆媳俩要是真敢来,我就敢撵,都和万和他们一家子没关系了,还来麻烦了咱们干嘛!咱们和他们一家子有什么关系?”


    “至于我小妹……唉……我还真没想好对策。”小妹挺着个大肚子,她要是真敢来闹,他也不敢动真格的,生怕她肚子里的孩子出事算在他的头上。


    “她要是拿当初逼咱们那一套去大河村逼迫她公婆一家,说不定人家早就妥协了。”


    “还是想想怎么办吧,你妹妹怀着孩子,男方一直不来接人,佳佳姐又被扣着不能回家,大姐夫家里也因为佳佳姐被下的事情恼火,万和一大家子都在想办法,你觉得咱们跑得了吗?”


    “跑?”万安想到一个法子,“对啊!咱们干脆找个地方去玩玩,等过年再回来!”


    张冬没好气地打了他一下,“跑得了初一,跑不过十五。”


    “反正我现在不想帮忙解决万小玉的事情,就该让她长长教训,让她以后做事知道分寸。”


    “唉……”张冬叹气。


    第90章 第 90 章


    天越来越冷了, 还有半个月就要过年,街上的人一天比一天少,许多店铺已经关门不做生意了。


    张冬和万安商量以后决定把铺子关上一段时间, 等过完年,正月十五以后再开门做生意。张冬和万安给文哥儿他们发了这个月的月钱,又给每人发了两贯铜板和五斤猪肉当作年礼。


    把铺子关掉以后, 年货也备得足足的,张冬和万安就经常待在家里也不出门, 有时候两人一起在厨房炸东西,有时候就待在房间里,张冬看着万安练他从师父那里学到的木雕手艺或者看他做木制不倒翁或者小船这类的精致小物件提高技艺。


    张冬特意给万安腾出了一个格子方柜, 专门用来摆放他做的那些小物件。


    万安打算趁这个冬天比照着师父给他们这些徒弟们发的三层商船的图纸, 把图纸上面的巨型商船做出来的,他也已经想好了缩小版商船的大小,准备将它做好以后摆放在自家铺子里。


    这天, 张冬和万安正在厨房炸糖饼, 两人忽然听到敲门的声音。


    “万安, 你去门口看看是谁来了。”


    “行!我去看看。”


    万安起身带着大福一起穿过前院, 来到大门口, 刚打开门意外看到二哥正站在自家门口。


    “二哥, 你怎么来了?你现在不是应该在万家村吗?下着大雪,你怎么来镇上了?”


    “我有事找你,咱们进去说吧。”万兴满脸疲惫。


    “行, 二哥,你赶紧进来暖和暖和, 我和冬哥儿正炸糖饼呢,马上就能吃了。”万安侧开身子让二哥进来, 大福凑上去闻了闻陌生人的裤腿又回到了主人身边。


    万安和万兴兄弟俩朝后院走去,一边走一边聊,在他们走到厨房门口之前,万安已经听明白二哥找他是因为什么事情了。


    二哥这次来找他还是因为小妹的事情,马上就要过年了,万和两口子实在是忍受不了让小妹留在家里过年,生怕哪一天她的肚子就会发动把孩子生在家里,今天干脆闹了个大的把大姐、二哥和小妹一起赶出来了,二哥带着大姐和小妹来到镇上,把她们安置在二哥住的房子里。


    “爹娘抹不下面子去求小妹她公婆一家,万和两口子也不打算管,我和大姐想着小妹这样也不是事啊,而且她也知道错了,天天以泪洗面,肚子里的孩子也马上就要生了,我和大姐打算去小妹她公婆家里走一趟,劝他们把小妹接回去,顺便把大姐送回家,你要和我们一起去吗?”


