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1章 捉虫


    慈溪先生被宋声的这一番言论惊住了, 他读了那么多年的书,从未听到过有人有如此离经叛道的想法。


    虽说有些离经叛道,但这无疑是个美好的设想。眼前这个年轻人与他想象中的很不一样, 他不仅有着聪明的头脑,会读书, 还有着一颗为百姓着想的心。


    的确是个好官。


    “你可知你这个想法, 虽然初衷是好的,但实行起来,并不容易。”


    且不说在这肃昌内有多少人能够支持他,哪怕百姓这一方站在他这一边, 那朝廷呢?


    虽然都说天高皇帝远, 肃昌本身又很偏僻, 他算是这里最大的官,想要做什么别人也管不着。


    但朝廷总有一些人的眼睛在盯着别人, 慈溪先生虽然没有进入过官场, 但只看他的两个弟子进入官场之后的变化, 就知道官场是个大染缸,什么样的人都有。


    也让他明白了一个道理,都说世上有鬼,鬼最可怕。然而事实上鬼不可怕,人心才是最可怕的。


    宋声如今的这个想法,不知道能不能撑到实现的一天, 假如朝堂至少没有人为他做后盾, 那么这个想法很难实现, 很容易半路夭折。


    慈溪先生沉默着不说话, 宋声知道他也在衡量着一些事情。他刚才所说的那些,不知道能不能促使他迈过自己的心结, 随他下山。


    他怕这次说不动他,下次就更难说动了。想了想,为了周全一些,也让慈溪先生放心,他又跟他亮了自己的一些底牌。


    “先生不必担心朝堂之上的风风雨雨,您的顾虑我都明白,我这里有皇上御赐的令牌,还有尚方宝剑,遇事可自行越级处理,见令牌如见皇上。”


    慈溪先生听到这里,瞳孔微缩,十分惊讶道:“你说皇上给了金牌御令和尚方宝剑?”


    宋声点了点头,其实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了,当时处决上一任知府梁文昌的时候,他就拿出来用过。只是慈溪先生一直隐居在山上,很多消息都不知道罢了。


    慈溪先生也是没想到,当今圣上竟然如此信任一个农家子出身毫无背景的举子。


    不过反过来想,宋声这个背景恰恰是皇上所需要的,这样的背景不偏靠任何一个家族,才能培养出来一个真正的纯臣。


    这么一想,慈溪先生觉得眼前这个青年以后的前途更加不可限量了。不管靠谁,背后的靠山都没有皇上这个靠山牢靠。


    这样的话,那他是不是可以信任他,让他代自己清理门户。


    从前他无权无势,也没有可以依靠的人,能够从京中那件事中脱身出来,已是天大的不易。所以回来之后,他从不敢想有一天能够让那两个孽徒遭受应有的报应,只一味的自责自己识人不清,连累了身边的人。


    没想到十年之后,老天给他递来了这么一个机会。只是老话说的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还被咬了两次。上次被狠狠的伤害背叛之后,他已经很难在与旁的人建立信任了。


    他该信任他吗?


    “宋大人,你让老夫好好考虑一下。”


    宋声没有听到明确的拒绝,心中隐隐有几分喜悦,这对他来说是个好消息。既然慈溪先生说考虑,那就说明他今天说的话说到他的心坎里,只要再加把劲,他有很大的可能松口答应他的条件,跟他下山去。


    既然正事聊完了,宋声看天色也不早了,说道:“那先生好好考虑,我过两天再过来探望先生。”


    宋声说完起身准备离开,却刚好被从外面进来的云婆堵住了路,她是端着菜过来的,午饭刚刚做好,她后面还跟着陆清,两个人一道从灶房过来端菜。


    听到宋声的话,她道:“宋大人别急着走,到饭点儿了,也尝尝老婆子我的手艺。清哥儿还帮了我不少忙呢,你不坐下来尝一尝?”


    宋声闻言看向云婆身后的陆清,陆清朝他眨了眨眼睛,宋声又坐了下来,对云婆说道:“那就麻烦夫人了。”


    山上的小屋里头一次有这么浓的烟火气,正屋不大,小桌子上围了四个人,陆清帮忙在旁边的火盆里添了新的炭火,是他们今天带来的,少烟好燃,把屋门稍微掩着,屋子里一下就暖和了不少。


    “我们家已经很多年没有招待过客人了,寒舍简陋,我这老婆子的手艺也不知有没有退步,你们可别嫌弃啊。”云婆客气的说道。


    “云婆,我们才不嫌弃呢,有饭吃就不错了,哪还挑三拣四的。而且您这手艺才不差呢,比我的手艺好多了。”


    陆清一张嘴哄的云婆高兴的呵呵笑,宋声也在他旁边跟着说道:“清哥儿说得对,能填饱肚子就行,我们两个都不挑的。”


    吃饭间慈溪先生基本没怎么说话,都是陆清和云婆在说,宋声偶尔插几句嘴,一顿饭吃的还算融洽。


    下午的时候天色有些转阴了,宋声怕下雨山路不好走,便打了声招呼,带着陆清一块下山去了。


    等他们走了之后,云婆把灶房收拾干净进了屋里。


    慈溪先生还在屋里坐着,椅子旁边放着炭火盆,本来炭火的烟气比较大,放的离他有些远,人坐在那里并不暖和。


    陆清走的时候特地帮他挪了挪炭盆,如今烧的是新炭,不用担心被烟火熏着,放的近了也暖和。


    他本来腿脚不好,一到天寒地冻的时候腿就容易疼,如今有了火盆在旁边暖着,腿疼缓解了许多。


    云婆进来后看了他一眼,去里屋拿了针线筐出来,拿了个小凳子坐在炭盆旁边,准备做针线活。


    原先天气太冷,这针线活稍微多一点,手指就会僵硬冰凉,不太灵活,所以她每天就做一点点。这会儿趁着有新炭,她正好能坐在这边缝补衣服。


    “文山,你想通了吗?”


    云婆直接开门见山,也不绕弯子的问他。旁人眼里他是为世人所闻名的大儒慈溪先生,对于云婆来说他就是自己的丈夫云文山,平时称呼他也都是直接叫名字的。


    云文山道:“什么想通想不通的。”


    “你别在这跟我装傻,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云文山也就是慈溪先生不说话了,他的确是在装傻。已经装傻了十年了,每次遇到这个问题,他总是会下意识的选择逃避。


    云婆不知道宋声跟他说了什么,但从陆清这里听来的消息,总归对他没什么坏处。


    “你跟我说说,宋大人今天怎么跟你说的?”


    云文山是有些惧内的,他讪讪的看了云婆一眼,把今天宋声跟他说的那些话都与她说了一遍。


    云婆听完之后忍不住骂道:“人家宋大人说的这么好,你还在犹豫啥呢?真打算在这小破山里头过一辈子?就那俩白眼儿狼,早该得到报应了!凭啥他们两个现在过得那么好,那么逍遥自在,你就要在这山里度过余生?明明做错事的是他们,为什么受到惩罚的是你?


    文山,你醒醒吧,你等了这么多年,可等来他们一句真诚的懊悔和道歉?没有,他们没有,甚至在这些年里对你不闻不问,当做没有你这个老师。”


    云婆的话像刀子似的一刀一刀戳着云文山的心,这些年来,他有想过这两个弟子会不会后悔当年的所作所为,过来与他认错。可都十年了,要来早来了,一直到现在,他都没等到一句对不起。


    云婆看他好似还下不了决心,硬话说过了,应该说些软话劝一劝。她又道:“我瞧着小宋大人是个好人,也是个好官。有他在,肯定能让那两个人受到报应的。而且小宋大人不是说了吗,请你下山又不是让你到书院去教那些秀才,让你叫一群小孩子有什么难的?这也不违背你当初的誓言吧?再说了,教小孩子多好啊,小孩子单纯,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生活也会变得充实又快乐。”


    云文山其实也被宋声今天的话说动了,只是还下不定决心罢了。云婆是他的枕边人,可以说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了。知道他有些心动,但还依旧下不定决心,所以特地过来软硬兼施的给他下了一剂猛药,劝他做决定。


    云文山沉默了一会儿,没让云婆等太久,脸上的表情十分严肃,像是做好了什么重大决定一般,说道:“好,明天收拾东西,咱们下山。”


    云婆没想到他这次竟然答应的这么爽快,往昔她也不是没有劝过,但都不管用,这老头子就是这么倔,死活不听劝。


    还得是小宋大人说话管用,有本事的人就是不一样,三言两语下来,就让她家这个老头子动摇了心思。


    清哥儿是个有福气的孩子,能有这么个聪明会说话的人当相公,以后过得必然差不了。可惜她没有这么一个可爱的儿子,清哥儿是真的讨她喜欢,以后下山了说不定还能经常与他来往。


    想到这些云婆也开心,自家老头子终于答应要下山了。原先她还担心住在山上他的身体会越来越差,现在好了,到了山下有什么不舒服看大夫也方便。


    宋声和陆清回去之后,想着让慈溪先生考虑两天,等两日之后他们再上山去拜访。


    没想到还没有等到两日,他就听到有人传来消息,说是慈溪先生下山了。


    宋声很是惊讶,没想到他竟答应的这么快。宋声并不知道有云婆在后面的劝说,还以为是慈溪先生自己想通了。


    他赶紧放下手头的事情,亲自去接人。


    既然要做书院的名誉院长,那还是住在书院最方便。书院已经修缮好了,宋声特地把后院几间房子腾了出来,专门给慈溪先生和云婆他们住。


    如果后面他们不想住在书院,再给他们在别处安排一处院子住也是可以的,不过这还是要看他们自己的意愿。


    第302章 第 302 章


    慈溪先生腿脚不便, 是因为今年的风寒引起的。这个风寒不是说感染风寒,身体有恙,而是说天气寒冷潮湿, 引起的风湿痛一类的。


    从山上下来肯定有很多不便,宋声放下了手中的事, 又喊了几个人一块儿去接人。


    云文山和云婆从山上下来时也没想那么多, 这些年云婆还好,经常从山下采买东西,但他就不同了,这些年几乎没下过山, 对于山下的景象已然不了解。


    而且这次下山决定的也很突然, 他们需要收拾的东西很少, 也没提前在山下找住的地方,就直接下来了。


    云婆想着到时候不行就先住在村子里, 山脚下的村子是云文山的老家, 还有几间房子在, 只是太久没住人,已经生了荒草,没了人气,不经过一番打扫是住不了的。


    不过云婆活到这么大年纪,也不是什么脸皮薄的人,该找人帮忙的时候还是要找人帮忙的。


    所以宋声才能那么快到此消息, 说慈溪先生下山了, 就是云婆让人给他捎的信儿。


    云文山本来是抹不开面儿的, 他有手有脚的, 怎么能找别人帮忙呢。可云婆不是那么想的,劝他道:“宋大人也是一番好意, 人家也不是白帮忙的,不是想让你去帮忙教书吗?你答应人家不就行了,到时候好好教,也算是回报于他了。”


    也算是各取所需,不算是有求于人。


    云文山没吭声,按照自己现在的情况,想要在山底下安个家的确有些困难。


    “你想的倒是好,还不知道人家宋大人愿不愿意管呢?别看他年轻,他可是知府,没准人家昨天说的啥今天就不当回事儿了。”云文山嘴上是故意这么说的,不然显得他上赶着找人家,多掉面儿啊。


    还是云婆了解他,白了他一眼,说道:“你就在这胡说八道吧,人宋大人人品怎么样,你昨天不是已经知道了吗?再说了,我相信清哥儿的眼光,清哥儿说他好,那他就是好人。”


    “好好好,我不与你争,你说什么都对。”


    他们两个这会儿就在山脚下的一个木头桩子处坐着休息,从上面走下来也费了很大功夫,做事一边休息一边聊天,等着看看宋声那边能不能派人过来接一下他们。


    等了约莫有一个多时辰,人还没过来,云文山有些失望。过了十年,自己果然不中用了啊,他叹了口气,跟旁边的云婆说道:“别等了,应该不会过来了,咱们慢悠悠的先走着吧。”


    云婆想说他们再等等,反正也不差这片刻,就道:“让人捎些过去也得好些时候呢,说不定人已经在路上了,咱们再等等。”


    她这话刚说完,远处就出现了一辆马车。马车越来越近,还没走到地方宋声就掀开了马车的帘子,挥手与他们打招呼。


    宋声没令他们失望,虽然他没有派人过来接人,但他自己亲自赶过来了。


    他是坐马车来的,考虑到慈溪先生老两口腿脚不便,坐马车方便一些。但他手上的事务多,临时安排还花了一些时间,再加上马车在路上走的慢,就耽搁了一会儿,这会儿才赶到。


    “我就说宋大人人好,肯定不会放着咱们不管的,你看吧,人家真的很不错,还亲自来接咱们了,你赶紧把你那戒备心收一收。”云婆在旁边小声的说着。


    马车赶到地方之后,宋声率先下了马车,十分有礼貌道:“抱歉,先生,夫人,我来晚了。咱们先上马车吧,马上就中午了,咱们先去吃个饭,你们的住处已经让人去安排了。”


    慈溪先生答应下山答应的突然,他还没来得及给他们准备住处,得到消息之后只能赶紧让人去安排房间收拾布置去了。


    “辛苦你了宋大人,其实你不用亲自过来的,耽误你不少事儿吧?我俩自己走过去就行。”云婆客气的说着。


    “不耽误,先生下山是大事,我自然要亲自来接的。咱们先上马车,边走边说吧。”


    “那行,我们就先上马车了。”他们两个带的东西很少,一人一个包袱就装差不多了。


    这辆马车大,能坐四五个人,上面铺了一层厚厚的毯子,中间还放着炭笼,一上马车就能感受到热气,把云文山和云婆两人在外面等待时沾染的寒气一下子驱散了不少。


    路上虽然没有积雪,但因为天气冷,路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云文山和云婆两个人身体不好,不能太过颠簸,所以马车行驶的更加缓慢。


    “这是我让后厨准备的点心,你们饿的话先吃点垫垫,等咱们到吃饭的地方估计还得有一会儿。”


    “好,难为你想的这么周全,辛苦了。”


    云文山不善言辞,一路上很是寡言,大部分都是云婆在说。


    中间他偶有开口,问的也都是书院和蒙学班的事。


    宋声都一一回答了他的问题,这一路上还算聊得融洽,差不多一个半时辰之后,马车终于到了地方。


    吃饭的地方是一家离书院比较近的酒楼,宋声让人提前定了包间,等他们进去的时候,陆清已经在里面等着了。


    云婆一看到陆清就觉得格外亲切,赶紧拉着他的手说话去了。


    四个人简单吃了个饭,宋声和陆清这才送他们回去休息。


    书院的厢房已经收拾好了,专门给他们住的。


    “先生,这就是修缮好的肃昌书院,您和云婆暂时先住在这里,等过几天我再为你们寻一处合适的宅子住。”


    云文山看了看,说道:“不用了,我看这里就挺好的。既然是教书先生,自然是住在书院方便一些。”


    云婆也跟着说:“是啊,我看这里就挺好的,宋大人就不要费心了。”


    住的地方就这样定了下来,宋声和陆清陪他们简单看了一下房间,云文山和云婆看起来都很满意,他们对住的地方不挑,对于他们来说,这个厢房已经相当不错了,虽然是在书院里,但如果把小门一关,也算得上一个独立的小院子了。很明显宋大人在这方面也为他们花了不少心思。


    文山喜静,把小门关上,干什么都方便一些。


    云文山脸上虽然没什么表情,但心里也是极为满意的。宋声在他们面前从来不摆官架子,也不打官腔,从来没有自称过本官,不是自称我就是自称晚辈,这让云文山对他的印象也更好了,这个年轻人很尊重他,敬佩他,是个不错的孩子。


    “劳你费心了。”他语气很郑重的道。


    他一直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宋声这般帮助他,他自然也会好好回报于他。


    “您客气了,都是晚辈应该做的。”


    “你昨天说的那些我都答应了,名誉院长我可以担任,也会教习蒙学班的孩子们读书,老夫定会尽力而为。宋大人先前所说的话,希望不要忘了。”


    宋声知道他指的什么,无非是许颂和管玉的事,就事论事说来,也算是一种公平交易。


    他也郑重的承诺道:“先生放心,晚辈说过的话绝不食言。”


    两人都没有明说,但彼此心知肚明。


    “先生和夫人先在这里住着,书院距离重开还有一些准备工作要做,不过应该不会耽搁太长时间。到时候开学的第一日,还要麻烦线上上去讲个话,激励一下这些学子们。至于蒙学班,我尽快把这个落实下来,让咱们肃昌的孩子都能读书。”


    “好,这个没问题。”


    说是发言,其实也是借着这个机会,把慈溪先生重新介绍于人前,让大家知道他下山重返书院了,也借此机会宣传一下书院,有利于招生。


    云文山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他也愿意配合,说到底这对于他自己也是有好处的。


    不过还没等到书院正式重开,慈溪先生下山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肃昌。


    这个消息对于肃昌的学子们来说可谓是以圣经为落地,尤其在他们读书圈子里,要知道肃昌的名师可以说都很一般,只有慈溪先生这一个比较有名的大儒,他下山还住到了书院,这意味着什么?


    这不就是在说他们肃昌书院要重开了吗?


    那些还在犹豫着要去旁的书院求学的学子们一下子沸腾了,这还去什么别的书院呀?当然是去他们肃昌书院了!


    就算慈溪先生当年拒绝了不少学子被骂的也挺惨的,但这依旧挡不住他在读书人心里的地位呀。


    宋声没想到他还没有让人去宣传书院即将重开的消息,效果就如此拔群,这倒是省得再费心费力的去宣传了。


    果然,有慈溪先生在书院,生源根本不用担心。


    他现在需要担心的是招聘书院的夫子,毕竟能担任夫子的,最起码都得是举人。举人可就不好找了,在他们整个肃昌境内的举人都不多,更何况还是没有做官的举人了。


    宋声让人列举了一下往前数二十年的举人,他打算让人先寻几个回来。其次他让人贴出了告示广纳贤才,但凡是符合要求的都可以来应聘,而他给出的教书条件也十分丰厚。


    书院专门留了一处房子用作夫子们的宿舍,只要来就可以申请免费住宿。其次是伙食,夫子们只要是通过选拔成为书院的正式先生的,一日三餐都可以免费在书院吃。


    最后就是令人关心的月钱薪资了,宋声开的价很高,不高怎么从别的地方挖人?


    他参考了粉条厂工人们靠竞争拿奖金的方式,打算把它应用到书院中。


    初步设想的是招聘来的夫子们起点都是一样的,每个月拿一样的薪资,但也要看绩效的。一个人带一个班,谁带的好,考中的举子多,能拿到的奖钱也就越丰厚。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即便文人再有风骨,那也是少数。不会五斗米折腰的很少,在这种制度下,他就不信招不来人。


    至于具体怎么操作,还是得看到时候招聘来的夫子人数和学子人数有多少了。


    第303章 第 303 章


    宋声还没把能够将教授学子的夫子们招聘来, 先前那几个被宋声约谈过的富商们纷纷找上了门。


    当时宋声与他们的约定就是如果他能够把慈溪先生请下山到书院任职,他们就同意出资来为蒙学班的建设出一份力。


    当他们听到风声的时候除了震惊还是震惊,这才过去多久, 慈溪先生就被请下山了?


