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古代言情 > 臣是被逼的 > 22、你为什么不去死?
    新月照不亮黑沉沉的夜晚,无边浓墨墨洒在天地之间,连驿站内的犬吠都显得分外模糊。


    姜南风从窗户看了几眼,发现以他的目力探查不到任何情况之后,果断收回视线。


    萧燧看出姜南风的意图,直白道:“别看了,不是专门做探子的,晚上看不出四尺外的情况。”


    “汪汪汪!”等待的时间里,驿站的犬吠声突然激烈。


    “保护好二楼,避免调虎离山,其他人随我来。”萧燧熟练地发出命令。


    姜南风跟着萧燧下楼。


    他们走下楼之后,士兵已经点了无数无数火把,将庭院照得灯火通明。


    马蹄声逐渐靠近,随着“吁——!”的一声,刘虎带着几个战士回来,马后拖着另外几个身中箭伤的人。他们趴在马背上不知生死。


    刘虎跳下马背,不用询问就飞快回答:“人都抓回来了,确定无法逃脱之后,他们当场服毒自杀,属下检查过了,武器和马都是军中制式,他们身上也没有携带任何能够辨认身份的物品,难以查到线索。”


    萧燧低语:“那就是跟白天里刺杀我的是同一伙人了。”


    姜南风站在萧燧身边,把他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白日有人刺杀二殿下?”姜南风再次询问。


    萧燧:“对,手法很专业,是在山林里早就埋伏好的。”


    抓人、拷问都是辽东军的本行,但人死了之后,如果携带的武器和随身物品也没有什么特色就难以判断刺客到底是哪一方派来的。


    而见微知著正是姜南风所擅长的。


    刺客想要杀萧燧,姜南风不介意;可既然对方把已经把杀人的手伸进他姜南风的房间,那姜南风就非得把人揪出来,给对方一点颜色看看了。


    “刺客的发簪和衣服都送过来,我看看。”姜南风开口要求。


    “……这。”刘虎转头看向萧燧,征求他的意见。


    萧燧点头:“照姜候吩咐的办。”


    姜南风心里对萧燧的大度胸襟点头,视线在四周扫了一圈,指着驿站一楼大厅说:“去那细说吧。”


    两人在桌前坐定,萧燧把自己如何碰上刺客又是怎么解决刺客的事情说的一清二楚。


    又有士兵来禀报:“驿站人员清查完毕,驿丞、驿卒人数齐全,并未发现刺客行踪。”


    刘虎紧随其后将几名刺客的发簪、发绳和夜行衣、蒙面巾都带回来,一起放在桌面上。


    姜南风先抓过那一把发簪仔细辨认,其中一支发簪色泽沉郁,隐隐有香味散发。


    姜南风将发簪送到鼻子下轻嗅,然后将其放下,又分别看过其他几根淡黄带着红斑的发簪。随后,姜南风按照不同刺客的顺序一一查看蒙面巾。


    他双手拉紧蒙面巾,将其照在烛火前仔细辨认,最后以同样的方式检查了夜行衣。


    姜南风把所有物品按照不同人员分类,重新放回原处,然后指着盛放着第二名刺客的托盘说:“确实都是同一伙刺客,此人是这伙刺客的领头人。这伙人的主子要么在河阳郡有势力,要么与河阳郡有关系。”


    姜南风话没说完,萧燧的脸色已经变得极为难看。


    姜南风见到萧燧面色的变化就确定萧燧知道谁与此有关了,而且此人与他关系不差。


    姜南风伸手挑出曾经被他特意拿出来闻过的发簪,在萧燧眼皮底下晃了晃,笑道:“当然,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发簪出现也是为了迷惑我,让我发现了迷惑你的。”


    不过,不论姜南风还是萧燧都很清楚,这个可能性非常低——能够想到在回程时候去树林中埋伏萧燧的人,必定对萧燧喜欢打猎这件事情极为了解,那么对方与萧燧的关系肯定不差。


    如果只符合一个条件,可能是被人陷害,但要是能够同时满足许多条件,那么凶手只能是那个符合条件的人。


    萧燧闭上眼睛,手掌紧紧捏着粗瓷茶杯,手背青筋毕露。他的喉咙上下滚动,一脸隐忍,看上去难过极了。


    姜南风却不当一回事的用热水烫了杯子后,把水洒在地面上,故意问:“是五殿下和六殿下合作害你的?你的兄弟看来都很不喜欢你啊。”


    萧燧绷紧脸皮,咬着牙根,脸上怒容已然遮不住了。


    姜南风心想:怎么,听下去准备发脾气吓唬人了?