    万安不想去。


    万兴看出了他的情绪,开口劝解道:“就算你和小妹之前闹得不愉快,可她现在怀着孩子,咱们也不能不管。咱们姐弟三个要是不管她,她可就没人管了。而且小妹她也知道错了,一直想要当面和你道歉。”


    万安摆手拒绝,“道歉就不用了,她的那个道歉说不定也不是真心的,再说了,她要道歉的人也不应该是我。你也别让她来,我不想看见她。”


    “既然你和大姐把这件事情拦过来了,我就和你们一起去吧,不过我也就是过跟着过去撑撑场面,凑个人数,人家男方都铁了心不想管小妹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人家。”


    万兴满口答应,“行!你能跟着一起去,就已经很给我们面子了。”


    万安刚要问他们什么时候去大河村,就听到二哥说他们现在就出发去大河村,不过在他们三个人出发去大河村之前,他说大姐可能要把小妹先送到这里让冬哥儿帮忙照看一下。


    万安下意识地反对,“不行!我不同意!”


    “小妹那个脾气,气死人不偿命,让她和冬哥儿待在一起,冬哥儿受她的欺负不是明摆着的事情吗?”


    万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小妹那个脾气确实挺让人头疼的,自从小妹被男方送回万家村以后,她的脾气是收敛了不少,但是谁也不知道她面对冬哥儿会不会又耍脾气,觉得冬哥儿脾气软好欺负。


    这时,万安和万兴忽然听到冬哥儿的声音,两人朝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冬哥儿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厨房走出来了。


    “二哥,你和大姐把她送过来吧,你们三个去大河村,我在家里帮忙照看她一下。”他刚才已经在厨房听完了全程,万小玉现在这个情况把她一个人放在家里,谁也不放心,还不如让他先在家里坐一会儿等二哥和万安他们回来。


    “冬哥儿,你要是被她欺负,可没人帮你。”万安不同意让小妹和冬哥儿他们待在一个地方。


    张冬冲他笑得一脸温和,“我也不是软脾气的人了,我也有脾气的,她要是欺负我,我肯定不会任她欺负。你和二哥还有大姐,你们三个就赶紧去忙你们的事情,早点把事情解决掉,大家都能过一个好年,一直拖着也不是办法。”


    “可……”


    “你们早点办完事早点回来,我在家不会受欺负的。”


    万安叹了一口气,无奈地点头说道:“行吧,我很快就回来了,冬哥儿你在家里等我,要不是小妹找茬,你别搭理她。”


    “嗯!我知道了。”


    万兴在一旁听到他们说的话,心里松了一口气,开口说要回家和大姐一起送小妹过来。


    “二哥你去吧,我们就在这里等着你和大姐带着人过来。”


    ……


    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张冬和万安便看到了许久未见,面色憔悴,又挺着大肚子的万小玉,三人相看无言。


    万安他们三人离开以后,家里只剩下张冬和万小玉两个人。


    地龙的通气管道连接两个灶台,刚才他和万安在厨房炸糖饼的时候,热气已经通过管道进入了地龙,堂屋和他们睡觉的卧房已经变得十分暖和。


    张冬给万小玉装了一盘糖饼放在她面前,转身准备去厨房继续炸的糖饼,忽然听到万小玉说:“你知道吗?张冬,我挺讨厌你的,我一直都挺讨厌你的,我从小时候就讨厌你,讨厌你抢了我三哥,讨厌小时候每次咱们大家出去玩,我三哥还有你哥哥姐姐都护着你一个病秧子。”


    万小玉看着张冬曾经面色苍白的脸如今变得有气色且莹白红润,住的地方大白天也烧着地龙,不明白为什么张冬的日子越过越好,而她的生活却过得一塌糊涂。


    张冬轻笑两声,转过身对她说,“没事,我也不喜欢你,你这个人做事全凭自己的心情,实在让人喜欢不起来。”


    “不过你也不用嫉妒我,我爹娘不偏心,我和哥哥姐姐的感情一直都很好,他们对我好,我也对他们好,我得到的关心都是我应得的。至于万安,他为什么护着我?因为每次在他被你爹赶出门没饭吃、被打得浑身是伤的时候,是我偷偷从我家里拿东西给他吃,安慰他,从家里偷我爹的跌打药给他抹,是我偷偷在对他好,而你这个当妹妹的,却在享受你爹娘对你的宠爱而对你亲哥哥的遭遇选择视而不见。”