    早知道当初那几年,有多少文人学子上门求见请他下山都被拒之门外, 他才用了多久啊, 慈溪先生就被请下山了。


    一开始他们还怀疑是不是真的,专门让下面的人去打探了一下消息是否属实。打探消息的下人回来的很快,说是亲眼在山下看到了慈溪先生及其夫人。


    他们这下坐不住了,他们这位宋大人太有能耐了, 说什么都要抢在别人前头出这份力。


    于是消息才刚传出来第二天, 他们像是约好了似的, 齐齐登门去拜访宋声。


    宋声一早就去了衙门,他们在宋家扑了个空, 转头就去了衙门求见。


    宋声听到消息后知道他们所为何事, 现如今他不着急了, 急的是他们。原先就有他想要重建学院的风声传出来,现在想要注资的可不只是他最初找的这几家富商了。


    晾了他们两天之后,宋声约了个僻静的茶楼一块儿见了他们。里面有几个新面孔,是他上次没有见到过的,也都是城里的富户,这次也是听说了消息, 特地来表现一番的。


    “大人, 在下真是佩服您, 说法慈溪先生请下山就请下山了, 还是您的本事厉害。先前大人说的那些我们都答应了,每年都会出钱资助创办蒙学班, 还请您放心。”


    这些人好一顿恭维,宋声自然知道他们的心思。


    他这个知府看起来很有前途,如今这可是个与他打好关系的好机会,这些人个个都是人精,怎会放过这大好机会?


    宋声也不管他们都怀着什么样的心思,只要钱给够,别的不重要。


    宋声道:“各位的心意本官都收下了,不过也不会让各位白白出钱,我打算在蒙学班的开设地立个碑,把各家的名字都刻上去,彰显大家的仁德之心。”


    他说完这个话,其余的人心里到十分欣喜。要知道蒙学班的设立地点就在书院隔壁,四舍五入就是在书院啊,能在书院上立碑刻字留名的人都是什么样的人物,他们一介商贾能有这个荣耀,真是太荣幸了。


    宋声又道:“不论是谁,但凡想出一份力的,都可以参与。全凭自愿,绝不强迫。”


    这话一出,这些人更是积极了。生怕被后来的人挤下去,赶紧说道:“大人放心,我们等会儿就把这个事办了。”


    开设蒙学班的资金有了,甚至还能募集到更多。宋声此举也是能够让更多的人投资进来,毕竟这些富商们本来就不缺钱,最是爱得虚名,他正好利用这一点让他们出出血。


    第二天宋声正式发布了重开书院的消息,还张贴了告示,详细说明了开设蒙学班的事,只要年纪达到标准,就可以免费入学。


    这个消息在整个肃昌都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很多农家人来问免费入学是怎么个免费法?是不是骗人的?会不会进去学了之后又开始要钱?


    为此宋声特地在告示牌旁边设置了专人讲解,说明此事。免费读书是免去了束脩费,吃饭是不包括的,还是要自己解决,或者自己拿钱在食堂里买饭吃。


    住宿也不是免费的,但是价格很低,比在外面租便宜许多。


    这是暂时实行的规则,宋声打算先试试。


    距离书院近的孩子可以在家住,只是每天需要早起。离得远的孩子可以选择住宿,这是需要交少量的住宿费。


    宋声暂时还没有办法做到所有的都全免,只能先怎么实行一下看看。


    这些还不是最让人震惊的,让人震惊的是无论男女还是哥儿,都是平等的,全都可以免费入学。


    这个消息出来之后,百姓们的反应各有不同。


    有的人说:“姑娘家家的读什么书,女子无才便是德,早早嫁人相夫教子才是正道。哥儿也一样!”


    也有的人说:“姑娘家和哥儿也能读书了,那是不是可以多学点东西,以后也能去大户人家里面做工,或者去当个账房先生,能学会一技之长。”


    还有的人说:“不知道这位宋大人又在搞什么东西,什么免费的蒙学班,有那精力,不如好好把心思放在书院上。瞧瞧咱们府城每年考上举子的有几个?还不抓点儿紧招几个好夫子来教书,净把精力用到这些没用的事儿上。”


    外面的声音褒贬不一,有支持他的也有不支持他的。他没办法统一所有人的思想,但这个事儿他已经确定了,必须要做下去。


    他也不管外头说什么,只埋头做自己的事情。


    书院已经完全修缮好了,慈溪先生夫妇已经住进去了。这是现在正值冬天,天气冷,又不适合招生,宋声打算等过完年正式开放书院,进行招生,不过在此之前,他得先把夫子们都招好。


    有慈溪先生的名头在,他放出去的招聘条件又好,不过一个月的时间,就物色到了好几位夫子。各个方面擅长的都有,四书五经,明经科进士科,算学律学,很快就招齐了。


    他没想到招的这么快,也惊讶于慈溪先生的影响力。即便这么多年过去了,只要他一出山,还是有很多慕名而来的人前赴后继的应聘。


    只是他这边进行的如火如荼,隔壁的州府书院情况就不大好了。


    宋声招的这些夫子们有好几个都是从隔壁州府的书院里跳槽过来的,师资力量突然不足,院长很是头疼。


    书院关乎着州府的门面,他们只能重新招聘夫子。得知怎么回事之后,还在背地里把宋声骂了一顿。


    宋声压根不知道这些事情,反正他放出去的招聘条件很丰厚,再加上慈溪先生的名头,他就不信招不来人。


    时间过的很快,翻过这个年头,转眼就开春了。


    书院还是叫做肃昌书院,院长一职暂时没找到合适的人,所以暂时由宋声担任。名誉院长则是慈溪先生。而书院也提前一个月开始招生。


    宋声本来还想着这是第一年,学子应该会很少。没想到报名当日,竟然有不少学子都来了。一部分是因为他们都是本地的,来府城上学别去其他的州府书院上学方便。还有一部分是冲着慈溪先生去的。


    书院这次开的很成功,有很多学子报名前来。


    但隔壁蒙学班就没这么热闹了。


    虽然报名的孩童也有不少,但几乎全都是男孩子。姑娘家没几个,哥儿也很少。


    宋声让人打听了一下,发现很多百姓们不支持姑娘和哥儿读书,认为他们读书是浪费时间,反正以后都是要嫁出去相夫教子的,还不如多在家学一学绣花,等以后到了婆家也拿得出手。


    这是当下时代的弊端,一时之间也没法改变,只能一点一点的影响。


    不过既然他设置了这个平台,那就不会放弃。姑娘家和哥儿只要来报名读书,他这里都会接收的。


    城西的一个农家小院里,一个约莫有八九岁的哥儿站的笔直,倔强的问道:“大哥二哥都去读书了,为什么我不能去?”


    他娘在院子里晾衣服,没吭声,孩子的爹说道:“他们是男娃,读书读好了以后可是能参加科举的,那是给你爹脸上争光,给咱们家光宗耀祖的。送你去读书,你能干什么?能参加科举吗?能让你爹我光宗耀祖吗?你说你读书有啥用,还不如在家里帮你娘做做饭干干活,再过两年等你大了,给你许个好人家嫁过去,后半辈子过得好一点。”


    “读书怎么就没有用了?我可以好好学算学啊,以后当个账房也说不定。还有律学,学了之后听说可以帮人打官司,当讼师,也能赚钱。为什么哥儿就一定要在家里相夫教子,就不能有一份自己的事业打拼吗?”


    “你不让我去读书,我偏要去。反正知府大人说了,读书是免费的,只要报名就都可以去。爹,娘,你们放心,吃住我不花你们一分钱,我自己去挣!”


    蒙学班又不要束脩,吃住也都很便宜,他去外面干几个月零工,总能挣到一些的。


    宋声不知道他如今的这个举措改变了多少姑娘和哥儿的人生,让他们从后宅彻底走出来,走到人前,活的比那些狂妄自大的男人更加精彩。


    十多年之后,有很多人都感激着宋声这个知府,他设立的蒙学班给很多人打开了另外一扇门,让他们活得更加自在,也多了更多的选择。


    甚至还有人小有成就之后一直感念他为肃昌的女子和哥儿们作出的贡献,特地著书立碑纪念他。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如今的蒙学班才刚刚起步,宋声每天因为蒙学班的事花费很多心思和精力,经常到很晚才睡。


    虽然人少,但还是招到了一些学生。团团和圆圆也全都去蒙学班读书了。


    谁都没想到,慈溪先生竟然亲自去给蒙学班授课,这让很多人都很惊讶。


    要知道很多秀才和举子都还正抢着要当他的学生呢,能被他指点一二,这得是多大的机遇啊!


    当然不能错过!


    于是蒙学班开学两天之后,陆陆续续又有不少孩子被送了过来,大多数都是家里稍微有些家底的人家送来的,都想让孩子沾一沾慈溪先生的名气。


    第304章 第 304 章


    就这样, 蒙学班招收的孩子比之前多了一些。虽然还是很少,但不至于太过空旷。


    不过蒙学班的开设,就像是一颗蕴含了巨大能量的石子, 投进了水里之后,荡起了层层涟漪, 由近及远。


    宋声每天的事务越来越繁忙, 但他仍旧会抽空去蒙学班看看。


    慈幼院里那些到了年纪的孩子都被送到了蒙学班中学习,虽然慈幼院离得有些远,但中午有人接送他们回去慈幼院吃饭,晚上再接他们回去睡觉。


    慈幼院的孩子白天过去了大半, 陆清这边终于能歇一歇, 轻松不少。


    不过他也没闲着, 如今酸辣粉的铺子已经开了好几家,全都叫陆记。下面的每个县城里都开了分号, 再加上陆清还把在京城开的奶茶铺子也在这开了起来, 有好几家分铺, 名字也都叫陆记。


    眼瞅着他这生意越做越大,陆清琢磨着要不要开一个商行,把所有陆记的店铺融合在一起,打响陆记的招牌。


    如果有机会,他还可以把商行开到全国各地,按照相公的话来说, 就是做成全国连锁。不论去到哪, 都能看到他们陆记的招牌。


    生意的事情他一直在忙着, 但抽空之余, 还会帮宋声分担一些事情。


    蒙学班的孩子虽然不多,但只有慈溪先生一个人教学, 难免有些不好管束。所以宋声还给他配了一个帮手,专门配合他的,称作助教。


    而陆清则是操心着蒙学班孩子们的吃喝,还有平时的安全等等。


    夫夫两个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这蒙学班办的倒是比想象中的更加顺利一些。


    只是过程中也有一些闹心的,中途有好几个父母来找孩子,说是要带他们回家,这书他们不读了。


    陆清一问才知道,这几个孩子都是自己偷跑出来上学的,家里头的父母根本不同意,这才要强行把他们拉回去。


    都是八九岁的年纪,里面还有一个十一二岁的,这些毫无例外都是姑娘和哥儿。


    这个年纪的姑娘和哥儿在家里已经能充当半个劳动力了,出来上学就相当于一天什么活都不干,当爹娘的大多数都是不乐意的。


    可是孩子想读书,有些倔强的当场就跟父母吵了起来。扰了蒙学班的秩序,陆清让人过去劝说。


    陆清听到其中一个孩子声音洪亮,看到眼睛里透露着倔强,他说:“阿爹阿娘,你们要是嫌我在家不干活,那我五更就起来给猪割草,早上出门之前我会把草料都铡好,把家里的水缸也都挑满,晚上回来吃完饭我洗碗,这样可以让我去读书吗?”


    陆清都不忍心听下去了,旁边围观的人也纷纷劝道:“孩子这么懂事,想读书就让他去吧,何必这么为难孩子呢?”


    那对爹娘脸上也没什么好脸色了,他们站在这里倒是让不少人都看了笑话,尤其是孩子她娘,刮了围观劝说的人一眼,道:“我呸!我看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怎么不让你家闺女去读书啊?轮到你你也不见得能这么大方!”


    “哎你怎么说话的,我不就劝了一两句吗,你至于发这么大火吗?谁站着说话不腰疼了,我也是有闺女的人,不争馒头争口气,今天我把话放这,我闺女要是愿意去读书,我就让她去读,绝不拦着!”


    陆清没想到你一言我一语的,事情还能发展成这种地步。


    他找了几个人过来专门协调了一下,好不容易把人都劝走了。


    那个想要读书的姑娘他没劝走,姑娘有志气,想读书那就去读吧。他反过来劝了那对爹娘。


    那夫妇俩人一看是知府夫人出面开口了,也不好意思拒绝,面上虽有为难,还是同意了闺女去读书。


    在这半个月里,蒙学班又陆陆续续的进来了一些学生,他们跟原先那一批入学的孩子学习的进度不同,为了方便教学,将他们分了班。


    至于算学和律学,宋声是请了两个秀才来教的,有听不懂的可以主动问,以后用来打算盘也够用了。


    半个月后,书院蒙学班的大门外站着一个八九岁的哥儿,浑身灰扑扑的,也不知道是从哪里过来的,小脸脏兮兮的。他在门口坐着,小心翼翼的都听着里面的讲课内容。


    圆圆也在蒙学班上课,他不怎么爱学习,上课听着听着,注意力就被外面的动静吸引去了。


    门外有一个小身影鬼鬼祟祟的,他都盯他好久了。中间小课堂休息的时候,他第一时间就出了门,看到一个跟他差不多大年纪的哥儿,身上脏乱的厉害,在门口小心翼翼的坐着。


    圆圆觉得奇怪,问道:“你怎么不进来听课啊?在外面站着做什么?”


    他这么一问,对方看他身上白白净净的,怕考得进来把人家的衣服弄脏,往后退了两步。他抓紧了自己手里的这几个铜板,在心里估摸着算了算能够吃几顿饭,说道:“这里可以学几日,然后休息几日再过来吗?”


    宋声正巧今天有空过来看看蒙学班的情况,被他听到这话,他走上前去问道:“你是有什么难处吗?可否说给我听听?”


    圆圆看到自家爹过来,总想扑上来要抱抱。可阿爹交代过他,在书院这里,看到自家爹要叫大人,不能喊爹。圆圆无奈的撇了撇嘴,乖乖的叫了一声大人好。


    刚才说话的哥儿听到圆圆喊大人,扭头一看,认出这是知府大人,在家里跟爹娘吵架的那股子劲一下子消失不见了,他紧张起来,结结巴巴的说道:“回、回大人,我,我钱不够,爹娘不给钱,这是我花了半个月的时间自己赚来的,只够吃几天的饭。”


    宋声沉默了,蹲下身来仰头看着他,伸手帮他擦了擦脸上的灰,温和的笑了笑,说道:“有一颗求知求学的心,已经很好了。以后在这里吃住不收你钱,回去把身上洗干净换身干净的衣服再来吧。”


    哥儿的眼里一下子变得晶莹闪烁,他感激的点点头,“多谢,多谢大人,我一定会好好读书的。”


    “你叫什么名字?”


    “回大人,我、我叫徐嘉。”


    “徐嘉,是个好名字。”


    徐嘉眼睛更亮了,第一次有人夸他的名字好听。爹娘偏袒大哥二哥,让他们来读书,刚才他都看到了,他们就在里头坐着跟夫子读书,为什么他们可以自己就不可以?


    半个月前与爹娘闹了一场,说要靠自己的双手去挣钱给自己读书,可他还是低估了他自己,以他现在的年纪,能够找到的活少之又少。而且人家看他年纪这么小,很多都不愿意要他,最后愿意要他做工的,也只勉强给了一半的工钱。


    就是他手里的这些铜板,他都算好了能吃几顿饭了。打算到时候如果钱没了,他就请几天假,再去干活去赚钱,大不了回来他再辛苦一点把之前落下的课都补上。


    没想到他今日遇上了传说中爱民如子的知府大人,天知道刚才他有多紧张,知府大人让他免费在这里吃住读书,他上辈子是积了多少德才能有这样的好运气呀!


    他得更加努力读书,虽然参加不了科举,但他坚信身为哥儿并不只有嫁人相夫教子这一条路可走。


    他听说知府夫人也是个哥儿,可是他开了好多家陆记食铺,慈幼院也是他在经营。并不是完全依附于知府大人生活,他自己也很厉害,活的很精彩。


    他也想成为那样的人,不想一抬头只看到围着灶台的柴米油盐,不想看到的只是后院那一小块四四方方的天地。


    俗话说得好,有志者事竟成。徐嘉,这个名字在多年后将成为一个传奇。


    第305章 第 305 章


    肃昌府附近的滑县, 苏家大郎正顺着滑县去肃昌府,他之前都在外求学,听说慈溪先生出山了, 还开了肃昌书院,如今他就在书院里当院长, 到肃昌读书还方便一些, 他干脆就来了。


    他年底回来后听说了肃昌的事,去年又是修路,又是办厂,肃昌跟以前大变样了。


    他在路上走, 还碰见了三三两两的商人, 看着不像是专门来肃昌做生意的, 像是路过这里。


    这几个商人已经好几年没有来过肃昌了,对路也有些不熟, 走了一段之后, 发现这里的路修得平平整整, 路上行人也多,两边修剪的花草也好看。跟他记忆里的那条路完全不同,还以为是走错了,就去问了路边茶摊的老大爷。


    “大爷,这是去往肃昌府城的路吗?”


    大爷笑呵呵的点了点头,“是啊, 就是去咱们肃昌府城的。”


    这几个商人十分震惊, 肃昌不是有名的穷地方吗, 怎么还能修这么好的路。


    见他这么惊讶, 旁边有路过的本地人热心的说道:“老哥,你肯定不是本地的。本地人都知道咱们肃昌修了路了, 去年就修好了,这路走着得劲儿着呢!”


