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 试试
没有人想到刘挽竟然会这样的告诉刘据, 他于刘彻的意义。
刘据亦倍受惊叹,他,他对刘彻那么重要吗?
眼下作为刘彻独苗苗儿子存在的刘据确实是相当的重要。
刘挽相信,如果刘据有生命危险, 刘彻定会毫不犹豫的选择救刘据。
“我, 我不知道。”刘据从刘挽的嘴里得到太多他从未想到过的答案, 突然觉得作为儿子的自己, 很是对不起刘彻这个父亲。
“我知道据儿不知道。所以我告诉据儿。因此,据儿该放下心中的恐惧, 父皇其实一点都不可怕。父皇治理大汉朝, 管着天下臣民的吃穿用度很是辛苦的, 所以父皇哪怕板起一张脸, 不言苟笑,并不代表父皇不高兴。”刘挽想让刘据了解刘彻的不容易,别总觉得刘彻是万能的,当皇帝也并非代表着万能。有太多的事其实完全不受刘彻控制的好吧。
“你上完课后, 且呆在宣室里, 多听多看,刚开始听不懂没有关系,有不懂的可以问父皇,说错话也不用怕,我们据儿小,正是学习的时候, 谁规定我们据儿都得会?正是因为不会才需要学习。哪怕父皇不高兴, 你也不用怕, 可以直接问父皇为何不喜。”刘挽教着刘据该如何同刘彻相处, 不忘补上一句道:“当儿子的学不会, 都是当爹的教得不好。父皇骂你也不用怕,乖乖听着,能改的咱们改,实在改不了的算了。”
“泰永。”卫子夫听到最后如何能再当作听不见,什么叫能改的咱们改,实在改不了的算了,刘彻要是听见非给气死不可。
刘挽不管,叮嘱刘据道:“有一样据儿定要记住,在宣室听到的所有事,不许对人泄露半句,包括娘和我们都不可以说。”
孩子不懂得厉害,刘挽不确定卫子夫平日怎么教的刘据,该叮嘱让刘据不可犯的忌讳,刘挽必须得说。
刘据抬眼望着刘挽突然严肃起来的样子,乖巧的点头。
“好了。我们据儿只要做到这一点,不用怕。天塌下来有父皇顶着。二姐也可以放心回朔方了。”刘彻早让刘挽准备着回朔方,她一回来大半年过去,朔方一带传来的消息让刘彻有些不安,必须得让刘挽过去看着点才能放心。
刘挽迅速将手底下的事情安排妥当,第二日天没亮,迎着风雪同霍去病一道往朔方。
霍去病如被关在笼子里多年的飞鹰,出了长安城,浑身上下都透着喜色,怎么看怎么高兴,刘挽三不五时的扎心道:“去了朔方也不能上战场。”
“泰永如今怎么也学得如此可恶了?”霍去病怨念无比的望向刘挽问,明知道此番前往朔方不能上战场是他心中的痛,刘挽一回一回的往他心上扎。
“因为我被舅舅耳提面命一年多,每时每刻都有人在我的耳边念叨。”刘挽比霍去病更幽怨好吧。念叨她不许上战场的人分明比霍去病受到的念叨要多得多。
霍去病一眼扫过刘挽身边的乔娘,懂了懂了,刘彻把人弄到刘挽身边,要说不让人看着点刘挽怎么可能。
不过,霍去病问上一句,“要是我们往战场上去?”
刘彻意味深长的瞟了霍去病一眼,“父皇没说?”
霍去病一噎,干巴巴的道:“说是说了,我觉得不是没有转寰的余地。”
“行,那表哥上去试试,要是父皇只是吓唬人,我再跟你学。”刘挽答得那叫一个理所当然,听在霍去病的耳朵里,霍去病不干了,“为何不是你去试?”
刘挽轻飘飘的道:“我杀过匈奴兵了。”
只一句立刻让霍去病息了火,刘挽不算上过战场,当日前往朔方城时,朔方城内匈奴人动/乱,刘挽杀过匈奴兵了,因而不算太急的往前线战场去。
霍去病就不一样了,霍去病并未真正上过战场,刘挽体验过的战场,他尚未做到,他一直耿耿于怀,恨不得赶紧补上。
“陛下有言在先,倘若我们两个谁敢出城与匈奴一战,必将我们召回长安,再不许我们上战场,荡平匈奴更没有我们的事。陛下说得出做得到的。”霍去病闷声的提及刘彻早与他们两个有言在先的话,不会有人觉得刘彻在吓唬人。
刘挽萎了道:“对啊,否则我在朔方一年多,几次三番匈奴进犯,我都没往城墙上去为何,正因为父皇不许。”
把刘挽放到朔方城是为让刘挽治理朔方城,把朔方城诸事安排妥当,并非让刘挽上战场,刘挽要是敢不听刘彻的话往城墙上站,别说现在上不了战场,以后她都没有上战场的机会了。
不成。为了长远谋划,不过是忍上一忍,暂时不上战场而已,刘挽忍得住。
霍去病在此时吐一口气道:“我忍得住,我能忍住。”
可怜的表兄妹二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无奈。
怎么能把他们放到朔方又不让他们打匈奴呢?考虑过他们忍得有多辛苦吗?
刘彻表示:要的正是憋着你们心中的那股气。
无论刘挽和霍去病到底怎么郁闷,两人依然不得不赶回朔方城,没想到都没入城,竟然看到一群人在田上打架。
刘挽一行人来,虽然刘挽和霍去病皆着便装,在他们身后的将士皆着铠甲,况且刘挽在朔方一年多,从无到有的派人建起朔方城四周,别人或许未必能让朔方城的百姓记住,刘挽的旗帜,那一个刘字,在此时看到,马上有人喊道:“泰永长公主,泰永长公主回来了。”
本来在田间打斗的人听到叫唤声,迅速分开,纷纷乖乖的站在一旁,生怕他们惹怒刘挽。霍去病看在眼里赞许的道:“不错,颇有威严。”
收获刘挽一记白眼,冲一旁的华柬使了个眼色,华柬扬声道:“为何在田中打斗?过来回话。”
本来十几个人聚在一块的,想着他们不动手了,刘挽应该不会管了吧。没有想到他们以为不会管的刘挽偏要管。
一时间个个面面相觑,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郑重。不是啊,他们打架闹到刘挽跟前,怕是谁都讨不了好,尤其他们相当清楚的知道他们打架一事真不好。
“还不快过来,难道想让人上去押你们过来?”半天没有看到人动,华柬不善的再次开口,语气相较方才多了几分威严。扫过那一旁的十几个男人。
自知逃不过,一群人莫可奈何的走了过来,站在下马的刘挽跟前,一个个没等刘挽开口已经先一步道:“长公主,长公主,我们方才斗了几句嘴,一时没管住手,打了几下,真才刚动的手。”
刘挽点了点头,看起来像是听进他们的话了,下一刻问:“朔方城的规矩,管不住手打斗,而且是群斗当如何?”
乔娘马上出面接话,“罚苦力三天。”
话音落下,十几人都垮了脸。
所谓的罚苦力三天,那是纯干活没工钱的。本来他们得闲往城墙上去干活,一天下来吃喝不愁,工钱也十分丰厚,白做工又受罪,他们心里能不难过郁闷?
“你们是自己去认罚亦或者我派人送你们过去?”刘挽观他们没有一个想动,不得不问上一句,怎么说她都担着朔方城的事,朔方城的规矩都是她定的,她得落实。
“我们自去,我们自去。”一个个再怎么苦哈哈不乐意,亦不敢违背刘挽的命令。
谁让他们一个个欠收拾,有话不能好好说,非要动手,动手就动手吧,偏让刘挽正好碰上。刚从长安回到朔方城的刘挽,正想看看朔方城在她不在的大半年里到底如何,结果明显让她不算太满意。
一个个都赶紧同刘挽告辞自去领罚,霍去病赞许点头道:“不错,他们既然有精力打架,不如让他们多去干苦力,反正朔方城才建起,到处都缺人手。”
建一座城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霍去病远远望着这座拔地而起的朔方城,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大汉非常的有气魄,在他眼前的刘挽能够在短短一年多的时间里,建起一座城的外形,能让匈奴一再进攻都犯不得的城,很是能干。
“表哥的兵要是闲来无事,不妨让他们都去帮帮忙。”刘挽将事情解决,准备走人,末了不忘同霍去病说上一句。
“有何不可。”霍去病非常同意,要是手底下的人无事可做,不妨去帮忙建城。
“你没有传信给朔方城吗?怎么没有人来接你?”霍去病答应得爽快,表兄妹上马策马继续往朔方城的方向走,霍去病生出另一个疑惑。
刘挽道:“我又不是不知道朔方城在哪儿,用谁来接我?再说,我一回大半年,我还想看看大半年下来,朔方城有何变化。悄悄的回,正好可以看到我想看的。”
霍去病笑道:“哪怕不是一眼看得到,你回到朔方城,何事能瞒得过你。就你啊,专门想吓唬人才对。”
刘挽被霍去病道破小心思,丝毫不避讳的道:“一吓或许会有预想不到的结果,何乐不为?”
霍去病不管了,刘挽乐意比什么都强。
第282章 再归朔方
一心偏着刘挽没边的霍去病呢, 跟着刘挽进城,终于才看到一群人火急火燎的朝城门冲来,“长公主,长公主, 下官等迎接来迟, 望长公主恕罪。”
是的, 朔方城的官员们终于得到刘挽回来的消息, 急赶慢赶,终于是卡着刘挽进城门赶到, 观他们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儿, 霍去病侧到刘挽的身边问:“你吓着谁了?”
刘挽当作听不见的翻身下马, 抬手道:“我既不曾通知你们, 也不曾让你们前来远迎,你们何罪之有。”
一向不喜欢虚礼的刘挽,对大汉朝一个个都注重表面的功夫亦是无奈的。然而要说大汉朝最在意表面功夫的人,非刘彻莫属。刘挽能让刘彻改了吗?
算了吧, 连奏本刘挽建议刘彻让底下的臣子少用些华丽的词藻, 把简单的事情简单的说明,嫌弃了几年,刘彻依然无视,我行我素的就喜欢臣子们多夸他,多肯定他的能力。在那一刻刘挽还能不懂,刘彻喜欢事事都以他为中心, 表面的功夫他最乐意看?
朔方城内的人, 大家相交不深, 相互算不得了解, 不确定刘挽是不是也像刘彻, 又怕不小心拂了刘挽的意,急急忙忙的赶来,别的话都可以先放一放,赔罪是必须的。
观刘挽神色平静,确实没有半分怪罪之意,一群官员稍松一口气。毕竟刘挽把他们提拔上来,迎接刘挽的事他们第一回干,并不能确定刘挽想不想被人簇拥。现在他们可以确定了,刘挽真没想让他们都来迎她。
“这些日子你们辛苦了。这是我表哥霍去病,此番前来朔方四处看看。明日诸位将朔方城半年来的所有公文送过来,若是得闲,下响都来给我回个话,好让我知道朔方城如今进展如何。”刘挽没有忘记介绍一下旁边的霍去病。
霍去病之名,谁人不知他是皇帝极宠爱的人,卫家的外戚之一。再加上刘挽的名头,嗯,一个个都客气的见礼唤上一声霍公子。
霍去病颔首算是同他们都打过招呼了,刘挽道:“都散了吧。”
对呢,刘挽日夜赶路,如今需要好好的休息休息。
“长公主依然下榻长平侯吗?”有人问上一句,毕竟卫青没有再来,依刘挽的品阶完全可以自建一座府邸,不必居于长平侯府内。
“长平侯府挺好。朔方城百废待兴,我有地方住,多了去的人没地方住,与其考虑我要怎么样住得更好,不如想想如何让来到朔方城的人都有容身之地。”刘挽没有太多的讲究,有地方住,又是住惯的地方,卫青的长平侯府又如何?卫青在,他得看着刘挽,卫青不在,有一个霍去病呢。真要另开一个公主府,霍去病住到她的公主府去?
住长平侯府很好,非常的好!
刘挽在心里打定主意,底下的臣子们听着都对视一眼,有不少人的眼中流露出赞许。
他们本以为刘挽不过是一个只会做表面功夫的公主,相处下来他们确定,刘挽除了在对吃有着相当高的要求外,余下的住也好穿也罢,有就成。一点都不娇气。
“都散了吧。”刘挽挥手让他们都散了,一群人不敢不听,纷纷给刘挽让出一条道,让刘挽回长平侯府去。
霍去病在一旁道:“你在朔方的厨子如何?”
“能让我满意的厨子能不让你满意?”开玩笑,刘挽和霍去病从小到大最让刘彻和卫青头疼的莫过于,他们素来确实不怎么把很多事放在心上,独独在吃食上,但凡不好吃的一概不吃。
为此卫青没少想办法治霍去病。
可惜,霍去病一直不改,后来卫青问起霍去病一旦上战场难不成他要带厨子一块去?
霍去病天经地义的回答有何不可,反正吃是人生中的大事,谁也休想让他改。
最终是刘彻发话,霍去病想带厨子随便带,刘彻能把宫里御厨都弄出来让霍去病随便挑,独一样,霍去病须得打出气势,他得灭了匈奴。
这事儿霍去病答应得分外的爽快,他必为大汉荡平匈奴。
刘挽作为一个女孩子,不得不说是占了些便宜的,比如自家舅舅从来不怪刘挽嘴刁,在朔方之地,刚来那会儿卫青是生怕刘挽不习惯,变着法儿的给刘挽找各种各样的美食,只为让刘挽多吃一些。后来更是为刘挽寻上好几个不错的厨子,变着法儿的给刘挽做好吃的。
对比之下,霍去病自来就说卫青偏心刘挽的。被卫青怼上一句他不偏心刘挽?霍去病作为一个同样也是宠着刘挽的人,但凡他有的,他爽快的给到刘挽,纵然他没有,他也会为刘挽寻来。
因此,霍去病对卫青的控诉单纯那么一说,并没有觉得卫青哄着刘挽,处处待刘挽好,反而对他十分严厉有何不可。
“快,让人备吃食,这一路上吃得不怎么好,我都难受了。”霍去病笑眯眯接过刘挽的话,让刘挽赶紧在前带路,他们回去吃好住好。
刘挽和霍去病都不是那矫情的人,长平侯内除了正院,刘挽住在一处侧院,霍去病来了同刘挽比邻而居,长平侯内的人觉得有些不太妥当,可一看刘挽身边伺候的人没有一个有意见,都是一副天经地义的态度,默默的把心里认为的那一点不妥都咽回去。
吃好喝好,表兄妹各回各院睡下,早上倒是不约而同的起身练武,好吧,大家都是养成习惯的人,好些日子没有一起做早课了,难得的一道比比箭法,再过过拳脚功夫。
长平侯府的人先前早已习惯刘挽每日坚持不懈的练功,如今看到霍去病和刘挽斗得有来有回,箭法如神,比起卫青有过之而无不及,都不由为之惊叹。
“让华柬带表哥四下转转,马场不妨作为表哥第一处去的地方。另外是我训练兵马的地方,表哥去瞧瞧能不能用,不能用你自己再找。”刘挽在练完早课后,同霍去病吃早膳的功夫大致说了一些情况,华柬在一旁一副听命照做的态度。
霍去病相当满意,还得是刘挽,知道他最想看到的到底是什么。
“行,我忙我的,你忙你的。”霍去病完全没有意见,朔方城作为一个中转地,这里土地肥沃,要说不懂在这儿建起一个马场,把匈奴的好马养起来,大汉上下都得是蠢货。
刘彻不蠢,卫青不蠢,刘挽更不蠢。
马场所在,别的人或许并不清楚,刘挽接手朔方城以来,做的第一件事何尝不是想法子把马场扩大,养殖更多的好马。
霍去病吃饱喝足即跟着华柬出门,刘挽迅速的阅览堆积大半年的公文,她跟刘彻不一样,她交代朔方城的所有官员,能用一句话说完的事别给她来上两句话。纵然是堆积成山的公文,有官员总结的小纸条,一是说明事委,二是写上解决的办法。
因此,大半年的公文刘挽用一个时辰全看完了。有疑惑的刘挽放到一旁,对她亲自提拔起来的人,刘挽现在看下来相对满意。
等到下响朔方城的官员纷纷来到刘挽的跟前,在看到刘挽书房案几上的公文时,松一口气之余也提起心,应该,可能不会有问题的对吧。
“这大半年你们做得不错,我会记下你们的功劳。”刘挽一看人到齐,必须得肯定他们的付出,很是以为他们这些日子事情办得非常好。
众人听得面露喜色,好的呢,得到刘挽的肯定,不枉他们劳心劳力。
“不过,我不在的日子里,斗殴的次数在增加,而且是两族人民斗得越来越多,你们可以告诉我其中原因吗?”刘挽走出来,手落在最左边的公文上,厚厚的一叠都是大半年来朔方城发生的打架斗殴事件。
然而,众人的视线落在一位三十来岁的人身上,那一位看着面软,被众人注视,不由低下头,小声道:“言语不通,习俗不同,难免争议,匈奴人皆好战,一时拦不住。”
刘挽道:“你一味偏袒我们大汉的子民,只罚匈奴人,你说我为何定下规矩,凡打架斗殴者,无论因何而起,皆罚苦力?我在此,一视同仁,打架斗殴者并不多,而因你处置不公,半年多的时间,双方矛盾反而加剧,怎么?我说过,入朔方城内,不管从前身份,皆为我大汉子民,你不懂何意?”
此话落下,这位抬起头辩驳道:“长公主,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好啊,你去把所有的匈奴人全都杀了。”刘挽听着冒出这话,面软的男人在这一刻卡了,半响结结巴巴的道:“不妥,他们无罪岂能枉杀。”
“你也知道无罪不可枉杀。何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将来我大汉踏平匈奴,他们都将是我们大汉的子民,他们若是安分守己,归附于我大汉,自是我大汉的人。我大汉当一视同仁。你一意孤行,你是想让他们和外头的匈奴里应外合?把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的朔方城毁于一旦?”刘挽并非危言耸听,不能为友,按他的操作明摆着是结仇。
第283章 接纳
本来匈奴与大汉之间就有仇, 刘挽费尽心思要解决他们之间的仇和怨,怎么着,一个个看起来不乐意得很,非要把他们之间的差别一回一回的揭露出来, 只为让匈奴人意识到, 不管怎么样, 他们都不可能真正成为大汉的人。
刘挽恨不得把对面这坏事人的脑袋砸开好好的看看, 那里头装的是不是浆糊。
也怪她,觉得那么一个人是个善良的主儿, 把调和矛盾的事儿交给他来办, 他肯定能办好。不料他竟是一个拎不清的主儿。
“你回家呆着吧。”刘挽骂完之后也没有别的办法, 把人打发了吧。省得留下来看得她火气又得蹭蹭的上来。
“长公主。”面软的男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因为处置事情不当, 直接被刘挽赶了。
刘挽冲他道:“回去反省自己错在哪儿。别让我再听到你的声音。”
话说完一个眼神瞥过乔娘,乔娘立刻上前道:“请。”
请是相当客气的了,要是有人敬酒不吃吃罚酒,乔娘也不是第一回拖人出去, 再来个十回八回她也不介意。
面软男人不敢造次, 乖乖的出去,多少还是有些不甘的。
刘挽等他走了,回头又问余下众人道:“虽说你们各司其职,我记得当初我说过,朔方城内诸事,我交给你们, 我希望你们把朔方城治理好, 别出任何岔子, 他做的事, 你们不曾耳闻?为何无人劝谏?或者在你们眼中,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对的?”
众人一听连忙解释道:“长公主,此事容我们解释,我们提醒过的,只是他拿长公主压我们,我们毕竟各司其职,不好太过越界。”
收获刘挽一记冷哼,“你们猜我信吗?纵然你们管不住,你们不能给我写信提醒?你们存的心思让我觉得我信错了你们。国家利益在你们看来不及你们争权斗利?”
说到这儿,刘挽立刻道:“罚半年俸禄,从现在开始,我会重新审视你们。若你们心心念念都是升官发财,朔方城不是你们该呆的地方,你们趁早另谋高就。”
一众人岂敢有此心,连忙否认。
“下去吧。”刘挽既放话会重新审视他们,言既出,行必果。剩下的,她会给他们一些机会,但凡他们要是把握不住,她不是不能换人。
可是,通过这一桩事也让刘挽意识到,德行过人又真正心存国家的人太少,都想往上爬,偏没有人仔细的想过,如何才能让国家更好。
大半年的一味偏袒,可以说朔方城内的匈奴人没有在这时候动手,都是朔方城运气好。刘挽起身往外走,将一旁的公文递到乔娘手里道:“把双方当事人都叫过来。”
乔娘接过奉命前去,刘挽往人多的地方去,很快抵达城中心,身着不同服饰的人在那儿做工的做工,做生意的做生意,看到刘挽走过来时,一路上都是同刘挽打招呼的人。
刘挽纷纷同他们颔首,都习惯刘挽走在朔方城内平易近人。
不过,很快本来高兴的人又都笑不出了,乔娘把大半年来打架斗殴的人全都揪出来,好几十号的人,全都被赶到刘挽的跟前,无论是匈奴人亦或者是从内地迁移过来的大汉的人,在刘挽的跟前都不由的低下头,恭敬唤一声长公主。
刘挽应一声道:“把你们唤过来,你们挺奇怪的是吧。这些日子我不在朔方城,你们一个个和谁打过架,受没受罚都有数的吧。”
此话落下,听懂的人不在少数,有人小声的道:“都罚过了,长公主为何旧事重提?”
“因处置不公。”刘挽掷地有声的回答,“我早在朔方城定下规矩,无论何人,胆敢打架斗殴者,不论缘由,双方皆罚。怎么,是你们当我定的规矩不存在,亦或者你们觉得罚过了我便不会再追问?”
视线扫过一个个先前打架打得欢实的人们,刘挽语气透着冷意的道:“这上面清清楚楚记下你们各自所受的责罚,你们不曾受罚的,是自己去领,亦或者我让人盯着你们去受?”
此话落下,一个个没有受罚的人都僵了。
“长公主,匈奴人凭什么跟我们一样?”
“凭他们归附我大汉!纵然他们曾为匈奴人,从他们归附大汉的那一刻开始,他们便是我大汉的子民。只要他们守我大汉的规矩,只要他们不曾做下有损我大汉利益,背叛大汉的事,他们既为我大汉子民。我大汉泱泱大国,怎么,连点容人之量都没有?”刘挽质问众人,说得好些人面红耳赤,容人之量四个字,代表的不仅仅是他们个人,更是大汉。
刘挽犀利的扫过所有人道:“我不只一次告诉过你们,没有人可以选择自己的出生,可是能够选择怎么活。他们和我们并无区别,他们想有一个容身之地,希望能够衣食无忧,并没有错。在朔方城内,你们凭借自己的双手活下来,他们何尝不是如此?语言不通,习俗不同,我们大汉朝何尝不是十里不同俗,那能代表什么?不过是不同的生活方式而已,如果你们想,你们可以和他们一起体验他们的生活方式,你们不想,他们难道强迫于你们吗?大汉朝地大物广,我们作为大汉的子民,该如同我们的国土一般,能够包罗万象,接受任何新奇的事物和人。海为何能成为海,因它能够纳百川。你们不希望大汉更强大,拥有更宽广的土地,更多的人吗?”