    “你这个当妹妹的好像对你的亲哥哥从来没有付出过什么吧?你一直希望得到你家人对你十成十的关心,想让你爹娘疼爱你,你的亲哥哥关心你,你大姐也偏向你,想让他们的心里只有你,把你放在第一位,可你却对他们什么都没做过。”


    “你三哥为什么对我?那是因为我值得!我值得他的关心,他的善意,他的爱,同样,我也值得我家人都喜欢我,疼我,爱我!”


    “万小玉,我给我家里人洗衣服做饭的时候你在干嘛?你在家里什么都不干,是吗?我大哥和二哥因为淘气被爹娘教训的时候,我和我三姐都会冲上去护着他,你二哥和三哥被你爹打的时候,你在干嘛?你是躺在你娘怀里或者蹲在旁边,眼睁睁看着你二哥和三哥受欺负吗?我和我哥哥姐姐之间互相关心,我们把彼此放在心上,可你呢?你关心过你二哥和三哥为什么从小到大经常被你爹和你大哥欺负吗?我用‘欺负’这个词来形容你爹和你大哥应该很对吧?毕竟他们本来就是没有本事的人,只知道嫉妒两个孩子,忍受不了两个孩子有‘神童’的名号,现在你大哥和你爹知道被他们嫉妒的两个孩子越来越有本事,越来越有能耐,甚至入了县太爷的眼,他们是什么心情?”


    没错,张冬一直觉得万和和他爹针对万安和万兴两人的心态是出于嫉妒。


    “哦,对了,万小玉,你是不是一直以为我很好欺负啊?不,你错了,我只是不愿意和你计较,不想因为我和你计较了,害你三哥为难,而且我也喜欢看你三哥为我出头。你看看你三哥,你没来之前,他一直担心我受欺负呢。从小,你每次看不惯我,想和村里其他孩子一起欺负我的时候,你三哥都会护着我,你心里应该一直都很不舒服吧?可那有什么办法呢?你三哥就是愿意护着我,你就算心里不高兴,和你爹娘告状,害得你三哥挨打,可你三哥还是愿意护着我,没错,他就是这么喜欢我,从小就喜欢我,长大后爱我。我们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互相喜欢,长大以后成了亲,日子过得和和美美。”


    “万小玉,你是不是在想为什么我的命这么好,而你却大了肚子被送回了娘家?因为你不懂得示弱啊,是你的脾气,你的性格造成了你现在的下场,你和谁待在一起都想站在高处,想要人受你的控制,这会让你心情很爽。可惜,这世界上没有谁能一直愿意受你的控制。”


    “好心劝你一句,如果你不克制你的脾气,你的苦难是没有尽头的。如果我要是你这个脾气,就算你三哥再爱我,我们俩迟早有一会走到相看两相厌的地步,感情是经不住磋磨的。”


    张冬说得不留情面,说得万小玉气愤又想不出话来反驳,说完以后他神清气爽地转身走了,去厨房继续炸他的糖饼,留下万小玉一个人在堂屋生闷气,气得摔盘子。


    张冬站在堂屋门口,听到后面传来摔盘子的声音脚步停顿了一下,随后头也不回地去了厨房。


    想砸就砸吧,反正也不是他收拾。


    ……


    万安和万兴兄弟俩从大河村回来,万安看到堂屋地上摔碎的盘子和落在地上的糖饼。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万小玉,你又干什么?我好心和二哥一起去大河村低三下四地求人,求你公婆一家把你接回去,好不容易让你公婆他们松口说明天早上来接你回去,我一回来却看到你在我家里耀武扬威地摔东西,你是不是太过分了?你要是不想回你公婆家,我们也不拦着,你直接让你家那口子给你写和离书,让你爹娘再给你找一个称心如意的,让你满意的婚事。”