    “看我们家,之前就是做赌石生意的,我这一板车拉的都是石头,全都是要到城里铺子里面现开的。这玩意儿沉,平时意思也就运一袋过去,费劲的很。再碰上不好的石料,压根挣不着啥钱,还白费力气。”


    “现在可不一样了,这一拉就能拉一车,赚的也多了。”这人说的实诚,应该没少在山上拉石头,整张脸晒得黝黑,咧嘴一笑,一口白牙显得十分突出。


    苏家大郎也在这茶摊歇脚,自然听见了他们的对话。他虽然早就听家里人说过了,但这还是头一遭亲眼所见,心里头说不震撼是不可能的。


    茶摊的老大爷也跟着说道:“那可不,咱们这里的路跟以前可不一样了,齐整整的好看又好走,宽敞又明亮。”


    说完后老大爷想起最近城里的热闹事,又说道:“你们还不知道吧,马上就是春日上的花朝节了,咱们知府大人在城西靠近码头那块搞了一个灯会,那里沿着河建了许多小房子,卖什么的都有。晚上灯亮起来可好看了,好多人都去哪儿逛,还可以游船。你们要是去了有空的话也可以去看看。”


    老大爷说的这个花朝节灯会游船,是宋声刚规划建起来的商业街,房子改造的自然是古香古色,还添加了一些比较特别的建筑特色。


    两边的店铺卖什么的都有,才开放没多久,就已经热闹起来了。还有很多附近的人慕名而来,专门来游湖看景。


    宋声想打造一条文化商业街出来,能够吸引游客前来消费,把文化旅游业做起来。


    这些外地人听到老大爷说的话,对这个花朝节灯会以及游湖的热闹更感兴趣了。


    宋声也想把地方打造的更好,耗费了不少精力和银子进去,毕竟这以后有可能就是肃昌的门面或者地标性建筑了。


    一传十十传百,肃昌附近的人最近的人都有一项新奇的事,那就是去看花朝节灯会,一连有十几天,错过就没了。


    一波接一波的人去,行商的人来来往往,他们也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别致的景色,在外面可劲儿的吹嘘自己看到了多么美的场景,很快吸引了不少外地的人前来旅游打卡。


    这一来他们就发现了这个地方别有商机。


    有家陆记的铺子卖的酸辣粉格外的好吃,还有从石料铺子买的石头开出来的翡翠料子也好的紧,首饰铺子里的首饰样式跟其他地方的也有所不同,都很有当地的特色。


    一时之间慕名而来的人更多了,肃昌一下子变得人挤人起来,商业街也有了个别称,叫做锦绣街。锦绣街不但人多了,这一片得老百姓挣的钱也多了。


    而锦绣街外正停着一辆十分金贵的马车,马车上的人撩开帘子看了看,这地方当真热闹。不过他已经见过了江南各地的繁华,对他来说这么热闹还真不算什么。


    但有一物吸引了他的注意,他注意到这条街上盖的房子全都是红墙黛瓦,整整齐齐看着十分特别。


    杨二郎下了马车,车边的小厮跟上去,一块进了锦绣街。


    这里卖的东西的确有些特别,大多都是当地的特产,别的地方没有一模一样的。


    尤其是那个酸辣粉,闻起来很香,但是看着好辣,他有点怀疑这东西吃了真的不会拉肚子吗?


    可是看排队的人那么多,他又忍不住想尝一尝。


    “客官,来一碗不?”店门口的小二热情的招呼着。虽然他们店里面已经有很多人了,但对他们来说当然是客人越多越好啊,所以要不停的招呼着,这样才能赚的更多。


    “主子,要去尝尝吗?”


    “你们这上头有雅间吗?”杨二郎问道。


    小二摇摇头,“抱歉客官,咱们这里都是小座,没有雅间的。”


    要知道他们这块的地皮可贵了,楼上只有两件雅间,其他全都是堂客散座,这样容纳的人多。雅间早就被人占了,后面还排了好几桌客人呢。


    “罢了,找个空地方先坐吧。”公子发话了,小二看他的衣着不似寻常百姓,赶紧麻溜的收拾桌子将他引进门。


    “我想问一下,你们这里的房子,为何墙都是红的?”


    小二一边忙一边说道:“因为是用红砖砌的墙啊。”


    “红砖?”


    “对啊,你是打外面来的吧?我跟你说,我们这里可是有外面买不到的好砖的!这红砖是用我们知府大人琢磨出来的法子烧的,听说是用泥巴烧制的,成本低价格也低,用它来盖房子,那是再好不过了。而且它硬度也高,盖出来的房子又结实又好看,这砖现在可抢手了。”


    杨二郎十分惊讶,他从前在外面游学,也算是见过不少世面了,还是头一次看到有这种砖。


    看他脸上的惊讶,小二脸上的表情隐隐自得起来,像是与有荣焉一般,开始吹嘘着这几年肃昌的变化。


    “你知道大名鼎鼎的慈溪先生吧?他现在就在我们这里的书院当院长呢!厉不厉害?”


    杨二郎听完之后,果然更加震惊了。


    慈溪先生他当然知道,因为他曾经就拜过他的门下,想让慈溪先生收他做学生,可惜被拒绝了。


    只是不是听说他已经隐居多年了吗?怎么会在这里的书院任职,这小二莫不是在说大话吧?


    第306章 第 306 章


    很快杨二郎就知道店小二不是在说大话了。这么大的事情, 他随便一打听就能知道,更何况他压根没有打听,就听到客栈大堂里的食客们提到了慈溪先生。


    “你们说, 慈溪先生怎么会同意去教授蒙学班的那些毛孩子呢?他冠着书院院长的名头,不应该以书院的学子为主么, 咱们这些学子才是未来的国之栋梁啊, 要是他多指点一二,说不定今年明年科举咱们书院中举的人数就能超过隔壁那几个书院,也叫咱们肃昌扬眉吐气一番才是!”


    说这话的是身上穿着的衣服一看就是书院里的学子,只是话语里十分看不起蒙学班, 一脸义愤填膺的样子, 还在这种人来人往的场合里说这种话, 也不怕被有心之人听了去。


    他们这一桌坐了好几个人,都是一样的着装, 应该都是书院里的学子, 逢休出来吃饭的。


    他旁边有个人拽了拽他的衣袖, 低声说道:“你快小点声吧,再怎么样慈溪先生也是咱们的名誉院长,要是被别人听到了不好。”


    这人嘟嘟囔囔地说道:“我也是心里抱不平嘛,本来就是因为慈溪先生才来咱们书院的,结果去了之后教咱们读书的却不是他,他反倒去教那群毛孩子去了。也不知知府大人是怎么想的, 这不是大材小用吗?”


    “是啊, 蒙学班都是一些八九岁的毛孩子, 甚至都没几个童生, 我也搞不懂为什么慈溪先生要去教蒙学班。咱们知府大人当时也不知道是怎么说动的他,都下山来了, 怎么还不教书院呢!”


    “慈溪先生可能有自己的考量吧,咱们毕竟刚来没多久,也许他想考察一下大家也说不定。其实咱们书院的夫子们教得还可以,都是咱们知府大人从别的书院挖来的,我觉得即使没有慈溪先生,有夫子们教咱们也够了。”这人劝说着。


    心里有意见的其他几个学子都没吭声了,他们也知道知府大人请来的学院夫子水平都不错,教他们绰绰有余了,可毕竟慈溪先生这么厉害的人在这里,没有得到他的授课,他们心里总是愤懑不平的。


    好在他们吃饭的地方声音嘈杂,大家各自聊各自的,没什么人关注旁的人说什么,不然旁边肯定有人跟他们吵起来。


    杨二郎却不然,他坐大堂里吃饭就是想多打听打听信息,进了城之后他发现这里的变化太大了,跟曾经他来的肃昌简直不是一个地方。


    他的座位刚好离那几个说话的学子不远,就在他们后面,刚才他们的谈话他自然是听到了。


    此时令他更加好奇的是,蒙学班是什么?听他们话的意思不难推测,这个班里的孩子年纪都不大,慈溪先生下山后是去给小孩们当夫子去了吗?


    还有一件事让他颇为在意,原来慈溪先生不是自己想通了下山来的,而是被这里的知府说动才下山来的。他更好奇了,这个知府到底是何许人也,竟然能说动慈溪先生下山。要知道他当初来的时候可是带着满满的诚意和谦卑恭敬,慈溪先生也没有同意他的建议。


    他来的路上就知道肃昌换了新知府,就是不知道是何人,他本来想打听一下知府的名讳,可惜路上遇见的茶摊大爷和过路的行人言语间对这个知府很是恭敬,一说他的名讳,他们都避而不答,说知府大人的名讳他们不敢直呼,怕冒犯了他。


    于是这一路走来,杨二郎听说了不少事情,百姓们一口一个我们大人咋咋咋,我们大人如何如何,除了很少的言辞是叙述事实情况的,其他大多数言论都是吹捧的,诸如我们大人英明神武才高八斗巴拉巴拉一大堆,甚至都不带重样的。


    而且还不是一个人这么说,一说起这个知府大人,就会有几个百姓扎堆一起吹捧,听得杨二郎人都麻了,他是想探听一些有用的信息,不想听他们一个劲地吹他们知府大人的彩虹屁。


    但这也让他领悟到一个让人讶然的事实,那就是这个知府大人,在肃昌百姓心中的威望实在是太高了,在这些百姓的眼中,他们知府大人做什么都是对的,不管三七二十一,只管跟着知府大人就对了,他说干啥他们就干啥,简直就是指哪打哪,还不允许别人说他的坏话。


    他在入城的路上就见到过一个经商的人,不知道他先前遭遇过什么,就随口说了一句天下当官的心都一般黑,没准这个知府那些好的表象都是用来欺骗人获得民心的。


    就这么一句话,这人就连糟了好几个白眼,就连开茶摊的老大爷都不给他倒茶了。


    这里的民心所向可怕得吓人。


    可杨二郎实在想不出,这到底是哪位爱民如子的官员,能得如此民心,按道理说肯定都传得老远都知道了啊。


    他在这里的铺子坐着吃了碗酸辣粉,把他辣得直喝水,不可否认,这味道是真的好吃,和他吃过的所有吃食都不同,怪不得这铺子的生意如此火爆。


    这个杨二郎出身是很不一般的,乃是弘农杨氏的嫡次子,姐姐是陈王妃,姑母在宫里当妃子,是四妃之一的宜妃,单从家世来看他的出身比着旁的世家子来说还是尊贵不少的。


    但他们杨氏一族并非什么文人底蕴深厚的家族,也是后来居上的,但在读书一道上还是比不过那些百年传承的家族,比如清河崔氏,这才是真正的清贵。所以杨二郎十几岁就看遍家中藏书出去游学了,他是世家子,不需要考科举就可以蒙家族荫庇入宫做官,是以这几年他一直游学在外遍访名师,就为了有朝一日能够施展才华抱负。


    如今游学归来,大好河山他也看了个遍,从江南走到江北,再从豫州走到北地,绕了一圈路过肃昌,打算从这里去青州,再走通州回京。


    没想到在肃昌停下了脚步。


    他不是没有来过肃昌,几年前他就来拜访过一次慈溪先生,那时候的肃昌他很是看不上,也很心疼这位博学多才的先生,觉得他在这里隐居不仅是浪费了自己的才华,生活条件也不好,时间长了会疾病缠身。


    那时的他是很瞧不上肃昌的,就劝先生不要在这里隐居,如果想辞世隐居,他完全可以给他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居住。


    但却被拒绝了。


    慈溪先生当年在京里发生的事他大概知道一些,也猜到他是被冤枉的,不过当时他在外游学,来不及赶过去。


    后来他赶回去后慈溪先生已经回到了江南,他想着这个时候出现也好,毕竟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难。这个时候他出现帮一帮,肯定会感动先生,先生也能顺道收他为弟子了。


    可他一路追到了肃昌,还是被拒绝了。


    这么一想,杨二郎心里渐渐心有不平起来,这个肃昌知府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他出面就能说动慈溪先生下山来,还去了书院里。


    不得不说,杨二郎心里有几分嫉妒。这些年在外游学他也学了不少东西,自认为自己如今是个有大才的人,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就被人比下去了呢。


    他对肃昌知府这个人更感兴趣了,一定要去拜访一下。不过在他拜访知府之前,他要先去一趟书院,见一见慈溪先生。


    还有这个蒙学班,他从未听说过这个说法。不过光是听字面意思也能猜得到这是个什么班。小孩子就小孩子吧,也许慈溪先生现在的想法跟以前不同了,想从小娃娃开始教起。


    他现在还是有机会的,慈溪先生的才华大家有目共睹,虽然已经过了十年,但想要拜在他门下的人还是趋之若鹜。


    宋声并不知道肃昌来了这样一号人物,锦绣街才刚刚开业不久,他每天都要花费大量的精力在这上面,这条街是他费尽心思打造的商业步行街,而且还是靠湖岸,景色优美宜人,是准备打造成地标性景点的,定然要多花一些心思。


    杨二郎在锦绣街整个转了转,发现这个地方还真有些特别,不论是建筑还是做生意的小贩,都跟他去过的其他地方不一样。


    把整条街都转完之后,他打听了一下去书院的路,然后带着随从径直去了书院。


    路上杨二郎又打听了一下关于蒙学班的事,这不打听不知道,一打听吓一跳。这个蒙学班竟然是免费开办的。而且这里面很大一部分的学生都是来自慈幼院的孤儿。


    对于他来说,新的问题又来了,慈幼院是什么地方?


    这些消息对他来说不难打听,他很快就得知了慈幼院是一个孤儿收容所,里面收了很多无家可归的孩子。


    慈幼院是知府夫人负责修建的,周围的人提起他来也都赞不绝口,夸他是个好的贤内助。


    杨二郎一开始觉得没什么,但听人说这竟然是个哥儿的时候,他惊讶了。要知道他们家中的那些哥儿除了会涂脂抹粉小声嘤嘤之外,旁的无甚用处,没想到这个知府夫人这么厉害。


    “看到城里陆记的招牌没有?陆记酸辣粉,陆记麻辣烫,还有那个叫做一枝春的铺子,都带有陆记的标识,这些全都是知府夫人坐起来的生意,厉害吧?”


    这人说起这些话来的时候十分自豪,仿佛这些铺子都是他家开的一样与有荣焉。


    杨二郎着实是没想到一个哥儿竟然这么能干,经营了这么多家生意。


    第307章 第 307 章


    杨二郎吃过饭之后在客栈开了一间房, 吃过饭之后休息了一会儿就出门了。


    他去的自然是书院。


    时隔多年不见慈溪先生,他也想过去看看当年那个不听劝的老先生现在变成什么样了。


    然而到了书院,他却没能进去。重开的肃昌书院跟以前可不太一样了, 如今的规矩不是里面的夫子或者学子,是进不去的。


    不进去怎么能见到人?还有一个法子, 就是等里面的人出来。


    但杨二郎显然没有这个耐心, 他在书院旁边等了一会儿,门口守着的人还是不让进,他就没再等了。反而是朝着旁边的蒙学班走了过去。


    蒙学班就在他所在地方的一墙之隔,里面孩子们异口同声读书的声音十分响亮, 另外一个有些年迈的声音听起来很像慈溪先生。这么看来, 铺子里头那几个学子说的没错, 慈溪先生去教小孩子去了。


    不说他们想不明白,杨二郎自己也想不明白, 小孩本来就比较难管, 教她们不是更费工夫了吗?


    而此时的蒙学班, 慈溪先生教他们正在读的是千字文,而他们这些孩子里面有一些跟团团和圆圆一样先前上过两年学堂,所以千字文对他们来说十分简单。


    慈溪先生也知道这小孩子中有一部分有基础,所以每次教学的时候除了千字文,还会讲一些比较深的内容。


    毕竟读书不全是为了学习知识,也是为了学怎么做人。慈溪先生见多识广, 很多东西从他嘴里讲出来幽默风趣, 完全不似古板的夫子一般呆板无趣。


    而通过这一段时间的接触, 慈溪先生已经对他这个班上的孩子们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条件大多都一般, 但还算勤奋刻苦,读书的态度也端正, 这让他每天教授起来轻松不少。


    时间一长,孩子们的资质如何自然就显现出来了。


    在这些人里面,慈溪先生最喜欢的学生是团团,他有一种见猎心喜的感觉,这个孩子实在是个好读书的好苗子,他还是跟多年前一样不忍见明珠蒙尘,看到有好苗子总是会忍不住指点一番。


    若不是他早先发过誓不再收弟子,他肯定是要把这个孩子收下来亲自教导的。世上真正过目不忘的人寥寥无几,这宋明翊就是其中一个。有这个长处在,在科举一道上不论背什么书都事半功倍。


    杨二郎不知道慈溪先生对一个八九岁的孩童有如此惜才之心,甚至还萌生了想要再次收徒的念头。


    今日没等到人,他也不着急,实在见不上就算了。不过途经此地,此处变化这么大,游览两日也算是长长见识。


    他得让家里打听一下这肃昌的知府是个什么样的人物,竟然这么受当地人的吹捧,他冷眼瞧着这里的百姓们恨不得要给他塑个雕像供奉着了。


    若是个没什么靠山的,他可以举荐到族中,他们族里有不少都在京中做官,如果能够吸纳这样的人才为他们所用,岂不是更好。


    杨二郎对于宋声的靠山一无所知,在当地待了两天打听之后终于得到了一些消息。


    一,此人名叫宋声,前些年科举的状元郎,出身于微末,是个寒门之子。


    二,这人很有才华,不仅会读书,还会治理地方。听说走马上任的路上就遇见了一桩河伯娶亲的荒唐事,硬是没有服软,冒着生命危险把这事儿解决了。


    三,这人的夫人是个哥儿,育有一子一哥儿,很有生意头脑,这几年在这边经营的生意越做越大,听说还跟军中有合作。


    杨二郎越打听越觉得这夫夫两个人都是人才,动了招揽他们的心思。


    他们杨氏虽是名门士族,但这些年圣上有心削弱士族,家里在京为官的人虽然不少,但保不齐后面会出什么事。多吸纳一些寒门官员进来,也能稳固一下家族的地位。


    他想了想,盘算着寻个机会拜见一下这个宋知府。


    而此时的宋声和陆清压根不知道他的想法,他们一个忙着衙门的事情一个忙着生意的事情,压根没有心思想别的。


    晚上宋声从衙门回来之后先吃了个饭,然后照例先去看了看两个儿子,最后才回到房中。


    陆清现在已经不做针线活了,白天忙了一天,这两天还要忙着给沈植再交一批货,吃过饭了他还在打着算盘算账。


    算盘珠子布拉布拉的响,宋声坐到他旁边,按住了他的手,低头凑上去亲了两下,一手揽着他的肩膀说道:“别忙活了,白天忙晚上忙,也不怕累坏了身子。”


    陆清抬头斜睨了他一眼,眼尾微微翻动,“相公说的轻巧,这么多过两天可都是要给人家大爷送过去的,再不赶紧算出来,就赶不上了。”


    宋声才不管那么多,干啥也不能累着自己的夫郎,他道:“赶不上就赶不上,让他再等两天。”


    陆清轻捂着嘴笑了笑,“好好好,那就再让他等两天吧。”


    “锦绣街这段时间营收如何?租那些铺子的城中富商们有没有闹事?”他闲聊提起道。


    锦绣街刚开始修建好之后,因为租金高,一开始没多少人愿意租。毕竟这条街虽然挨着河边,但其实地处城西,人流量并不多,把店铺开在这儿很容易亏本。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一开始没人愿意租。后来宋声跟那些人说可以让他们先试租一个月,这一个月如果铺子不赚钱,就不收租金。但如果赚钱了,要按照他们营收的比例交租金。


    至于这个比例是多少,可以再商议。宋声特地办了个灯会吸引了不少人过来,我这条街上开的美食铺子也多,陆清更是把酸辣粉,麻辣烫,还有一枝春的奶茶全都开在了这条街上。


    尤其是这个地方的夜景更为优美,沿河而建的商铺地势高的地方都盖了不止一层,宋声特地让人找了当地比较厉害的建筑工匠,盖了几座三层楼的酒楼。


    晚上把街上的灯笼全都点亮,晚上坐在楼上看夜景看河景,岂不美哉?


    宋声把这条街按照旅游景点打造的,试运营了两个月,生意不是一般的好。如今是第二个月,那些原来租铺子的人都争着抢着要续租。而原来举棋不定没有抢先租铺子的人悔死了,早知道他们也弄上一件试试了,谁曾想这块儿的生意竟然这么好。


    两个人清洗完之后躺在床上,还没有太多睡意,陆清趴在宋声的怀里闭目养神一般说道:“相公,有时候我真的很佩服你,把肃昌这里建设的这么好。现在我每次出门,都有老百姓上前热情的跟我打招呼。看得出来,他们很爱戴你。有时候我会忍不住想,如果当初我嫁的人不是你,如今的我会是个什么样的光景?”