面对刘挽的询问,当她说过那一句海为何能成海,因它能纳百川时,见过海的人认同无比,没有见过海的人想像着一条条的河流涌向一个方向,最后汇聚成汪洋大海。
是啊,大汉并非只争于眼前,更在以后,在长远的未来。
刘挽再一次重申道:“我再说一次,凡在朔方城内打架斗殴者,皆一视同仁。另,此番是官府裁定不公,你们受到的责罚,皆按既定的工钱赔偿。”
随着刘挽话音落下,两个女兵抬着一箱钱出来,刘挽拿着一旁的公文道:“喊到名字的过来领钱。”
嘶,谁人不为之震惊,这,这竟然还会有补偿。
受罚后心里攒了不少怨气的匈奴人们,不可置信的望向前方刘挽让人打开的箱子,上面放着满满的是一吊吊的钱。
“桑干,受罚修城墙五日,按工钱结算”一个个的名字念出来,连同所得的钱都喊出,谁人听得不倍受震惊。
直到身边的人推他一把,让他赶紧上去把钱接过,那人才呆呆往前去把钱领走。
“谢谢。”走归走,走到一半又想起来了,赶紧回头冲刘挽道一声感谢,用的是不太熟练的雅言,刘挽挥挥手道:“是我们处事不公,让你们受委屈了。往后不会了。”
一个个粗犷的匈奴汉子们呢,自小到大他们受到无数的委屈,相比起受到的这点惩罚根本不算什么,但他们没有想到,有一天能够得到别人对他们的抱歉,那一句让你们受委屈了,不知怎么的让他们不由自主的红了眼眶。
委屈,他们不委屈了,有人能懂他们的委屈,愿意给他们尊重,他们再不会觉得委屈。
“报,匈奴来袭。”刘挽正在给人发钱,一阵急报传来,如果说先前刘挽会不习惯,一年多下来时常受到匈奴袭击,再不习惯也都习惯了。
“大家领了钱快回家。”刘挽哪怕不能往城墙上去参战,亦须得让人准备一应后勤。
把分钱的事情交给别人,刘挽往匈奴来袭的方向而去,纵然卫青不在,随卫青上回一道出征,凭军功得以被封为平陵侯的苏建,先前负责建朔方城,在卫青回去之后,也负责镇守朔方城。
刘挽往前去,路上遇见苏建,“平陵侯。”
急急往城门上赶的苏建,一见刘挽嘴角抽抽道:“长公主刚回朔方城,怎么回来了?”
“攒了大半年的事不得不处理。平陵侯瞧着匈奴的进攻如何?”刘挽听着不远处传来的进攻声音,毕竟间隔大半年,要说前线的情况必须是镇守在前线的人最清楚。
苏建道:“这半年来,匈奴进攻越发激烈,派来的人马越来越多。长公主,毕竟是战场,请长公主回府吧。刀枪无眼。”
“平陵侯去吧,我会照顾好自己。”刘挽如是答,苏建也不是第一回见刘挽往前线来,刘挽之前有卫青看着,苏建挺高兴,如今落到他的头上,苏建巴不得刘挽赶紧走,却也知道这位上不了战场也断不可能真回去呆着。
算了,守住城池要紧。
苏建顾不上刘挽,快速登上城墙。
刘挽站在不远处,命人赶紧补给后勤,她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
等匈奴的进击停止了,刘挽可算想起到底她忘什么了。霍去病啊!
自家表哥不会偷偷跑城墙上去了吧?
跑是不曾,刘挽准备派人去寻霍去病时,霍去病从一旁冒出来,身上沾了不少灰尘,同刘挽道:“匈奴兵马强悍果然名不虚传。”
“你上城墙了?”刘挽立刻追问,霍去病赶紧解释道:“不曾,我在后边的楼台上看到的。”
霍去病指了一处高楼,为了看清匈奴的情况,霍去病也是费了一番心血的。
刘挽默默不作声,霍去病道:“我总觉得那处高楼专门是为远观我军与匈奴交战而建的。”
第284章 大将军
霍去病说着望向刘挽, 等着刘挽说道说道。
刘挽道:“有句话说得好,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我要不是早有准备,表哥定要往前去。要是传到我父皇的耳朵里, 表哥得立刻回长安了吧!”
霍去病赞许道:“干得漂亮。”
刘挽道:“匈奴接二连三进犯朔方城, 瞧他们那架式非得把朔方城抢回去不可。我父皇把舅舅留在长安, 大战必将再起。”
“我们有机会吗?”霍去病唯一在意的是他们有没有可能上战场, 要是没有可能,他们这回比之前可要更惨, 只能眼睁睁看着前面打, 他们别说拔刀了, 连靠近看清楚的机会都没有。
刘挽算着霍去病的年纪, “明年差不多了吧。”
这答案让霍去病并不算满意,他纠结的点在于,这一回大战又没有他上战场的机会,好急好气。
不出刘挽所料, 她和霍去病刚到朔方不久, 刘彻下令卫青率军出朔方,进入漠南,反击匈奴右贤王;李息等人出兵右北平,牵制匈奴单于、左贤王,策应卫青主力军的行动。
可怜的霍去病盯着自家的舅舅率兵而出,恨不得长了翅膀飞上去。
无奈刘彻早有言在先, 他和刘挽在朔方城内好好的, 把朔方城这个后方保护好。
有了卫青他们兵分几路出击匈奴, 匈奴哪里来的主力再犯朔方。
霍去病盯着舆图分析卫青往哪儿打, 打到哪儿了, 依他的想法,自家舅舅的本领了得,定要捉住战机,极快的大胜而归。
不出所料,卫青兵出,针对的是匈奴右贤王,匈奴人至今依然小看卫青,刘挽在最后得到消息,匈奴右贤王正对着卫青等人的主力,认为汉军不能到达此处,便喝得沉醉。
夜晚时分,汉军突至,包围了右贤王。右贤王大惊,连夜遁逃,独自同他的一个爱妾和几百名精壮的骑兵急驰突围,向北而去。大汉轻骑校尉郭成等追赶了数百里,没有追上。汉军俘虏右贤王的小王十余人,男/女一万五千余人,牲畜达千百万头。
随后,卫青凯旋而归。
刘彻听闻捷报传来后,派特使捧着印信,到军中拜卫青为大将军,加封食邑六千户,节制诸将,位在丞相之上。不仅如此,卫青的三个儿子被汉武帝封为列侯:长子卫伉为宜春侯,次子卫不疑为阴安侯,幼子卫登为发干侯。
霍去病为卫青的胜利而欢喜时,对刘彻给予卫青的赏赐,纵然没有在刘彻眼前亦高呼着陛下圣明。
刘挽感叹刘彻大方的同时,想到的更是,卫家一门皆为侯爵,是好事亦或者是坏事?
最终,刘挽抛开不理,好或者坏,卫青一向谨慎,必然知道该如何应对。
果不其然,刘挽在随后便听说卫青上表辞封,并推功于众将士。功高盖主,卫青不敢不防。
值得一说的是,刘彻在收到卫青上表请辞后,倒也收回了给到卫青一门三子的侯位,加封诸将,随从卫青作战的公孙敖、韩说、公孙贺、李蔡、李朔、赵不虞、公孙戎奴、李沮、李息、豆如意等都受到刘彻的封赏,得封侯爵。
多少人听说卫青请辞后赞着卫青的高义,偏霍去病道:“舅舅想得太多。既怕功高盖主,又想收拢人心。然这天下的人心,最该收拢的人是陛下,除陛下外,旁人得了太多的人心,必为陛下所忌惮。”
刘挽难得从霍去病的嘴里听到这样的内容,立刻反问:“若是换成表哥当如何?”
“陛下所赐理当收下,外面的人想对付卫家,何畏之有。”霍去病高傲的昂起头,言语之间流露出来的都是桀傲不驯,只认准刘彻一人。
“表哥怎么从来不劝我?”刘挽自问做的好些收拢人心的事都非卫青可比,怎么霍去病从来不提?
霍去病瞥过刘挽一眼道:“明知故问,你与舅舅本不同。”
有些事大家本都各自心知肚明的,不说破,不过都是守着他们各自的规矩,心里想的是只要他们不越界,或许能够相安无事。
站在卫青的位置,此时他所思所想的都是如何让卫家善始善终。
卫家得到的在卫青看来足够多了,倘若卫家的人再不懂得珍惜,必将迎来灭顶之灾。
旁人或许看不到窦家的下场,田家的下场,作为一个亲身经历过的人,卫青太清楚哪怕得到再高的地位,拥有再大的权利,如果让高高在上的皇帝生出忌惮之心,他们离覆灭终将不远。
刘挽长长一叹,霍去病连忙道:“别叹气,你想得太多,多思多虑伤身,你身边的医女没有叮嘱过你?”
“你倒是能不多想。”刘挽有时候看着聪明绝顶的霍去病,从他刚刚的一句话可以看出,他对朝堂人心是相当有数的,纵然如此,霍去病像是从来不懂一般,每日该乐乐,该用功用功,他的世界纯粹得好像没有外人。
“为何要想。泰永,我们得到的一切都是陛下所赐,有一日陛下想收回去便收回去。本来空无一物的来,最后也是空无一物的走,倒不如肆意一回。”霍去病想得敞亮,他不纠结于得失,珍惜眼前,将来的事想与不想,该发生总会发生,提前操心并无意义。
刘挽羡慕了,她也想像霍去病一样的活着,肆意一些,洒脱一些。
“走,为免让你一个人在这儿多想,跟我练功去。”霍去病不由分说的拉着刘挽走,免得刘挽一个人在那儿想多了伤身。
“表哥,不至于。”刘挽哭笑不得,想得多没啥,别让她憋屈行了。出了长安城,刘挽跟谁都用不着委屈自己,所谓郁结也不存在了。
“至于。积少成多,你听我的。”霍去病没有忘记刘挽上回哭得最难过的事。当时最让刘挽不痛快的莫过于刘彻。
可是,刘家的事,刘彻的事儿,霍去病不好插手,也插不上手。好在刘挽有办法。哄得好刘彻,也能跟刘彻达成共识。
不过,霍去病又得出一个总结,女人确实很麻烦,刘彻身边的女人一多,看,连刘挽都得受罪。
但,霍去病也知道,刘彻不管要多少女人都天经地义,他们谁也没有资格插嘴。
随着前线告捷,成为大将军的卫青也很快班师回朝,刘挽和霍去病必须得亲自接上自家的舅舅,看到卫青威风八面的回来,两人不约而同的对视一眼道:“何时才轮到我们啊!”
别说了,说多了徒增伤感。
再一次不约而同的别过头,两人齐齐迎着卫青上去,不忘道喜,“舅舅。恭喜舅舅。”
卫青见着他们很是高兴,点点头下马道:“不错,后勤补给很到位。”
夸的是刘挽,刘挽立刻道:“花费心思建起的朔方城,岂能白费。自当物尽所用。”
霍去病着急的追问:“舅舅何时回京?”
“立刻。你随我一道回去。”卫青答来,指着霍去病要他一道回去,霍去病待要追问,一想到另一个可能,连忙追问:“是不是下一回陛下愿意让我随舅舅一道上战场了?”
刘挽一听赶紧的道:“舅舅,我呢,我呢?”
“你表哥过完年十八了,你才多大的孩子,等着吧。”卫青没有正面的回答刘挽,但言外之意都懂了,恰如霍去病所言。
霍去病高兴的握紧拳头,兴奋的道:“舅舅,我不用收拾,可以立刻跟您一道回京。”
刘挽可就不高兴了,要是让她到霍去病一样的年纪,十八岁才能上战场,那得再等个六年。
六年,黄花菜都凉了!
“泰永,放心,总有你上战场的一天,别急,千万别急。”霍去病即将如愿以偿,对刘挽,该关心得关心。收获刘挽一记白眼,现在安抚人的话霍去病说得很顺溜是吧。
“表哥,未成定局,一切都有变数。我有可能会把你的好事搅黄的。”刘挽凉凉的威胁,瞬间让霍去病非常理智的道:“泰永放心,等我回长安,我一定向陛下为你请命,让你能和我一样早上战场。”
这才像样!
可是一旁的卫青想说的是,一个两个的话车咕噜的说,他们真以为刘彻是好劝的人?
“走。”卫青知道,再让他们两个聊下去,不知何时才能说得完,后面一众将士都在等着呢。
霍去病只要想到下一回卫青上战场他能跟着,激动澎湃,立刻道:“舅舅,我们走。”
末了不忘冲刘挽道:“放心,回去我一定跟陛下帮你说好话。”
信他都有鬼!
霍去病定会先把自己的事解决再说。
不管怎么样,卫青领着霍去病走了,嗯,刘挽继续留在朔方。闲来无事时,刘挽会走到城外,看着一片片的田,上面的青苗高/耸,一眼望去,还有无数的渠水涌来,无一不在昭示,终将他们会迎来一个丰收的季节。
刘挽露出笑容。一旁的农户们都习惯了三不五时的遇见刘挽,很是热情的同刘挽打招呼。
刘挽也同他们颔首回应,鹿竹突然兴奋无比的跑了过来,激动捉住刘挽道:“长公主,长公主,不出你所料,发现盐,真的有盐。”
鹿竹跟在刘挽身边多年,难得见她失控,刘挽听着淡定的道:“别激动,有盐就有盐,预料中的事。”
第285章 葡萄
听着刘挽稀松平常的语气, 鹿竹是真的不得不服了刘挽。
来到朔方城后的刘挽,忙着建城的事,忙着管理留下的匈奴人和从各地陆续搬迁而来的国人,练兵, 修路开渠, 屯田造桥, 依然能记得让人寻找四周有没有盐。
可是, 一片草原上怎么可能会有盐呢?
每一个听到刘挽话的人都觉得刘挽在说着不可思议的事,但, 匈奴人里却有人告诉他们, 草原上是有盐的, 不过那些盐太少, 少得根本供应不起整个匈奴所用,重点更是,盐太难采,也太难练。
然而有了匈奴人的话, 证明草原上确实如刘挽所说的有盐, 足以让人振奋,如何寻到盐,而不必从沿海地区将盐运过来,难道不是一桩利于朔方的好事?
刘挽派了人出去寻,时间长了,不少人都在说丧气话, 以为肯定是匈奴人在骗他们, 让他们花费人力和物力寻所谓不存在的盐。
偏不管多少人说丧气的话, 指责匈奴人的不诚实, 刘挽像是完全没有听见, 我行我素的让人继续寻找。
鹿竹作为墨家的人,刘挽来了之后带来不少各家的人,其中墨家的人对刘挽尤其信服,听见别人道刘挽叫匈奴人骗了,都不太服气。因而在刘挽所不知道的情况下,墨家的人跟认定刘挽他们肯定寻不到盐的人打起赌来。
鹿竹能如此情绪外露,完全是因为他们赢了。
刘挽从来不会乱说话,想他们墨家自跟刘挽合作以来,从来没有刘挽说出做不成的事。刘挽选择相信匈奴人,定有她的原因。找不到盐是因为他们寻找的方向不对,绝不会是没有。
如今证明他们的坚持没有错,刘挽同样也没有说错,还有人敢再质疑刘挽吗?
“不过长公主,铁二娘说我们寻到的盐和海里的盐不一样。不能用同样的法子出盐。”鹿竹高兴归高兴,问题也得给告诉刘挽,好让刘挽心里有数。
“不妨事,让他们放手去试。若是能想出其他制盐的法子,盐即可就近供给整个北方,倘若想不出来,有沿海的供应,不过是费些人力物力罢了,以前能,以后也能。我人寻周围有没有盐,只为给自己留有后手,一城一地,皆不能受制于人而已。”刘挽望着周围的田地,周围的资源该利用得利用,不能凭白便宜别人。
况且,草原上有盐的事一但传回匈奴,试想接下来的匈奴会怎么样?
盐之所在,一但被匈奴所控制,他们绝不可能愿意放弃能够供应自足的盐。
刘挽的眼中闪过一道精光,鹿竹又问:“那要把找到盐的消息散布出去吗?”
“散出去,最好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刘挽笑得意味深长的答来,鹿竹道:“可是尚未想到取盐的法子,在湖里呢。”
“放出消息去,最好让他们知道,盐在那儿,不过看谁有本事去拿。”刘挽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语气,鹿竹提醒道:“长公主,陛下不许您出兵和匈奴对上。”
“朔方城有的是兵,他们要是不想立功随他们去。”刘挽才不管。站在刘挽的立场,她上不了战场,也不代表不可以以盐为饵,诱敌而出去,想来听闻朔方在草原找到盐,且有提取盐的办法,一定能引得不少的匈奴人前扑后继而来,到时候汉军可以操作的事不要太多。
“那要派人看着盐吗?”鹿竹又好奇的问,真要是得派兵看着,得耗不少人。
不想刘挽洒脱的道:“不用,盐在那儿,匈奴人不可能没有发现,他们不知如何取,又无法提炼,才会一直在那儿,不能为他们所用,我们寻到了,他们正指望我们找到提取盐的办法,好让他们得收渔人之利。现在大可比比,谁更有耐性。这些日子盐管得越来越严,一场大仗打下来,匈奴又一次损失惨重,他们一准更气更急。”
刘挽说得一点都没有错,因此刘挽难道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吗?
鹿竹捉了捉头,想起自家钜子和师傅再三叮嘱的话,让她必须寸步不离跟在刘挽左右,断不能让刘挽出半点差池。听他们话里的意思,刘挽得罪的人太多,在边境之地,未必不会有人利用匈奴人解决刘挽。想必随着刘挽掐住匈奴的盐一事传到匈奴人的耳朵里,匈奴一方定无时无刻不思对付刘挽,取她性命。
别的事鹿竹或许不一定能干得好,跟在刘挽身边护住刘挽小命一事,她得办好。
“怎么?你家钜子和师傅又叮嘱你什么话了?”观最近鹿竹那生怕她出差池的样儿,刘挽没能忍住回头问上一句。
鹿竹轻声道:“长公主明知故问,我能做好的事,独此一桩而已。”
刘挽听着鹿竹相当有自知之明的话乐了,“人一辈子能把一桩事做好到极致都不容易。不用妄自菲薄。”
“长公主看我有一丁点妄自菲薄的样子吗?”鹿竹自跟在刘挽身边开始,完全没有打算变上一变。她练功,传话,话有时候都能漏传,好险差点要被师傅往死里罚。好在刘挽的性子好,而且墨家的人觉得刘挽能容鹿竹跟在身边多年,一直没说换人,墨家真要是把鹿竹换下来,没准第一个不同意的人都会是刘挽。
因此,看在刘挽的份上,鹿竹逃过一劫。
本来鹿竹想,逃过一劫的她是不是往后再没有从前逍遥自在的日子过了?她得开始动脑,每日都得把刘挽说过的话,做过的事传回墨家?
在鹿竹为自己的人生觉得无望时,钜子和自家师傅都跟她说,她从前如何,以后依然如何,不必改。反正到如今他们和刘挽相互之间的信任建立,刘挽是有心人,也是实在人,鹿竹跟在刘挽身边的意义依然在于传达他们的沟通,保护刘挽。
哎哟,天知道鹿竹在听到这些话时有多高兴。
没办法,刘挽一天干的事太多了,有时候鹿竹瞅着刘挽都在想,正常人有像刘挽一样的吗?没有得闲的时候。
倒也不是说刘挽忙起来没有休息过,而是刘挽脑子好像闲不下来,哪怕像现在这样在田间看着青苗,刘挽未必都不会在想,是不是田地可以扩大一些,或许把水车装在那儿。
反正,鹿竹对刘挽是佩服的,多少年下来了,鹿竹觉得哪怕是墨家里最自律的人都不如刘挽。严于律己,待人以宽。怪不得各家的人对刘挽十分敬重,亦发自内心的认可,谁要是碰上刘挽这样言出必行,又心怀百姓,并非打着为百姓的名头,行的却是小人之举,剥削百姓的人,都会愿意踏踏实实的为刘挽做事。
看看周围的田,看看一边的渠,还有风车,水车,都是刘挽和人一道商量,在田没有开出来之前,先一步做好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来到朔方城的人看到,朔方城作为大汉新建的城,他们来了,大汉断不会让他们饿肚子。
“发什么呆?时候不早了,回吧。”刘挽伸了一个懒腰,人再烦啊,看这一片青青绿苗,都会觉得心情很好。
“长公主,之前您让人种的葡萄,农家派人来禀可以试试味道。”这时候的华柬又来报,刘挽眼睛亮了,“能吃了是吗?”
华柬立刻道:“农家的人请长公主过去一趟,他们也不确定。”
刘挽反应过来一拍脑门道:“对对对,是我想岔了,葡萄这样新奇的东西,他们都是第一回见。农家的人都在是吧。”
“在。”刘挽一向想干的事都会付之行动,葡萄的种子是张骞带回来的,当时的刘挽第一时间让张骞将从各地带回来的种子给到她,长安里的农家培育着,最近刘挽借机又赚了不少。毕竟既是新奇的玩意,再加上刘挽有意掏那些达官贵人的钱包,以奇货而居,刘挽赚得盆满钵满,到了朔方城这儿,刘挽必须得给这一带弄些好东西。
新疆的葡萄在后世是出了名的,虽然那一片现在尚不归大汉,不过,用不了多少年。反正先把特色种出来,能够提升百姓经济的法子,必须不能错过。
等刘挽进到一片片的葡萄园,看到上面结的翠绿的果子,哎哟,刘挽的心情更好了。
“长公主。”别说刘挽高兴,谁看到这一片的葡萄架子,葡萄果子心情不好。
“不负长公主所望,算是终于把一片的葡萄种成了,结了果长得这般大。只是我们从前都没有种过,亦不知何时能摘。”农家的人都着粗布麻衣,毕竟日常都在田里劳作,穿那好的衣裳纯纯是浪费,他们都不是那穷讲究的人,穿衣为的是舒服方便,因而在刘挽面前也没有特意换上衣裳。
一见刘挽即高兴的同刘挽说起他们的成果,人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当然有一个问题也是他们不得不考虑的。比如这葡萄行了吗?
“有人试过吗?味道如何?”农家的人看着圆溜溜,大拇指大小的葡萄,并不清楚到底能不能摘,刘挽摘下一颗且尝,甜味是够了,还有点酸。
“我们倒是尝过,只是不知这样可以摘了没有。长公主先前定是试过的,故请长公主过来试试,瞧瞧是否能摘了?”农家人一看刘挽尝了一颗并不算太满意,心里瞬间有底了。
第286章 吃货的理想
不出他们所料, 刘挽立刻道:“再放一放,要是天气好或许几天差不多。不过,我之前让墨家想想办法如何保鲜,他们想出法子了吗?”