    没想到萧燧却客气地对他询问:“姜候猜得真准,我想知道姜候是怎么分析出来的。”


    ……不发怒丢丑么?真没趣。


    姜南风遗憾地摇摇头,为萧燧解惑。


    他把手中发簪放到萧燧鼻子底下:“闻。”


    清淡木香钻进萧燧鼻腔,让他精神一振。


    “很香对吧?这是紫檀。”姜南风解开谜底,“经过前面数个朝代的开采,中原已经没有紫檀木了。这种没有金丝的紫檀木,如今只有永昌、河阳一带有这种树木生长。”


    永昌郡一直在魏国手中,跟萧燧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反而河阳郡算得上是夏王手中的势力,那么范围就被缩小到河阳郡了。


    为夏王生育了排行第五、第六两个孩子的侧妃阮氏,正是占据了河阳郡的阮氏一族的嫡亲女儿。


    姜南风说完又在领头人的托盘里挑出蒙面的黑色纱巾:“这是艮纱,产于岭南一带和朱崖洲,阮氏正好在朱崖洲上经营海运。”


    不提其他的就是没什么特别的,可面前两样特别的已经足够佐证姜南风的判断了。


    萧燧失神地说:“我不认识这些。”


    姜南风理所当然地回答:“二殿下虽然在战场上拥有赫赫威名和数不清的军功,但真要论吃喝玩乐,怕是没办法和地位最低的世家子相比。金银珠玉、乐器赌具、丝绸书画,二殿下懂哪一样?”


    萧燧:“……”


    他一样都不明白。


    衣服舒适合身就好,银钱足够养军队便足够,从小被刘沐芳如此教育的萧燧突然发现自己好像一条生在富贵乡的野狗。


    “多谢姜候解惑,今晚吓到姜候了,他们可能是认错人了。”萧燧只能略过姜南风的问题不回答,直接道谢。


    姜南风再次否定萧燧的说辞:“不,二殿下错了,这次的刺杀是冲着我来的,对二殿下动手才是其次。”


    萧燧彻底听不明白了。


    他指着姜南风:“来杀你?杀你有什么用?”


    姜南风看着萧燧天真又自信的模样,更想戳破他毫无缘由的自信了:“二殿下一定觉得你是嫡出,有战功傍身,明年就该加冠,在皇子之间很有竞争力吧?错啦,皇后的儿子才有竞争力。陛下和我母亲都还年轻呢。如果她册封为皇后,捧着金册被从正门被抬进上阳宫,她和陛下剩下的儿子才是最名正言顺的‘太子’。”


    姜南风的视线紧紧锁住萧燧,见他像一朵花枯萎了似的,才满意地弯起眉眼。


    “只要我死在路上,二殿下这趟差事就算是毁了。”


    姜南风微笑的视线中同时流露出同情和轻蔑:“陛下会怎么想呢?他会觉得二殿下因为母亲没有马上被追封为后而心生怨恨,故意制造‘意外’报复。都不必五殿下、六殿下和他们的母妃在表现,陛下一定会彻底废掉你。”


    姜南风的笑声在这一瞬间让萧燧觉得刺耳:“二殿下,恕我直言,刺杀我成功一本万利,而刺杀你……得不偿失。呵呵,你死不死,根本不重要。”


    姜南风住口的时候,萧燧面色苍白如纸。


    不会这么脆弱吧?


    话虽如此,姜南风心里并不觉得萧燧真的“无足轻重”,他飞快转移话题:“二殿下,今晚未必太平,要不要重新安排?”


    萧燧果真是心无挂碍的人物,只要一说正事,心里有多少痛苦都在瞬间被抛之脑后。


    他马上回答:“我已经派人围着驿站站岗,一楼和二楼通道也都安排人把守了,姜候只管放心休息。”


    转移话题成功,姜南风告辞,带着见微和知著回去二楼套房补觉。


    客厅里,姜南风刚刚离开,刘虎就用力拍着桌子怒道:“将军,您待五殿下和六殿下不薄,他们想要军功的时候,您亲自带着他们,手把手教导兵法,他们居然这样对你!”


    刘虎怒不可遏地提高了声音:“他们为的不就是本应该属于殿下的东宫太子之位吗?只要将军一声令下,我马上取了他们狗命,让他们去地府找那把位置!”


    “刘虎,住口!”萧燧低吼。


    刘虎当场住口,但他看着萧燧的眼神充满了不敢置信。


    刘虎急着确认:“将军,你是不想跟他们起正面冲突吗?属下也可以带人扮成匪徒,半路把阮侧妃他们几个截住,谁都不会发现的。”


    萧燧:“我们辽东军在战场的规矩是什么?”


    刘虎脱口而出:“把后背交给同袍。”


    萧燧明明已经气得双手发抖,但还是坚持:“我和老五、老六在战场相互交托过后背,我们曾经把彼此的命交到对方手里,只要老五、老六没亲口告诉我是他们做的,我就不信。这事情没有定论之前,不准再提。”


    刘虎:“将军,哪有什么交托?那是他们扒着你救他们的小命。姜候一个外人都看清楚的事情,你何必……”


    萧燧冷着脸说:“是啊,姜南风一个外人说的话你都相信,却怀疑我的亲弟弟。”


    疏不间亲,刘虎只能就此住口。


    “到洛阳,我就知道真相了。”萧燧从条凳中站起来,口中喃喃低语。


    ……但如果是真的呢?


    他该如何面对自己血脉相连的弟弟们?


    萧燧猛地晃了晃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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