    宋声揉了揉他的头,温柔的亲了亲他的额头,“你又在胡思乱想了,你不嫁给我还要嫁给谁?我不同意,你肯定是要嫁给我的。不光这辈子,下辈子我也非你不娶。”


    陆清噗嗤一声笑了,相公现在脸皮越来越厚了,这般肉麻的话都能说出口。


    两个人东拉西扯了一些家常,陆清想到什么说什么,这会儿他突然想起一个事情,说道:“相公,我看慈溪先生对咱们家团团态度不太一般,每回上课总是提他回答问题,有时候还会临时给他加一些课业,教导他感觉要比其他人严格一些。”


    其实这些陆清本来也不知道,是有一次放学后团团好久才回来,晚上他问了一嘴才知道的。不过这些并不是团团说的,而是圆圆这个小话唠说的。


    宋声听完之后说道:“慈溪先生大概又起了爱才之心吧。咱们团团的确是个读书的好料子,跟我一样,读书过目不忘。而且他性子从小就沉稳,适合走科举的路子。”


    “那咱们团团以后是不是有机会能拜慈溪先生为师啊?”陆清问道,虽然他也知道自己先生曾经发过誓不再收弟子,但他作为一代大儒,谁不想自己的孩子能够得到他的青睐呢?


    陆清自然也有这方面的私心。


    宋声摇摇头,“不见得,慈溪先生为人还是很有原则的,既发过誓,应当会遵守誓言。”


    陆清也没失落,“也罢,收不收弟子其实也不影响什么,左右咱们团团和圆圆现在都能跟着他读书,已经挺荣幸的了。”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这才缓缓入睡。


    京城,皇宫。


    肃穆威严的皇宫日复一日的立在这里,向人们展示着这个国家统治者的威严。


    此时的一国之君已经缠绵病榻半年有余了,原先的大朝会三日一次,也因为皇帝的精力和身子不济,改成五日一次了。


    这会儿早朝刚过,景帝刚回到勤政殿中,就感觉浑身疲乏无力,身边的刘德福赶紧把他往旁边的卧榻上扶。


    然而景帝绝摆了摆手,想去书案前坐着。


    刘德福赶紧皱着一双眉劝道:“我的陛下哟,你还是赶紧去榻上歇会儿吧,这会儿可不敢再去看褶子老累了。您不在乎自己的身体,老奴还在乎呢。”


    景帝似乎是习惯了,也没太强硬非要去书案前坐着,就依刘德福的话到榻上靠着了。


    刘德福结果旁边干儿子递来的茶,给景帝递了过去。


    景帝不太想喝茶水,让他先放在旁边的小几上,自己先闭目养神躺一会儿。


    不知道过了几柱香后,景帝醒了,问道:“几时了?”


    “回陛下,巳时了。”


    “扶朕起来吧。”


    刘德海把人扶起来,景帝又道:“中间有人来过吗?”


    “回陛下,敬王殿下来了,被老奴挡回去了。”


    “哼,他倒是来的勤快。”景帝不大高兴的说道。


    自从景帝身体不好之后,处理政务的精力日益不足,他让太子监国,皇长孙一块学习处理政事,这段时间,敬王一党越发的不安分了。


    李德福不敢吭声,这些说起来都是皇帝的家事,他可不敢多嘴。


    好在景帝没在这种事儿上问他话,不知道想到什么,转而问道:“宋声那小子在肃昌有几年了?”


    这个问题就是李德福擅长的区域了,他道:“回陛下,四年多了,今年是第五个年头了。”


    “快五年了啊……时间过得可真快呐。”景帝感叹道。


    自从身体不太好之后,太医说他不宜操劳,把国事交出去之后,他已经许久没有过问过宋声在肃昌如何了。


    这是他丢出去磨练的一把刀,也不是现在磨的如何了。


    他又问道:“近来肃昌如何呀?”


    这个问题涉及政事,李德福自然也是答不上来的,他把能回得上话的人叫来了。


    皇上的耳目遍布天下,尤其是肃昌,景帝更加关心一些,只要他想了解,随时都能听到那边的消息。


    然而听过暗卫的禀报之后,他还是惊讶住了,宋声把肃昌弄的变化也太大了些。


    书院让他给重开了不说,还搞了个什么蒙学班,他从来没听过什么蒙学班,只是他这么一弄,肃昌的钱袋子还够用吗?


    还有那个什么锦绣街,也亏他想得出来这般点子,真是不遗余力的搜刮钱财呀。


    但虽说是一门心思的敛财,但景帝却丝毫没有生气,反而还担心宋声那边钱还够不够用,他这花销也太大了些。


    听说他的夫人还开了个慈幼院,专门收留那些无家可归的乞儿,嗯,也是个好孩子,善良懂事。


    李德福不动声色的观察了一下景帝的脸色,然后挑拣着自己听说的一些消息说,“老奴觉得这小宋大人还真是能干,听说他那边还烧出了什么红砖,这砖呀又结实又好用,重要的是还便宜。消息都传到京城来了呢,大家都在好奇这砖是咋烧出来的。”


    景帝笑了笑,“这就是他的本事,他琢磨出什么来朕都不奇怪。”


    “他这又是修路又是盖房子的,还重开书院,在肃昌过的是风生水起。朕瞧着他这是翅膀硬了,瞧瞧在肃昌过得多逍遥自在,朕看了都要羡慕,四五年过去了,朕看他这是都快忘了京城在哪边儿了。”


    李德福看得出来,景帝说这话的时候,面上虽然看着严肃,但眼底还是有着一丝笑意的。


    他揣摩了一番景帝的意思,托着个笑脸说道:“这时间是长了些,小宋大人的确有些不像话了,陛下合该把他召回来好好教导一般才是,让他长长记性。”


    他说这话可不是指责的意思,他听得出来,陛下是想召宋声回京了。


    第308章 第 308 章


    调任回京也不是那么好调的, 按照宋声如今的职位,到了年底就可以回京述职了。他在地方上的功绩会由吏部进行评判,不管是升迁还是左迁, 亦或是原地不动,都要经由内阁拟定好名录给皇帝参阅。如果有突出政绩的, 也可以由皇帝直接题录。


    宋声到肃昌之后励精图治, 这几年过去,肃昌的变化有目共睹。特别是肃昌的特产粉条已经卖到了全国各地,京城中有不少达官贵人都喜欢吃粉条。


    这么一来,倒是有不少人都看到了肃昌这些年的变化。所以皇帝如果以此为由, 直接调他回京也是可以的, 毕竟有正经的名头在, 宋声又的确有突出政绩,把他调任回京, 也能堵得住悠悠众口。


    只是调回京城之后想要给他合适的职位就不太好办了。


    景帝把他外放出去, 一是想看一下他的能力究竟有多大, 二是想培养一个纯臣,为以后进内阁做准备。


    如今朝中各大尚书并没有空缺,各部侍郎又不够看,把他直接调入内阁,朝中定然有不少人反对,说他资历浅, 还需要再多历练历练。


    景帝心生感叹, 即便他作为一国之君, 有时候也不能任性妄为。破格进内阁属于一跃三级, 纵然有过先例,但那是对整个江山社稷有突出贡献的举足轻重般的人物, 宋声仅仅是在肃昌做了几年的知府,还不足以能够让他破格进入内阁。


    “罢了罢了,不说他了,你给朕读几个折子吧。”景帝道,他虽说是放下了国事,让太子监国,但他是个爱操心的,便让那个送了一部分内阁过来,都是些不打紧的,没有折子在书案上放着他心里不踏实。


    李德福照做,他读折子读的慢,声音又偏柔,读起来跟催眠曲似的,景帝没一会儿就歪着头睡着了。


    他悄悄的给景帝身上盖了被子,然后静静的退了出去。


    九月中的阳光还夹杂着少许浓烈,下面候着的干儿子十分有眼色的上前询问道:“干爹,您去歇会儿吧,这儿有儿子帮您守着。”


    李德福看了他一眼,没应下,说道:“难为你有一颗孝顺的心,只是陛下觉浅,我得在这儿伺候着。”


    这些日子太子党和敬王党派之争愈演愈烈,但皇帝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一般,丝毫不过问,任由他们在底下争斗不停。


    他们这些当太监的消息最是灵通,莫说是整个皇宫,就连宫外的消息他们也知道的不少。


    李德福把这些日子的党派之争看在眼里,只是他默不作声,像他这种在皇帝身边的老人,想要拉拢他的数都数不清。


    但他一直都冷冷淡淡的,不论是对太子还是对敬王,从来都不偏帮任何一方。


    想起刚才陛下说的话,李德福多少也能猜到他的几分心思。


    小宋大人还真是深得圣心,做了五年的地方官,竟还能让陛下时不时的把他挂在嘴边,当真是个有本事的人。


    想起自己与他有过的几次接触,李德福笑了笑,这样淳厚的人就该有泼天的福气。


    自己要是有这样一个儿子就好了,这一个就上过他收的那好几个干儿子,最起码他不担心等老了□□儿子背叛,没人给他养老。


    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陛下如今的身体将养着还算稳定,可如今马上入冬,天气一冷,身子就养,还不知道过完年会是个什么光景。他如今一把老骨头了,若是没了陛下


    李德福眼神浑浊,逆着刺眼的光线抬头看了看远处的天际,今日的阳光还算明媚,他也该为以后想一想了。


    十月中的时候,京中出了一件大事。刑部尚书被抄家入狱了,只是不知道这是别人故意陷害他而罗织的罪名还是真的。


    但朝堂上的官员心知肚明,这刑部尚书是太子一派的,弹劾他的又是敬王的人,这到底是因为派系党争还是因为刑部尚书当真犯了滔天大罪,大家心里多多少少都有些猜测。


    这次证据确凿,即便是太子监国,下面还有内阁在,板上钉钉的证据放在面前,就连太子也没办法包庇,只能硬着头皮一脸愤怒的把人下了大狱。


    一时之间朝堂上的官员有些人心惶惶,很明显太子与敬王之争越来越激烈了。别看已经立了太子,这皇帝的位子却是不一定是他的。


    京城里的纷争牵扯到的官员越来越多,保持中立的官员没有几个。说不准哪一天就有官员被别人抓住了把柄,把全家老小都送进牢狱里头。


    宋声虽然不在京城,但京城眼下形势不好,很多消息他还是知道的。李满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给他写信,他没读过什么书,信上写的东西也不多,只捡要紧的写。


    好几个有品级的大官下狱之后,京城平静了不少。但谁知道这平静的湖水下面会不会有暗潮在涌动呢?


    年底就要回京述职了,宋声不太想回去。


    尤其是眼下的京城是这般情形,他当初为什么急于外放做官,不就是当时的自己人微言轻,在京城一个不小心就会出事,连累家眷吗?


    现在京城的形势似乎比他离京的时候还要严峻,虽然他官职比以前大了,但在外面当了几年地方官,身后又有金牌御令和尚方宝剑保驾护航,这般大刀阔斧想做就做的日子实在是太自由了。


    虽然每天很忙碌,但看着肃昌一日一日的变化,他心里是十分有成就感的。


    但五年之期已到,朝廷有规定,每隔五年像他这种品级的官员就要回京述职。或升迁,或被贬,他心里有预感,应该不可能在肃昌的位置待着了。


    眼下能在肃昌待着的日子不多了,他还有许多未竟的事业没做,如今只能多做一点是一点了。


    陆清知道宋声年底要回京述职,今天开始给他准备路上用的东西了。


    天气寒冷,马车上得多放一些御寒的东西。汤婆子肯定是要备着的,马车里还得铺一些毯子,这样坐着舒服。


    因为还不知道前路去往何方,这次回京述职便只有他一个人回去,陆清和家里的其他人都先待在肃昌等他的消息。


    然而就在宋声出发前的第三日,收到了从京里带来的一封圣旨。说是圣旨,也不算是圣旨,严格来说,是一封加盖着皇印的调任函。


    送信的是一个小公公,长得细皮嫩肉的,在这大冬天的从京城一路赶到这里,不仅脸冻得通红,鼻尖也冻得红红的,显然不太适应这里的气候。


    这个小公公叫李鱼,是李德福的干儿子之一,这次特地把他打发出来送调任书的。他年纪轻轻又细皮嫩肉的,自然不可能只有一个人过来,之后还跟着几个皇家护卫。


    出示了令牌证明了身份之后,李鱼就宣读了皇帝的口谕,大概就是说不用他回京述职了,对他的安排已经定好了,接下这调任书,然后就可以上任了。


    宋声带着全家跪听口谕之后接下了调任书,陆清则是熟练的从屋里拿了个荷包出来递给了李鱼,“公公远道而来辛苦了,这大冬天的赶路着实是难为公公了,这点酒钱不成敬意,公公拿去给兄弟们买酒吃。”


    李鱼白嫩的脸也笑开了花,这一趟大老远的搁谁也不愿意来,他干爹发话了,旁的那几个都推脱借口有别的是不愿意来,为了能让干爹另眼相看,他就硬着头皮接下了这个差事。


    掂量了一下这钱袋子还不轻,这一趟来不管怎么说有好处拿还是不错的,这宋大人的夫郎是个懂事的。但他也不敢拿架子,要知道自个儿的干爹对这位宋大人都青睐有加呢。


    他十分和气的说着话,脸上堆满了笑意,“夫人真是客气了。”


    “天气冷,公公和几位将军赶紧进屋喝杯热茶吧。”陆清礼数做得很周全,身后跟着的这几位护卫还是头一次被人叫将军,脊背都挺得更直了,打头的那位说道:“多谢夫人!”


    他们几个不能在这里久待,任务完成了再赶紧回去,马上就年底了,快马加鞭在赶在过年之前入京。


    宋声如今好歹也是三品大员,以他们几个的生是不敢到人家家中用茶的。所以没说几句话,他们便离开了,看样子是在城中休养个几天就回了。


    他们离开之后宋声才打开了调任书,刚才在院子里李鱼并没有念出调任书的内容,这里面写了什么,恐怕连他都不得而知。


    宋声把封好的调任书打开,看到内容之后惊讶不已。


    他没说话,陆清也好奇上面写了什么,他虽然没正经上过私塾,但却是跟着宋声正经读过书识过字的,调任书上写的字他都认识。


    看完之后他呆了一瞬,愣了一下后反应过来惊喜道:“相公,你升官了!”


    相公升为巡抚了!


    陆清不知道巡抚是几品官职,但他知道巡抚的官职比知府大。


    上一任知府梁文昌倒台的时候就牵连到了一个巡抚大臣,听相公说叫什么鲁连晖,这个梁文昌当时还觉得鲁连晖能够罩着他呢!而这个鲁连晖听说被押送到京城问罪了。


    难不成相公如今顶的就是他这个巡抚的缺?


    陆清脑子转的灵活,想的确实没错。


    鲁连晖倒台之后,他这个巡抚之位一直空着,太子和敬王都想安排自己的人上去,争来争去谁都不让步,所以这人选一直都没定下来。


    还没等他们争出来个先后,景帝发话了,直接让人下发了一纸调令,说宋声在地方上政绩突出,升任他为北棣巡抚。


    太子党和敬王党听说这个消息之后都没什么动静了,宋声远离京城争斗五年,既不是太子的人也不是敬王的人,算是少有的中立派,既然互相都没把人安插上,就算了。只要这人不是对方的人就行。


    第309章 第 309 章


    陆清不知道朝中的情况, 宋声却是知道一些的。这巡抚是正二品官员,他从正三品的肃昌知府顶了鲁连晖的缺,的确升官了。


    他如今这个年纪, 把他放到巡抚的位置上,着实是太过于年轻了。即便是他这四五年里在肃昌兢兢业业的治理府县, 也不至于一下子就能升任巡抚。


    他心里多少明白一些皇上的用意, 如今敬王与太子在朝堂上明争暗斗愈演愈烈,他算是捡了个漏,既能够让他们双方都没话说,又能让皇上放心。


    其实按照他的资历, 政绩突出, 等到回京述职, 吏部考评下来之后,最好的调职应该是把它平调回京, 还是二品的官职不变, 只是由地方官变成京官了。


    虽然品级没变, 但从地方上到京城做官差距可大着呢。而这巡抚的意味就更不一样了,巡抚巡抚,有监察知府之能,他的主要办公地点是设在小小其中一个府城中,但大多数时候他都在外面巡检,不会在府上。


    皇上这是要他去监察地方官员吗?


    他这个升官的路子着实有些让人摸不透。不过这巡抚的官位可比那二品的京官要好多了, 这相当于是一个跳板, 在这个位置上多历练一下, 对于晋升很有帮助。


    宋声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 皇上的身子骨怕是越来越差了。否则不会这么着急的把他从直接提拔成北棣巡抚。


    这北棣巡抚有监察渭河以北各个州府的权利,渭河以北大约有五个州府, 每个州府下辖最少七八个县,算下来大概有四十个左右的县在他的管辖范围内。


    这巡抚算是地方上最大的官了,出了京城,到渭河以北属他官最大。景帝这是又放了不少权给他。再加上他身上的金牌御令和尚方宝剑,别说渭河以北的五个州府了,就算是去别的州府,有巡抚的名头在,只要他看不惯想惩治谁,基本上都没什么阻碍。


    对于宋声在肃昌所做的一切,景帝还是很认可的。不然也不会这么相信他,放这么大的权力给他。


    可以正是因为如此,宋声才觉得手里这道调令沉甸甸的。


    这些年他大概也了解了一些关于景帝的事。如今这位陛下,除了会用人识人之外,并没有什么征战沙场的雄韬伟略。正相反,他年少的时候就敦厚良善,少了一些杀伐果断的帝王血性。


    他很幸运,出生在了和平时代,朝局安定,定国还没几年,整个天下都百废待兴,正需要一位仁厚之君。


    后来他也是去过军中历练的,不然怎么会和镇北王认识,还成为了好兄弟。


    只是后来边境发生动乱的时候,他没亲自去平乱罢了,几乎都是卫项一夫当关,守在那里许多年。


    如今赶在五年之期回京述职之前把他的去处安排了下来,想必是暂时不想让他回京,去掺和朝中的风云诡谲。陛下当真是良苦用心。


    宋声一时之间思虑良多,此时的心境不像陆清那般喜悦,他反而忧虑这位在他心目中算得上是明君的陛下的身体。


    陆清看升了官相公脸上却没有什么高兴的表情,有些担心的看着他道:“相公,你怎么了?看起来怎么不太开心?”


    宋声回神,还在院中站着,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他道:“我没事,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罢了。先回屋吧,外面天冷。”


    宋老三和陆寻可是听见了刚才陆清说的话,自家儿子|郎婿升官了!变成巡抚大人了!


    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


    宋老三高兴极了,冲着刘姑姑说道:“刘姑姑,晚上不用做饭了,咱们一家子出去吃,给你们家老爷好好庆祝庆祝!”