葡萄要想吃得好, 肯定得保鲜保质, 要是做不到这一点, 以后生意不好做, 做不远。
“长公主,我们在试, 在试。”角落里一个披头散发的人听到点名立刻回刘挽一句。
刘挽探头提醒道:“将来朔方城能不能用葡萄打成招牌, 能不能让整个大汉的人吃上葡萄, 你的法子至关重要。”
那一位一听急得都捉头了, 恶狠狠的道:“长公主不用吓唬我,一时半会想让整个大汉的人吃上葡萄断无可能,依长公主的性子,定要狠狠赚上一笔才会考虑普及百姓。”
“不该吗?再说了, 有人喜欢吃, 咱们大汉的子民多一条致富的路,有何不可?不过,凡事也得适量,不宜过多以致成灾。”刘挽说着话的时候,并没有错过一旁的人眼睛亮闪闪,刘挽立刻知道他们在想啥了, 定然是想, 那完全可以继续扩张种葡萄的地方。
过犹不及的道理得懂, 如何保质保鲜的问题都没有解决呢, 怎么着, 一个个都想扩大种植了?
况且,刘挽觉得葡萄虽然有甜味,要说味道很好也不算。
所以刘挽同一旁农家的人又商量起来了,是不是可以搞搞嫁接呢?看看能不能孕育出更多的品种,葡萄的味道不够甜,要是能种出更美味的葡萄,是不是能够吸引更多的达官贵族他们想吃?到时候能够卖出更高的价格?
农家的人毕竟没有吃过葡萄,听到刘挽提及要改进品种,他们当然得信刘挽。原本张骞从西域带回来的葡萄是何味道,那他们没吃过,刘挽是吃过的,听刘挽的话定然不会有错。
嫁接一词他们是第一次听说不假,不代表不可以尝试。大家都是想要惠及百姓,能让百姓们的日子过得越来越好,只要能够做到这点,让他们怎么来努力他们都愿意。
刘挽又跟农家的人商量了半天,此时刘挽想的是,葡萄的品种是相当的多,眼前只有绿色的,所以红色的葡萄是打哪儿来的?
疑惑也无人能为她解答,毕竟她以前对吃的只管吃,谁也不会有事没事去查查农作物的来源。要不让张骞继续找找西域各地有没有其他的品种?万一要是找着了呢?
刘挽发散思维的想,又转回墨家了,保质保鲜的法子不仅可以用在水果上,也可以用在其他的食物,要是能够把食物运调,像后世一样,更能促进经济的发展。
说起来回到大汉吃的水果好少。龙眼荔枝都在哪儿来着?
两广之地,还有杨梅,柚子,各种桔子。两广,嗯,在南越!
刘挽突然的站住了。
本来跟着刘挽走的好好的,突然看到刘挽停下,身后几个人也纷纷停下脚步,不明所以的看向刘挽。
“最近朝堂有没有关于南越方面的消息?”刘挽回头问起华柬,华柬愣了半响。
“问问有没有南越方面的消息,我要知道南越最近的动静。”看到葡萄刘挽对于水果的欲/望瞬间上来了,不管怎么样必须得让人弄清楚南越方面的消息,如果南越方面不老实完全可以运作一番。反正在汉武帝开疆辟土的版图里也有南越。只是之前刘彻是打算出兵南越的,却被人劝阻了,好些年没有听到南越方面的消息了,刘挽意识也不清楚南越到底是何情况。
谁人听着刘挽提起南越不是一愣,他们现在是在北边,一南一北的事儿刘挽到底是怎么想起来的?
刘挽没有得到回应,视线落在华柬的身上,华柬马上问:“要问问陛下吗?”
“也可以。算了,我给父皇去信更快。”刘挽想了想还是决定自己亲自写信回去问刘彻。要不然直接让刘彻把南越相关的所有信息都给她抄送一份过来。
至于理由,就当她闲来无事,了解了解边境所有的情况。
一听刘挽会亲自跟刘彻提及华柬不吱声了,那敢情更好。
只是刘彻在收到刘挽的信时也是一愣,和所有人的反应一样,不解于刘挽怎么好好的想起南越。一南一北,隔得也太远了吧。
不过,奇怪归奇怪,刘彻依然让人将刘挽需要的所有文书都给刘挽送过去。
南越呢,当年本来是对大汉归附的,后来又跟大汉翻脸,如今看似对大汉称臣,其实私底下到底藏了多少坏心思不可知。从公文的内容来看,南越相当的不太平,里面争权夺利的事儿不要太多,水果之乡,别人以为那是偏远之地,岂不知那有多少的水果。
水果自由是件非常幸福的事儿,但不知啥时候能水果自由。
刘挽看完公文后一叹,叹得旁边的乔娘不确定的问:“长公主是遇上为难的事了吗?”
作为一个吃货的蠢蠢欲动,刘挽能说她是想水果自由了吗?
交通不发达的时代,所谓的水果,世人所知的少得可怜,她一个从未去过南越,也对那一带不清楚不了解的人,突然知道南越一带有各种美味的水果,她能说是神仙告诉她的?
一个神仙专门告诉她水果的事儿,说出去有人能信?
“没有,这回我们又要在朔方过年了呢。”刘挽的想法不能同人说,只能岔开话题。
雪未化出的长安,眨眼间又要迈过新年了呢。
开春不久,霍去病将要随人卫青一道上战场,十八岁的少年将要崭露锋芒,以令天下知他霍去病。何时她才能和卫青、霍去病一道驰骋沙场?
“陛下和皇后定都想念长公主。”乔娘哄着刘挽,刘挽笑着回应道:“我也想他们。”
此时的未央宫里,刘彻正和霍去病一边走一边聊着。
“去朔方呆了将近一年,有何感想?”刘彻问起霍去病,霍去病道:“陛下为破匈奴筹谋多时。”
刘彻笑了,“打仗打的不仅仅是前方,更是后勤,几十万的大军在前线,战马的供给,人的粮草供给,但凡出了差错,不知是我们要灭匈奴,亦或者匈奴要灭我们。”
霍去病道:“陛下放心,要是让我领兵,我不用陛下补给。”
一听这话,刘彻愣了,“不用朝廷补给你拿什么跟匈奴打?”
“打到哪儿吃到哪儿。轻骑进军,只要赢了都会有。但请陛下许我上战场吧。您该亲眼看一看我到底这些年有没有辜负您的教诲。”霍去病纵然从卫青的嘴里,得到刘彻有下一回让他随军出击匈奴的意思,诚如刘挽所言,事情没有定下,一切都有可能改变,他啊,得哄得刘彻高兴,答应才算数。
刘彻并没有正面的回答,反而问:“你瞧泰永管得朔方城如何?”
霍去病对刘挽的看法,马上道:“别的不说,我只知道在我去朔方的一年里,朔方的马场新生的马驹达三万匹之多。”
刘彻听到这个数据眼中迸发出一阵的光芒。
“至于其他,想必自有人将朔方城内的变化都禀告陛下。若是泰永管不好朔方城,陛下何以只让我随舅舅回长安,却让泰永独留朔方城。”
刘挽留下是镇守,哪怕刘挽管的仅仅是朔方城内务,朔方城内安定太平,匈奴再犯也并不能如何。
迁居之民,匈奴遗留的百姓,想让他们都踏踏实实的在朔方城好好过日子,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毕竟刘彻早先派人去过,朔方城内动/乱不休,当时刘彻得到消息,道朔方城内留下的匈奴人与迁居百姓争斗不休时,刘彻想到了刘挽。
早在朔方城没有出事前刘挽提醒过,掳掠回长安的匈奴人也好,留在朔方城原地的匈奴人也罢,若不能杀光,须想办法安抚,如果不解决,早晚有一天这些匈奴俘虏和匈奴人都会成为大汉的隐患。
再加上刘挽给刘彻的提议,且是针对土地被越来越多的豪绅士族所兼并,国家的赋税越来越少的问题。朔方城,大汉开疆辟土的结果,再让人无声的蚕食,将来大汉朝国库还会有钱吗?
刘彻考虑了种种的问题,最终决定,哪怕刘挽在外人看来太小,让别的人来接管朔方城,刘彻是怕消息泄露,更不想让人察觉他的意图。最好的人选只能是刘挽。
当时的刘彻选择让卫青一道前往朔方城,为的是让卫青给刘挽保驾护航,刘彻做了最坏的打算,倘若刘挽管不好朔方城,他再另择旁人。
好在,刘挽并没有让他失望。
纵然过程血腥,有卫青在,刘挽手里的兵马也没有白练,甚好。
“陛下看到泰永的本事,心里很是欢喜的吧。”霍去病没有错过刘彻眼中流露出的欢喜,刘彻反问:“你不欢喜?”
“陛下说的,我又不是才知道泰永能干。比起泰永显露手段,请陛下让我下回随舅舅上战场,让陛下也见识见识我的手段吧。”话不离题,绕来绕去的霍去病都在向刘彻一回回的请求,让他上战场吧,让他上战场吧。
刘彻上下打量霍去病,霍去病正襟危坐,昂头挺胸,只为让刘彻看得分明,他长大了,可以上战场!
“十八岁,少年将军。朕答应了。”
第287章 你去捉几个有用的人
哎哟, 得了刘彻点头答应的霍去病,第一时间给刘挽送信,八百里加急送到刘挽手里。
刚开始刘挽以为出什么大事了,结果发现霍去病是跟她分享喜悦, 不容易啊不容易, 自打卫青第一年上战场, 霍去病挖空心思的想跟卫青上战场, 多少年了,刘彻都不同意, 一回回用着他还小, 他还年轻为由拒绝。
哪怕这一回有卫青发话, 道刘彻或许同意他上战场了, 霍去病麻利的收拾跟着卫青回长安。
但是,在没有亲自从刘彻的嘴里听到这句话,万万是不能放松的。
现在,霍去病得到肯定的答案了!霍去病告诉刘挽, 他兴奋得一晚上没有睡着。兴奋的霍去病练了一晚的剑, 第二天依然精神抖擞。
刘挽脑补霍去病高兴的样子,嘴角不由弯弯,少年的欢喜就是如此的纯粹,能够如愿以偿本是人生最值得欢喜的事。
所以,她啥时候能上战场?
刘挽赶紧写信回去,一则让霍去病别忘了她的事儿, 她要是得等到像霍去病一样的年纪, 她兴许会立刻先往朔方城去, 做一回诱饵。
对刘彻必须不能用威胁, 不过, 刘挽把在草原上发现盐的事和刘彻一提,与之而来她有个行动计划,刘彻要不要试一试,搞一搞?
反正刘彻那儿肯定在商量过完年开春后如何对匈奴进击,毕竟匈奴的尿性大汉都摸得透透的了,但凡大汉要是不对他们主动出击,匈奴稍稍喘回一口气,必会反扑,一个朔方城远远不够。
有诱饵保证鱼一定会上勾,与其四处寻找匈奴人的痕迹,大多数人迷路,不如捏着那么个产盐地,一点一点的把匈奴人哄过来,到时候怎么对付他们,由大汉决定。
刘彻在看到刘挽送回来的图,上面标记的是发现产盐的位置,立刻道:“召丞相、御史大夫、大将军进宫议事。”
嘶,刘挽可以啊,去建朔方就建朔方吧,她真行,相当的行,她给发现草原产盐的位置了。虽然刘挽提出盐是发现,提取的办法尚未研究出来,墨家人正钻研,应该能想出法子。刘彻信得过刘挽。
草原上的盐是极其稀缺的,大部分都是跟大汉私下交易所得,匈奴一但得知大汉不仅发现他们有盐,再得到提取盐的办法,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样的事?
刘彻能坐得住才怪!
麻利的把人全都召进宫,连同霍去病也被叫过来。
比起其他人急急忙忙的赶入宫,霍去病明显便利多了,看到霍去病,刘彻把刘挽送入宫的信和图都给霍去病,霍去病刚开始没反应过来,看清信上的内容,霍去病由衷感慨道:“泰永真能干。”
刘彻能说不吗?他这女儿不是一般的能干!
匈奴愁了多少年的盐,不可能他们发现不了盐,发现了偏要从大汉和人私买,且每回大汉送匈奴的礼中从来没有少过盐。由此可见匈奴哪怕发现盐,也是不知道如何取用。也不知道这些天过去,墨家有没有研究出办法。没有办法提取匈奴境内发现的盐,不好办。
“陛下。”刘彻挺想问问刘挽事情有没有进展,又想起刘挽不在眼前,送信一趟来回人至少得二十来天。此时丞相薛泽和公孙弘、卫青走进来,瞧着刘彻一脸的凝重,一个个都正色以对。
同刘彻见礼,霍去病与刘彻对视一眼,刘彻颔首,霍去病立刻将刘挽送回来的信递到卫青的面前道:“舅舅瞧瞧,泰永发现好东西,又给我们想出一个好主意。”
卫青!!!
算了,哪怕刘挽远在朔方,朔方离匈奴最近,无论刘挽做了什么事,都不值得卫青为之惊奇,毕竟从小到大卫青见得太多了。
要是再被刘挽吓着,显得卫青太不稳重。
不过,卫青看完信中的内容后,依然免不了震惊的唤一声陛下。
“好发现吧。”刘彻脸色稍稍得缓,毕竟女儿不在跟前,都是因为他这个当父亲的把人派出去,一时半会得不到答案也没有关系,缓一缓总有得到答案的时候。再不然让墨家的人过来说道说道,或许他们能解答。
卫青脑子飞转,“长公主的主意不错。”
以逸待劳,放出诱饵引入他们的包围圈,确实是一个不错的法子。
刘彻道:“你也看到了,泰永说了,空有盐而无法取之用之。否则匈奴人何以不取?”
费心费力的从大汉抢盐,自家手里要是有,谁会不用?
不用的原因只能是因为用不了,没法儿用。大汉一时没有解决之法。
霍去病马上道:“泰永既有建议,也道让墨家想法子,定能解决。”
听听霍去病对刘挽的信任,他压根不怕刘挽做不好。
卫青道:“陛下,为防万一,当问上长公主一问。最好把周围的情况摸得更清楚,以防中了匈奴的计。”
对呢,他们可以算计匈奴人,不会有人觉得匈奴人不能算计他们吧。
防人之心不可无,卫青慎重得很。
刘彻同样也是这个意思,让人赶紧给刘挽写信,把盐的情况弄清楚,更重要的是把提取盐的办法弄出来。匈奴做不到的事,大汉做下,到时候即可以利用。
薛泽和公孙弘在听着讨论,直到看到刘挽让人送回的信和图后,才知道刘彻他们到底在说的什么。
两人都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眼中看到无奈,刘挽真是不管到哪儿,她做事总出人意表。
然这样的发现不管怎么样对大汉都是一件好事。
看刘挽信中流露的意思,此产盐之地离朔方城并不算远,比起从各地沿海运盐到朔方,必须是朔方有自己的产盐之法更便宜。
况且,真要是有了其他的办法产盐,得利的并非只有一个朔方城,北地一带都会因此不必再从其他地方运盐。
不会有人觉得运盐是一桩轻易能够解决的事,况且,自己就近能解决的问题,无须倚靠他地,在他们看来甚好。
末了再对视一眼,刘挽怎么总能想到别人想不到的地方,一回一回的解人之危?
这个问题他们没法儿答得上来。
但明年开春进击匈奴的方式估计是要改一改了。
刘挽那儿收到信迅速给刘彻回复,北地的盐不好采,不仅不好采,更不好用,正因如此,匈奴人但凡不是实在没有办法的,都不会到那儿取盐。稍有不慎会连小命搭上。
不过,对大汉来说,有各家相助,匈奴人认为的问题都算不上问题,这些日子墨家的人研究出了解决办法。盐能够取上来,也完全可以制成细盐,供应大家便利使用,消息她都放出去,匈奴那边应该都收到消息。接下来看朝廷的。
刘彻能怎么样,前路刘挽给铺好了,要是他不懂得利用,他能是刘彻?
元朔六年春,刘彻再一次命卫青领军出征,十八岁的霍去病如愿以偿的终于可以跟着自家舅舅上战场。得刘彻任命为剽姚校尉。
上军中老将军对他多有不屑,毕竟参军之人,霍去病私未立寸功,身边反而带了十几个御厨,每日吃得极其讲究,不知道的怕是以为他是来玩闹的,哪里有一丁点打仗的样子。霍去病全然不把他们异样的眼光当回事。
一路奔驰于前线,霍去病话不多,该吃吃,该喝喝,谁在背地里道他靠着裙带上位,霍去病都没有跟人争论,卫青私底下想安慰霍去病的,霍去病先一步道:“舅舅,我早不是当年抡起拳头给人理论的孩子。想让他们闭嘴,须凭真本事,等和匈奴人交手,自可见真章。到那时候他们会把嘴闭上的。”
好嘛,完全不需要卫青劝,霍去病非常清楚的知道要怎么样才能让人闭嘴。
卫青想说霍去病但凡不是带着十几个厨子,一路上毫不掩饰的吃香喝辣的,都不至于被人如此指指点点。
最终卫青不说了。该说的话卫青早年说过霍去病,霍去病是半点没打算改,有刘彻宠着的霍去病,哪里是卫青能纠正得了的。况且还有一个刘挽呢。
想到刘挽,卫青同霍去病道:“既入草原,是该让你表现表现。你领八百精骑出去探探,瞧瞧能不能捉几个有用的人回来。把泰永准备的药包和酒都带上。”
哎哟,自入草原,霍去病一直在等卫青发话让他出去,可算等到了。霍去病立刻抱拳道:“大将军放心,必不负大将军所望。”
丢下话霍去病转身即走,卫青
他刚刚分明是让霍去病去探探路,捉几个有用的人回来,怎么听霍去病的话完全不是那么一个意思。卫青追着人出去,想把人喊下。
不料霍去病人在马背上,冲一旁的兵马道:“八百精骑随我轻简出动,跟上。”
说话间扬鞭而起,只见尘烟滚滚,卫青能再开口把人拦住吗?拦得住才怪。
此时此刻的卫青悔了,真悔,他怎么忘了他这个外甥主意正,八百年前就只等出击匈奴的霍去病,要的是卫青把人放出去。
好了,人现在放出去了,看着吧,卫青再想把人收回来断无可能!
在卫青感慨不该把霍去病放出去的时候,刘挽的朔方城内迎来一个意想不到的客人,一头白发,被人推着进门的人。
“安夫人。”刘挽自不可能认不出对方,不过阴阳家的首领安夫人不远千里的来到朔方城,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第288章 我不信
刘挽脑子闪过疑惑。
“长公主。”安夫人温和同刘挽打招呼, 刘挽准备出门,不过有客来,赶紧请人进屋道:“安夫人请。”
安夫人无所谓的道:“我一个废人,一路上辛苦的是别人, 他留下休息即可, 长公主不介意带我去看看刚刚建起的朔方城?”
“夫人是为朔方城而来?”刘挽捉住重点, 对安夫人身后那高壮而寡言的人, 意示华柬请人进去好生安置,那位也不同刘挽客气, 利落的丢下安夫人同华柬入内。
刘挽自觉上前为安夫人推起轮椅, 慢慢悠悠的往前走, 安夫人答道:“为观天象而来。”
此话听来让刘挽一愣, 观天象观到朔方城,刘挽不由抬头望天,明显想看看天都有何区别。
“长公主有心学,我很愿意教。”安夫人纵然看不到刘挽的表情, 完全想像得到刘挽在想什么。
“我学了啊。”刘挽眨眨眼睛回答, 她确实学了,虽然只学些皮毛,在刘挽看来够用可以了。
安夫人显得有些无奈的道:“长公主是在装糊涂?”
这个,这个,刘挽赶紧道:“并非装糊涂,夫人的心意我领了, 我知道满天星辰有很多秘密, 一生追逐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可惜我是个俗人, 不能如夫人一般醉心天文。”
“这些年长公主为何不催我先前长公主所提的威力巨大之物?”没想到安夫人话题一转, 问起刘挽。
刘挽的动作一滞,随后答道:“夫人一直让人研究,若是能轻易研制出来,必不会让我久等。”
安夫人笑而不答,“长公主是犹豫的,纵然长公主愿意以性命向我保证,但长公主明白一个道理,有剑在手和无剑在手不一样。长公主是怎么看待霍公子的?”
对上安夫人突然转移话题,刘挽在一瞬间松一口气,可反应过来安夫人提及的是霍去病时,刘挽的心又提起来。
“当年长公主出生时,生而会笑,陛下因而甚喜于长公主。多年来,凡长公主所请,陛下无有不应,长公主做事,无一不成。长公主又是如何看待自身的?”没等刘挽想好如何回答,安夫人继续丢出一连串的问题,这回落到刘挽头上。
刘挽必须是清楚自个儿的事的。连忙道:“凡做事,岂能不成。”
安夫人笑了,不难听出其中的愉悦,然而刘挽完全笑不出来。
她不明白安夫人为何突然提起霍去病,又为何问起关于她的事儿。
“此战,霍公子必名扬天下,名垂青史。陛下得卫后,得卫大将军,霍公子,无人可及。”安夫人平静的声音娓娓道来,听得刘挽心肝直颤。
卫青的战绩为天下知,安夫人对卫青怎么肯定称赞都不为过。霍去病第一回上战场,第一回。
刘挽要不是上辈子从史书上看到相关记载,她能预测霍去病的未来是怎么样的不可限量?尤其在初战既能名扬天下?
初战勇冠三军,冠军侯是为霍去病而设的。封狼居胥第一人,开创了武将的最后荣誉,后世谁人不以他霍去病为偶像?视为毕生的目标?
“长公主听过一句话吗?过犹不及。夺天地之造化必为天地所不能容。”安夫人完全不管丢出来的话对刘挽造成多大的震撼。
在说到这句话,安夫人突然一按轮椅,轮椅脱离刘挽的双手,转过来,安夫人同刘挽四目相对,安夫人一字一句,生怕刘挽听不清楚的道:“长公主如是,霍公子亦如是。”
刘挽的心惊得都要跳出来,脸色更是前所未有的难看。
安夫人像是不觉丢出来的话是何等的惊世骇俗,凝望着刘挽,刘挽从一开始的震惊,到渐渐平复,问:“故,夫人是要救我出苦海吗?夫人,我不信命。”
是的,命自来由人不由天。倘若将一切都交给上天,刘挽何须这般辛苦。她不信,她要改,她相信她可以改变所谓的结局。当然,霍去病的结局她也会拼尽全力去变。
安夫人认识刘挽不是一两天了,刘挽是个怎么样的人,她清楚。
听到刘挽的话,安夫人并不意外的道:“我知道长公主不信,连陛下也是不信的。不信,不代表不存在。长公主,朔方城很好呢。”
在刘挽想着或许安夫人会再有别的话,她能从安夫人的口中得到一些事儿,可以帮助她时,不料安夫人扫过朔方城,神色间都是无法掩饰的欢喜。
刘挽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完全被人牵着鼻子走,要说什么话,不说什么话,决定权完全在安夫人的手上。刘挽也没有办法回到刚刚论起命理的话题,她不也说了她不信,既然不信为何要问?
“还成。”刘挽绕不回去,能怎么办,顺着安夫人说吧。
“长公主是个好人,极好极好的人。”刘挽此生绝没有想到会被人发上一张好人卡,更是一个明明看透世事,好似超脱世俗的人。除了上一回因为火/药的事安夫人表现得有些激动外,多年来她所见的安夫人一直都是淡淡的。
刘挽干巴巴的道:“夫人此番究竟为何而来?”