    万小玉的嚣张在看到二哥和三哥那刻瞬间泄了气,又听到三哥说“你爹娘”小声回了一句,“三哥,他们还是你爹娘呢。”


    “都已经断绝关系了,他们算什么爹娘?”万安呲笑一声,这话真是太讽刺了,“他们都纵容万和两口子把你们赶出来了,你居然很以为他们会一直疼你呢?你是不是太天真了?咱们五个孩子当中,只有万和才是他们心心念念的宝贝心肝,咱们四个算什么东西啊?我算什么东西?你在你爹娘的心目中也就比大姐的地位高一点,比不上万和的一根手指头。”


    “你被万和两口子从那道门赶出来的时候,你就应该明白一个道理,你在你爹娘的眼里,其实同我和二哥没什么差别,在他们的心中对咱们都有一个杆子,一旦咱们在他们心中的预期低于那个杆子,咱们也就变成了可有可无的玩意儿。只有他们的宝贝儿子,万和,无论做得多过分,他们也不舍得动他一根手指头,不舍得真正放弃他。”


    之前张冬的那些话没有给她多大的触动,只让她感到气愤,可三哥这些话却让她听得落了泪,让她想起这几个月以来在家里受到的来自于万和一家人的冷落和白眼以及爹娘的冷眼旁观。


    “给你一个劝告,改改你的脾气吧,我和二哥不可能为你操心一辈子。你这次被接回去以后,要是再随着你的心情做事,随意打骂公婆,你迟早被一纸休书休回家,成亲八次被休八次。”万安语重心长地说道,他和二哥也是这次去大河村才知道小妹怀孕以后做得有多过分,当时他和二哥被臊得都说不出话。


    “呜呜呜……”万小玉只是哭,难过得说不出话。


    ***


    第二天上午,万小玉的相公如约来接她回去,只是来接人时脸色依旧不太好。


    小妹被接走以后,万安和张冬的生活又恢复了平静,两人除了去街上买东西或者去关系好的人家家里串门,其他时间都在家里猫冬,悠哉地过着自己的日子。


    过完年,正月初九这天,万安、万兴和范鹏三人被县太爷派人叫到了县衙门,县太爷告诉他们隔壁县的县令前两天写信给他,说要让他们三个过去和县里其他木匠一起将境内的大河都建上水车,他们三个正月十一那天就要启程出发。


    隔壁的万昌县是有名的富裕县,境内多河流,要想将万昌县境内所有大河都建上水车恐怕要花费一两年的时间。


    万安回到家将这个消息告诉冬哥儿,张冬虽然不想和他分开,但也知道万安的手艺不能被埋没。


    万安也不想和冬哥儿分开。


    “冬哥儿,要不你和我一起去万昌县吧?咱们在万昌县租个宅子住,我不想和你分开这么长时间。”


    张冬有些意动,可又想到他们新买的这座宅子和铺子,又有些泄气,“不行啊,我要是走了,咱们的宅子和铺子怎么办?铺子里的生意怎么办?”


    “咱们像二哥那样找个掌柜帮咱们管铺子,把每年赚到的银子分给他一两成,让他负责给帮工们发月钱,负责铺子里大大小小的事情,每年赚到的银子分给他一两成,这铺子照开,钱照赚,咱们也不用分开了。”


    “这……”张冬放下手里的衣服,思索片刻便有了决定,“行!咱们就找个掌柜,再分给他铺子里的两成利。”


    张冬和万安商量以后决定将铺子交给文哥儿,顺便让文哥儿帮他们照看一下宅子。


    一来,文哥儿一家在镇上住了二十多年,文哥儿在镇上有根基;二来,文哥儿有能耐会管人,为人也信得过,值得信赖;三来,文哥儿的相公是捕头,又受县太爷器重,文哥儿管理铺子,没什么地痞流氓敢来闹事。