    宋声却叫住了他,说道:“爹,别这么大张旗鼓的宣扬了,外面前来传口谕的宫人还没走,传出去不好听,咱们在家里吃就行了。”


    宋老三一听这话,生怕给儿子带来什么麻烦,赶紧改口道:“对对对,我儿说的对。刘姑姑,咱们还是在家里吃。晚饭你做丰盛一些,记得多做几个三郎爱吃的菜。”


    回了屋之后,陆清把房门关上,坐下跟宋声说话。


    刚才他就瞧出来了,相公脸色不大对劲。刚才没细问,这会儿进了屋,他压低了声音说道:“相公,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你脸色不大好,是不想离开这里吗?”


    宋声抬头看了一眼窗外,把手搭在陆清的手上,叹了口气道:“我并非是不想离开这里,肃昌不是久待之地,我早就知道。我在这里励精图治,一方面是想让这里的百姓过上好日子,另一方面也是有些私心,想把此地作为一个跳板,以后往更高处走。”


    “我理解相公的心思,可现在巡抚的官职不就挺高了吗,相公算是升职了,可为何还是如此不开心?”


    宋声没有当下那些读书人心里的刻板认知,觉得妇人和夫郎应该远离政事。他很有耐心的跟陆清简单说了一些朝中目前的形势,还有景帝的难处。


    景帝如今身体抱恙,精力虽然有限,但想处置一两个人还是没问题的。


    敬王能跟储君形成对立之势,这中间未尝没有他的刻意放任。敬王被封王之后,陛下不仅给他授予了爵位,还给了他官职,六部之中有三部都是归他管。


    而太子相比于敬王而言,同样掌管三部,也就是比他多了个太子的名号。可也正是这个名号,让他继承王位更加名正言顺。


    这也是敬王一直不敢明着造反谋权篡位的原因,那就是他名不正言不顺。


    而太子和敬王都没有帝王之才,虽然封了太子,但景帝心中属意的下一任帝王人选却不是他们。


    放任他们鹬蚌相争,景帝是有自己的用意的。敬王再怎么不敬,也是他儿子。所以这些年太子跟敬王暗地里相争,只要不过分,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到底是生在皇家,哪里有这么多的兄友弟恭,父子天伦。


    陆清听得迷迷糊糊,问道:“相公,你说的这些,我怎么都没太明白。这让谁继承王位,不是皇上一句话的事儿吗?为什么要搞这么复杂呢?”


    宋声摸了摸他的头,说道:“上位者要衡量的事情太多了,要兼顾着各方局势。咱们这位陛下,有他自己的考量。”


    怪不得史书上的帝王大多短命,没日没夜的为整个国家操劳,哪能活得长久?


    “咱们这位陛下宅心仁厚,希望他能活得长长久久,长命百岁才好。”


    “是啊,我也希望他能活得长长久久,长命百岁。”宋声的语调越来越轻,他是这么想的,就怕天不从人愿。


    “年后赴任,就剩两个月了,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别把肃昌的事情都安排好。也不知道年后那些回京述职的那些官员们哪个会被派过来担任新的知府。”


    “相公,莫要忧虑这些了。谁来做这个知府,自有朝廷考量,咱们还是想想走的时候要带些什么吧。”


    巡抚有专门的府邸衙门,不在肃昌,离这些有些距离。而他这个官职注定了他不可能长久的待在一个地方,当然是要四处走动监察地方官员的。


    宋声还没考虑过这些,今天看到调令的时候他是有些懵的。原先想着如果幸运说不定能够平调回京城,现如今没有回京,他也没有失落。


    说实话,京城现在就是个大染缸,又混乱又不安定,他都想好了,如果回京,到时候行事就低调一点,慢慢往上爬,等手里的权力越来越大,他就能够更好的保护家里人,不用再惧怕很多东西了。


    如今这样也好,不去京城的话,就在地方上待着,这自由的日子等一会儿回了京怕是就没有了。


    就是陛下的身体……


    “清清,我记得先前是不是有人给送来了一份千年老参?”


    “你怎么提起这事儿了?是有这么回事,不过当时你说千年老参太过贵重,就没要,让那送礼的人回去了。”


    “你还记得是谁送来的吗?明天拿些银子过去,咱们以市价把那个老参买下来,我有用处。”


    这还是相公头一次要买这么贵重的东西,陆清有些惊讶,问道:“相公是要送人吗?”


    “嗯,听闻陛下如今身体越发不好了,这千年人参是大补之物,也不知有没有用。”


    反正如今他也不用回京述职,官位已定,就算是送礼送到皇上跟前,也不会有人说他是为了阿谀奉承,想要官职调动的时候有个好去处。


    现在他进献人参给景帝,旁人只会说他有感恩之心,说难听点最多也就是会拍马屁。可他关心陛下的身体是真心的,没人比他更希望陛下能多活几个年头了。


    一听说是要进献给陛下的,陆清赶紧道:“相公放心,那人我记着呢,我明天一早就过去买参。”


    而此时的京城,敬王府邸,敬王正跟下面的幕僚商议事情。


    虽然北棣巡抚这个职位空缺没落在他和太子的手上,但还是引起了他的一些注意。


    这位让陛下看中的肃昌知府叫什么来着?


    下面的幕僚赶紧上前回道:“王爷,叫宋声。”


    旁边的幕僚也开口了,“王爷,听说这位知府出自翰林院,却是个寒门之子,没有依附京中的任何一门士族勋贵,现在他得皇上看中,王爷不如也趁机拉拢一番。”


    “是啊,还得趁早拉拢。听说在肃昌五年,把那地方治理的甚至比青州还要富饶,这般有才干的人,可不能叫太子那边的人抢先了呀。”


    敬王琢磨了一下这话,问道:“拉拢?怎么个拉拢法?”


    第310章 第 310 章


    这拉拢人心的法则可多了去了, 关键只有四个字,投其所好。


    敬王不是个爱动脑筋的,反正他有大把的钱财, 多请一些幕僚来出谋划策不就行了。


    但下面的幕僚又不了解宋声,哪知道他喜欢什么。只是顶头上司发了话, 他们得给个章程出来好交差。


    想了想, 反正都是男人,无非就是钱和女人。可这两样又太过普通了,底下有人刚说出这两样,就遭了敬王一个白眼。


    钱和女人, 他难道不知道吗?年纪轻轻就能做到巡抚的位置, 那能是钱和女人能收买得了的?一群蠢东西, 都不知道长长脑子!


    下面又有人细细的分析了一下宋声这个人,说道:“这个宋大人出自寒门, 听说是出自宛平府, 自小家中贫寒。他如今做到巡抚的位置, 已经算是独揽大权了,这女人跟钱,要多少有多少。再加上他跟夫郎感情和睦,这两样怕是行不通的。”


    这人一连串说了好多,敬王点点头,示意他接着说下去。


    以上这些全都是他悄悄让人去打听的, 没想到派上了用场。


    “他走过科举路, 作为天下读书人之一, 想必是个爱书的。王爷不妨搜了一些珍贵的古籍字画送过去, 也许能投其一二。”


    “有道理,赏!先按你说的办, 把本王库房里珍藏的那些估计策划挑出来一些送过去。”


    说完之后敬王摆摆手让这些人都出去了,他们出门的时候正好碰到从外面进来的世子李凌赋。


    看到这些幕僚的脸色仿佛战战兢兢的,他便知道自己的父王心情应该不大好。


    进屋之后他在旁边在椅子上坐下,说道:“父王,何事惹得你烦心?”


    李凌赋这些日子一边死盯着李凌尧那边,打算找到机会就出手打压一波,另一边还得给下面的人惹出的烂摊子收拾烂摊子。


    这些日子与太子那边博弈,他损失了好几批人。也怪他手底下的人不争气,手脚不干净贪了一点,可贪就贪了,偏偏还被抓到了证据,直接在朝堂上就被单独拎了出来告发了。


    证据确凿的情况下,为了不连累旁人,他只能果断下手把人处理了,否则这摊烂泥迟早会弄脏了他的鞋袜。


    敬王看自己儿子来了,简单把刚才的事情说了。


    李凌赋听完之后神色有些异动,他有些惊讶的道:“父王,你说的可是从前在翰林院任过职的状元郎宋声?”


    “没错,难道我儿认识他?”敬王闻言也惊讶了。


    “认识,父王还记得当年的雕版印刷术吗?这个法子就是从他那里得来的。只可惜这厮狡猾的很,转头就给堂兄出了个建图书馆的主意,反倒让我这改良的印刷术给堂兄这图书馆做了嫁衣。”


    “这事我知道,原来出主意的人是他。赋儿,看来此人有大才呀!”


    这又是雕版印刷术,又是建图书馆的,主意这么多,可见是个有才能的。


    李凌赋没否认,而是接着说道:“这人我那时便想招揽过来,但他经常被皇祖父召入宫中讲学,一直没碰着机会。后来没过多久,他就被外放到那个积贫积弱的肃昌去了。”


    肃昌那个地方说穷山恶水都有些抬举了,地大但物不博,土地也不适宜种植,即便是风调雨顺的时候,粮食产量也不高。听说每年的税收连最低的标准都达不上。把一个手无缚鸡之力正值好年华的翩翩少年郎下方到那里,能有什么好前程?


    这么想着,李凌赋便放弃了招揽他的想法。


    后来肃昌的粉条送到了京城来,李凌赋也知道了宋声在肃昌又琢磨出了新的吃食。只是他没有放在眼里,反而还有些鄙夷。好歹是状元郎,一介文人书生,怎么能自甘下贱去钻研吃食?


    也多亏了他这般想法,不然宋声还得应付他。每天光忙于肃昌的事务他就够忙了,要是再应付李凌赋的招揽,那就更累了。


    敬王听完李凌赋的话,沉吟道:“赋儿,此子有大才,万不可看轻于他。肃昌那么贫弱的地方都被他治理好了,他如今,年不过三十就被提拔成为了五地巡抚,这等能耐,再往前数个几百年都是没有的。”


    李凌赋此时也为自己从前的想法感到一丝后悔,早知道当初就把人留下了。


    而敬王也有一些后悔,自己跟这个儿子并不是事事都通气的。儿子年纪也不小了,有时候他就想放些权锻炼锻炼他,自己也能轻松一些。


    不过说起来,他隐约有些印象,当初赋儿忽然改良了印刷术,他还问过一些情况,赋儿反复是跟他提过,这法子是从翰林院一个书生手上得来的。还跟他说这书生出自寒门,身后没有什么靠山,就算拿了他这个法子,也不用担心会有麻烦。


    当时他对这个书生不甚在意,重点全都落在了那法子上说的雕版印刷术能不能实现。


    “父王,这宋声如今还在外面做官,并没有回京城。据儿子了解,这些年他应当也没有与东宫那位联系,应该也不是他们那边的人。既然不是,那咱们便还有机会。”


    “我儿说的对,只是如今咱们有这般心思,说不定东宫那边也有。这件事得赶紧办,千万不能让他们得到宋声。你立刻派人去接触他吧,如果他不从,就不留他了。宁可让他死了,都不能让他为东宫的人所用。明白了吗?”


    “儿子明白,这就去办。”


    李凌赋大概也明白敬王的意思,先用古籍书画这些软物探探他的态度,如果利诱不行,那就只能威逼了。如果这样还不管用,那他就留不得此人了。


    虽说一介巡抚突然暴毙在家这事情听起来是有些大,但如今也没别的办法,反正家中豢养的死士多的是,就是死在外面了也查不到他的头上。


    敬王府在谋划着招揽宋声的事,东宫自然也没落下,太子也正在跟属下商议着此事。


    不过与敬王府不同的是,太子府说话最有分量的并不是太子,而是太子的儿子,皇长孙李凌尧。


    自个儿的爹虽然是太子,但肚子里却没一点墨水,庸庸碌碌,还有几分懦弱,没有一点能够为君的样子。


    敬王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十分愤慨,想要争一争那个位置。跟大哥相比,他才是那个有才能的人,可是皇上却把储君之位给了大哥,明明他才是那个最合适的人啊!


    大哥那个人蠢笨如猪,他什么都不会,把天下交到他手上,那他们大景迟早要完。


    他一定会向皇上证明他才是那个最适合做储君的人!


    第311章 第 311 章(捉虫)


    虽然是太子监国, 但太子并不甚勤勉,于国事一道上,更是有些惫懒。每次东宫商议事情, 大家都习惯了在太子面前走个过场,而是转头询问皇太孙的意见。


    这位皇太孙有真才实学, 在他们的心里, 要比太子更适合做下一任储君。但从大景往前数,历朝历代没有这种先例,直接越过自己儿子,而册封孙子做太子的。


    好在太子虽然不勤勉, 但没什么坏心眼。他本来就不喜欢处理国事, 有儿子在旁边帮忙, 他恨不得把手上的事物全都交出去给儿子管。


    可如果他这么做了,御史台那些老顽固肯定该上折子说他不合规矩了。他最烦那些人叨叨叨, 所以表面上这事务还是要处理的, 但他把儿子叫过来一块儿议事, 那他就不用怎么管事儿了,肩膀上的担子一下子就轻松了。


    不知景帝是不是知道这个儿子的性格,特地让李凌尧协助太子监国。反正太子对于皇上这个安排很高兴,他儿子比他能干多了,他有这个自知之明。


    儿子比老子出色,放在帝王家, 他这个位置的人容易心生妒忌。但得益于他的性格所使, 他与别人的想法并不相同。儿子能干帮他分忧, 这是好事啊!


    其实他不太喜欢当这个太子, 要遵守的规矩也太多了。要是能做一个闲散的王爷,每天想干什么干什么, 无拘无束,多自在啊!


    可偏偏父皇把他封作太子,无形中给他套上了一层枷锁。好在他有一个出色的儿子,要不然他这个太子做的才没那么轻松呢!


    于是东宫议事的日常是,太子那把人都叫过来,简单把事情一说,他就不吭声了。然后静静听着下面那些人跟自家儿子你来我往的商议事情。


    日常出现的对话最多的是:


    下面的官员:“balabalabala,太子您觉得如何?”


    太子转头问儿子:“尧儿啊,你怎么看?”


    这时候大家就会齐刷刷的看着李凌尧,等着听他的意见。


    这种情况他们已经见怪不怪了,反而觉得更好。皇长孙机敏果决,处事不惊,有这样的人当领导,底下的人办起事来心里也更踏实。


    此时东宫的议事大厅,下面就有官员说起了宋声被封为北棣巡抚一事。


    “长孙殿下,这位宋大人年纪轻轻就坐上了巡抚的位置,可见皇上对他寄予厚望。前些年他都在肃昌待着,咱们的人没查到他跟敬王府的人有所牵扯。但以后可说不定了,这个巡抚的位子让他捡了个漏,也让更多人注意到了他。这敬王府说不定就动了心思呢。”


    李凌尧端起杯子喝了口茶,语调缓慢道:“你怎确定,这个巡抚的位子是他捡漏得来的?”


    “这……咱们的人跟敬王的人当时急于把这个位置安插上人,动作有些明显了些。陛下应该是有些不悦,这才换了个与咱们双方都不牵扯的人上去。这难道不是捡漏吗?”


    李凌尧看了他一眼,这人怎么是个一根筋呢,看来脑子还不太够用。


    这宋声有没有真才实学,是个怎样的人,他早就知道了。早在他去肃昌之前,他就与他接触过。那时他就知道,皇祖父对此人很是看重,大有培养之意。他是疯了才会招揽皇祖父看中的人。


    李凌尧心里很清楚,宋声是他皇祖父特地培养的保皇党,以后不管谁坐上皇位,他一定是坚定不移支持坐上皇位的那个人,说的再通俗一些,那就是为江山社稷培养的人才。


    皇祖父一向不喜欢党羽之争,可如今敬王越来越过分,皇祖父身体不好,他不可能一再退让一忍再忍。有时候东西就得争一争,不让别人看到自己的才能,怎么才会放心把这个位置交给你呢?


    李凌尧道:“宋声的事你们就不要管了,谁也不准打他的主意。如果他有需要帮忙的,但凡开口,不准拒绝。”


    他们不拉拢,但若有需要,能够帮上忙刷一刷好感还是可以的。只要他们不主动,就算不上拉拢。


    “可要是敬王那边出手了呢?殿下就不怕宋声倒戈敬王?”


    李凌尧嘴角扯出一抹笑,十分肯定的道:“不会,他不会倒戈敬王的,敬王若是派人拉拢他,必定是白费力气。”


    敬王那边的人不了解宋声,他却是有几分了解的。宋声此人,表面看着圆滑世故,但骨子里却有一份自己的坚持。


    皇祖父眼光一向毒辣,既然皇祖父如此信任他,那就说明他值得信任。若是轻易就能被他那位皇叔拉拢,那就不是宋声了。


    下面的官员面面相觑,不懂为什么长孙殿下能如此肯定这件事。但殿下既然发了话,想必是知道一些内情的,他们自当遵循便是。


    东宫议事结束后,李凌尧准备出宫一趟。他与容儿前几日生了误会,这些时日他又事务繁忙,此时才得空出宫向他解释。


    然而他才刚出宫门,马车旁边候着的贴身侍卫阿九就上前急急的说道:“殿下,你可算是出来了。出事了,和乐郡主办了个赏花宴,邀请了京中大半的名门贵女和贵哥儿,如今正在园中为难谢公子呢!”


    阿九说的谢公子,就只有那一个,便是谢容。谢家的公子虽然多,但没有一个在他们家殿下面前被特殊对待的。只有谢家这个容哥儿,或许以后就是他们的另一位主子了。


    自从上次谢公子出了次意外,殿下就一直派人注意着他的安全。


    可这次欺负他的人是郡主,并不是遇见了杀手,就算有他们的人跟着保护,也没办法现身上前帮忙。所以他一接到消息,就赶紧等着通知殿下了。


    李凌尧一听阿九的话,脸色立刻变了,上了马车沉声吩咐:“走,去赏花宴。”


    这和乐郡主是李凌尧的忠实爱慕者,是个实打实的恋爱脑,眼里只有李凌尧,发誓一定要得到他。


    也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消息,说是长孙殿下对谢府那个哥儿很不一样,不仅救了他好几次,甚至还同他一块儿逛过灯会。


    这灯会若是寻常的时候便罢了,偏偏是上元节那日。上元节的灯会在他们京城有一种隐晦的含义,这一日相约去灯会的男男女女,或者男子和哥儿,很多都是有爱慕之意在的。


    她怎会放过此人!