“长公主不如今夜陪我一道观天象,我再告诉长公主。”安夫人发出邀请,刘挽
天象,天象,刘挽望着晴空万里,想的是此时的前线上,卫青在哪儿,霍去病在哪儿。安夫人神神叨叨的,听得刘挽没法儿不在意,观天象又不是没有观过,刘挽必须不能怕了。
“好。”刘挽答应下,安夫人冲刘挽一笑,“长公主自忙去,我能照顾自己。”
话说着已然按动着轮椅离去,完全不给刘挽反应的机会。
刘挽
日子没法儿过了,安夫人不知道说话留一半能把人的好奇心吊得老高,叫人不得安生吗?
不是,安夫人到底为何而来。
阴阳家,阴阳家她这些年从来没有亏待过?况且,朝堂上也有他们的人了。他们不至于不远万里的来到朔方城,图给刘挽一个不痛快吧?
刘挽吐一口气,不断的让自己镇定下来,怎么的,最坏的情况她又不是不知道,当她为何让人发展医家呢,不正是指望将来有一天医家的人别管遇上哪一种病都能治好吗?
关于霍去病早逝的相关记载是生病,她从小跟霍去病在一块,给他养成喝热水,吃熟肉的习惯,再有医术高明的医家跟着,她不信没有一点用。
对,肯定会有用,一定能有用。
刘挽一回一回的打气,她不信人定不能胜天!
是夜,刘挽很自觉的出门,要说朔方城内最好观天象的地方非是城楼无疑。
都是学过天文的人,不用约都能知道在哪儿碰头。
果不其然,刘挽到城楼上时,安夫人领着那位高壮的男子等候多时,安夫人听到脚步声并没有回头,冲刘挽问:“长公主以为这满天的星辰哪一颗代表了您?”
啊?刘挽抬起头看着满天的星辰,其实哪怕刘挽不是第一回看到草原上的星空,每回看到星辰璀璨的盛况,依然美得让她惊心。
单就这一副星空景象,刘挽觉得在大汉活一回不冤。
“长公主知道哪一颗代表的陛下?”安夫人没有得到刘挽的答案半点不急,反而又提出另一个问题。
刘挽的好心情随着安夫人这个问题落下,烟消云散,“夫人究竟要告诉我什么?”
“三垣即紫微垣、太微垣、天市垣。紫微位于北辰,亘古不变,是为天帝所在,故,紫微即帝星。”安夫人指着北边方向那颗耀眼无比的星,刘挽一个学过天文地理的人又怎么会不知此星。
“长公主早年和霍公子一道学习天文,难道没有发现,帝星之侧多了一个颗不逊于紫微之光的星星吗?”安夫人让刘挽看个仔细,甚至告诉刘挽道:“而且,近些日子这颗星越来越亮,与紫微星之间竟然是相辅相成之象。”
刘挽看着北辰所在,问:“夫人的意思是,那一颗越来越亮的星代表的是我表哥?”
作为一个学过科学的人,刘挽想告诉安夫人,满天下的星辰是各种的行星和小行星,它们并非一成不变的,哪怕突然亮起或者突然熄灭,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
可刘挽不能说。
安夫人指出的现象是她无法忽视的,她更想弄清楚安夫人说了这许多,究竟要告诉她什么?是她会死,亦或者霍去病会死?
安夫人没有回答刘挽,可是却告诉刘挽道:“长公主只有五年的寿命。霍公子只有六年。”
刘挽错愕的抬头,她最在意的莫过于安夫人说出的关于霍去病的命数,六年,六年后的霍去病二十四岁,恰是史书上记载的霍去病死去的那一年。
“夫人说笑了。”刘挽想都不想的回答,她不信。
“长公主是不相信自己只能再活五年,亦或者是不相信霍公子只能再活六年?”安夫人看着转身要走的刘挽追问,刘挽掷地有声的答道:“我都不信。”
安夫人立刻道:“长公主可以试一试。五年,五年后的长公主必临死劫。”
第289章 送舅舅的礼
刘挽怎么也没有想到, 有一天竟然会被人告知她死亡的时间。
“试,大可不必试,夫人突然告诉我,我只能活五年, 我表哥只能活六年, 是何用意?”刘挽反应过来, 安夫人突然给她丢下一记又一记的重磅消息, 其意何为?
安夫人同刘挽对视后道:“我说过了,夺天地之造化, 必为天地所不能容, 长公主如是, 霍公子亦如是。”
刘挽心再一次狂跳, 夺天地之造化,夺天地之造化,霍去病算是。他用六年的时间打通了河西走廊,封狼居胥, 那是无数人一辈子都达不到的高度。记得曾有人说, 霍去病生来是为大汉对付匈奴,解决匈奴的问题,老天便要将他夺回去了。
“想活,长公主和霍公子都只有一个办法。”安夫人算是终于把想说的话说出口了,刘挽抬眸同安夫人再次对视上,“安夫人的意思, 往后我们两个安安生生, 碌碌无为终老, 可保长命百岁。”
安夫人没有回答, 但意思很明显, 对,正是此意。
刘挽嗤之以鼻,如果说先前安夫人说的话让她惊心不已,知道活下来只能安分守己,一辈子藏拙,碌碌无为,明明有能力改变这个世界,至少让世间变得稍稍好一点都不去做,无论是她或者霍去病,都不可能选择那样的活下去。
“有劳夫人挂心,与其庸庸碌碌一生,我宁可光芒万丈的活个十几年,做一番事业,为一回百姓。有能而不为,难道不是暴殄天物?人生一世,无功于家国天下是一生,为百姓为家国而死亦是一生。以活的岁数而定,大可不必。”刘挽在这一刻再没有任何的畏惧。
对,没有人想死,能够活着谁都想活着。对死亡的恐惧是人性的本能。
刘挽确实在听到安夫人说出她只能活五年,并且说出霍去病只能活六年的预言时被吓住。有霍去病的记载验证,安夫人并非随口一说。
然而明白安夫人预言他们的结局,为他们想出一个解决的办法是让他们从今往后庸庸碌碌活着,再不管朝堂百姓,不问边境安宁与否,民生艰苦与否。
哈,明明有能力卫家国,济苍生,因为想活,故而抛家弃国,这样活着有何意义?
“刘挽纵然只是一介女流,并不畏死。多谢夫人告诉我,我能活着的时间。”五年,五年的时间,刘挽本以为她会有很多的时间的,现在看来并没有。没有关系,她会尽所能在已知的五年里做得更多,更好。
“长公主。”安夫人分明看出刘挽流露出的不安,在知晓只能活五年的时候流露出的恐惧,可是,在意识到安夫人是想救她的命,也想救霍去病的命时,告诉她的种种办法,刘挽反而似是下定决心了。
此时的刘挽昂头挺胸,知死亦无畏。
“劝我的话夫人不必再提。”刘挽扬起手打断安夫人再想开口劝她的话大可不必了。她下定决心,绝不可能为了活着,变成一个无所作为的人。
丢下这句话,刘挽同安夫人作一揖,坚定而无畏,转身的那一瞬间,风拂刘挽的长袍与那及腰的长发,透着果断而决绝。
转身离去的刘挽并没有看到安夫人眼中流露出的赞许和欣赏。
“一切正如夫人所料。”在安夫人身后的男人开口。
“泰永长公主,多少年了,但凡她没有一颗真正心怀天下,救济苍生的心,都不会把长安的百姓,无家可归的那些老弱妇孺安顿得那样的好。你初来朔方城,感觉朔方城是不是比你去过的地方都要舒服?虽然朔方城内的百姓要么是从各地迁移过来的,要么是匈奴的俘虏或者舍不得离开朔方的匈奴人,而他们的眼里有光。”
有光,代表着希望,刘挽能在短短几年的时间里建起一座抵御匈奴进犯的城池,而且开官道通四方,屯田引渠,多少的工程在这儿摆着,看看一个个老百姓们在那儿修路屯田的,可有人言苦?
“夫人,我们可以留在朔方城吗?陛下许您出长安,我们是不是可以不必回去?”男人对朔方城也甚有好感,生出了留下来的心思。
“不能的。大汉的将星再起,我来,是想看得更清楚一些,大汉将来的局势会如何发展。卫青、霍去病、刘挽,大汉得之甚幸,但,大汉不可能一直好运。”安夫人抬起头望着天空,看着紫微星的方向,最让人不能忽视的莫过于在它身边那颗冉冉升起的一颗新星。
“舅舅。”于此时,大汉军中,一身血迹的霍去病手里提拎着一个包裹,推着一被五花大绑的人走入卫青的大将军营帐。
卫青连着好几天得不到霍去病的半点消息,人都快急死了,霍去病此时归来,身上的血腥味卫青哪里会闻不出来,闻出来了,更是将视线落在霍去病的身上。
“舅舅看我给您带来了什么礼物?这是匈奴单于伊稚斜的祖父辈籍若侯产的人头,还有叔父罗姑比,以及大帐外还有两千多的匈奴人头和俘虏。”霍去病语气平静的细数着出去一趟回来的成果,谁人听得不震惊,不可思议的望向霍去病。
“你怎么寻到他们的?”有人没能忍住问出一众人心中的疑惑,霍去病道:“沿着水源寻去,必然有人。况且,马踏青草,必有痕迹,要寻他们不难。”
听听霍去病那浑然无压力便能寻到匈奴人痕迹的语气,叫一干日常迷路的人情何以堪。
可摆在眼前的事实同样是他们谁都无法否认的,霍去病寻到匈奴人,杀了匈奴单于的祖父,捉了匈奴单于的叔父,原先瞧不起霍去病的人都不由觉得,霍去病的运气太好。
卫青眼中藏不住的欢喜,当着众将的面并没有过多夸赞,背地里却赞许道:“不错。”
霍去病骄傲的昂头挺胸道:“我是陛下和舅舅教出来的人,必然不差。况且,泰永随舅舅一入朔方城都能斩杀匈奴作乱之人,我要是上了战场无所作为,往后我在泰永面前能直得起腰吗?”
啊!卫青明显一愣,随后反应过来问:“比起立功,在泰永面前能不能直起腰更重要?”
“舅舅,那分明是一码事。我自幼立志荡平匈奴,结果是泰永先杀的匈奴,我反而落后于她。现在好了,这回回去我能在她面前教教她怎么荡平匈奴。”霍去病想的根本和卫青不一样,自打刘挽在朔方城杀了一回匈奴兵后,霍去病都快郁闷死了,他没能做到的事,怎么让刘挽抢先了?知道不知道他有多抬不起头。他比刘挽长五岁呢。
好,现在可以了。有这一回首战告捷,往后他终于可以和卫青一样,嗯,教刘挽怎么打匈奴,毕竟原先他提意见的时候,用刘挽的话来说,他一个没上过战场的人只须听,不要发表意见。
“等等。”卫青捉住的另一个重点是,霍去病要把他的打法教给刘挽。不是,霍去病一去几天杳无音讯,卫青一天天的心都提起来了,刘挽要是跟霍去病一学,卫青还要活吗?
“不行。你怎么打我不管,你不能教泰永。”卫青板起一张脸目不转睛的盯着霍去病,难得严肃的正告霍去病不许干某件事儿。
霍去病凉凉的提醒道:“泰永用我教?回去之后她肯定问我怎么打的,我不可能不说。一说,泰永能学不会?”
学不会在刘挽那儿是不存在的,不过是看刘挽选择用哪一种方式。
霍去病显得兴致勃勃的道:“舅舅说,泰永将来是更像你,亦或者更像我。啊,也不知道何时陛下才会同意泰永上战场。”
卫青额头的青筋不断的跳动,“你要是能在陛下同意泰永上战场前将匈奴荡平,才算是你有本事。你想让泰永上战场?”
这话,霍去病纠结了,“战场凶险,为泰永周全,是不想。舅舅让我竖立的目标,我们不如一起努力。”
对啊,在刘挽没有长成之前,刘彻一定不会答应刘挽上战场,既然如此,他们加把劲,赶在刘挽能上战场前把匈奴解决,那不就可以避免刘挽上战场了?
舅甥对视一眼,都不约而同下定决心。接下来,怎么打的好?
打,肯定要打的,朔方城离得近,战报第一时间送回,刘挽听闻霍去病一如史书记载的一般,第一次出征即崭露头角,心中自是欢喜。
委委屈屈是一辈子,轰轰烈烈也是一辈子,她才不管能活多少年,把握现在最重要。
捷报传回长安,刘彻比谁都要欢喜,连声称赞,“好,好一个霍去病。”
“恭喜陛下再得一位将才。”一旁的华刻赶紧向刘彻贺喜之。
“不错,朕再得一位将才,霍去病,他将来必不逊于卫青。”刘彻喜形于色,“接下来,朕等着他们的好消息。”
战报为刘彻所知,亦为天下人所知,霍去病的战功在那儿摆着,都是一道出去的人,表现得好不好,军功一亮出来,谁道抹得去。
卫家,本以为够鼎盛了,现在看来气运长着呢。
第290章 选择一致
只是, 初战告捷不错,随后大汉全军返回定襄休整,一个月后再次出塞,虽斩获匈奴军一万多人, 但苏建、赵信所部三千余骑遭遇单于主力, 赵信力战后领兵投降匈奴, 苏建独自逃回。
此则消息传回, 刘挽稍稍一顿,匈奴的主力未灭, 纵然匈奴如今首尾不能相接, 大汉分而击之, 并不代表大汉能够无往不胜。纵横草原的匈奴各部, 能够令西域诸国皆不敢犯,凭的是他们的强悍。大汉要对付他们,依然需要更强大。
如果没有霍去病的战绩在,卫青他们此番出击并不算无功而返, 然, 赵信投降一事对大汉而言绝非好事。须知赵信本为匈奴小王,当年归降于汉,如今又再背叛大汉,在大汉久矣的赵信归于匈奴之后,必将成为匈奴单于的得力干将,大汉又多了一个劲敌。
战场上的事, 有胜有负, 本是稀松平常, 刘挽迎着卫青和霍去病凯旋而归, 霍去病纵马而来, 第一时间翻身下马冲刘挽即问:“如何?”
“表哥英勇威武,斩首捕虏二千二十八级,首战告捷,勇冠三军。”刘挽必须得肯定霍去病。冠军侯呢,此番霍去病回京,必将封侯,属于霍去病的时代终于来了。
霍去病得到刘挽的夸赞满眼都是笑意,刘挽没能忍住的笑了,卫青一眼扫过两人无奈的道:“注意些。”
两人都被卫青说得一愣,他们两个咋了?须注意啥。
刘挽不管那许多,让人招呼卫青,她同卫青打上招呼要借霍去病一小会儿。卫青拦得住吗?既是拦不住,他们爱干嘛干嘛去。
霍去病被刘挽拉走,让兵马都等着,刘挽若非有极重要的事是不会如此郑重的。
故,霍去病并没有追问,由着刘挽带路,直到一处小摊前,四下皆无人,刘挽让霍去病坐下,她给霍去病倒上一杯水,霍去病也不客气的端起喝了一口,一尝水的味道道:“蜂蜜水。”
“对啊。”刘挽也给自己倒上一杯,一饮而尽后冲霍去病眨眨眼睛,霍去病喝完自觉续上,一眼瞥过周围安静得连个人都没有,“刚让人建好的朔方城你是不是又悄悄的扩大了?”
怎么说霍去病都在朔方城呆了小半年,变化必须看出来的,不善的望向刘挽。
刘挽干咳一声道:“人越来越多,稍稍扩一扩并无干系,没来过的人察觉不了。”
真行!霍去病不想评价。
“你我之间无不可说之言。”霍去病看出刘挽有话要说,他们之间并无秘密,刘挽如此慎重,霍去病第一回见,反而有些拿不准。不过无妨,刘挽无论说什么,他在这儿。
刘挽毕竟不是安夫人,安夫人跟刘挽说得直白,刘挽并不想那样。
但是怎么样把事儿说明白,不直接又不太行。
“如果有人跟表哥说,我们要是大展拳脚,按我们的心意轰轰烈烈的活一回,我们活不了多久,表哥会不会想换一个活法?”刘挽总算把中心思想表露了,霍去病倒上一杯蜂蜜水又喝下道:“不会。我只想像现在这样活着。出击匈奴,荡平匈奴。活一年是活,活百年也是活。宁活一年的轰轰烈烈,也不过百年的窝囊。”
不错,霍去病的选择和刘挽一样,知道自己只能活几年又怎么样?他们去做到自己想做的事,纵然只能活一天对他们来说都足够了。
想让他们安安静静,苟活一生,霍去病绝不会。
“这话是阴阳家的人跟你说的?”霍去病突然抬首问,刘挽点点头,霍去病嗤之以鼻道:“在他们看来,我们大抵得到陛下宠幸,拥有荣华富贵了,便只想享受这些尊荣。可是,匈奴欺我大汉,辱我大汉,他们抢我们大汉的人,抢我大汉的粮,夺我大汉的城,我大汉多少年以和亲求得一时太平,那是耻/辱,凡我大汉子民永不能忘的耻/辱。求和,永远得不到真正的太平。如果上天让我霍去病只能活一天,我霍去病要打一天的匈奴,如果上天只让我霍去病活一年,我打一年的匈奴。只要我霍去病活着,此生必灭匈奴。让我放弃此志,宁可死。”
霍去病的声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无不向世人昭示他的坚定,他,绝不会向任何人屈服,哪怕是天也一样。
这一刻,霍去病抬头与天对视,神色间透着不屈不服。
刘挽道:“我知道表哥的选择。”
“那也是你会做的选择。”霍去病从来不担心刘挽会不懂他,他们是一类人,一样的为了心中的志向可以不惜一切。性命可贵,然国家,苍生更重。苟命于世,没有理想没有目标,不过是行尸走肉,他们谁也不愿意这样活着。
“别想那许多,谁说他们说的就是对的,一群神神叨叨的人,他们真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真要那样厉害,他们何至于落得只有寥寥几人的结果。”霍去病是不屑的,也怕刘挽会被吓着。他们的泰永还小。再懂事也只是一个孩子。
“说的是,他们的话又怎么能证明是对的。才不要信他们的。”刘挽不知安夫人是怎么跟霍去病说的,站在刘挽的立场,她更愿意去相信他们说得不对,哪怕安夫人说对了霍去病的六年之期。可是,不到是最后一刻,谁又能保证一切不可挽回。
况且,最坏,她会走在霍去病前头,她怕什么?
刘挽望着对方意气风发,骄傲得目空一切的少年。她的表哥越来越好看了呢!
卫青和霍去病班师回朝,霍去病让刘挽一道回去,不知不觉刘挽一出来又快两年了,抽个空刘挽该回去看看卫子夫才是,卫子夫天天念着刘挽,很是想念。
“待我将朔方城的事安顿妥当,今年一定回去过年。”刘挽答应着,安夫人的话她不愿意相信,然,该加快速度办好的事须得安排。
“我们在长安等你。”霍去病亦知刘挽手里的事情多,哪里是想回长安就能回的。
刘挽同霍去病和卫青挥手,目送他们离去。
安夫人又一次无声无息的出现了,先前出现后,刘挽在后来寻过她,不过安夫人却从朔方城消失了,有消息称看到他们出城往匈奴去。
刚送走霍去病和卫青,刘挽一个回头便看到身后的安夫人。
“此番回京,陛下定对霍公子重赏,卫大将军怕是要受冷落了。”安夫人是真不把刘挽当外人,在刘挽这儿没有她不敢说的话。
刘挽属实没能忍住问:“夫人此番来意尚未达成?”
安夫人不紧不慢的回答道:“达成了,故准备起程回长安。临行前来看看长公主。”
刘挽很是想说,其实不来看她也行。
“长公主是怪我了吗?”安夫人好笑的问。刘挽道:“夫人说笑了,并不至于。不过我一直觉得知道得太多不是一桩好事。”
安夫人理所当然的道:“很多人都想知道死期,因为知道了,他们觉得能够改变。”
刘挽翻了一个白眼道:“不知有多少人能改?”
“万中无一。想要改命谈何容易。”安夫人肯定的告诉刘挽,刘挽反而有些不明白了,“为何夫人要告诉我?”
安夫人沉默地望着刘挽不眨眼,半响后道:“我想看看长公主会为了不死会做些什么。”
刘挽一听反倒纳闷了,倒也爽快的道:“怕是要让你失望了。我并不打算做些什么。可惜只有五年,很多事安排不好。”
对,刘挽所遗憾的正是如此,五年的时间太短,断不可能让刘挽做到国泰民安。
或许刚一开始刘挽想要为自己,为卫家,为她那将来或许为刘彻所不能容的弟弟争得一线生机,可是,见过太多的人吃不饱穿不暖,尤其是在朔方城内看到太多因为没有田地,没有房子,听说到朔方城后可以有田有房,纷纷赶来朔方城的人,刘挽是真觉得,她可以用朔方城作为一个开始,将来能够让大汉的百姓都相对的活得更好一些。
安夫人看到刘挽在惋惜,那份惋惜并非因为她知道她只能再活五年,而是五年的时间能让她做的事情太有限,她可能做得不好。
不知怎么样的,安夫人的喉咙似是被人掐住,许久发不出声音。
“夫人回京,我安排人送您?”刘挽一想,她其实应该感谢安夫人的,安夫人可以把她的死期告诉她,算是给她一个警醒,安夫人一片好心,她不好连点好脸色都不给。阴阳家助她颇多,她别太不懂得感恩。
刘挽反省自身的态度,堆起笑脸问安夫人有啥她可以帮忙的。
安夫人轻轻的笑了,“不劳烦长公主了,我们自己来也能自己回去。若是想让人护送,方才请与大将军一道回长安亦无不可。大好的河山,难得出来一趟,多看看,多走走。”
这话刘挽认同无比,安夫人纵然腿脚不便,并不代表她没有游历天下之心。
“此一别,待长公主回京再见。”安夫人同刘挽告辞之,刘挽亦郑重相送,“夫人一路平安。”
安夫人又露出浅笑,“愿长公主事事顺意。”
说得刘挽一愣,她还事事顺意呢?
第291章 匈奴未灭
不过, 祝愿谁不挑好话,刘挽再朝安夫人作一揖,谢之。
安夫人抬头看了身后高壮男人一眼,对方立刻推着安夫人转身离去。
出了城后, 高壮的男人道:“夫人很喜欢泰永长公主?”
车轮的声音咕噜咕噜的响起, 高壮男子许久没有听到安夫人的回答, 在他以为安夫人一定不会回答时, 却听到一阵轻柔又温暖的声音道:“很喜欢很喜欢。”
大军返京,作为首秀战功赫赫的霍去病, 得刘彻亲自相迎, 并且越过大将军卫青把人牵起来, 当着众将夸赞霍去病道:“锋芒毕露, 锐不可当,不负朕所望。”
“陛下过誉了。”霍去病抱拳谦虚上一回,刘彻一拳打在他的肩头道:“斩捕首虏过当,两次功冠全军, 朕心甚慰, 故封你为冠军侯。”
以战功封侯,霍去病并不是第一个,可冠军二字,功冠全军,这两个字的含义相当大。
一时间不少人都不受控制的望向卫青,卫青神色如常, 并没有丁点不适之处, 没有听到霍去病的声音, 卫青轻声提醒道:“还不快谢过陛下。”
“谢陛下。”霍去病单膝下跪, 抱拳相谢, 刘彻的心情更好了,“朕要赐你万金,还要赐你一座府邸”
“陛下,匈奴未灭,何以家为?府邸大可不必。”霍去病板着一张脸拒绝刘彻的好意。刘彻转头凝视霍去病道:“匈奴未灭,何以家为?”