    文哥儿得知他们两个人要让自己当掌柜管铺子,人都傻了,连忙摆手拒绝,被张冬劝了好久才应下这件事。


    很快槐树巷的人、大头三人和张冬家里人也都得知两人即将搬去万昌县暂居的消息,纷纷登门拜访。


    正月十一这天很快就到了,张冬和万安一大早吃过饭便拿上提前一天收拾好的行李出门,同二哥和范鹏二人在码头汇合,同行的还有李海几位捕快,他们是奉县太爷的命令护送他们去万昌县见万昌县的县令。


    来给自己儿子送行的范老木匠把。万安和万兴兄弟俩叫到身边,叮嘱他们在万昌县好好干,等回来以后跟着自己接大木活,一笔大木活的报酬能有上千两。


    “师父,您说的大木活是做什么的?”万安不解地问道,什么木活的报酬这么高!


    范老木匠让他们朝河面上看,“你们两个看看那河面上停的是什么,咱们就造什么。”


    “你们兄弟俩和我那个不成器的儿子的手艺都不太行,好好出去历练两年,把手艺搞精搞细了,到时候我就领着你们三个还有手底下的其他木匠造比这还大的船,造我之前给你们发的那张图纸上面的船。”


    万安和万兴被震惊得倒吸一口凉气,万安想到自己这次特意装进包袱里的图纸和商船模型,原来师父早就打着要领他们造船的主意。


    船就要开动了,捕快们喊他们三个人上船,在老木匠又把亲儿子叫到身份嘱咐两句,便让他们赶紧上船离开了,让他们离开之前特意嘱咐万安好好对待他夫郎,有一个人肯千里迢迢跟着他去另一个县生活,万安要懂得念情。


    “哎!师父,您放心吧!我可是要和冬哥儿白头偕老的,我肯定会好好对他的。”万安笑着说完便拉着冬哥儿一起登上了船。


    船刚刚开动,张冬和万安忽然看到来送他们的大头三人和二哥张夏夫妻俩急匆匆出现在码头朝他们挥手告别。


    “一路保重!”


    “小冬哥哥再见!万安大哥再见!万兴大哥再见!你们一定要回来呀!”


    “记得早点忙完回来,我们在这里等你们回来!”


    “大兴!等你回来咱们再一起喝酒!”


    “……”


    万安三人用力地朝他们挥手,喊道:“再见!”


    “我们很快就会回来的!”


    “二哥,二嫂,你们让大哥大嫂还有爹娘不要担心我!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二哥你放心吧,我肯定会好好照顾冬哥儿的!”


    “……”


    船渐行渐远,岸上的人也在万安三人的视线中变成了一个个黑点。


    等看不到二哥他们,张冬的情绪终于绷不住了,趴在万安怀里痛哭。


    万安温柔地安慰他,“没事,我们很快就会回来的,我们很快就能见到他们了。”


    “我们很快就会回来的!”


    ……


    万和一家得知万安和万兴三人离开的消息时,他们三人已经离开一个多月了。


    万母怅然若失地跌坐在椅子上,不敢相信这个从村里人口中听到的消息,不敢相信万兴离开之前没有将这件事告知他们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万父也沉着脸坐在椅子上不说话,没想到他两个儿子已经把生意做到临县,而他还在乡下这块屁大点的地方挣扎。


    村里人都说他们夫妻俩不长眼睛,不好好抱紧两个金疙瘩,反而对万和这个棒槌看得跟眼珠子似的,还把两个亲闺女闹得不和他们来往。村里那些人还说是他们夫妻俩不会当人爹娘,不像张春爹娘那样把四个孩子养得好好的,四个孩子之间的感情也十分深厚,互相都想着彼此。


    夫妻俩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后悔的情绪,他们没有哪一刻比这一刻更能清楚的意识到万兴和万安两兄弟已经被他们亲手推远,距离他们越来越远,难以碰到。


    万母没想到她曾经做的那个梦,她以为只是个梦的梦,梦里他也在失去万安这个小儿子之后,让二儿子万兴和他们离了心。


    如今他们夫妻俩再后悔也没有任何用处了,世上是没有后悔药的,没有后悔药让他们吃,他们只能自尝苦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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