    李凌尧知道他这位表妹向来任性,手段又狠毒,仗着自己的母亲和祖母与皇家关系匪浅,就胆大妄为。所以一听说容哥儿被他刁难,他心里十分着急。


    容哥儿是他心尖上的人,若是他少了一根汗毛,他定叫她后悔终身。


    若是宋声知晓李凌尧与谢容的恩恩怨怨,他定然要把瓜子拿来看个乐呵。这可是书中的双男主,他们之间的爱恨情仇那可长着嘞。这和乐郡主只是其中一个催化剂而已,也正是因为这次的事情,让他们两个人之间解除了误会,感情更加浓厚了。


    不过京城里这些贵女争锋吃醋的事情,宋声自然是不知晓了。他如今正交接事宜,为后面赴任做准备。


    他升任巡抚的事张杏花他们还不知道,但一直在京城的李满想要知道这个消息却很容易。


    他把这事跟玉哥儿说了,玉哥儿一开始是有些不大开心的,三哥在地方上听说功绩斐然,好不容易到了五年之前,他想着这次大概率能够调回京城,他们能够团聚了。


    然而万万没想到,都没有等到进京述职,三哥的职务就定下来。这下好了,就连进京述职的机会都不用了,他们已经五年没见了,下次见还不知道什么时候。


    李满大概知道玉哥儿在想什么,他安慰道:“你别多想,三哥的调令是皇上亲自下达的。说明皇上很看重三哥,京城现在党争厉害,三哥这个时候回来想要独善其身不是好事。倒不如先在地方上待着,等这边情况好些了,再找机会回来。”


    玉哥儿十分忧心,还有一些失落,李满的话稍微减轻了一些他的负面情绪。


    他叹了口气,说道:“罢了,不管是在外面做官还是回京做官,总归是升职了,这是好事。就是不知道三哥什么时候能回来,几年没见了。还有清哥儿,还怪想他们的。”


    李满拍了拍他的背,说道:“放心吧,三哥本事大着呢,没准明年就调回来了呢。你放宽心,别想那么多。要是实在想他们,就给他们写信,我找人送出去。”


    “嗯,也只能这样了。”


    宋声升任巡抚的事情没多久,整个府衙的人都知道了。这事儿压根儿瞒不住,早晚都是要走的,也不能瞒着。


    消息传的很快,没过多久,就传到了百姓们的耳朵里,但官府一直没有明说,他们也不敢相信这事情是真的。


    其实打从他们内心里根本不愿意相信这事。


    虽说宋大人升官了是好事,但他升官了,就意味着要离开他们这里了。


    “这事是假的吧?你肯定是胡编的。宋大人在这里干的好好的,怎么会走呢?”


    “我骗你干啥,骗你我是小狗。我舅姥爷的三儿子的表弟在衙门里当差,他说的消息,怎么会是假的!”


    “咱们肃昌的日子才刚好起来,宋大人就要走吗?咱们这里的一砖一瓦,还有城里城外的每条路,那可都是宋大人修的呀,要是宋大人离开了,叫咱们可怎么受得了啊!”


    旁边的人听到他们说话,赶紧上去横了那个人一眼,说道:“你别在这编瞎话了,大人没亲自不说,说明这消息就是假的!”


    说宋大人是他们的再生父母都不为过。他们肃昌的老百姓怎么能离的了宋大人呐。这天杀的,在这里瞎说什么捅人刀子的话哟!


    第312章 第 312 章


    转眼到了年底,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大抵是宋声他们在肃昌过的的最后一个年了。


    升职的事情宋声并未往外声张,不过他年前这些时日几乎都是在交接工作。他就算嘴上不说, 联想到那日去他家的小黄门还有侍卫兵,手底下的官员也能猜到他们的顶头上司大概是要去往别处做官了。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他们虽然只是猜测, 但有百分之八九十笃定了。人多消息就免不了会往外传,所以城中很多百姓都知道了这个消息。


    宋声全当不知道这事,只是他每次给下面的人交代事情的时候,都让人高兴不起来。把事情安排的妥妥当当, 还有说的话, 一听就让人觉得他要离开了。


    谁都不敢问他这事到底是真是假, 最后大家伙把上了年纪的崔海推了出来。属实是有点倚老卖老了,但大家都想知道, 崔海干脆问了出来。


    “大人, 您是不是真的要调走啊?”


    崔海这么一问, 大家都屏住呼吸眼睛紧紧的盯着宋声,生怕自己听错了。


    宋声抿嘴笑了笑,上前拍了拍他们的肩膀,像朋友一样站在旁边说道:“嗯,本来打算过完年再告诉你们的。手上还有很多事情没安排好,等我走了以后, 这里的事情就拜托你们了。朝廷年后应该就会派新任的肃昌知府来上任了, 你们要帮他快点上手这里的事务。肃昌事情多, 不过你们放心, 走之前我肯定会把事情都安排好的。”


    他这一番话说完,屋子里好几个人都没吭声, 全都低着头,脸上的表情都不大好看,有几个眼圈还有些红红的。


    宋声年纪轻,虽然身为一方知府,但平日里跟他们相处没有一点官架子,反而平易近人,与他们处的像兄弟朋友。


    朋友要离开了,他们自然是会难过的。


    “都别这种表情啊,年后才会离任呢,别这么丧气啊!今天天气冷,我请大家出去吃拨霞供!”


    拨霞供就是古代的火锅,冬日里很流行吃这种东西。宋声说他请客,底下的人也不好意思不去,点点头跟他一起去了。


    好在这场酒喝的还算尽兴,回来的时候他们的情绪好多了。


    只是饭桌上他们喝了点酒胆子大了些,有些还顺杆子往上爬,问宋声调任到什么官职了,是不是升官了?


    还说他这几年在肃昌有政绩这么突出,要是陛下这次没给他升官,他们都要去理论理论了!


    宋声看着他们喝的晕乎乎的样,笑说道:“嗯,升官了。以后我就是巡抚了。”


    宋声又吓唬他们:“所以说我要离开这地儿了,但这肃昌我可不是不管了,你们要是不好好干,做一些违背朝廷法度的事,我还是有监察之权处置你们的。”


    李如成喝酒喝的脸涨红,明显喝多了,他打了个酒嗝,说道:“放心吧大人,下官一定会帮您守好肃昌的!”


    同桌坐着的通判吴大人也很舍不得宋声,说道:“那您有空可要多回来看看我们。”


    “一定一定。”


    ……


    晚上宋声回去的时候天都黑透了,但因为晚上有月光,照的路还算亮堂,夜路也好走一些。


    马车上宋声靠在里面,陆清给他倒了一杯醒酒茶。他今天碰巧在这条街巡视铺子,刚好遇到他们在旁边的酒楼里喝酒。


    陆清一看自家相公就是喝多了,他让春生把人路上马车,哪知春生一个人的力气压根弄不动他,还是一直随身跟着宋声的李絮在旁边帮了一把,才把他塞进马车里。


    马车一路摇摇晃晃的回去,到了宋家门口,宋声的酒已经醒了大半儿了。


    他想起刚才在那条街上碰见自家夫郎,说道:“你今天怎么盘点生意盘点到现在呀?晚上天冷的厉害,看看这都是穿的什么,太薄了,你下次出门穿厚一点,把那件兔毛的大氅记得穿上。”


    陆清看他人已经清醒了,说道:“好好好,我知道了,明天就把大氅穿上。赶紧下马车,屋里暖和,赶紧进屋歇着去吧。”


    两人手牵着手一块进了主屋,身后的春生一边牵着马去马厩,一边羡慕着自家主子们的感情。他是从凤坪县一路跟过来的老人了,这么多年感情还这么好的两口子着实少见。


    进了屋,两个人把身上的微雪抖了抖,刚才下马车天上又开始飘雪了,这衣服上或多或少都沾染了一抹晶莹。


    “快过来烤烤吧。”陆清叫他,“我今天去宝源街,是为了去巡查铺子的。咱们离开这以后,这里的生意总要找个合适的人来打理。”


    宋声把身上凉凉的外衫脱下,“辛苦我家清清了,奖励你。”


    说完他朝着陆清压了过去。


    这段时间宋声每天都处理公务到很晚,压根没什么做那事的时间。他好久没跟自己的夫郎亲热了,陆清也没拒绝,双手环过他的脖子跟着凑了上去。


    宋声使坏的把人抱到了自己的身上,一边走动一边干着,他抱着人走到了门口,陆清死死闭着嘴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怕把家里等其他人给招出来。


    哪知宋声这些年在房事上花样越来越多了,陆清被做的晕乎乎的,都没注意他在他的耳边轻声说了什么,然后就以现在这个样子,从屏风上拿出一个大氅给他盖上,然后开门转身朝着书房去了。


    压根没多少距离,书房在前院,只是走过去的这几步陆清觉得备受煎熬。相公倒是把他放下来自己走了,只是他越走越难受,感觉身上披着的大氅都被打湿了一些。


    前院没什么人,雪没怎么下就停了,转头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在风声和雨声的掩护下,书房里的那点咚咚声和有些低哑的话语声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重新躺到床上休息的时候,陆清已经没什么力气了。他趴在宋声怀里闭眼休息。


    宋声一手枕着自己的胳膊,一手搭在他的腰上,随口问道:“团团和圆圆已经睡了?”


    他们刚才做的时候时辰还早,这会儿也才过去一个多时辰而已。


    “都这个点儿了,圆圆肯定已经睡了,团团这会儿估计还在看书吧。”


    “看书?这都什么时辰了,怎么还在看书,晚上看书对眼睛不好,你下次多说说他。”


    “跟他说了,他不听,还说他就爱看书。我觉得咱们团团有些崇拜你,他知道你是当年那届的新科状元后,读书就越发努力了,说是以后一定要超越你。”


    “哈哈哈哈,孩子还真是有志气。不过咱们家的孩子,以后参不参加科举,做不做官,我都没有意见,他们只需要选择让自己开心的就好。”


    但团团在读书一道上的确很有天赋,从小过目不忘,如果他喜欢科举,那他得琢磨着给他请个德高望重的夫子来教他比较好。


    第313章 第 313 章


    宋声这一升官, 就得换地方。需要收拾的东西就多了起来,不仅是在肃昌这边拍摄的粉条厂和砖厂需要找负责人交接,还有书院的事情也要找一个靠谱的人负责。


    还不知道下一个来赴任的是什么人, 万一又是一个当官不为民做主的,到了这里直接享受这几年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东西, 那这里过不了几年肯定还会变回以前的样子。


    好在他开设的这两个厂子他都入了大量的股, 就算他离开了,厂子还是能正常运行,而他相当于是最大的股东,别人很难插手。


    除了这些外在的需要处理的事儿, 如今他们住的宅子也住不着了, 大概率是不会再回来做官了, 宋声和陆清商量了一下还是打算把这个宅子卖掉。


    而团团和圆圆也不能继续在蒙学班上学了,团团以后可以到新的地方去上学堂, 圆圆就不行了。他是哥儿, 别的地方学堂是不收的。


    宋声想了想, 他就任的地方在陈阳府城,不行就请先生来家中教,肯定不能不读书的,儿子不能当文盲。


    年后宋声正式回应了离任的消息,百姓们虽然有预感,但听到确切的回答, 还是个相当难过的。


    甚至有几个上了年纪的大爷大娘就站在府衙门口哭, 得益于这几年宋声在外面的名声, 现在大家都不怎么害怕府衙了, 反正知府大人立得有规矩,衙门里头的人不敢随意打骂他们, 他们这才敢站在衙门的门口哭。


    一边哭一边说着舍不得宋大人走的话,他们太不希望他离开了。


    门口手的衙差也有些于心不忍,他们的心情也不好,几乎每天都有很多百姓们在衙门的门口哭,就算赶走了第二天还会有人来。


    这些百姓里面很多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年轻的时候他们吃的苦太多了,受了太多的罪,几乎没过上一天好日子。


    自从宋声来了之后,对他们来说,日子转变的非常明显,以前一个馍都要掰成两顿吃,现在顿顿都能吃上大米饭了。


    什么叫好日子?对他们而言,顿顿能够吃饱饭就是好日子。


    以前那些当官的不吸他们的肉和他们的血都是好的,他们从不敢奢求官府能带他们过上好日子。


    一个人得到过再失去,会比从来没有得到过更痛苦。他们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好的官,一心为他们着想,现在却要离开。若不是是上面的皇帝下达的命令,他们肯定是要骂上一骂的。


    事到如今,他们也知这是没办法改变的事了。圣旨已经下达,他们没办法留住宋大人了。也不敢留住他,对他们自己而言,想要把宋大人留下来,可对宋大人而言,那就是挡了人家升官的青云路。


    所以悲伤的老百姓有很多,但却没有人敢求着让宋声留下来继续在这里做官的。


    除了这里的老百姓,衙门里头不论是当官的,还是做衙役的,上上下下都很舍不得宋声。


    有个好领导实在是太重要了,他们好不容易有了编制,管理也十分有序,给的奖金还丰厚,这些都是宋声这个领导的功劳。


    以后再来的新上司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人,好不好相处?脾气好不好?衙门会不会又回到以前那种样子?他们都担心。


    李如成和赵游他们几个跟宋声相处的时间是最长的,从他到府城里上任,就是他们接待的。如今宋声即将去下一个地方走马上任,他们都悄悄抹了眼泪。


    这世道,遇见一个好上司实在是太难了,更别提是这样一心为民的上司了。


    临近宋声出发的这几天,整个衙门的气氛都沉重的很,平时话最多的人也都不怎么说话了,看起来都不大高兴。


    宋声没说什么,只是找时间请他们全都吃了个饭,几乎每个人他都能叫得出名字,把能交代的事情又叮嘱了一番。


    人一喝了酒就容易话多,情绪也更容易外露。酒桌上大家喝着喝着就开始诉起衷情来,晚上回去的时候一个赛一个的眼泪鼻涕横流。毕竟这一别,应该是很难再见到了。


    衙门的事情安排妥当,还有家里的事。


    城里开的那几个厂子宋声也都提前安排了人负责,书院的院长是宋声从别的地方挖来的,宋声走之后并不影响什么。


    慈幼院也找了可靠的人管理着,就是里面那些孩子,他们跟陆清相处的时间最长,有很多当初都是陆清从外面领回来的乞儿,对陆清有很深的孺慕之情。


    得知他要离开,有好些都哭了。还有一些倔强的不肯掉眼泪,但却拽着陆清的衣袖问能不能跟他一块走。


    白天的时候陆清面上不显,到了晚上躺在床上,一时之间心里反正酸意。他侧着身子在里面躺着,好长时间没说话。


    宋声发觉他情绪不对劲时,他脸上都是湿湿的泪痕。


    宋声拍了拍他的背,把他抱在怀里安慰道:“人生就是不断的相逢和别离,若是实在难过,就哭出来吧,别憋在心里,容易伤身体。”


    陆清听完后小声的抽噎起来,他这半年有很多精力都花在了慈幼院上。大概是自己养过这么大的孩子,所以看到那些小孩无家可归在街头流浪,他就总想能帮一把是一把,所以才开了慈幼院。


    他去慈幼院去的很勤,几乎有空的时候就过去看看那小孩子们过得怎么样,有没有吃饱饭,下面负责做饭才买的下人有没有不守规矩暗地里克扣他们的口粮。


    而且他性格温和善良,小孩子们都很喜欢他。时间长了就处出了感情来,更别提那些孩子们一个个都用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满含期望的看着他,他心里就更难受了。


    陆清哭了一会儿不哭了,相公说的对,人生就是充满了相逢与别离,他们的路还长着,以后还会遇见更多的人,还是得朝前看。


    这几天也要把家里的东西收拾一下,陆寻和宋老三肯定是跟着他们一块走的,还有李絮,这可是个贴身护卫,保护他们安全的,要不要跟着一起走的。


    春生负责赶马车,反正他在家里也不是最重要的那个,爹娘有他没他都一样,老爷夫人对他好,他这辈子跟定他们了。


    倒是来了这里之后买的几个下人,刘姑姑本就是这里的人,家就在这里,只是在这里做工的。宋声他们这一走,她没了这个差事,只能先回家再去找别的活干了。


    韩青这小子当初凭着一身功夫投奔宋声他们,干活都抢着干,跟春生住在一个屋相处时间久了,俩人处的跟好兄弟一般。


    他本就是个孤儿,无家可归,陆清询问了他的意见,如果他想留下来,可以给他安排一个差事,也是不差的,以后好好干,攒上两年钱就能够娶妻生子,过上好日子。如果想跟他们一块走,以后可能干的还是一些下人干的活,相公应该在一个地方待不久,跟着他们可能要四处奔波,居无定所。


    韩青毫不犹豫的选了跟他们一起走,反正他已经没有家了,宋大人这里就是他家。


    而被陆清买回来的宋晓也是坚定不移的要跟着陆清一起走。她已经想好了,这辈子到死她都不会再嫁人了。夫人对她而言有大恩,她会一直在夫人身边伺候着。


    宋晓虽然脸上有块疤,但这几年锻炼的以前不是很在意别人的眼光了。她在陆清身边待的时间久了,跟着学到了不少东西,还学会了打算盘,能力出众,俨然是一个合格的管家了。


    而宋乔这个护院,陆清也询问了他的意见,他沉默了一瞬,选择了跟他们一起走。


    宋乔跟宋晓不同,他在这里是有家的。只不过他这个家,有跟没有其实也无甚区别。家里有个后娘,爹也变成了后爹。


    这些年他攒的银子,本来是给自己攒的娶媳妇儿用的,但却被孝字压着头,硬是被后娘和他爹三番四次的纠缠,把他那点儿钱全都要了去。


    他不想给主家添麻烦,一直憋着没说,把这事忍了下来。


    夫人给的月钱丰厚,想想这几年被后娘他们搜刮去的钱,加在一起也有上百两银子了。全当时他还了这一场生养之恩,但这些钱算是与他们彻底两清了。况且他如今姓宋,以后他跟着宋大人宋夫人他们,权当没有这个爹和这个家了。


    除去他们剩下的一些都是做粗活的下人,陆清把他们全都遣散了。


    离开之前的前半个月,陆清找了牙行的人牙子来,说好他们走之后房子就卖给牙行了。


    他们这一行人不算多,宋声让宋乔又买了两辆马车。春生赶着一辆马车,马车宽敞,里头坐着宋声一家四口,韩青赶着一辆马车,里头坐着宋老三,陆寻,还有宋晓。


    宋乔赶着一辆马车,这辆马车上拉的是行李,有好几个大箱子,这还是陆清精简过后的。


    他们走的这天谁都没说,想着悄悄的走,就怕有人来送别,到时候免不了一阵伤怀。虽然这里不是家乡,但好歹也生活了好几年,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有感情,突然离开,多少都会有些舍不得。


    但那些人也不知道从哪得来的消息,宋声他们才刚出城门,就发现城外道路两旁站的全都是,有老弱妇孺,有青年壮汉,全都自发夹道相送。


    看着宋声一家人离去的身影,百姓们无不落泪,嘴里说着大人珍重。


    送别的百姓队伍排到了城外十里亭,衙门里今天本该当该当值的衙役们有的也偷溜了出来到这里送别,李如成,崔海,赵游,还有现任通判吴亮也都来到了十里亭,他们心里也有诸多不舍,千言万语只化作了一句话。


    此去山高水远,不知何时再见,大人珍重。


    宋声当初离开平安县的时候也有不少当地的百姓在城门口送他,当时并没有什么悲伤的情绪。如今却不同,他对这座城池,还有这里的百姓们倾注了无数的心血,如今百姓们对他的尊重和爱戴,让他心里也是百感交集,鼻子酸的厉害。


    马车跟前放的东西已经快堆不下了,都是百姓们自发送来的。有送鸡的,说是自个家里养的,一定要他收下。有送鸡蛋的,说是自己家里的鸡下的蛋,让他务必拿着。还有送肉的,送米的,怕他们在路上赶不上客栈吃饭,不至于饿着肚子。


    送的东西五花八门什么都有,宋声和陆清一开始是不收的,可他们实在是激动的厉害,没办法,只好象征性的收了一些,宽慰他们的心。


    等他们马车走了好远,背影逐渐缩小成了一个黑点,城门外的那些百姓们依然望着他们没有离开。


    城西的吴二郎也在这些百姓中站着,他也很难过。他是最早一批进入粉条厂做工的,现在都成了小组长了,家里的日子也越过越好,阿奶的身体也因为有钱看郎中,吃药好了不少。这全都多亏了宋大人,宋大人是他们家的大恩人。


    阿奶和他一样,甚至比他还要难过。她年纪大了,出门不便,却还硬要跟着一块儿到城门口相送。


    她说这或许是她见宋大人的最后一面了,必须要来。


    宋声他们走之后,吴二郎轻声道:“阿奶,我扶您回去吧。”


    吴阿奶叹了口气,虽然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但还是很难过。宋大人这般好的人,一个小小的肃昌怎么可能留得住他?他该飞向更广阔的天空。


    马车走了好远,团团在马车里坐着,兴致不高,他仰着小脸问道:“爹爹,他们怎么都哭了?”