“是。边境未定,我的家就在军中。”霍去病丝毫不认为他哪里说错了,和刘挽聊过之后,他越发坚定灭匈奴,人生苦短,把心思放在小家上,何来的精力练兵出击?这些年霍去病的家是在宫中军中,从前如此,以后也如此。
卫青都快急死了,霍去病是榆木脑袋吗?封侯赐宅,明摆着接下来是赐婚。听听他那话。对,卫青是很欣慰外甥心存天下,以家国为重,是个好孩子。可他考虑过刘挽吗?
看看卫长公主,再看看刘嘉,她们姐妹都早定亲了,独刘挽都十三岁尚未定亲。为何?
刘彻看中的二女婿分明是霍去病好不?先前霍去病没有功名,刘彻纵然有心,也不想让人轻看刘挽,因此才一直没有明说。
然而哪怕刘彻不说,大家都心知肚明的好吧。
结果怎么着,霍去病知道刚刚拒绝了什么吗?
况且,霍去病考虑过刘挽怎么办吗?
多少年了,刘挽自周岁起和霍去病亲密无间,两人青梅竹马,志同道合,在谁看来他们两个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偏霍去病那一句话,对,于国而言,得霍去病这样一个心存家国而无私情者,国之幸。刘彻本也该高兴的,可是霍去病是在拒绝成为他的女婿吗?
刘彻试探的问完之后,望着霍去病那清彻的眼神,突然意识到一点,说来男/女之间的事,有人跟霍去病说过了吗?
一个自小不喜于《诗》的孩子,日常在宫中和军中往来,有些事霍去病压根没开窍好吧。
好呢,一想到这一点刘彻方才心中生出的不满烟消云散。
别说霍去病了,刘彻想到刘挽都觉得,嗯,一个两个的都不开窍呢。
“好,很好。”刘彻立刻赞许之,将霍去病亲自扶起道:“若大汉将士皆如你一般,大汉何愁不能灭匈奴。”
卫青担心刘挽之余,也怕刘彻生气,好在刘彻明显并没有动怒。卫青有些不解,亦庆幸之。
可是,这事传得人尽皆知,人皆敬于霍去病小小年纪心怀家国天下之时,难免让人想到刘挽。
看得出来,刘彻是真喜欢霍去病,喜欢得把最爱的二女儿专门给霍去病留着。
留啊留的,谁都觉得有些事顺理成章,但随着霍去病那一句匈奴未灭,何以家为脱口而出,怎么办?刘挽和霍去病的婚事还能成吗?
卫子夫第一个先愁起来了,早年刘彻便透露此意,无非是觉得霍去病配刘挽甚好。两人自小如胶似漆,青梅竹马,霍去病待刘挽那是要星星要月亮,无有不给的,能治得住刘挽的人里算得霍去病一个。刘彻等的是霍去病功成名就,再顺势将他们的婚事定下。
先前刘彻在听到霍去病杀了匈奴单于的祖父,掳了匈奴单于的叔父,当时和卫子夫便说了,等霍去病回来,定要将他和刘挽的婚事定下。等明年卫长公主出嫁,卫子夫也该操办刘挽的婚事了。
卫子夫盼着事情定下,等的是霍去病回来,结果谁也没有想到会生出这般变故,霍去病因功受封冠军侯,无论对霍去病亦或者对卫家都是喜事,可他怎么能当众拒绝刘彻赐府邸?匈奴未灭,何以家为?他是打算不灭匈奴,一辈子不成亲?
“去病表哥和二姐一样,没开窍呢。”卫子夫愁得不行,一时又无从下手,反倒是刘嘉和卫长公主领着刘据进来,一语道破其中的关键。
卫子夫马上来精神,完了又连忙否认道:“不能吧。”
“有什么不能的。去病表哥并不喜欢女子的靠近,哪怕他长得再俊美,除了二姐能得他些好脸色,对谁他不是板着一张脸的?再者,二姐在表哥左右,没有人敢不长眼的一道惹表哥和二姐不高兴,都懂得避嫌。宫里没有人教表哥男/女之情,军中怎么可能有人教。我记得宫中曾说过一件趣事,道表哥在学《诗》的时候以为男/女之事最是烦人,不屑学之,此事当真吗?”刘嘉分析的同时,也想打听一番关于霍去病的趣事。
“此事不假。后来但凡谁人上课讲《诗》,你表哥是从来不上的。”卫子夫自不可能把这件事忘记,不过这和眼下的事情当真有关系吗?
“表哥不开窍,二姐哪怕学了也明显没开窍。母后,这件事不用愁,我想说的是,你们要给二姐定亲竟然也不跟二姐说上一声,你们是真不怕二姐闹。”刘嘉想了想不得不提醒卫子夫一句,亏得今天霍去病先一步把刘彻想说出口的话堵了,要不然事情没有经过刘挽同意,他们确定事能成。
卫子夫瞪了刘嘉一眼。“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况且你二姐和去病两人青梅竹马,感情笃深,怎么,你二姐能不同意这门亲事?”
断不可能有这样的事。
刘嘉不吱声了,事情到这一步了,霍去病都把刘彻后面赐婚的话头拦下,刘彻接下来必不许人将自己的那点盘算传到刘挽的耳中。
霍去病不开窍,刘挽同样不开窍,想想也是好事。哪怕周围把他们一对当成理所当然,两人丝毫不觉,没有人说破,霍去病和刘挽依然能和小时候一样。
“既然父皇不提,我们也不必在泰永那儿提。一切等父皇决定。”卫长公主是这样想的,反正刘挽那儿也从来没有想过和霍去病有什么别的事,现在没有说破,更没有说破的必要不是吗?
“泰永十三了。”卫子夫愁的是啥,完全是愁的刘挽的年纪,谁家女孩在刘挽的年纪不定亲的,满京城的贵女独刘挽一个!
刘嘉不厚道的道:“我觉得二姐在外头折腾得挺欢实,婚事,不过是另一种合作的法子罢了,二姐为大汉创造的价值,不需要用婚事再加多一层筹码。”
不意外又被卫子夫瞪了,卫长公主道:“你莫说风凉话。”
“我说的是实在话。母后愁有什么用?父皇都没有当面要求表哥非娶二姐不可,难道母后打算把话挑明了?要我说,去病表哥真要是没有这个心也挺好,二姐也没有这个心呢。两人以前相处得挺好,以后也继续这样的相处不好吗?母后真要是想为二姐好,不如让二姐过她想过的日子。嫁一个什么样的人在二姐看来大抵是最不值得她关心的事儿。”刘嘉一点点的分析眼前的情况,很是认为卫子夫倘若真要为刘挽好,不如放手让刘挽去过她想过的日子。别打着所谓为她好的名头,连问都不问她的意愿的为她定下某些事。尤其是刘挽一生的大事。
卫子夫愣住了,她这辈子从来没有想过会被女儿教训,可刘嘉说得不对吗?
卫长公主沉吟半响后道:“母后,泰永素有主见,嘉儿说得不错,不如诸事我们放一放。您觉得泰永不小,可是在泰永看来她小。她的婚事,要是父皇不急,不如放一放,哪怕要说,不妨等泰永回来后再问?”
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站在刘挽那一边,希望卫子夫选择尊重刘挽。
“你们觉得现在泰永远在朔方城那样的苦寒之地,泰永高兴吗?”卫子夫不太确定。
“高兴,母后,二姐是高兴的。我看到二姐给我写回来的信,字里行间都是高兴。”刘据先一步肯定的告诉卫子夫,他能感受到刘挽的高兴,哪怕在世人看来那是朔方,是边塞之地,风沙草原,艰苦不易,刘挽在那儿却过得非常的开心。
卫子夫有些拿不准了,她的世界很小,小得认为女子嫁人是天经地义的事,但刘挽如今的活法证明女子并非只能靠男人。她为何要把刘挽当作其她无从选择的女子?
第292章 多大点事儿
有一点刘嘉和卫长公主都说得很对, 刘挽的婚事决定权其实在刘彻身上。
霍去病得封为冠军侯,其他将士并无过多的奖励,哪怕是卫青也不过只有千金的赏赐,可是想到赵信叛汉, 别管谁不服都只能把这口气咽下来。
庆功宴必不可少, 霍去病自然而然的成为新宠, 争相被人敬酒, 与之相比卫青显得被冷落得多了。
宴后的刘彻去了甘泉宫,特意叮嘱卫子夫道:“泰永和去病的事暂时先放一放。泰永先前不知, 暂时莫让她知道。”
卫子夫想到今天卫长公主和刘嘉提起此事的态度, 应下一声是。
与卫子夫接受极快的态度相比, 卫少儿得知霍去病拒了刘彻赐下的府邸后, 更从别人的嘴里得知,霍去病等于在拒绝刘彻给他和刘挽赐婚,气得和陈掌骂道:“我怎么养了一个这么傻的儿子,他是真不懂还是没有这个心?没有这个心, 他从小把泰永捧在手心, 泰永做生意,陛下这个当父亲的都不肯出钱,他倒是把陛下多年赐他的所有宝物都给了泰永。要说有心,有心他为何要说匈奴未灭,何以家为?”
卫少儿都要气疯了。儿子出息必须是好事,要是霍去病能够娶到刘挽, 别的不说, 以后她何愁没钱?
陈掌的心里也是喜忧参半, 没办法, 刘挽捏着他的七寸, 他在刘挽那儿连头都抬不起,摆架子更不可能。
卫少儿能骂霍去病,他是半个字都不敢吭,生怕一不小心一个不好听的话传到刘彻或者刘挽的耳朵里,他吃不了兜着走。
别管刘彻或者刘挽,没有一个是他得罪得起的。霍去病和刘挽的事,他更不敢掺和,毕竟要是让刘挽觉得,他企图借卫少儿翻身把歌唱,或许他得被刘挽弃了。
一个靠刘挽走到今天这一步,将来或许能够达成目标的人,陈掌断不可能得罪刘挽。
“不行,我得去找他。我得问问清楚他到底是怎么想的。”陈掌另有盘算,对一旁的卫少儿反应不及时,卫少儿先一步回过神,准备进宫寻霍去病去。
陈掌连忙将人拦下道:“不成。这时候你不能进宫。陛下既不曾因此事动怒,你现在进宫,把事情挑在明面上,等于是把泰永长公主的面子,陛下的面子踩在脚下。适得其反,适得其反。”
要说卫少儿最信过的人莫过眼前的陈掌无疑,在卫少儿的心里,娶她陈掌无论一开始打的哪一种心思,多年以来陈掌将她捧在手里宠着哄着,不曾有半点的怠慢。卫少儿多年的日子过得最是惬意不过,大抵最不开心的是霍去病越大越不愿意同她亲近,但除此之外,卫少儿何尝不是长安城内人人羡慕的对象。
陈掌多年来守着她一个人过日子,不染二色,生财有道,朝中亦有官职。有一个皇后妹妹,一个大将军弟弟,无人敢得罪卫少儿。
平日里要说卫少儿最听的莫过于陈掌的话,没办法,家里家外的事大多是陈掌一手捉。
要说不说,陈掌凡事会同她说得清清楚楚,从来不会让她有不痛快的地方。卫少儿好些事拿不准,都是陈掌帮她定下。
此刻一听陈掌道不宜进宫,她更不能寻霍去病问事儿,卫少儿听进去了,另有一个问题呢,“我要是不提,泰永是不是会让陛下许给别人家?”
“那不能。满天下的人都知道陛下爱重去病,况且说句不好听的话,想同时入陛下和泰永长公主的眼,何其不易。”开玩笑,满天下的少年郎里,有哪一个像霍去病一样得宠于刘彻,和刘挽自小一起长大,亲密无间。
刘挽的表哥并不少,谁人看不出来,真正能让刘挽打从心里佩服的独一个霍去病。就刘挽这个人,不是陈掌要自夸,真只有霍去病能配得上。刘彻才不会轻易改主意。
“真的?”卫少儿对霍去病有信心,也怕一个万一。
“陛下若非早认准去病,不会在去病勇冠三军时有意赐婚。”陈掌其实在想的是,刘彻到底跟霍去病和刘挽提过他们两个的事儿吗?
陈掌是情场中人,有幸看过刘挽和霍去病的相处,可怎么说呢?两人瞧着不像有男/女之情的样儿。
额,刘挽十岁上下去的朔方城,那会儿不懂男/女之情实属平常,霍去病,谁知道有没有人教了?
“比去寻去病,我觉得你该寻大将军,让大将军探个底。”卫青和霍去病、刘挽的感情都极是不错。两个深得刘彻宠爱,又是聪明绝顶,等闲人看不上的主儿,独对卫青心服口服。刘挽护着卫青的态度,有时候陈掌看得都羡慕不已。
“对啊。”卫少儿被陈掌提醒得反应过来,是呢,她怎么把卫青忘了。卫青一个当舅舅的,不管怎么样都能教霍去病,不懂的大不了让卫青教教霍去病。
陈掌一看成功把卫少儿按下来,正要松一口气,门外仆人急急赶进来,“爷,出事了,出大事了。”
本来心情不错的陈掌正要稍稍松松心,听到仆人禀告,瞪大眼睛道:“何事?”
“卫大公子为了抢田把几个人打伤了。”仆人是奉命去盯着卫家人的一举一动的,没有想到真出事儿了。
“不是,好好的他去抢谁的田?”陈掌的心瞬间提起来,往前走了几步焦急的追问。他明明叮嘱过卫家上下,无论是何人都要守规矩,守规矩。刘挽交给他盯着他们的那些事儿,一件他们都不能碰。
先前一个个挺老实的,怎么突然间闹出抢田的事儿了。
卫少儿在一旁不以为然的道:“不过是抢个田,打伤几个人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陈掌愤而转头,又想起跟卫少儿说来无用,赶紧的道:“这些事我来处理,你啊,赶紧去找大将军吧。”
有没有关系不是卫少儿说了算,是刘挽说了算,刘彻说了算。
卫少儿依然觉得自己说得不够,且回头又补上一句道:“想想长安内的贵族,谁不或多或少抢些田,打个人,我们家都这般地位了,还不能多要几块地?”
听听卫少儿那浑然不在意的语气,陈掌道:“你要是不懂只管玩你的去,我忙着查清始末。事情远没有你想的简单,你要是认为泰永长公主立下的规矩是摆设,我也乐得不当回事。不过,我们家几个孩子,你别一副他们不需要怕事儿的态度,将来要是泰永长公主亲自出手教训,你心疼怕是也没有用。”
一说到这儿,卫少儿拧紧眉头,“听你怕泰永的口气。”
竟然很是不以为然。
陈掌更不想说话了。卫少儿好哄是真好哄,自然,在大事上别指望她能想得多透。
“你是没有见识过泰永长公主的厉害,要是哪一天你见到了,你会知道咱们这位泰永长公主究竟有多不能招惹。”刘挽敬着卫少儿是长辈,平日交往不多,都是面上的客套。在卫少儿看来刘挽一直是个孩子,再怎么能干待她这个长辈从来都客客气气,并没有红过脸。卫少儿没有见过刘挽治人时的样子,理所当然的认为刘挽好说话,呵,真以为刘挽生意做得遍布天下,且都是全天下最挣钱的买卖,一切都因为刘挽好说话?
陈掌不想再跟卫少儿讨论,他得去弄清楚卫家那位大外甥怎么回事。
刘挽这儿呢,很快收到长安送来的消息,一则是霍去病被封为冠军侯,说出那句流传后世,令人推崇无比的话,匈奴不灭,何以家为的话。刘挽必须得说,霍去病这个人本是为匈奴而来的,他这一生除了灭匈奴,再没有别的念想。真好!
乔娘送来的信,有些事乔娘是知道的,不确定刘挽看完信后的心情会不会有变。
最后发现刘挽挺高兴的,同众人分享道:“表哥得以封侯了,勇冠三军的冠军侯。”
得,乔娘观刘挽神色间的欢喜,哪里有一丁点的不喜欢。可是,想到刘彻让人传来的某些话,乔娘有些发愁了。怎么有一种事情不好办的感觉?
不过,刘挽很快变了脸,乔娘的心悬起。
“好,真好。看来卫家很多人不把我的话当回事。也对,都以为我在说笑呢。”乔娘以为要坏事时,刘挽声音冰冷的吐露一句。
卫家。额,指的绝不是卫青父子,那
刘挽将信折好,望着外面的天空道:“看来今年是要回长安了。”
乔娘听出刘挽言语中透露出的冷意,长安,必将因为刘挽的归来掀起一阵腥风雪雨。
“驾,驾。”年关在即,大雪纷飞,一骑数十人自朔方城的方向归于长安,所到之处,城门大开,迅速供应粮草,准备马匹,以保证这一行人准时抵达长安。
卡着腊月二十六的一天,终于回到长安城。
“长公主,我们快回宫吧,陛下正等着我们。”乔娘一路随刘挽回到长安,星夜赶路,刘挽突然的停下,乔娘催促着。
“不急,既然回来,该送父皇一份大礼才是。”刘挽拉住缰绳,目光望向远方,乔娘很是想问问刘挽要送刘彻一份多大的礼。
“走,去卫府。”
第293章 卫家所有皆为大汉所赐
听到这几个字, 乔娘当即明白刘挽所说的大礼是怎么回事了。
不是,快两年不回长安,一回来就要拿卫家开刀,作为大礼送给刘彻, 刘挽考虑过卫子夫的心情吗?
“长公主, 不过是一桩小事。”乔娘纵然一开始不清楚卫家出了何事, 后来也都知道了。不过是抢几块地, 为了抢地伤了人而已,连京兆府都不管此事, 刘挽怎么一副捏着此事非要治到底不可的架式。
刘挽回头瞥过乔娘一眼道:“你也是穷苦人家出身的人, 只是被抢了几块田, 被人无辜打伤是小事?”
乔娘立刻把嘴闭上, 多一个字都不敢再提。
在权贵豪强看来不值一提的小事,对当事人,尤其是靠田地活命的人来说,那是要他们的命。
刘挽明摆着非管此事不可, 其实挺好!
卫家因卫子夫之故, 长兄卫长君和卫青在当时都被封为侍中,可惜的是,卫长君并非多能干的人,而且身体不好,因而在卫家显贵之后,反而只居于府上静养。
其实聪明人都知道, 所谓的身体不好, 不过是对外的借口。
刘彻有识人之能, 同为皇帝侍中, 随于皇帝左右的兄弟二人, 卫青越发得刘彻看中,卫长君反而慢慢的边缘化,同样的开始,终是随着能力的不同,慢慢的拉开他们之间的差距,一个越来越得皇帝的看重,一个渐渐的边缘化。
卫长君这个舅舅,刘挽连对卫少儿都能礼遇之,并不会一开始有所区别,但卫长君能力不够也就罢了,架不住他糊涂。一天天的看着卫子夫得宠,卫青平步青云,他不出面,一回回的让卫老夫人出面。是的呢,刘挽的外祖母日常被卫长君拿来当刀使,终日问卫子夫和卫青要这儿要那儿,叫刘挽极是厌烦,故刘挽才会生出不喜。
早些年刘挽就想寻个机会给这位舅舅一个教训,无奈卫子夫总提从前他们一家子小时候苦,都是卫长君这个当兄长的护着他们几个,但凡有一口吃的,卫长君从来没有亏待过他们。如今卫长君不过是要些力所能及的东西,卫子夫并不愿意刘挽为此对卫长君动手。
刘挽能怎么办呢,卫子夫从来没有向刘挽提过卫长君的事,卫长君无论提出任何要求,卫子夫都是自行解决,刘挽不好真要找着机会揍上卫长君一顿。
但也正因为卫子夫不想让刘挽管卫长君,刘挽只能将希望寄托在陈掌身上,盼着陈掌能把卫家上下看住。
卫家,随着卫青成为大将军,霍去病此时也得以被封为冠军侯,不是一般的飘了,刘挽相信陈掌定对他们一再耳提面命,让他们千万牢记刘挽立下的规矩。
且在卫家闹出这回事儿后,陈掌虽然比刘挽收到的消息晚上一点,连同如何处置同样向刘挽禀告了,毕竟陈掌先前问过刘挽的,要是卫家的人不听劝,非要闹腾,陈掌管不了怎么办。刘挽说过了,他管不了,他尽了责,剩下的交给她。
回都回了,刘挽直奔卫家大门,刚准备进去的,想了想冲一旁的华柬道:“你去请大将军往上林苑走一趟,说我回来了正在上林苑。”
华柬连问都不曾多问,应下一声自去。
乔娘在一旁默默不作声,显然刘挽诸事准备齐全,明摆着不会给卫家任何一个人寻到靠山的机会。卫家那么多人里面,独一个卫青大将军能让刘挽有所收敛,其余人,哼!
可是,刘挽不会打算把卫家人的脸都踩到底下吧。那可是她的亲亲外祖家。
乔娘反正拿不准,见刘挽往那儿一站,乔娘赶紧上去敲门。
“何人?”有句话说得好,宰相门前七品官,卫家如今的风头正盛,守门的人也比旁人要高傲上几分,大雪天的,谁好人家的上门?
“泰永长公主前来拜见卫老夫人。”乔娘断不可能说出刘挽来找茬的话,那怎么样?拜见卫老夫人呗。纵然这些年来刘挽从来没有单独登过卫家的门,但刘挽想登,卫家谁能不让进?
“长公主回来了?快请快请。”守门的人惯是势力的,一听刘挽的名号,连忙让人进去禀告,打开门来迎刘挽进去。乔娘退一步,也不知道喜上眉梢的卫家人要是知道刘挽来干嘛的,一会儿能不能再笑得出来。
大将军府上,华柬恭敬的站在卫青和平阳长公主的面前,卫青和平阳长公主几乎异口同声的脱口而出问:“泰永回来了?”
“刚到。”华柬如实答,卫青拧紧眉头道:“刚回长安,何以不回宫却往上林苑去?”
问完之后的卫青一顿,随后立刻道:“我立刻去。”
卫青相信刘挽,能让刘挽连宫都不回的直奔上林苑,定有要事。
可是,平阳长公主无声的扫过华柬,华柬皮不由一紧,嘤嘤嘤,他总觉得瞒不过平阳长公主。
“长公主,奴告退。”华柬须得跟上卫青,连忙向平阳长公主告罪。平阳长公主应一声,眯起眼睛瞧着华柬的身影,一去将近两年的刘挽再回来,第一时间请卫青往上林苑去,要么是上林苑中又得了好东西,要么平阳长公主猛地抬头,调虎离山。
而刘挽此时被人请入卫府内,卫老夫人,卫长君,一家子全都喜不自胜的迎着刘挽,卫老夫人上去拉着刘挽的手亲切的问:“怎么瘦了?”
刘挽请了安,扶着卫老夫人上座道:“长高了显瘦。”
话不假,刘挽比起两年前高了小半个头,眼下的刘挽至少有一米五五。不过在旁人看来刘挽依然娇/小玲珑,但凡看着刘挽的一张脸,明媚动人,宛如那盛开的牡丹花,没有人会觉得刘挽会杀人。
“刚从朔方城回来吗?这回回来不走了吧。你年纪不小了,也该成婚了,陛下”卫老夫人几句话的功夫关心起刘挽终身的大事,刘挽适时的打断道:“看父皇吩咐。我在朔方听说了一件事,卫时表哥几个月前强占民田不成,竟然还出手打伤人。”
没有人想到,刘挽竟是为此事而来,待听到卫时的名字,卫老夫人一僵,“是有这回事,不过没有人敢追究,事情不该传到你耳朵才是。”
“无所谓不该。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事情做了,该为之付出代价。卫时表哥是自己跟我走一趟京兆府,亦或者我亲自将你绑送京兆府?”刘挽面容平静的问,谁人听得不惊愣的望向刘挽。
“京兆府?”他们当然知道京兆府是什么地方,可是,怎么会是京兆府。
“对,京兆府。先前我让陈掌跟你们三令五申不可为之事,你们一句都不曾放在心上。既然说不听,执意触犯大汉律法,抢田打人,当依法处置。”刘挽语气全无波动,似在说着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本来也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犯法者依法处置,理所当然。
一旁一个二十五六岁,脚步不稳的人从听到自个儿名字的那一刻开始就发悚,待听见京兆府三个字,吓得一哆嗦,转身待要跑。
真把刘挽带的人当摆设?让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跑了,他们都不用再跟着刘挽。拦在卫时跟前,根本不给卫时逃跑的机会。
“祖母,父亲。我不要去京兆府。”卫时吓得回头哀求,盼着卫老夫人和卫长君能够救她。刘挽看明白了,“你是不愿意自己去。绑起来。”
随着刘挽一声令下,鹿竹最是积极的从一旁备好绳子的女兵手中接过,几下的功夫即将人缠上。
“泰永,泰永,这是你表哥,你亲亲的表哥。你不能把他送进京兆府,那不是个好地方。”卫老夫人急了,连忙求着刘挽别冲动,不要做出伤害卫时的事,“你是大汉的公主,满京城的官员谁不得给我们卫家面子,他们都不敢追究的事,你怎么能把你表哥送到京兆府去?”
刘挽压根不把卫老夫人的激动当回事,仅平静无比的道:“外祖母也说了,我是大汉的公主。大汉公主呢。刘家的天下,卫家的荣耀皆为刘氏所赐,怎么,不过是要求你们守法而已,如此之难?夺百姓之田,伤百姓之身,刘家给到卫氏的权势,是让卫家这么用的?我再三让陈掌告诫尔等,绝不可违法乱纪。陈掌说话的时候你们全然不在意,表哥仗势欺人时你们不拦,如今知道急了?外祖母倘若不懂,卫家的一切都是我父皇所赐,大汉所赐,我更应该让外祖母得这个道理。亦或者,外祖母想让我回宫请父皇出手?”
明明刘挽的声音没有任何的怒意,偏让人感受到一阵入骨的寒意,让他们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冷颤。
“不,不,泰永,泰永,你念在你表哥是初犯,饶过他一次,饶过他一次吧。”正所谓大孙子小儿子,老太太的命/根子,卫老夫人不肯放弃的求刘挽。
“第一次不管,表哥会觉得,啊,我说得再凶狠又如何,外祖母求了两句我不是依然不得不把他放了?有一会有二。倘若一开始不及时纠正,我怎么知道将来表哥能做出什么样的事来?”刘挽怎么可能轻易放过卫时,尤其卫时分明是一块敲门砖。
第294章 秉公办理
卫老夫人连连摆手道:“不, 不会的,不会的,泰永,泰永你放过你表哥这一回, 就这一回, 我保证你表哥绝不会再犯。”
刘挽毫不留情的道:“不能。”
卫老夫人气得一个后昂, 指向刘挽待要破口大骂, 乔娘十分尽责的提醒道:“老夫人,辱骂长公主何罪, 老夫人三思。”
刘挽是大汉的公主, 货真价实, 纵然卫老夫人是长辈, 君臣的身份最大,刘挽是君,卫老夫人是臣,想以私情对国法, 说破天去卫老夫人都不占理。
当然, 刘挽并非没有一点坏处,大概自此之后,人人都会道刘挽不留情面,心狠手辣。可惜刘挽压根不在乎。出手管卫家的刘挽,那是看在卫子夫和卫青的面子上,否则管卫家的人是生是死, 刘挽用得着费那个心。
“外祖母好生休息。”刘挽难得的丢下这话, 乔娘不由抬头瞄了刘挽一眼, 把卫老夫人气成这般模样, 刘挽竟然还能让人好生休息, 怕是刘挽前脚刚把卫时带走,后脚卫老夫人能把长安翻了天。
“时儿,时儿。”此时喊卫时的人并非只有一个,卫家一个个的人都焦急呼唤,盼望刘挽能够回头把卫时留下。
倒不是卫家的人没有人想上前,刘挽此番回来,近身的女兵有近五十人,进自家的舅家,刘挽带了一半,都是见过血的女兵,哪怕不说话,人站在那儿,谁敢轻易上前冒犯。一步一步的后退,给刘挽让出一条道。
“长公主。”刘挽领人往京兆府前去,乐奴带着好几个衣着破旧的人等在京兆府门前,刘挽让人将卫时往前推,道:“请京兆府尹。”
卫时吓得脸色阵阵发白,一路上他想跟刘挽求救,刘挽嫌他太吵,鹿竹非常乖觉的将卫时的嘴堵上。
此时看着京兆府的大门,卫时的眼中满是惊恐。
刘挽如此大的阵势,雪渐渐停了,出门的人也多,况且年关在即,谁家不得备些年货,自然不能错过刘挽一个像画里出来的小娘子站在京兆府门前。
“数月前,卫时强占民田不成,打伤农户,今泰永长公主将卫时押入京兆府,请京兆府尹接人。”乔娘站在敞开的京兆府门前高声的喊话,不意外收获刘挽一记赞赏的眼神。乔娘心里想的何尝不是,刘挽此番从卫家下手,接下来不定要对谁继续出手。
大汉,怕是又要掀起三层浪。
门口的守卫本以为来的是一个闹事的小娘子,结果他们听到什么?泰永长公主。
大汉的长公主不少,泰永长公主的名头,长安城内算是人尽皆知的,谁让刘挽生意做得大,又救济穷苦人,长安百姓这些年的日子以肉眼可见的好起来,其中有多少刘挽的功劳?再加上藏书楼教人各种手艺,得利者不计其数,百姓们分得清好坏,不会忘恩负义。
可怜的京兆府等着过年放假,想着雪大,年前肯定没啥事儿了。结果怎么着,刘挽把卫时押来了。卫时犯的事儿,京兆府岂不知,知,本想卫家如今权势滔天,虽说卫家的大公子抢田不假,也打伤人不虚,田后来并没有抢到,有人告,按下去就是。长安中诸如此类的事情数之不胜,真要管起来,他这个京兆府趁早别做。
哭求一个公道的百姓,哼,京兆府不屑之极,公道啊,是这个世道最缺的东西。
卫家出了一个皇后,生下皇帝的长子,三位长公主,其中一个泰永长公主更以功受封,那位往朔方城去,不过是十岁左右的年纪,平朔方之乱,安朔方一城,执掌朔方数年来,朔方安宁太平。不论卫大将军平匈奴之功,以及刚刚得封的冠军侯,单凭刘挽一人,敢挑卫家的毛病,找死吧。
京兆府尹自问是个聪明人,绝不会自寻死路。
然而眼下怎么回事?刘挽何时从朔方城回来的?不是,刘挽怎么把卫时押来了。
想不明白不是重点,京兆府尹麻利的起身,赶紧迎刘挽去。
长安百姓难得清闲,官府的热闹,少有人不想看的。等京兆府尹亲自出来,哎哟,都没有听见乔娘介绍刘挽身份的人们开始交头接耳的询问了,刘挽是哪家的贵女,能让京兆府尹亲自来接。
刘挽身边带的是女兵,身着铠甲,腰间别剑,一群人并没有听说过哪家的贵女身边带女兵的,刘挽背对着他们,百姓们想争着看清楚人,没法子,人太多,冲不进去,也看不清人。
“臣拜见长公主。”京兆府尹推起笑脸同刘挽见礼,刘挽淡淡应一声问:“数月前卫时强抢民田不成,打伤农户一事,可曾闹到京兆府?”
迎面一问,问得京兆府尹的笑脸都僵了,赶紧凑近刘挽相请道:“长公主不如入内详谈。”
话音落下,刘挽抬眸,在那一刻,京兆府尹明显感受到刘挽的怒意。
“本宫问你,你只管答有没有。”刘挽屹然不动,再问。
大冷的天,京兆府尹明明手脚冰冷,后背却渗出一层层的汗,他是拿不准刘挽意欲何为,因而不敢答来。
“怎么?须得查查案宗?那本宫在这儿等着你去查。你若是查不出个所以然来,该你给朝廷,给我的父皇,大汉的陛下一个交代。”刘挽狭长的眼眸微敛,危险的盯着京兆府尹,京兆府如临大敌,连忙答道:“有,却有此事。”
刘挽本以为眼前的这一位怕是要喊着回去看看卷宗,不想他能答得上来。
“好,你既知晓此事,我将原告和被告以及一干证人都送过来了。京兆府尹,本宫等着你尽快将此案审结。容本宫提醒你一句,倘若让本宫知晓你为官不为,尸位素餐,有负陛下和朝廷信任,本宫有权参你。”刘挽确实有这个权利,毕竟连举荐权都有的刘挽,一但捏住京兆府尹在其位而不作为的证据,便是他官当到头的时候。
京兆府心里暗暗叫苦,刘挽是要铁面无私吗?她这么干,卫青这位大将军是何态度?中宫皇后又是怎么样的态度?
“是。”别管旁人怎么想,此时,此刻,刘挽都放话威胁他不好好的办差,刘挽定要参人,京兆府老实应下,保证一定不会让再刘挽操心。
刘挽转身即走,卫时和相关的原告,证人,全都交到京兆府尹手中。
“送长公主。”见刘挽丢下话要走人,京兆府尹岂敢不送,赶紧恭敬相送,接下来到底如何行事,京兆府尹看着眼前的卫时和所谓的证人,愁啊!
卫长君第一时间派人往大将军府上去,可惜,刘挽把卫青支走了。想来刘挽能把人支走,也定有留下卫青的法子。
平阳长公主一听刘挽刚回来即往卫府去,明摆着要寻卫时的麻烦,平阳长公主考虑的更是,刘挽为何选择年前动手?刘挽的意思是为敲打卫家,亦或者其他?
没办法,不是平阳长公主想把刘挽往复杂里想,而是刘挽确实不是无缘无故动手的人。谋定后动,平阳长公主以前也不是没有见过这样的人,但和刘挽一比,很少有人能比刘挽再周全。
“老夫人都急坏了,长公主,您想想法子拦一拦泰永长公主吧。”一听卫青不在,报信的人将希望全都寄托在平阳长公主身上了。
平阳长公主收回思绪道:“泰永长公主不会害卫家,回去告诉老夫人只管放心。”
这一点平阳长公主非常确定。哪怕卫时强占民田不成,打伤农户,往最重里罚也不过是挨一顿板子。现在出手告诫卫家的人,让他们知道以后老实做人,对卫家,对刘据都是一桩好事。
卫家。刘挽打算
平阳长公主突然意识到一件事,宫中一位王美人为刘彻生下了二皇子刘闳,不再是独苗苗存在的刘据需要往前再走一步了。刘挽是在为刘据安排?
想到这个可能,平阳长公主捏紧手,有些事她未必不可以操作一番。
而此时的卫青确实到了上林苑不假,没有看到刘挽,因而回头望向华柬,“长公主呢?”
“长公主去了卫家。”华柬相信卫青聪明,定明白刘挽派人把他请到上林苑的用意。
卫青一顿,随后又悟了,张了张嘴想说话,终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刘挽多年让陈掌对卫家再三约束,桩桩事情卫青有数。卫时出事,卫青同样有所耳闻,卫青是狠不下心将卫时押到京兆府,命京兆府尹秉公办理,同样,刘挽将人押到京兆府去,命令京兆府尹依大汉律法处置人,他也不可能去京兆府为卫时求情。
他约束不好的卫家,刘挽代他出手,又把他摘出来,不必他在忠孝之间决择,何尝不是为他好。卫青并非不识好人心的人,也并不希望将来有一天,卫家人闯下滔天大祸,彼时卫家将要覆灭。
与其让别人来挑了卫家的错,不如由卫家亲自动手挖出卫家的腐肉。一切仅仅开始,不会太痛,也不会让卫家无法接受。
第295章 此礼如何
华柬说完后, 低头垂目的立在一旁,卫青看了看天,“人该送到京兆府了。长公主有说让我留下吗?”
卫青从长安出城到上林苑的时间,足够刘挽把想办的事办好。除了他, 没有人能拦得住刘挽。
只要没有人拦, 刘挽定能将事情安排妥当。绝没有人再敢将事情高高拿起, 轻轻放下。
“长公主没说。”华柬负责把卫青请出来, 刘挽要的是卫家人在她把卫时送往京兆府前寻不着卫青,卫时一但入了京兆府, 卫青回去也于事无补。和天家作对, 卫青断然不会。
卫青听到这儿立刻往外走, 华柬想的是, 他也可以回宫了呢。
刘挽办完差事,迅速回宫,等到她站在未央宫门前时,华刻等候在门前, “长公主可算回来了。陛下等了长公主多时。”
回京的刘挽, 别人不一定知道具体时间,刘彻这儿有刘挽送来的消息,算着时间刘挽该到了。该到不到,刘彻未必担心刘挽在路上出事。
刘挽将披风解下,将肩上厚厚的一层雪掸去才道:“嗯,去了一趟京兆府。”
华刻听得一顿, 随后带着几分诧异的望向刘挽, 刘挽冲他道:“父皇在等我, 我进去。”
“长公主请。”华刻立刻避让之, 注意到华柬不在, 得,刘挽定是又要搞事了。
刘挽快走入宣室,正好听到刘彻冲殿内的人发话道:“派人到城门下等着,瞧泰永长公主到了没。”
“父皇,到了。”刘挽朗声回应,俏皮的跳出去站定在刘彻的面前,“父皇看我不就在这儿吗?”
刘彻正站在那儿拿着书本翻看,听到刘挽的声音当下丢开手里的书道:“可回来了,快过来让朕看看。”
刘挽乖乖巧巧的走过去,满脸笑容的在刘彻的跟前转一圈道:“父皇看我是不是长高了很多?”
刘彻上下打量着刘挽,带着几分心疼的道:“怎么瘦多了?”
“哪里瘦?我这叫苗条。”刘挽抬头骄傲的告诉,刘彻拉过刘挽的手臂仔细又看了几圈,拧起眉头道:“太瘦了。也罢,回来让你母后好好给你补一补。”
刘挽不在意的挥挥手,挽过刘彻的胳膊道:“父皇等久了吧?”
“嗯,左等右等不见人。”刘彻被刘挽亲密的挽着胳膊,父女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起天,刘挽小声的跟刘彻咬耳朵道:“其实我一个时辰前回来了,不过我去了一趟卫家,过年前把卫时表哥送进京兆府大牢了。”
刘彻!!!停下脚步侧头盯着刘挽,刘挽岂不知刘彻的震惊和不可置信,认真的告诉刘彻道:“真的。”
都到这个份上了,刘彻能不知道刘挽绝对做到了?
“这份礼,父皇觉得行吗?”刘挽同样认真的问,刘彻感慨道:“卫家过不好年了。”
“养子不教如养驴,大汉的农户受尽欺压过不过得好一个个的年都没人心疼。卫家,享尽尊荣,敢打娘的名号仗势欺人,乱我大汉天下,他们若是不知道拥有的荣华富贵都是谁给,该让他们知道。”刘挽有理有据的道来,不难看出对卫时行事之不满。
刘彻嘴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刘挽道:“别管谁来求情,父皇都不许下令京兆府尹网开一面。不像样了他们,我让陈掌三令五申他们安分守己,他们竟然当作听不见。哼,我看让他们受大汉律法的惩处,他们还敢不敢不当回事。”
说着说着刘挽挥起小拳头,一副定要给他们一个教训,好让他们以后再不敢不拿大汉律法当回事的态度,刘彻道:“行,依你的。”
“好勒。我回去看娘。”刘挽同刘彻禀告完毕,差不多该去看卫子夫了,刘彻道:“朕陪你一道回甘泉宫。”
刘挽眉开眼笑,出门时,刘挽指了一旁让人备下的礼道:“父皇看看,这都是朔方得来的新奇玩意,那一边有我送给二弟的礼物,一些小零嘴,几个小玩具和一些衣料,父皇让人转交。”
嗯,刘彻终于迎来了第二个儿子,刘挽当初听到消息时,照例上表道贺,礼嘛,回来再送。如今大汉的二皇子会走路了吧。刘挽估摸着算。
刘彻的视线落在华刻身上,华刻自去安排。
父女二人一道往甘泉宫的方向,刘彻问起朔方城的情况,刘挽有问有答,“朔方城还好,倒是赵信降于匈奴后,他对大汉的路线太熟,损失惨重的反而不是朔方。”
提起此事刘彻显得有些恼怒,本来是大汉的一员猛将,突然变成刺向大汉的一把利刃,换成谁心里都要不痛快。
再也不痛快亦无法,赵信归于匈奴,除非灭了匈奴,否则想杀赵信不易。
“坐以待毙只能自取灭亡,大汉,绝不允许匈奴有卷土重来的机会。赵信,哼!”刘彻一声冷哼,神色间尽是凌厉,一股必灭匈奴的坚定如何能瞒得过身旁的刘挽。
刘挽连忙道:“张骞一行在年后会回来。”
听到这个消息,刘彻眼中的怒意稍减,不难看出他的高兴,“不错,希望他们这一回的收获比上一回更多。”
“匈奴称霸西域,对西域诸国屡屡进犯,引得天/怒人怨,不过是因为各自不够强大,西域各国不敢反抗罢了。但并不代表西域各国中皆是没有血性的人。能联合西域各国一道对付匈奴还罢了,哪怕无法联手,和他们商贸互通有无,同样能够让大汉强大。不过,一路行至西域各国,匈奴的地盘不少,一直捏在匈奴人的手里,受制于人,想把生意做大,断无可能。”刘挽和刘彻分析着,刘彻岂不明白这个道理,“不管是为边境安宁,亦或者为以后商贸流畅,匈奴都必须要灭。”
“陛下,长公主。”说话归说话,甘泉宫已至,宫人们在看到刘彻和刘挽的一刻都露出笑容,卫子夫领着卫长公主、刘嘉、刘据都等在门前,远远见着刘彻和刘挽,刘嘉待要冲过来,又想起回来的并非刘挽一人,迅速收回迈出的脚步。
远远看到门前的人影,刘挽立刻松开挽着刘彻的手,小步走到卫子夫跟前福身道:“娘。姐姐。嘉儿,据儿。”
刘彻观自己空空如也的胳膊,冷哼一声。
卫子夫眼睛都舍不得离开刘挽,伸手抚过刘挽的脸,“怎么瘦得如此厉害。”
“长高了。”刘挽没办法,见她的人个个都说她瘦了,瘦也不瘦吧,大抵这两年长得快,这才显瘦了。
“陛下。父皇。”刘彻慢慢行来,卫子夫收回抚过刘挽的手同刘彻见礼,在卫子夫身后的卫长公主姐弟也纷纷给刘彻见礼。
刘彻应一声道:“外面天冷,有话进去说。”
语毕一把拎起刘挽的衣领,正要挽过卫子夫胳膊的刘挽一个回头,赶紧把手换了方向道:“父皇父皇,我们进屋,我们进屋。”
瞧这满满的求生欲,也没谁了。
刘据在一旁看得都有些傻眼了。不是,刘彻,他的亲亲父皇算是在跟母后争宠吗?
卫子夫倒是不甚在意,瞧着刘挽把刘彻挽进屋,给刘彻端茶倒水,末了还要给刘彻按按肩,刘彻的脸上随着刘挽的一番操作,算是终于露出真心的笑容。小样儿,一看到卫子夫竟然把他丢之脑后,不成。
刘挽回来,刘彻是乐意听刘挽讲故事的,刘挽是个擅长讲故事的人,尤其在朔方的每一日都有不同的新鲜事,今天两个刚认识的人一见如故,却因为一碗酒闹翻,更离谱的是两人都觉得是对方的错,一个想把自己喜欢的酒给到对方,一个因为习俗不宜饮酒,偏两人都没有说出来,直接翻了脸,后来了解彼此的习俗,这情义也变了味。
不过,说着说着,刘挽明显有些累了,坐在刘彻之侧,离得刘彻最近,刘挽毫不在意的靠在刘彻的肩上道:“父皇,今天太晚了,我们改天再聊,我睡会儿。”
其实刘挽的生理钟挺准的,每日定时定点起来,要不是这些日子星辰赶路,刘挽没能好好休息。回了到家,无须在意,无须多想,刘挽整个人都松下来了,脑子依然清楚,身体的本能让她打了个哈欠,话说完人也睡着了。
外面的天才刚黑,然刘挽说睡即睡,靠在刘彻肩上那么一会儿,竟然真睡着了。
刘嘉好奇的侧下头想看,刘彻环手将刘挽抱好,不忘取过一旁的披风给刘挽披上,一眼扫过乔娘道:“扶长公主回房歇息。”
乔娘连忙上前,刘彻轻轻的将刘挽交到乔娘的手里,卫子夫在一旁道:“妾送泰永回房。”
刘彻应一声,刘嘉蠢蠢欲动也想跟去,刘彻一眼扫过去,吓得刘嘉赶紧把迈出的腿缩回去,刘彻唤道:“戈央留下。”
突然被点名的戈央一愣,乖乖的留下,心里也在想,她一个存在感极低的人,刘彻竟然记得她的名字。
刘彻等着乔娘抱着刘挽走远,挥起长袖道:“长公主为何如此削瘦?”
戈央赶紧道:“许是长公主功练得辛苦了些。但长公主身体康健。”
后面这句话是重点,戈央知道刘彻想听的到底是什么。刘彻闻言问:“好好调养长公主的身子,太瘦了。朕瞧着心里不踏实。”
第296章 又参
能让刘彻放在心上的事情不算很多, 着实这一回刘挽瘦得有些厉害,人瞧着虽然精神,身上手上没有半点肉。
当爹的看到刘挽瘦成这般模样总不放心。
“陛下只要让长公主不辛苦。”戈央无奈提醒刘彻一句,刘挽会瘦都是因为刘挽管的事太多, 过于操劳, 否则怎么可能瘦得刘彻都看不下去。
刘彻想了想问:“不辛苦即可?”