    圆圆在这方面要比团团敏感的多,宋声还没开口解释,他抢先说道:“当然是因为他们舍不得爹爹呀。”


    陆清则是摸了摸儿子的头,解释的更多一点:“爹爹是个受百姓爱戴的好官,所以他离开了,百姓们才会舍不得他含泪相送。”


    团团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以后我也要像爹爹一样,当一个受百姓爱戴的好官。”


    宋声本来还有些沉浸在悲伤的情绪里无法自拔,听见儿子这么说,他忽然笑了,弯起手指轻轻刮了一下他的鼻子,说道:“我们团团现在就想着以后要去做官啦?”


    团团像个小大人一般一脸严肃的点了点头,“不仅要去做官,还要比爹爹做的更好!”


    宋声哈哈笑了起来,“有志气,很好!不过官可不是那么好做的,以后你就会知道了,你爹我呀,其实是比较幸运的。”


    他能走到今天,在他看来,其实是实力和运气各占一半。


    刚穿到这里来,遇见了宋家人。整个宋家的人倾尽全力供他读书,哪怕原主已经考了三次都没考上,依旧没有放弃他,家里头赚的钱都用来给他读书了。


    还有他的夫郎,当初甚至把嫁妆都拿了出来供他读书,遇见他们,是自己的幸运。


    后来一路科举中榜,做了官之后,他又遇到了皇上。一个臣子即便再有才能,也要碰到赏识他的人才行。就像千里马,能遇到自己的伯乐,那才能发挥出最大的价值。


    而他很幸运遇见了皇上这个明君,一路扶持他,才能让他顺风顺水的走到现在。


    这里的官场尔虞我诈,待在翰林院的那三年,他见过太多的大起大落。要不是皇上,他哪能发挥自己的才能,治理一方水土,取得现在的政绩。


    所以说他其实是很幸运的。


    但皇上年纪大了,身体不好,还不知能有多少活头。


    儿子既然有想要做官的理想,那他得要更努力才行,以后他来做儿子的那个好运,给他搭建好平台,让他发挥自己的才能,看他能够走到哪一步。


    自己爬的高了,地位高了,以后圆圆嫁人的起点也就高一些。不过一想到以后他可爱的宝要嫁人,心里就一阵泛酸。


    罢了,如果以后他不想嫁人,他也不会强迫他的,只要他高兴就好。


    团团虽然心智早熟,但到底年纪还小,不是很懂他爹的意思,不过不要紧,他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就行了,反正以后他一定要比他爹做的还要好!


    圆圆就没这么大的志气了,他跟团团的性格有些相反,读书一道上他不是很精通,但在人情世故上,他要比团团更加敏锐一些。要不然也不会自小就会看大人的脸色揣摩大人的心思了。


    两个孩子各有优缺点,宋声都看在眼里,并没有刻意的纠正。孩子嘛,哪有十全十美的,野蛮生长的同时,适当引导就行了。


    因为他们一行人有三辆马车,再加上又有老人又有孩子,马车行驶的缓慢,走了三天才走到下一个城里。


    结果他们刚到城里就碰到了同样刚入城的云文山夫妇。


    宋声十分惊讶:“慈溪先生?云夫人,你们怎么在这?”


    别看云夫人一把年纪了,身体却很好,她笑着道:“还好赶上了,先去吃饭吧,老婆子我这一路上都没吃过囫囵饭,边吃边说。”


    宋声自然不会拒绝,找了个客栈,把房间都安排好之后,他们一群人坐下来一块吃饭。


    这一问才知道,慈溪先生他们就是奔着宋声他们来的。


    慈溪先生好面子,抹不开嘴,还是云婆替他说道:“我家这老头子呀,嘴上说着当年发过誓不再收学生了,可到底还和以前一样,惜才的紧,你们家这团子啊,可是长在他的心坎上了。到底是舍不得,他呀,就是想收他做弟子。”


    这下宋声和陆清都惊讶了,慈溪先生能够破例收学生,收的还是他们家不过七八岁的团子,搁谁谁都惊讶。


    云婆都替慈溪先生说了,慈溪先生见宋声没吭声,他脸上有些挂不住,自己一把年纪了还追着个小孩童过来,说道:“怎么,你不愿意?”


    宋声回过神来,赶紧道:“没有没有,我很乐意。团团,你愿意做先生的学生吗?”


    宋声说的这个学生,可不是在书院里的那个学生,一个学生一般一辈子只会拜一个老师,见师如父,是很亲近的关系。


    团团自然愿意,他能感觉得到,慈溪先生是个很有学问的人。而且自己爹爹平时的言语之间对他多有推崇,说明先生是有大才的人。


    团团也同意做慈溪的学生,双方都很乐意,慈溪先生终于笑了,不枉他这一路赶来经历的风尘仆仆。


    “那择日不如撞日,下午我就让人去买些拜师礼回来,晚上让翊儿正式行拜师礼。”


    宋声心里很高兴,这是件大喜事啊!趁着慈溪先生还没反悔之前,把这事赶紧定下来,省得他回头想起什么又后悔了。只要行过拜师礼,这师徒关系就算是定下来了。


    他本来还想着等到了陈阳,再给家里请个西席先生教孩子读书,现在不用了。慈溪先生这么有学问,有他教孩子,还请什么西席先生,十个西席先生都比不上他一个。没想到团团这么招人喜欢,连慈溪先生都想收他做弟子。


    其实宋声并不是很清楚团团在书院具体的表现,他平时衙门里的事务太繁忙了,有空过问他的学业的时候,也只是考察一下他的课业,他在学院的情况基本上都是听陆清说的。


    而陆清说的大多都是团团课业很好,夫子们经常夸他,说他是块读书的料等等。


    所以他知道自家儿子聪慧,但对于这个聪慧却没有太大的概念。


    慈溪先生就不一样了,他是当先生的人,学生读书如何,天赋如何,他再清楚不过了。他敢说这个孩子被他见过的孩子天赋都要好,他又不想让这孩子拜别的人为老师,怕别人教不好他。到底是没忍住,这才追了过来。


    听宋声说晚上让孩子行拜师礼,慈溪先生也是同意的。他跟宋声的想法一样,得赶紧把这事儿办了。万一以后有人跟他抢弟子怎么办?


    这事说定了之后,宋声又想起书院的事儿了。


    “您是我请下山来的荣誉院长,您这一走,书院里的学子怕是要闹了。”


    “闹就让他们闹去吧,左右我又不教他们,只是教习蒙学班。蒙学班的孩子年纪还小,其他的夫子教他们绰绰有余了,不缺我一个。”


    云婆也在旁边笑着说:“只要你们别嫌弃我们老两口就好!”


    毕竟他们俩年纪大了,虽然老头子的腿脚下山之后看了郎中治了治好了不少,但比着其他人多少还是差了一些。


    这宋大人一看就是前程似锦,有大好的青云路,他们跟着他,说实在的,还是他们占便宜了。


    不过这是个双方都乐意的买卖,宋声他们何来的嫌弃,要知道知识在这个时代可是无价之宝,他巴不得慈溪先生跟着他们一块儿呢!


    陆清本来跟云婆关系就好,听到云婆说以后就跟着他们一块儿了,他十分开心,挽着云婆的胳膊佯装怒道:“云婆,你要是再说嫌弃你们的话,我可就不高兴了啊!以后啊,你们就是我和相公的家人,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以后这种见外的话可不许再说了。”


    云婆就爱听陆清说话,她乐呵呵的笑了,连声说好好好。


    就连一向不苟言笑的慈溪先生也跟着勾起了嘴角,他想好了,跟着宋声走,迟早有一天会回到京城。当初的恩怨,他要亲自了结。事情放了这么多年,他也逃避了这么多年,也该清理门户了。


    至于他走了之后,书院那群学子高不高兴,他才不管那么多。学多少东西都是给自己学的,就算他在书院,也起不到什么作用。也省得有些人总是在他门口徘徊,不想着好好读书,净分心琢磨一些歪心思。


    第314章 第 314 章


    因着条件有限, 拜师仪式也很简单,拜师的四样礼买齐之后,行过拜师仪式, 团团,大名宋明翊, 以后就是慈溪先生的弟子了。


    他们在客栈里停留了两天歇了歇脚, 就接着出发朝着陈阳赶去。


    慈溪先生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大好,到底是之前那些年在山上落下了病根,因此即便是下山后调理了一段时间, 也还是比不上其他同年纪的人。


    宋声他们这一行不敢走的太快, 出了肃昌的地界, 路又变成了以前的土路,即便是官道, 马车走的太快也颠簸的厉害, 宋声他们这种年轻人都受不住, 更别提年纪最大的慈溪先生了。


    慈溪先生和云婆两个人一辆马车,陆清把宋晓派过去跟他们一起坐了,他们两人年纪大了,宋晓在旁边也好照顾他们。


    中间休息的时候从团团他们马车上还钻下来一个雪白的团子,看着像是小猫一般,瞧着很是可爱。这小猫便是之前在集市上从那群村民手里买下来的小老虎喵喵。


    小老虎被带回去的时候还是寒冷的冬日, 只能见天儿的在炉子边暖和的地方养着, 还好照顾的精细, 不仅活过了这个冬日, 皮毛养的也十分顺滑。宋声偶尔也会过去看看这小白虎,大概是被家养的缘故, 老虎的凶性没看着,平日里倒是挺黏人的。不过最黏的不是他,而是陆清和两个孩子。


    平日里照顾它最多的就是陆清了,还有两个孩子,大概是经常跟它玩耍,跟它也十分亲近。可能是圆圆平时时间多又爱玩,它最黏的还是圆圆。


    小老虎还是太小了,即便过了一个冬天,也只是比之前长大了一点点,在旁人眼里,它还是一只可爱的小猫,就连见多识广的慈溪先生都看走了眼,以为这是一只西域来的小白猫。


    这一路上因为有老有小,还有小老虎,一行人走的也不急,便增加了许多乐趣。


    每经过一个地方,慈溪先生就会利用所见所闻跟团团讲授知识,圆圆也老老实实的在一旁听着,他虽然不爱读书,但却没说不爱听故事啊!


    哥哥拜的这个老师好会讲故事,又幽默又有趣,虽然每次听到最后都能听到一堆大道理,但却并不让他讨厌。


    只是哥哥怎么那么爱听大道理啊,而且还听的那么专注,可怕,他觉得以后哥哥要成书呆子了——


    宋声这次要去的任职地陈阳,是他这个巡抚下辖的五个州府之一,因为地理位置优越,在这五个州府之中一直是老大的存在,也可以理解为一省的省会,不论是陆运还是河运,在这个时代来说已经是相当便利的那一批了。


    景朝的官位设置与宋声所学过的史书上国家的官位有所差别,比如他知道巡抚这个职位,但这个巡抚上面并没有设总督一职,所以在他下辖的五个州府中,除了皇帝钦派的有特殊查案职责的官职人员之外,他的官位是最大的。


    别看他这个官位叫做北棣巡抚,这陈阳却不是最偏北的,而是靠着中原地带向北延伸的州府,主衙门在陈阳府城。他们一行从肃昌赶往陈阳,实际是往东南方向走的。


    宋声这一走,虽说能安排的事情他都安排了,可心里还是很挂心肃昌的事情。不知道上面会派哪个人过来做这个肃昌的知府。他手下的通判吴大人干的倒是挺不错的,对百姓很上心,自从提拔上来之后帮着他分担了不少事情,能力很不错。他倒是想举荐他上去顶替他的位置,可吴大人才在通判的位置上干了没几年,资历不够,就算是举荐了恐怕也轮不到他。


    思绪微微走远,陆清也忍不住挂心着慈幼院的那些孩子,俩人心里都挂着事,只能互相宽慰。好在肃昌如今也是宋声下辖的五个州府之一,只是离他要去的陈阳远了些,左右都还在他的管辖范围内,以后不论谁来当这个知府,这慈幼院和蒙学班是决计不能动的。


    后面车上坐着的宋老三也在跟陆寻聊着天,儿子升官了,宋老三很是开心。在他看来,肃昌就算发展的再好,那也是个穷山恶水的地盘,离家又远,条件也不好。现在升官了之后,去的陈阳他觉得就很不错,虽然没能回京城,但陈阳离中原近啊,总比肃昌好。所以路上他很开心,中途啃干粮他都觉得香。


    倒是陆寻,他倒是没有太大的喜悦,他比宋老三来肃昌早,宋声和陆清在肃昌待了多久他就待了多久。现在住的院子后院那块菜地还是他种的,在这里生活了五年多,认识了不少的亲朋好友,他早就把这里当成另一个家了,眼看着肃昌发展的越来越好,他看着也高兴,突然一离开,心里还是有很多不舍。


    宋老三虽然心思不细,但多少还是能感觉到他这个亲家失落的心情,一路上他也不提陈阳是个怎样的地方了,怕惹来对方的白眼。


    反倒是童言无忌,只有团团和圆圆因为好奇问道:陈阳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和肃昌一样吗?


    回答他们问题的是慈溪先生,他年轻的时候出去游学去了很多地方,山川地理他都有所涉猎,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讲解陈阳的历史。


    到后面的时候,两个孩子连喵喵都不要了,直接上了慈溪先生的马车听他讲故事去了。


    马车上的陆清笑了笑,拉着宋声捂着嘴轻声道:“你这是给他们俩找了个好老师,省得他们过来烦你了。”


    赶路的时候坐在马车里没什么消遣,时间长了人就容易无聊烦躁,孩子的耐性就更少了,即便是团团这种懂事乖巧不添乱的孩子也坐不住,圆圆就更忍不住了,一路上下来宋声光是给他们讲故事说话说的口干舌燥。


    现在好了,他们两个黏慈溪先生去了,他这才松泛了一些。宋声把陆清往怀里一揽,沉声说道:“清清,长路漫漫,不如我们也做点什么消遣一下时间吧。”


    陆清听着他这话一点都不正经,小脸红红的说道:“相公,你怎么、怎么越来越”


    “越来越什么?”


    “越来越不正经了!”


    “哪里不正经了,本官可听不明白,不如夫人仔细说说?”宋声本官两个字都说出来了,这拿腔作调的样子,陆清也意识过来宋声是在逗他了,他一阵气恼,脸更红了。亏他还真的以为相公是真的想在想一些不三不四的事,他竟然还认真考虑了!


    长路漫漫,马车行的更慢,宋声没的消遣,只能逗逗他的小夫郎取乐,看到陆清被他逗得脸通红,他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后面马车里坐着的宋老三听到了宋声的笑声,说道:“这孩子,这是啥事啊这么高兴!”


    陆寻笑道:“指定是逗清清了,瞧着吧,一会儿下车吃饭的时候有他哄的。”


    宋老三一个孤家寡人,是不明白人家小两口之间的情趣的,不过他瞧得出来,他们俩感情好着呢,要不清哥儿怎么每次都能很快被哄好?


    索性他也不关心了,年轻人爱咋折腾咋折腾吧,最好再给他生个孙子出来玩。虽然有团团和圆圆已经足够了,但添孙儿这事他也不嫌多不是?——


    马车行到陈阳,一进城门,就有官府的官员在候着了,这是府衙的一个小官,是被上司派来专门迎接巡抚的。


    宋声进了城门他不再在马车上坐着,而是下了马车,准备看看陈阳的城貌。他的路引上盖的有官印,只是他还没拿出来,城门口就有人上前笑脸问道:“请问是巡抚大人吗?”


    宋声把路引收了回去,上下打量了这人一下,见这人穿着一身官衣,然后点头称是。


    一般提前半月就会有人在城门处迎人了,但宋声进来的时候没看到有官府专门派来接人的在这里,所以才准备把路引拿出来。


    这人很有礼貌的道:“大人好,下官姓刘,是这里的推官,是知府大人派来专门给您引路的,您请随我来吧。”


    路上,宋声坐在马车里,马车到了城中马车行驶缓慢,宋声跟这个刘推官闲聊着,“刘大人真是好眼力,城门口一眼就把本官认出来了,咱们是以前见过吗?怪不得本官觉得跟刘大人一见如故啊。”


    “大人说笑了,下官以前哪里有那等福气见过您,实在是大人您这周身的气质太过特别,咱们这陈阳城都找不出第二个,是以下官当时大胆的猜测您就是即将到任的巡抚大人了。若是刚才冒犯到大人,还请大人见谅。”


    “哪里的事,刘大人不必如此客气。”


    有刘大人引着路,他们先去安顿的宅子处。这里有给巡抚专门准备的府邸,是之前鲁连辉住过的地方。


    他才走了没多久,宅子里面的东西都是现成的,稍微打扫一下就能住。


    宋声没有推诿,他们初来乍到的人又多,再临时找地方有些耽搁,不如直接住进去,反正他现在是巡抚了,住这里也没人说什么闲话。


    这是他们刚进去,就发现这座院子比他们之前在肃昌住的不仅大,还很豪华。如今正值春日,院中的景色正是应了那句话,满园春色关不住,一只红杏出墙来。


    这景色宜人不说,抄手游廊走过一道又一道,最后才到了后院的主卧。地方又大又宽敞,景色也好,这恐怕是整个府城里数一数二的豪宅了。


    这鲁连辉还真是会享受,当初应该没少搜刮百姓们的民脂民膏。如今他走了,倒是让宋声捡了个大便宜。


    宋声他们到城门的时候都已经下午了,这会儿赶到住的宅子这里,时候已经不早了。


    刘推官道:“大人先在这里稍作休息,晚上知府大人在朝露台给您设了接风宴,到时还请大人大驾光临。”


    这朝露台是陈阳府城一个吃饭的地方,可以理解为五星级酒店,里面歌舞伴乐自然是应有尽有。


    宋声刚来,还不知道朝露台在哪,不过这地方应该十分有名,稍微一问就知道,不怕找不着地方。


    新的上司刚到,下面的官员办接风宴也是好意,以后他还要与下面的这些人共事,自然要把关系处好,这接风宴肯定得去,刚好趁着这个机会,认识一下这里的官员。


    院子大了打扫起来就有点繁琐,还好有宋晓和宋乔他们跟着一块来了,他们手脚麻利,再加上韩青和春生,几个人一块先把晚上要住的地方以及厨房打扫了出来。


    安顿好之后宋声换了一身衣服,春生赶着马车送他去朝露台。


    朝露台很好找,出门之后春生就问了一个人,就顺利的找到了地方。


    这朝露台的确是个大酒楼,只是这名字取得很特别,乍一听压根不像是酒楼的名字,反而很有诗意,说不定这背后的老板也是个文雅之人。


    宋声一进门,就有人恭敬的迎上来请他上楼,为他引路,大堂里空无一人,看来今天是包场子了。


    吃饭的地方在最顶层,这上面有一个大露台,春日兰花宜人,这上面摆了许多盆。进去之后是一个大厅,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了。


    看到宋声走进来,在上面最左侧坐着的那个人赶忙迎了下来,热情的说道:“巡抚大人,下官陈阳知府宋秋生,恭候大人多时了,大人快请坐。”


    其他人一听这是新来的巡抚大人,赶紧都站起来恭敬的行礼打招呼。


    宋声不懂声色地打量着这位陈阳知府,他看起来年纪也不大,跟他同姓,而且名字跟他发音相同,只差了一个字。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同宗同源呢。


    “知府大人也姓宋,巡抚大人也姓宋,这名讳只差一字,看来两位大人还真是有缘哪!”周围有官员打趣的说道。


    宋声笑了笑,亲切的说道:“是啊,没想到宋知府的名字跟本官只差了一个字,不知宋知府的生是哪个生?本官是声乐的声,若是连字都一样,那本官可要与你拜把子了。”


    宋秋生也笑了,只是这笑意不达眼底,他道:“下官的生是新生的生,与巡抚大人并不是同一个字,还真是遗憾啊,错过了与巡抚大人拜把子的机会。”


    宋声跟下面的官员寒暄了几句之后,走到上首最前方的主位落座,他是今天晚上的主角,这接风宴就是为他准备的。


    “大家不必拘束,本官初来乍到,很多事情以后还要仰仗在座的诸位,今晚大家可要吃尽兴,这杯酒,本官先干为敬。”宋声提了杯酒跟在座的所有人先喝了一杯。


    一看上司是个好相处的人,下面的小官们也都比之前放开一些,不再那么拘谨了。


    酒过三巡之后,原先准备好的歌舞上来,场子彻底热起来了,说话的也就渐渐多了起来。


    宋声下面左手边左的第一个人就是宋秋生,两人没聊关于官场工作上的事,都是在聊一些家常。


    宋秋生道:“不知道人是哪里人士,听您说话听不出来是哪里的口音。”


    宋声道:“我祖籍宛平,出身农家,大概是在外面待的时间久了,又在京城练了一口的官话,所以才听不出来吧。还不知宋知府是哪里人士,就是陈阳本地的吗?”