戈央重重点头道:“可以。”
行吧, 刘彻明白了, 心里有了主意,反正都回了长安, 朔方城内的事刘挽几年操持下来, 又花时间培养能接班的人, 本来刘挽的意思都是把朔方城安顿好, 回来长安呆上一段时间。卫长公主的婚期又已经定下,刘彻的长女出嫁,嫁的更是平阳长公主之子,大汉的平阳侯, 婚事定是要好好操办的。刘挽回京至少也要呆到卫长公主出嫁, 差不多将近一年的时间。嗯,一年把刘挽养得白白胖胖,定是可以的。
刘挽不知,她爹想着如何把她养胖。
回到安全又熟悉的地方,刘挽一觉睡得相当的舒服,第二日神清气爽的起身, 洗漱更衣后, 刘挽陪卫子夫、卫长公主她们一道用早膳, 没有见着刘据即问:“据儿没起?”
引得卫子夫瞪了刘挽一眼道:“你说呢?”
卫长公主和刘嘉在那儿掩口直笑, 刘挽再三叮嘱过的, 不必让刘据早起。一生长得很,要是小时候连睡个懒觉都不能,等将来正经读书,挣钱养家,再没有机会。况且,睡不够的孩子会容易变蠢。
别的事还罢了,卫子夫能希望刘据变蠢吗?
刘挽的话卫子夫不敢不当回事,刘挽或许会不想卫子夫对刘据要求太严格,但在关乎智力的这点事情上,刘挽断不可能跟人玩笑,那并不是能够玩笑的事。
被瞪的刘挽想起来了,重重点头道:“挺好的。”
卫子夫都不想说话了,有心想让刘挽多吃点,刘挽迅速吃完碗里的粥后让人加了一碗。得,卫子夫把话咽回去,仔细观察刘挽一顿早饭吃了两碗肉粥,好几块肉饼,再加上包子,肉块,嗯,吃得不少。
一眼瞥过刘挽的身板,瘦是真瘦,吃得不少啊,为何如此的瘦?
卫子夫和刘彻一样的想法,觉得刘挽太瘦,费心考虑的都是怎么把刘挽养胖一些。
“昨天没有人进宫找娘吗?”刘挽吃饱喝足,摆好碗筷后问上一嘴。
刘嘉在一旁不厚道的道:“二姐是想让人来告你的状呢?还是不想?”
“你说呢?”刘挽不答反问。
卫子夫瞪了刘嘉一眼,对小女儿终日想看热闹的心思也是十分无奈。
不过,卫子夫道:“你做事自有你的道理。我不问,更不管。”
哎哟,刘挽听着卫子夫如此明理的话,重重点头道:“娘放心,不会有大事。不过,小事不管,大事临头时,好些事怕是由不得我们。”
卫家,鼎盛之极,接下来的日子里,刘彻会压卫家的。站在刘彻的立场,朝堂上的平衡是必须的,不会有人觉得谁能允许一家独大的吧?
看看昨天刘彻听说刘挽把卫时送到京兆府大牢时,那眼里藏不住的笑意,傻子都知道怎么回事。
与其让刘彻动手,不如刘挽先来,至少卫家不会因此受损太多。
“接下来会有人不断的参卫家。这些娘都不用担心。”刘挽都做了,后续的事不用刘挽操作,多了去的人恨不得揪着卫家的一点错事,可劲的对付卫家。想必卫家相关的人都会受到牵连,也算是给刘彻一个不给卫青再封赏递上了一个极好的理由。
刘挽盘算远着,不仅为卫家,更为卫青。
大将军,执掌大汉的所有兵马,长平侯,试问刘彻能再继续给卫青封什么?王?
当年刘邦在平定七王之乱后,曾与众臣斩白马盟约,“非异姓王,天下共击之。”刘彻但凡不想让卫青死,都不可能给卫青封王。
无封可封的卫青,依然是大将军,节制天下兵马,刘彻同样想用卫青,那怎么办?挑毛病。卫青身上挑不了,可以往别人的身上挑。
功过相抵,无伤大雅的过,何尝不是让高高在上的皇帝心下稍安?
卫子夫望向刘挽问:“果真不会有事儿?”
“一定不会。舅舅是执掌天下兵马的大将军了,至于此,父皇无法再给舅舅封赏,可是舅舅的功劳摆在那儿,不封如何激励天下将士,如何让无数将士为大汉抛头颅,洒热血?舅舅日子不好过,父皇何尝不左右为难。接下来得看表哥了。”平衡,有了另一个同样光芒万丈的人,何愁没有人压得住卫青。刘挽身处于刘彻的位置想了想,感慨自家舅舅的不容易,但刘挽也知道,如果刘彻对卫青能够多几分信任,或许很多事情都会不一样。
然,将希望寄托在刘彻身上何必呢?
刘彻要寻可以将卫青的功劳削减的事情,很多事刘彻不会一开始去做,底下的臣子无法猜测到刘彻的心思,以为卫家如今荣宠十足,不会有任何问题。偏,刘挽要在这个时候揪着卫家的错处无限放大。
是的,放大。小事闹大。
刘嘉在一旁插嘴道:“表哥和舅舅有区别吗?”
“自然有区别。表哥姓霍,舅舅姓卫。”
哪怕在霍去病心里,卫青如同父亲一般,在世人的眼里,他们可以是一家,也可以不是。
“舅舅一心为父皇,依然”刘嘉有些话待要脱口而出,好在最后想起不可以说,硬生生咽回去。
卫长公主无奈道:“你吃你的。”
少说话,多吃东西吧。吃都堵不住刘嘉的嘴。
“我去未央宫了。”刘挽确定卫子夫不难过,心里的大石放下,她得去未央宫找找刘彻有没有得些好书。
卫长公主叮嘱道:“父皇叮嘱你少劳累,说是你的兵交给表哥练。”
刘挽啊的一声回过头问:“表哥有空?”
“父皇说表哥比你得闲。”霍去病专心一件事,刘挽呢?
“甚好。”刘挽乐得把事情交出去,其实这一年的,刘挽把不少事都交出去了,接下来刘挽要做的也并不是要把事情继续揽在身上,而是把她想做,原本认为可以放一放事挑起头。
挑头,种下的是种子,她希望种子可以生根发芽。
刘挽到未央宫的时候,刘彻在上朝呢,刘挽进入宣室,自觉的翻起书来,挑着看这两年有没有人给刘彻送几本新书,扫了一圈没有新发现,刘挽又挑出《吕氏春秋》仔细看起来,是有人注释过的。宫内有五经博士最大的好处莫过于刘挽可以见到他们心血所写的注释。读同样的一本书,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刘挽挺喜欢看注释的。
将近午时刘彻上朝才回来,身后跟着不少的官员,刘挽听见有人提道:“敢问陛下,卫时公子当如何处置?”
哦豁,刘挽翻了一页纸,刘彻的声音透着不悦的道:“你一个京兆府尹,审案问案的事竟然问到朕的头上。你若如此无能,朕另择贤才。”
继续往前走的刘彻在路过书架的时候,注意到层层书架里坐在最里头晒着窗前的太阳安静看书的刘挽。
隔了一段距离的臣子一看刘彻停下,连忙也停下。
刘挽挺直腰背冲刘彻作揖见礼,刘彻问:“看的何书?”
“曹声所注释的《吕氏春秋》”刘挽将书高高举起,好让刘彻看得分明。
“过来给朕按按肩,有些痛。”刘彻使唤刘挽毫无压力,刘挽应声将书放回原地,从书架里走出来。
一群听到刘挽话的人看到刘挽走出来的那一刻,都不由抬头看了刘挽一眼,随后又迅速低头见礼,“长公主。”
刘挽淡淡的应一声,跟到刘彻的身后,帮着华刻一道脱下刘彻身上的长袍,放好冕毓。刘挽给刘彻按起后背,刘彻招呼臣子们都过来,“大汉的律法不是摆设,怎么,你们是太平日子过得长了,将大汉律法都抛之脑后了?”
“臣不敢。”京兆府尹在看到刘挽的那刻,心头依然止不住的跳动,真是惯会给他招事的祖宗。
刘彻冷哼一声,刘挽按到了穴位,刘彻痛得倒抽一口冷气,刘挽道:“破而后立。”
“按。”刘彻为何喜欢刘挽给他按,不正是因为刘挽按得好吗?
刘挽继续奋斗。
“陛下,这是今早御史送上来的奏本。”公孙弘突然又出列,送上好几个奏本,说话的时候视线扫过刘挽,刘彻且问:“所奏何事?”
“事关卫家,卫大将军。”公孙弘选择将奏本送来,明摆着有些事情他是懂的。既懂,该安排得安排。刘挽不动声色的扫过公孙弘一眼,人老成精所言不虚。
刘彻哦了一声,招手,公孙弘奉上。
“你要不要看看?”刘彻回头问上刘挽一句,刘挽淡定回道:“好啊。”
“看吧。”华刻接过奏本奉上,刘彻意示华刻送到刘挽手里,刘挽收手随手取了一本迅速阅览,一本一本的折好放到一旁,直至看完后,刘挽道:“舅舅教子不严,卫家有违国法,公孙御史大夫,你以为该如何处置?”
【作者有话说】
大家新年快乐!新的一年祝愿大家心想事成,龙神马壮~
第297章 时儿是为你啊!
被点名的公孙弘在那一刻感受到众人落在他身上灼热的目光。
谁不知道卫家得宠, 谁又不知道刘挽这个皇帝最宠爱的女儿最喜的正是卫青这个舅舅?谁又不知道昨日是刘挽将卫时送入的京兆府?
如果没有昨天那回事,一个个是想方设法的为卫家遮掩,断不会把事情闹到刘彻跟前。可是有了昨天的事,刘挽身上流着卫家的血脉, 反而第一个动手对付卫家。嘶, 到底刘挽意欲何为?
“依法处置。”公孙弘选择把参卫家的奏本送上来, 正是存的这个心思, 依法处置。
刘挽附和的道:“御史大夫所言甚是。国法之威严,国之威严也。国法不存, 国何以存?或许有人觉得张廷尉执法过严, 不留情面, 但上古道法, 灋,刑也。平之如水,从水;廌,所以触不直者;去之, 从去。《易》曰:利用刑人, 以正法也。方才孩儿正好读到《吕氏春秋·察今》,书中有这样一句,故治国无法则乱,守法而弗变则悖。”
听着刘挽娓娓道来,多少人看着刘挽的眼神都变了。
他们听过刘挽的名头,知晓这位公主的厉害, 不想她竟然精通各家。
“我大汉虽不似秦一味苛法, 但不能让大汉的律法形同虚设。如果别人不清楚这个道理, 父皇不妨让大汉上下都明白这个道理。人人都知道大汉皇后姓卫, 节制天下兵马的大将军也姓卫, 但,哪怕他们都姓卫,得父皇信任,他们也须守大汉之法。太平多年的大汉,有很多人视大汉律法如同无物,父皇,这并不是一件好事。”刘挽点出大汉存在的问题,请刘彻不要无视到底,反而让大汉步入万丈深渊。
公孙弘低下头,此时的公孙弘万分确定一件事,刘挽将卫家的人推到最前面,是直接给刘彻送鸡,杀鸡儆猴的那只鸡。
底下的人参卫家的,参吧,多参着点,只管的参。
公孙弘心里念叨着,想的是刘挽不会想对大汉的一些格局动起手吧?
可是,刘挽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要说她没有这个打算,至于第一个对卫家动手?
“听清了吗?”刘彻哪里会不懂刘挽话中的意思,懂,刘彻想得更多的是,刘挽怕不是憋着更大的事儿等着人吧。不过,先把某些事说清楚,省得京兆府尹老拿不准。
“是。”京兆府尹一个晚上没睡好,心里七上八下,好不容易等到上朝,他既怕刘挽,也怕一不小心捅到刘彻闹心的地方,因而哪怕被刘彻骂蠢,怀疑能力,京兆府尹也必须要跟刘彻问一句准话。
好在刘挽也在,省他好些麻烦,不用他问上两回。
“至于参卫家的事?”刘彻的视线又落在刘挽身上,刘挽道:“闻风而奏是御史的份内事。有所耳闻派人去查查,不过,咱们别派御史去查。我瞧注释《吕氏春秋》的那位曹声许多见解独特,如何为大汉的律法竖威,他有不同的想法,不如让他去查。”
刘挽肯定御史们事情办得是不错,不过刘挽认为有些权利不妨分开。
“那给他个什么官?”刘彻继续随口一问,刘挽答道:“父皇以为按察使如何?”
刘彻和刘挽一问一答,相当的自然。
刘彻又问:“几品?”
“七品。”刘挽继续答之,七品官员是个坎,往前可步步高升,往后也就不入流了。
“按你说的。”刘彻听着竟然要将事情定下,一旁的官员们小心肝不由乱颤,拿不准大汉朝是不是要变天了,听听刘挽自然而然给刘彻出主意,还想出一个新官位。
最最让他们无法忽视的难道不更是刘彻的态度,他同意了,同意得没有丁点迟疑。
一个个臣子心里无数的想法闪过,他们都有些拿不准。
等他们一走,刘彻即问:“你是又有新想法了?”
“其实这些年我一直在想,想要达到平衡,不让朝臣们有机会勾结欺上瞒下,该怎么办才能做到?”刘挽很认真的回答刘彻,刘彻望着刘挽的眼神透着说不出的满意,且问:“因而你想怎么办?”
刘挽眨了眨眼睛,从袖中掏出一叠的纸,刘彻接过翻看起来。
其实,汉承秦制,在官制上有很多的问题,如果说华夏数千年的官制发展,算得上是相对完善的官制,三省六部名列其中。
刘挽给刘彻的正是官制,监察制度和管理制度分开,刘挽写的是略有变更的三省六部的官制。
眼下大汉沿用的是三公九卿制。三公是为丞相、御史大夫、太尉。丞相管天下事,御史大夫算是副相,太尉掌天下兵马大权,权在他们手中集中,皇帝要是无能,他们三个联手,完全能够把皇帝换了。
“你”刘彻越看越激动,立刻坐起警惕扫过周围,确定没有任何一个人靠近,也断不可能看到刘挽给他的官制后,刘彻问:“何人看过?”
“我写的,父皇是第一人。”刘挽又不傻,怎么可能会把这上头的官制给到别人看,这种事情不经过刘彻的同意,让别人知道,刘挽是脑袋有坑吧。
“此事对任何人都不许提起。”刘彻看到官制的好,也明白为他人所知,刘挽又得要成靶子。
刘挽点头,她又不傻,不过,刘挽凑到刘彻跟前问:“父皇以为可行?”
刘彻瞥过刘挽一眼,认真无比的回答,“可行。但得一步一步的来。”
那是当然,贸然改官制,底下的官员不得翻天。
东西是好的,一步一步的推行,分化丞相的权力,又可以各方制约,皇帝不糊涂出不了大事。刘彻回头瞧着刘挽,“你这脑子怎么想的?”
刘挽作为一个把华夏人们几千年的成果窃取的人,被刘彻那如同看稀罕物的眼神看得很是心虚,不是她的成果,真不是。
“不是我想到的,我是有一天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人跟我说,父皇挺愁的,可能,这能帮到父皇,我便记下来了。”刘挽再有本事,能越过先人把一些从来没有过的官位政策都想出来吗?
解释刘挽得想,再没有比仙人指点,让她有所得更好的理由了吧。
刘彻一听微僵,随后又似是接受了一般的道:“我儿果然得天独厚。”
没有任何怀疑的相信刘挽的说辞了!
刘挽纯纯是通过安夫人受到的启发。想想自小到大刘彻对她的态度,还有安夫人那口气,明摆着他们阴阳家的人没少在刘彻的面前道刘挽的重要性。那,偶然做个梦,得个官制,不会那么难以让刘彻接受的对吧。
结果如刘挽所愿。刘挽松一口气。
刘彻低头仔细的看起刘挽给的官制,爱不释手的道:“甚好甚好。”
刘家是挺高兴的,卫家可没有刘彻的高兴。
卫老夫人昨天寻不到卫青,今天是亲自堵上卫青,刚刚下朝的卫大将军呢,被卫老夫人拉住催促道:“你去一趟京兆府把时儿救出来。”
卫青不为所动的问:“母亲是打算把我们一家子送入大牢吗?”
不,卫老夫人岂有此心。
“难道我们放任时儿在牢中受罪受罚吗?”卫老夫人心疼得不行。
“母亲大概是忘了我们曾经吃过的苦了。和我们兄弟姐妹相比,时儿受的苦是苦吗?”卫青犀利反问。
卫老夫人怎么可能忘记曾经受过的苦,可是,可是,他们家现在不是不一样了吗?
卫青道:“我卫氏所有荣耀皆为陛下所赐,母亲觉得陛下能赐,不能收回吗?”
一句话落下,卫老夫人想到那高高在上的皇帝,她并没有看清过刘彻的模样,可是,可是她想说的是,“不过是抢几块田而已,哪一家没有这样的事。哪怕当年在平阳侯府,无论是去世的侯爷,亦或者是平阳长公主,都做过。在旁人家那儿不值一提的小事,为何到了时儿的头上却成了大事?”
对此,卫青问:“母亲当真不懂吗?”
卫老夫人是真糊涂了吗?不,她只是得意忘形了。
得宠的女儿,能干的儿子,让卫老夫人觉得自己也可以像她从前仰望的存在那样,肆意自由的活着。
卫老夫人哽咽的哭不出声,卫青道:“您知道三姐的处境多难?知道我的处境有多难吗?我们卫家经不起半分错,否则看看窦家,看看田家,那将是我们的下场。”
此话落下,卫老夫人捉住卫青的手,“何至于此!”
“母亲,泰永出手好过陛下出手。这些年泰永一再叮嘱卫家定要遵纪守法,如果不是母亲和大哥纵着时儿,时儿怎敢强占民田?卫家有的足够多了,为何要去抢农户活命的田?此心绝不能容。”卫青道出根本所在,苦过来的人,岂不明白苦是真苦,而他们这些人偏要雪上加霜,扰得天下不宁,必为朝廷所不能容,刘彻所不能容。
“依大汉律法,时儿伤了人,田虽动手抢了,并未强占,不过是挨几十板子,关上几天就能回来。让时儿吃吃苦头,好过将来丢了性命。”卫青断不可能出手救人的,刘挽出手是为治卫家,此心他知,断不能拆刘挽的台。卫老夫人道:“可是,时儿之所以去抢田,那都是为了你,为了你啊!”
第298章 带出泥
听闻此事, 卫青回头问:“此言何意?”
“其实时儿会去抢田都是为你,是他们郑家要田要地,更威胁我们说,如果我们不给, 他们便要告你不孝。青儿, 你大好的前程, 我们怎么能让他们毁了?”卫老夫人无奈的将其中的内情道来, “时儿不是不懂事的人,实在是没有办法, 我们才不得不出此下策。你是我们的主心骨, 这些事我们不帮你拦着, 难道要让你去应付他们几个狼心狗肺的人吗?”
卫老夫人所指的卫青之父, 是为郑季。
当年卫老夫人与作为县吏的郑季私通生下的卫青。因生活艰苦,卫老夫人将卫青送到郑季身边,本想让卫青跟在郑季的身边,日子能够好过些, 也能学些本事。
可郑季却没有把卫青当成儿子, 而是让卫青去放羊。郑家的兄弟皆视卫青为奴仆,随意打骂。卫青在郑家吃过的苦,受过的罪,卫青永不曾忘。
因此卫青在长大些后自己逃回的平阳长公主府,一步一步的成为骑奴,他和郑家之间, 在他改姓卫后, 再无瓜葛。
但是, 很明显郑家人并不这样认为。
郑家, 卫青岂不知郑家有势, 可那些势和他卫青并无关系。
今日卫青得到的权势地位,他须感谢的人一个是刘彻,另一个是平阳长公主。生身之父,当年的他们看不上他,卫青如今也看不上他们。
“生身之恩,你岂能抛之不管,若天下人骂你不孝,你如何在大汉立足。”卫老夫人捉住卫青的手,言语之间都是对卫青的担心。
“母亲,我能处理。”卫青不想其中竟然有内情,郑家,他们不出现,卫青将他们抛之脑后,无意寻他们麻烦,不料他们反倒寻上来门找不痛快?好,他定如他们所愿。
“时儿不过是在牢中受些小罪,他会平安回来的。往后母亲告诫他们定要守规矩,不可胡来。”卫青是不打算去救卫时的,不管任何理由,做错事理当受到责罚,卫青考虑的是,刘挽知晓其中的内情?
这个问题卫青没有来得及去问刘挽,陈掌摸上来了。
“大将军,长公主先前叮嘱过,若是老夫人上门寻您,让我来一趟。”陈掌笑眯眯的冲卫青开口。
毕竟陈掌是姐夫,卫青待人一向谦和客气,何况自家的人。
“泰永查到内情了?”卫青但问,陈掌连忙道:“长公主命我看好卫家,卫时突然闹事,我当时去查了,一来二去才知道,后面牵扯到郑家。长公主得到我的禀告,据我所知,长公主对郑家出手了。不过先前长公主毕竟在朔方,具体长公主如何安排的,我不得而知。只叮嘱我上门跟您说上一声。”
卫青颔首道谢,卫家,没想到最后靠的反而是刘挽和陈掌。
好些事卫青是不适合做,刘挽知晓,因而事事为卫青筹谋周全。
“最近郑家并未上门,想来是知晓大将军回京,不敢轻举妄动,他们对卫家的威胁仅仅是威胁罢了,真让他们闹,事情也不会如他们所愿。陛下是圣明之君,大将军的情况陛下一清二楚。”陈掌说出对刘彻的那一点浅薄的认知,很是以为依刘彻的性子,断不可能在意郑家如何,卫青又是如何对待郑家。
“多谢,此事我会处理。”卫青心里有了数,然事情依然得他出面,他不能事事都站在刘挽的身后,那是他的外甥女,自该他护着刘挽,而不是让刘挽护着他。
陈掌奉刘挽之令行事,目的达到立刻告辞。
没等卫青想好如何对付郑家的人,京兆府外又热闹了,数十农户在京兆府外状告平阳郑氏强占民田。
初初听闻此事没有什么人在意,直到议事的时候有人提及,“平阳郑氏,似是和大将军有关系。”
卫青听了一耳朵,不可能当作听不见,抬头看向说话的人。
对方是御史,作为御史,最最重要的一条是消息得灵通。因此,很多别人或许并未听闻的事,兴许人家早知道了。
当时卫青没有追问,随后立刻让人打听到底怎么回事,打听来打听去,很快得到答案。真是卫青的生父郑季被告了。
不,准确的说是整个郑氏都被告了。
刘彻那儿刘挽打过招呼了,卫时被推出来是前戏,重头戏在后头呢?
“这就是你说的重头戏?郑氏?他是你舅舅的父家。”刘彻看了一眼御史所呈,即问刘挽。
“父皇,我舅舅姓卫,不姓郑。他们毫无关系。”刘挽纠正一番。
刘彻轻笑一声,“为免让你舅舅受人威胁,你竟然要为你舅舅扫清所有障碍?”
“父皇这样说我可不认,我当时听陈掌提及郑家的人瞧着舅舅有出息,得父皇重用,生出一些小心思,故而以舅舅的前途威胁外祖母和大舅舅,那我是不能忍的。故,我派人查了查郑氏,不查不知道,父皇知道郑氏庄园几何?又知郑氏养了多少人吗?”刘挽别管开头是因为谁,如今绝不会是为了卫青而已。
刘彻并未意识到刘挽话中何意,只顺口问:“郑氏庄园有多少,他们又能养多少人?”
“河东平阳之地,大部分的田地都归郑氏,我特意让人查了查平阳一带的赋税,父皇知道河东平阳一年交上来的赋税几何?”刘挽知道刘彻并不算太在意,不过没有关系,说点刘彻在意的吧。一国的赋税,一国的经济来源之根本。
不出刘挽所料,一听赋税,刘彻马上来精神了,且问:“多少?”
刘挽不吱声,把好不容易找出来的赋税收入,连着十年的全都摆在刘彻眼前,请刘彻自行过目。
不看还好,一看,刘彻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们好大的胆子。”
“确实。父皇觉得,此案要不要查?一个小小的郑氏都敢如此胆大妄为,别家呢?大汉多少官绅士族,多少庄园,又该有多少的隐户。”
隐户代表的是不曾记录在大汉名册之内的人。
钱,人,都是刘彻最在意的东西,此时被刘挽又一次提醒,刘彻站起来显得有些着急。
“依你之见?”刘彻来回的跺步,好些事刘彻是拿不定主意。
“查,以廷尉府出面查到底,把整个河东查个底朝天。大汉的赋税,人口,不能成为别人的。哪怕不能彻查全国,也该给天下士族敲个警钟,让他们收敛点。”刘挽把事情闹出来的目的是为让刘彻去查的,要是不查,岂不是白瞎她一番用心。
“不过,那是平阳姑姑的封地。”刘挽是不想迟疑的,刘彻顾忌的刘挽帮他说出来。
刘彻道:“那又如何?”
挺好!
“去,把张汤给朕叫进来。”刘彻下定决心,都不带一丁点迟疑的,立刻让人把张汤喊进来。刘挽不得不问上一句:“父皇想好了?”
“再让他们继续无法无天,大汉必亡于他们的手里。”刘彻看到赋税的变化,再想到河东平阳的人口越来越少,再不管管,往后天下还是他刘家的,是他刘彻的吗?
有些底线,刘彻是绝不可能允许别人越过的,一个都不许。
刘挽不禁想,这个年,有几个能过好的?
答案是随着张汤从京兆府中接手农户上告的事,朝堂上的人没有一个不惊心的。
强占民田,卫时一个皇后的侄子,因为强买民田不成,打伤了农户都被关入大牢内,至今没有放出来。河东平阳的这些农户来到长安告状,那是家破人亡,无家可归,只能奋力一搏,无非是想,或许他们能够挣得最后一线生机。
张汤这些年在廷尉府的名声,不,是在整个大汉朝的名声,人人都知道他铁面无私,也都知道他一切依律法办事,案子落在张汤的手里,这个年,河东平阳没有人能过得安生,整个河东都怕是休想混过去。
平阳长公主脸色同样不好,要说强占民田之事,谁手里没有?
可是,年关在即,年二十八闹出来的事,这种时候再派人去收尾,人都不好找。
刘彻同刘挽道:“把你手里查到的一应线索和证据都交到张汤手里。”
基于对刘挽的信任,刘彻相信刘挽不会只查到一点。况且,刘挽手里的人,刘彻多少有点数。刘挽擅长从细微处入手,连带着她手里的人都跟她学了十成十。
“交了交了,都交了。”刘挽哪能在张汤帮自家的时候拖人后腿呢。
该给的刘挽不会亲自出面给,别人该交上去的,早交了。
张汤此时望着堆得跟小山一样高的账本和供词,以及所谓的人证,抬眼望向不远处艳丽的女子,自称乐奴的女子。
“人证物证皆在此,请张廷尉收下。”乐奴十分痛快道明来意,张汤没能忍住的问:“你是奉何人之命行事?”
乐奴爽快的答道:“泰永长公主。”
张汤抿住唇,乐奴偏过头望向张汤问:“张廷尉怀疑其中有诈?”
“并,并非此意,只是长公主为何不出面?”张汤看着这一堆堆的证据,包括人证,可见刘挽把案子查得差不多了。为何要将功劳让与他。
乐奴理所当然的反问:“为何要出面?”
第299章 陪玩
是啊, 乐奴才不明白为何张汤有此疑问,刘挽查到这些东西便需要出面吗?理由呢?
张汤怔怔的望向乐奴,大眼瞪小眼半天,最后都不约而同的别过头, 想法不同, 说不到一处。
“东西送到, 妾算是完成长公主交代的事, 妾告辞。”乐奴无意久留,同张汤告辞。张汤客气相送, 道一声感谢。
“将他们好生安置, 待我看完这些案件内容后再论其他。”张汤送走乐奴, 吩咐人把人证带下去好生安置, 年二十九了,刘彻都封玺了,有事都得等到初六七再论。刘挽为何选择年前捅事呢?岂不是给人机会收拾首尾?不好办案的人成了他了。
不过,低头看着案几上的东西, 张汤顾不上揣测刘挽的心思, 连忙将这些所谓的证据全都看上一遍。
比起不少人被搅得寝食难安,过不好年,刘挽领着又长高不少的刘据玩雪去了。
卫子夫提醒刘挽道:“外面冷,别总往外跑。”
“不冷,别把据儿总困在屋里,养不好身体。经得风吹雨打, 寒霜冰雪, 方能茁壮成长。”刘挽回应着, 领着刘据往外跑, 刘嘉悄悄的跟上, 卫子夫喊道:“嘉儿留下,陪你大姐做衣裳。”
刘嘉跑得更快了,“我才不要。”
一会儿的功夫,姐弟三人早没了身影,卫子夫头痛得厉害。
刘挽问起刘嘉和刘据平日都怎么玩雪的?两人答着打雪仗,堆雪人,每回都是刚开始就被叫停了,他们郁闷着呢。
“雪的玩法多着呢,来,你们两个站在这儿,想不想试试被雪砸的感觉?”刘挽把刘嘉和刘据拉到树下,让他们大可以在这儿试试另一种玩法。
刘据昂头看天道:“雪停了。”
刘挽让他们站好,拾起一旁的石子道:“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刘嘉和刘据异口同声的回答,刘挽将石子打出去,树上的雪随着石子的冲撞,一片一片的落下。
“长公主,皇子。”谁看到刘挽的操作不吓得不轻,刘嘉和刘据作为被雪埋的人抬眼看到身上一层层的雪,头上身上都是,反而觉得好玩。
“二姐二姐,再来再来。”刘嘉兴奋叫喊,赶紧跑到一旁的另一棵树下。
刘据话不多说,直接用行动证明他的心情。
一个下午,刘嘉和刘据都在树下让刘挽将树上的雪弄下来,两人身上沾满了雪,架不住他们高兴。
眼看天要黑了,刘挽领着他们滚那一层层厚厚的雪地去。
在雪地里打滚,把头扎雪地里,整个汉宫都传遍他们的笑声。
刘彻听见后没能忍住回头问华刻,“小时候怎么没觉得泰永爱玩?”
问得好,华刻想了想答道:“许是小公主年纪尚幼,要学的东西多,顾不上玩。”
刘彻!!!突然觉得言之有理。
听说刘挽带着刘嘉和刘据在雪地里打滚,刘彻实在坐不住了,寻着他们姐弟所在去。
刘挽看着天快黑,不再玩雪,带着他们玩起鞭炮和烟花。
卫子夫早坐不住了,领着卫长公主在一旁的廊下叮嘱刘挽道:“泰永,慢一些,莫太急。”
刘挽点起一个烟花往天上一扔,五颜六色的光照耀在天空,谁人看着得不赞一声好看。
“二姐,还要,还要。”刘据高声叫唤,好让刘挽继续,继续放。
“陛下。”刘彻一来,四周的灯笼都点起,卫子夫听到叫唤回过头同刘彻福福身问安。
“闹一下午了不冷吗?”刘彻能不知道刘挽领着刘嘉和刘据玩一下午的事,忧心的莫过于他们是不是冷着了。
“长公主中间的时候领皇子回来休息过。”玩归玩,刘挽不能让刘嘉和刘据冻着,中间回屋里暖和了小半个时辰才继续出去玩的。
刘彻摇头无奈道:“怎么觉得越长大越闹腾?”
说的自然是刘挽。
虽是无奈,神色间亦是欢喜。
“陛下,王夫人领着二皇子来了。”华刻时刻注意周围的动静,有任何的风吹草动他都会在第一时间察觉。那边的王夫人,生下的是刘彻的次子,二皇子。纵然不及刘据那样倍受人瞩目,子孙满堂,刘彻心里也高兴的。
“陛下。皇后,长公主。”王夫人相貌亦出众,不过多了几分懦弱,说话声音小得连蚊子都听不见。
抱着一摇三摆的小胖子走来,正是刘彻的次子刘闳。
刘闳明显是被刘挽他们在玩的烟花吸引过来的,烟花不能算特别,当年刘挽在藏书楼开张那一日都上鞭炮了,烟花在后来也出来了。
再好的东西没有人玩,平日听过仅限听说。
刘挽领着刘嘉和刘据在那儿放着欢实,谁人瞧着不得不感慨五颜六色的烟花在黑夜中绽放于天空,分外的绚丽夺目。
孩子尤其最喜欢艳丽的东西,刘闳纵然话说得不算利落,也是闹腾的主儿,见着好东西立刻在第一时间往外去,偏要来看。
“看来是被烟花吸引了。”卫子夫自有容人之量,她成为大汉的皇后,既知帝王之心深不可测,更没有永恒不变的宠爱,有卫青,有刘挽,卫子夫底气够。刘彻无论有多少女人,有了梁美人作为先例,无人再敢犯卫子夫。
卫子夫亦尽皇后之责,安置好宫中上上下下的人,让她们在宫中过好日子。
“抱二皇子出去一道玩。”刘彻即吩咐,华刻连忙上前将刘闳抱下去。
不意外,离得刘挽他们越近,刘闳越是兴奋,大有过去抢一抢烟花玩在手里的架式。
“二姐,这是我们的二弟。”刘挽回来没个几天,对家里的新面孔不熟悉,刘嘉负责的跟刘挽咬耳朵。
刘挽一眼扫过,淡淡的应一声,华刻抱着人是不敢同刘挽要烟花放的,刘闳瞧着是个胆子大的,因而伸手不断的往前探,想捉烟花呢。
“二皇子,捉不得,捉不得。”华刻苦口婆心的相劝,无奈刘闳不是个听劝的,挣扎要往前,刘挽看在眼里,突然将火折子摆在刘宏的面前,同时捉住刘闳的手往火折子一放,刘闳被烧得哭了,华刻
不是,祖宗啊,瞧到那边都是什么人吗?你这么对人,真不怕事儿啊?
“告诉你有危险,既然听不得,自该让你尝尝滋味。来,我教你玩。”话说着刘挽一手从华刻怀里抱过刘闳,拿过一边的烟花一点,火引烧着,发出一阵阵的亮光,本来哭着的刘闳这下不哭了,刘挽握着刘闳的小拳头道:“来,我们把烟花丢出去。”
说完话,立刻将刘闳的小拳头甩出去,烟花当下在宫中绽放,五颜六色,五彩缤纷,引得一旁的宫人们发出一阵惊叹。
刘闳眼中的泪未干,人都笑起来了,那一阵阵的笑声,远在上方本来心都悬起来的人,此刻都不约而同的松一口气。
“朕怎么不知道泰永会哄孩子?”刘彻倒不担心刘挽会伤刘闳,不过刘闳刚哭刘挽都把人哄好了,刘挽挺会哄孩子。
卫长公主道:“父皇怕是忘了,嘉儿和据儿只要跟在泰永身边从来不哭也不闹,乖乖听话。”
刘彻想起来了,看看刘嘉,再看看刘据,确实,每回刘挽在,不管两人有多小,都没有哭过,因而可见刘挽很是会哄人的。
“还你。”刘挽哄好人了,赶紧把刘闳塞到华刻的怀里,她教刘嘉和刘据玩别的去。
华刻有心想说,小公主继续啊,把二皇子哄好不好吗?
结果刘挽才不管,指了一旁没烧过的烟花道:“华公公你带他玩。”
华刻又不是刘挽,能像刘挽一样随便抱着刘闳玩?
别逗了,一个闹不好要是伤着刘闳,他担不起责。
华刻完全不想玩,架不住刘闳在刘挽那儿尝了甜头,他想玩,他要玩。
跟着华刻玩不了,他找刘挽去。
刚会走路的孩子颠颠的跟在刘挽的身后,刘挽照顾刘嘉和刘据的时候,回头一看胖乎乎的奶娃娃瞅着她,行吧,偶尔让他玩一玩。很是欢乐。
刘彻亦是露出笑容,卫子夫不留痕迹的扫过刘彻一眼,松一口气之余也有些拿不准刘挽的盘算。
一小会儿,烟花放完了,刘嘉和刘据一脸的意犹未尽,扒着刘挽道:“二姐,再让人取些来,没玩够呢。”
“过犹不及。今天到这儿了。”刘挽拍拍刘嘉的脸,当下把刘据抱起准备往廊下走,不想衣裳被捉住了,一回头看,好嘛,刘闳。
刘挽都不带迟疑的,抄起刘闳,一手一个抱着他们回廊下,那才把人放下。“父皇,娘。”
“尽兴了?”刘彻满意刘挽把两个弟弟都稳稳当当的放下,同时把两人身上的衣裳和帽子都整理了。
“没有。我让他们做一个更大的烟花,也不知道能不能做得出来,做出来后一定让父皇第一个点。”刘挽一贯懂得如何哄的刘彻,刘彻问:“有一样东西你跟人提了不少年,一直没有进展,你不急。”
刘挽岂不知刘彻所指为何,可是,刘挽假意皱着眉头道:“急啊。您看这鞭炮和烟花都是他们做出来的,证明他们有进展,不过不怎么顺利罢了。”
话音落下,刘彻盯向刘挽,刘挽很是无辜。
第300章 我气我眼瞎
刘彻能挑刘挽的毛病吗?
几年的时间, 刘挽的精力更多放在朔方城。
再说了,各家研制的各种东西,刘挽不可能样样都懂,各家研制不出来, 能怪到刘挽的头上吗?
“你啊。”刘彻指着刘挽道:“催一催他们。你既道有可能造出那样的好东西, 用来出击匈奴必能事半功倍。”
“是是是。”刘挽连连点头, 保证一定催。
催, 和刘挽拿着比例只须指导性的让人去做,有一定的差距。
若说先前刘挽觉得自己将来能够拦得住刘彻, 眼下的情况, 不能说刘挽全信安夫人的话, 万一要是安夫人说准了呢?
十八岁是个坎, 万一她要是过不去这个坎,那,她一个死人拦得住活人?放一放,放一放。
刘挽理直气壮的道:“父皇, 我饿了。”
玩一下午了, 玩也很费体力的。
“甘泉宫备好膳了。”卫子夫能不备好,只怕把他们饿着。
“回甘泉宫。你也带闳儿回去歇着吧。”刘彻起身,王夫人抱起一旁还想跟着刘挽一道走的刘闳福身应是,各走各的路。
“二姐,我们什么时候再放烟花?”刘嘉比较想知道何时刘挽再给他们送一批烟花,玩得不够痛快的人想再继续。
刘据何尝不是一脸的期待。
“年三十。到时候让父皇带我们玩。”刘挽觉得这个主意相当的不错, 刘彻提醒道:“朕并未答应。”
刘挽撒娇道:“父皇答应嘛。答应我们。”
抱着刘闳在怀里的王夫人听得清刘挽的撒娇, 刘彻语气中的无奈和宠溺。
“都说泰永长公主强势, 奴婢瞧着刚刚长公主在护着大皇子的时候, 也没有忘记护着我们二皇子, 既让二皇子玩得尽兴,也没让我们二皇子冷着。”跟在王夫人身后的婢女小声的将方才所见的情况如实道来。
“观方才陛下陪皇后一道看两位长公主和皇子嬉闹,陛下确实如传闻一般宠爱泰永长公主。”婢女想到刘彻看着刘挽眼中那藏都藏不住的欢喜,可以得出结论,传闻不虚。
王夫人抱着刘闳,拿着他的小手,并不曾错过他手上微微泛红的无名指头道:“也会教人。方才闳儿一心要往前冲,以为烟花可以随便拿,长公主让他知道痛,你瞧闳儿后来并不敢往烟花那儿去了。若非长公主教他拿着,他都不敢伸手。”
“二皇子的手都伤着了。”婢女踮起脚一看,并不曾错过刘闳食指上的红印。
“一点小伤算得了什么。往后若是长公主领着大皇子出来玩闹,抱上闳儿让一道。”王夫人并没有怪罪刘挽之心,甚至她觉得以后可以让人多抱着刘闳同刘挽一道玩。
婢女有些担心的道:“咱们二皇子毕竟还小,不懂得保护自己。”
王夫人瞥过婢女道:“陛下多子多孙是大汉的福气,长公主不是不能容人的。借长公主,让闳儿和大皇子多亲近更是好事。”
中宫所出的嫡子,有一个大将军舅舅,又有一个冠军侯表哥,加之一个镇守朔方的姐姐,刘据的路一眼都能望到。和刘据交好,百利绝无一害。
刘挽带着刘据玩归玩,玩着玩着也会考起刘据功课,刘挽并不骂人,有时候不需要骂,仅须一个眼神,无端让刘据头皮发麻。
别说刘据了,纵然是刘据的那两位先生站在刘挽的跟前时,刘挽随口的一问,刘据分明能看到他们额头渗出的一层层冷汗。
刘挽给两位先生定下的任务是教刘据识字,学会思考,别的知识都能放一放再学,历史上的各种小故事不能停,刘挽没少将各种各样的小故事写好送回,一考下来,真行,大半没讲。不讲故事,他们讲的什么?
因而刘挽问起刘据最近学的内容。天地君亲师,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君子之义,何谓君子贤其贤而亲其亲。
刘挽听完后的反应,眼刀子都快甩到她选的人身上。
“仁者爱人。长公主难道认为皇子不需要一颗仁爱之心?”刘挽给到人的压力,确实挺让人难受,总得容他们将心中想法道来吧。
刘挽问:“你们看他没有一颗仁爱之心?”
别开玩笑了,卫子夫本质上是一个温和的人,受卫子夫的熏陶,刘据长不成一个残暴无情的人。“况且,以史为鉴可知兴替,因何学不来仁爱之心?倘若我想让儒家的人为据儿启蒙,如何挑得了你们?”
对喽,五经博士中最不缺的正是儒家的人。
想当年给刘挽启蒙的都是儒家的人,偏刘挽在刘据启蒙的事情上,完全不打算让儒家的人掺和,为这事儿刘彻没少被人烦。刘挽千辛万苦把事情揽下,怎么着,一个个给她掉链子!刘挽都快给气疯了!
“本以为你们精通百家,当知为君之道。原来是我高看了你们。也罢,帝师难求。往后不劳你们费心,我亲自来教。”刘挽气归气,一想帝师难求,指望别人,不如她来。只是,有些事刘挽又得改计划了。
刘挽气得不轻,事情传到刘彻的耳朵里,刘彻饶有兴致的到甘泉宫欣赏刘挽生气的脸。
“陛下。气一上午了。”卫子夫也觉得难得,毕竟再大的事到刘挽那儿都好像没有刘挽解决不了的,怎么今天气成这般模样?
刘彻反倒觉得不错,宽慰刘挽道:“难得见你发脾气。”
“我气自己识人不明。观他们熟读百家,颇有见地,想他们作为据儿的启蒙老师断不会差。结果他们把我写的教材丢在一旁,教的都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还君子有四不,第一、君子不妄动,动必有道;第二、君子不徒语,语必有理;第三、君子不苟求,求必有义;第四、君子不虚行,行必有正。他们是要把据儿教成傻子。我能不生气?我不让五经博士给据儿启蒙,因我知晓他们想把据儿往傻里教,当年他们正是那样教的我。我哪能如他们所愿。千算万算没有算到我千挑万选的人竟然是同样的货色。”刘挽说得火气都上来了,其实刘彻觉得这样倒是挺好。越说越可以感受到刘挽那上涨的火气。
刘挽转过头冲刘据道:“你记住,先前他们教你的道理你可以记在心里,但不能全学。比起所谓的四不,孔子的九思才是你该记住的。所谓九思,视思明、听思聪、色思温、貌思恭、言思忠、事思敬、疑思问、忿思难、见得思义。”
刘据微拧眉头,他不算太能明白所谓的九思。
“视思明是为看事情要看得透彻明确,看清个中因果关系,不可以有丝毫模糊。因与果,何因成就何果,不可混淆。
“听思聪:用心聆听,耳闻声音而心能辨别其真伪,不能够含混。人心隔肚皮,世人逐利,世间之人,并非你以诚待之,他必以诚待你。你要学会分辨真心假意,更要考虑得失。损己而利于他人,若为国,为万千百姓,可为。若为一己之利,亦或满足他人之私而损于国者,断不可为。这是底线,对你,对大汉朝的每一个人都要严守。
“色思温,额,总结是不可随便对人摆脸色,待人以温和。用二姐的话来说,喜怒无形于色,不让别人有机会从你的脸上看到你真实的情绪,那是一桩了不起的事。你要学着控制情绪。”
听着刘挽讲解的刘据瞅着刘挽的脸道:“方才二姐动怒,算是没有做好吧?”
作为一个反面教材,刘挽重重点头道:“算。”
刘彻莞尔,此时的心情十分愉悦,让人取了靠枕来,他听听刘挽怎么教刘据。
“貌思恭,即容貌要谦虚恭敬有礼,讲话语气要平和,不可以骄傲、轻忽他人;重点在于不可骄傲,不可轻忽他人。须知世上能人千千万万,轻视于人的代价会是一败涂地。故,敬之君子,防于小人,但永远都不可以小看任何人。”刘挽板着脸教刘据,刘挽重复的喃唔,点头。
刘挽继续道:“言思忠即言语要忠厚诚恳,没有虚假;这个,话可以不假,但不必和每个人都掏心窝说话。毕竟你要是有那么傻,活该你被人卖了。”
刘据!!!他不傻的好吧。
“事思敬即做事要稳重,负责,有颗敬畏之心,不可以轻率。这自不必说,凡事既为,当为好。心存敬畏,便不敢轻率。
“疑思问很浅浅易懂了,发现可疑(疑惑)之事,自问思考,想不明白你可以请教他人以寻求答案。你的位置,你的身份,倘若事事得过且过,麻烦大了。
“忿思难即生气的时候要想到后果灾难,不可以意气用事。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是最严重的后果,而你也差不多。
“最后的见得思义即遇见可以取得的利益时,要想想是不是合乎义理!你是大汉的皇子,天下人急着要给你送好处,送上门的好处不是让你白拿的,有句话你记住,欲取之必先予之。你在待人时记住先与人示好,旁人待你好时,你须记住,旁人待你的好皆有所图。故,别被人给一点好处便被人骗得团团转,连你自己姓什么都不记得。”
刘挽其实挺担心刘据好骗的,没办法,连脾气都没有的孩子,谁瞧着不觉得好欺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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