    “不是,下官不是陈阳的,下官祖籍青州,只是被调来这里任职罢了。”


    “青州啊,青州可是个好地方。”宋声道,他记得当初一些在翰林院共事的蔡青云好像就是青州人士,当初就外方去了青州做官,现如今不知还在不在青州。


    “青州的确是个好地方,土地肥沃,百姓们安居乐业。听说宛平也不错,有山有水的,宛平书院也人才频出。都说一方山水养育一方人,能养出巡抚大人这般有才之人的定然也是个好地方。”


    “宛平这些年如何,本官也不太清楚了。算一算离家已经七八年了,一直没能再回去看看。”


    “大人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乡野出身,周身的气度比那些世家子弟还要不遑多让。”宋秋生道。


    “知府大人过誉了。”


    宋声喝了杯茶醒了醒酒,说道:“知府大人只去过宛平吗,好似对宛平很熟悉。”


    刚才他们聊了很多家常话,聊的家乡更多一些。他发现这个宋秋生对宛平那边的特产还有气候都挺熟悉的,只是他自己好像没有察觉罢了。


    宋秋生笑了笑说道:“没有,下官也都是道听途说罢了。这不是为了能和大人有话聊嘛,所以特地提前打听了一下,还望大人勿怪。下官也是想拉近一下关系,您不知道,我们下面这些兄弟们在您来之前都可紧张了,一个个都小心翼翼的,没想到您如此平易近人好相处,大家都挺喜欢您的。”


    这话说的很有水准,话语里透着满满的真诚,还间接的把人哄好了,宋声可不敢小瞧了这位陈阳知府。


    这个宋秋生年纪不大,也就三十几岁,面相瞧着比他大不了多少,但已经做到了知府的位置,还是在陈阳这种地方,若要论起来,比宋声的职位升的还要快。


    这种一看就是背后有人的,毕竟像宋声这种乡野出身的寒门子弟,能够在他这个年纪做到如今的官职,天下间都找不出三个来。


    只是看他也不像什么有名的世家出身,毕竟姓宋的世家,他还真没听说过。他猜测可能是一些末等的世家,找了个其他的靠山。


    古往今来,看来不论在哪个朝代,科技发展到什么地步,关系还是硬道理呀。


    台下的舞女跳了一曲又一曲,出乎宋声意料之外,没有一些越界的安排,他可是见太多这种场面了,接着这种局往你身边送人,或者看上那个直接春风一度的,没想到这个接风宴竟然干干净净,还真就是个单纯的接风宴。


    下面坐着的官员今天都是穿便服来的,不过刚好借着这个酒局,他把人都认识了一遍,想来认识他的人也很多,每人一杯酒敬上来,都是刚见面,又不能不喝,不喝就是不给面子,想要快速融入进这个新的圈子,入乡随俗是最好的办法。


    只是到宴席结束的时候宋声顶不住了,出门的时候都是被人架着醉醺醺的上了马车的。


    春生很少见自家大人喝的这么多过,出来的匆忙也没准备什么醒酒茶,马车又不敢架的太快,怕路上颠簸再把大人给颠吐了。


    宋声坐在马车上被颠了一路,一直忍到家门口,刚进门就吐了一地。


    天色很晚了,陆清还没睡,听到动静披着衣服出来就看到自家相公在进门之后的屋檐底下扶着墙弯腰吐。


    他赶紧吩咐宋晓去端醒酒汤,然后快步走过去让宋乔和李絮他们帮忙把宋声扶进屋里去。


    进了屋之后,他帮忙把他弄脏的外衣脱了,等到醒酒汤送进来,他让其他人都出去了,把宋声扶靠在床头,给他下面垫了个枕头,喂他喝醒酒汤。


    他一勺一勺的给他喂,一边喂一边皱着眉头说道:“今天怎么喝这么多?还好我让晓晓提前煮了醒酒汤温在灶上,你赶紧喝一点,不然明天早上起来该头疼了。”


    宋声吐完之后清醒了一些,这会儿一碗醒酒汤灌下去,意识更加清醒了。


    他看了看屋里的摆设,又看了看身边的人,这才松了一口气,原来这是已经到家了。


    “今天接风宴来的官员多,我这初来乍到的,很多事情还得仰仗他们办,酒场上免不了多喝了几杯,以后不会了。”宋声解释道。


    陆清没有埋怨他,就是心疼他。出来做官之后陆清才明白相公有多么不容易,不是光有理想抱负就可以的,官场上的人情世故哪一样都得会,还得小心谨慎一些,不然就算是巡抚,下面的官员全都一个鼻孔出气不配合你,想要开展工作也是万不得行的。


    宋声手上有底牌,可他不能这么早的就亮出来,这不是明智之举。皇上给他当靠山可不是让他用来狐假虎威仗势欺人的。


    刚到别人家的地盘,还是得先搞好关系才行。


    宋声躺在床上缓了缓,陆清怕他会头疼,让他把头枕在自己的大腿根儿上给他按压着双鬓缓解疲劳。


    宋声闭着眼与他说着今天晚上的宴席,“你可知这陈阳的知府叫什么名字?宋秋生,巧不巧,与我的名字就相差一字,而且年纪小的也不大,看起来最多三十几,这个年纪能够做到知府,称得上是年轻有为了。”


    陆清听完不为所动,说道:“相公比他还年轻,官比他还大,相公更年轻有为。”


    宋声忍不住笑了,“哪是让你比较这个的。”但他的小夫郎在这个时候这般夸他赞誉他,不就是在说他比那个宋秋生更厉害吗?


    不得不说陆清这个话无形中取悦了宋声,对陆清来说,天大地大,相公最大。千好万好,相公最好。


    “我就是觉得,相公比他厉害多了。”


    宋声把他的手拉过来放在脸上贴了贴,又道:“不过说来也奇怪,这个人如此年轻有为,怎么这些年我从未听说过他呢?”


    陆清不懂官场上的弯弯绕绕,站在他的角度想了想,“可能是相公一心扑在肃昌,没注意过吧。”


    “也是,肃昌毕竟远离京城,离陈阳也远,很多官员不认识,没听说过也正常。”


    宋声直觉怪怪的,可是想不出来哪里奇怪,最后干脆不想了,便拉着陆清上床睡觉去了,明天他还有一堆事情要做呢。


    第315章 第 315 章(捉虫)


    宋声初来陈阳府城, 什么东西都要先熟悉一下,对于巡抚的事务他花了好几日的时间才理清楚。


    景朝的巡抚职责范围不小,从字面意思上理解, 有巡查监督职责。而这个巡查监督,不论是百姓们的生活, 还是官员们的贪污腐败徇私枉法, 甚至是军事职权,他都有权过问。


    都说欲戴其冠必承其重,如今他升了官,身上的担子也重了不少, 每天需要操心的事情也多了起来。


    陆清也没闲着, 把家里收拾干净之后, 他也在熟悉着陈阳城。


    他们这一路过来,除了郑昀暂时没跟着他们来, 其他的基本上都一块过来了。人手还算够, 陆清让他们每天有空的时候就出去逛逛, 观察一下周边的环境,留意着这里各种各样的商铺。


    不过陆清并不打算在陈阳开铺子了,听相公说他们在陈阳待不久,就算是经营商铺,恐怕时间也不会长久,干脆就不往这上面费心了。


    家里的地方宽敞, 住的地方也多, 陆清和宋声自然还是住在后院正中间的主卧内, 给慈溪先生和云婆她安排的地方在西厢房, 西厢房离后院的书房近,刚好用来教家里的两个孩子读书。


    晚上宋声从巡抚衙门里回来, 家里已经做好饭菜了。他们刚来的第二日,宋晓就去外面的牙行买了个做饭的婆子回来,还有两个负责做院里一些粗活的两个下人。


    虽然院子大,但他们住的人不多,陆清不喜欢家里那么多生人,两个下人再加一个厨娘够用了。


    吃饭的时候饭桌上很是热闹,毕竟有两个孩子在,想清闲都清闲不了。


    陆清一边吃一边说道:“小昀来信了,说是那边的事儿都忙的差不多了,厂子交给了下面比较信任的一个人负责,还有李大人他们负责看着,应该出不了岔子。”


    郑昀之所以没跟他们一起走,是因为粉条厂扩大了之后很多事情都需要他负责做,一时半会儿工作也交接不完,还有很多事情他得把下面的人教会,把人带出师了,他就可以脱身了。


    所以又耽误了不少时间,等宋声他们都在陈阳半个多月了,郑昀才把那边的事情彻底忙完。


    “嗯,他办事我放心。还说什么了?”


    “说是最迟这个月月底就启程过来了,他一个人赶路快,估计下个月月底就能到这儿。”


    “好,算算他到的时间,到时候让人去城门口接他。”


    郑昀这些年成长历练的跟以前大不相同了,他做事成熟稳重,先前给宋声做管家,基本上跟宋家来往的那些大人们对他都有印象,都知道这是宋大人跟前儿的得力干将。


    后来粉条厂刚起步人手不够,就把他调过去帮忙了。谁知他干的很不错,宋声干脆把整个粉条厂都交给他打理了。


    这次到陈阳赴任,宋声和陆清特地征求了他的意见,如果他想留下,以后这个粉条长就都归他管,相当于是这里的厂长。


    按照粉条厂如今的规模和订单数量,日子久了,成为肃昌首富也说不定。


    但郑昀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他的理想不是为了挣大钱,他就想跟着宋声他们,他们去哪他就去哪。于他而言,有他们的地方才有温暖。


    所以手头的事情刚办完,他就马不停蹄的赶路了。


    “小昀现在做事情可是厉害多了,我看让他给咱当管家都是大材小用了。”陆清笑着说道。


    宋声也跟着笑了笑,“小昀成长的比我想象的还要快,看以后他想做什么吧,不管他想做什么,我都支持。”


    “嗯,我也这么想的。”


    一家子吃完饭便都各自去休息了,不过这些人可不包括李絮。


    他们初来乍到,陈阳虽然表面看着风平浪静,但谁也不知道暗处会不会隐藏着什么危险,所以每天晚上他都十分警惕,睡觉都是浅眠。


    与此同时,知府大人的府邸,同样没有早睡的人。


    宋秋生坐在床边,他的夫人弯着腰端着一盆水正在服侍他洗脚。


    他出神的想着事情,洗脚盆里的水约莫着是烫了些,他的脚条件反射的往上抬了一下,烫的他回了神,可也因为被烫到了,他心里积压的火气一下子就冲上了头。


    他一脚踹翻了脚盆,冲着一旁的夫人宋连心吼道:“水这么烫怎么洗?会不会伺候人?”


    宋连心也被他吓了一跳,惊了一下之后回神说道:“老爷息怒,想来是身边的丫头打水打热了,我再让他们换一盆水来就是了,你别动气。”


    宋秋生哼了一声,宋连心搬着盆儿出去了。平时这活哪是她干的,都是身边的小丫鬟或者是后面的那些姨娘做的。


    这不是老爷近日对他比较冷淡,所以她才特地想要表现一下自己,结果还弄巧成拙了。不仅没得到老爷的欢心,还被训了一顿。


    宋连心出去之后,她的贴身丫鬟迎了上来,把盆子接过来,看她脸色不好,问道:“夫人,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宋连心叹了口气,“老爷嫌水太烫,把水盆都踢翻了。一会儿你找个下人过去把屋子打扫一下吧。”


    “怎么会,这水不烫啊,奴婢都是试过的。”


    宋连心当然知道水不烫,她也是试过水温的。可老爷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脾气更差了,动不动就爱挑刺。


    宋连心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宋秋生定然不会告诉她是因为什么自己才会心情不好。这事也压根没法说,因为他遇到了一件怪力乱神的事,说出去都惊世骇俗。


    因为他前几天睡了一觉之后起来忽然多了一些记忆,他再三验证,发现这些记忆竟然都是真实存在的。


    他翻找了许多书籍,最终确定自己其实是重生了。他在重生之前,叫做宋声。


    正是宛平府宋家村的宋声。


    第一世的时候他死的穷困潦倒,后来一睁眼他又回到了还未成婚的时候,可成婚那天晚上因为喝多了,脑袋磕了一下他就晕了过去。再醒来就成为了宋秋生,只是那时他没有前世的记忆罢了。


    他死的时候还年轻,没想到老天对他这么好,在做宋声的时候考了三次都没考上秀才,重生到宋秋生的身上,他已经有秀才的功名了。


    宋秋生家世殷厚,靠着家里的人脉关系还有钱财,再加上他自己也有一些底子在,科考的时候虽然名次靠后,但好歹是中举了。


    后面他一步一步的经营到现在,不到四十的年纪就成为了一方知府,是年轻人中的佼佼者,这大大弥补了他上一世的缺憾。


    然而当得知新任巡抚名叫宋声之后他的心情就不好了,一开始还以为是巧合,只是同名同姓罢了。可没想到他也有一个夫郎叫做陆清,两个人竟然还有一对可爱的孩子。


    这让宋秋生心里满是嫉妒。


    第一世他跟陆清成婚之后,一直到最后陆清都未给他生一儿半女。而且他作为宋声的时候,考秀才考不上,生活穷困潦倒。


    他本来觉得他换了个身份,成为了宋秋生,有现在的地位,是上天对他的恩赐。可没想到不知道哪里来的孤魂野鬼占了他的身体,混的竟然比他还要好。


    有了一对可爱的孩子不说,竟然还骑到了他的头上来,成了巡抚,是他的直属上司。更别提这人比他还年轻了,瞧着也不过三十岁,就坐上了巡抚的位置,他心里太不平衡了。


    本来鲁连辉倒台之后,他动用了不少人脉和财力,想要挪动挪动位置,接替鲁连辉成为北棣巡抚,可天不随人愿,本来他都打点好了,没想到突然空降来一个上司。


    各种情况堆积在一起,他对宋声的厌恶达到了顶点。接风宴上他第一次见到宋声心里就明白过来了,这人的长相与他前世一模一样,还有身边站着的人,不是宋家村的宋声是谁?


    可这个时候他却不能揭露他的身份,因为自己的身份也不能深究,毕竟他也不是实打实的宋秋生,大家都是冒牌顶替的,只能互相捂着,这要是被捅出去了,该被百姓们当成妖怪了。


    只是虽然能忍一时,但却忍不了一世。


    既然他到了这陈阳的地界,即便他是巡抚,他也有的是法子对付他。毕竟这里可是他的地盘,想动动手脚那还是轻而易举的。


    宋声还不知道他这个壳子原来的原主并没有死,而是重生到了宋秋生的身上。怪不得他们两个的名字如此相近,想来也是有一些渊源在的。


    郑昀四月底的时候到了陈阳,正值春日,正是踏青的好时节,他这个时候来,正好赶上了好风景。


    他一来,宋府上上下下的事情都交给了他管,他这个管家做的相当称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安排的妥妥帖贴。有他在,陆清可以腾出手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情。


    宋声到了陈阳第一件事情还是查账,跟那时候到肃昌差不多。嗯毕竟到一个地方任职,衙门上的帐最能反映一个地方的经济问题。


    宋秋生听他说查账很是配合,宋声花了几天时间把这些账本看了个大概之后,眉头微皱。


    让他皱眉的原因并不是账本上面的账对不上,相反,这上面上的账实在是太干净了。


    陈阳又靠山又靠水,地理位置优越,因为有水的灌溉,农田还算肥沃。所以收成是不差的,看上去百姓们也算是安居乐业,这里的确是个比肃昌好很多的地方。


    只是不知道如今这个情况是真的还是表象。


    皇上给他的任职圣旨里面可是点名了要让他来陈阳赴任的,他总觉得这里隐藏着什么东西,不然也不会让他到这里来做官。


    不过还没等宋声把这些思绪捋清楚,他就碰见了一个熟人。


    见到盛博文的时候,宋声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人了。


    当年他们两个从京城外放做官,他去了肃昌,盛博文去了闽南。一晃四五年的时间没见,差点认不出来了。


    第316章 第 316 章(捉虫)


    盛博文在陈阳府, 宋声感到非常意外。当初他记得大家刚从翰林院出来的那一年,到了地方做官还会互通信件。


    只是一开始刚到地方上处境都不太好,他一路从平安县过去, 路上还遇到了河伯娶亲的离谱事,若不是他运气好, 人身安全都是问题。


    他还记得当初盛博文给他来信, 说起他那边的事情,闽南靠海,渔民多,渔民除了捕鱼之外, 还靠采珠赚钱。


    这采珠采的都是海里的河蚌产的珍珠, 珍珠在景朝是非常贵重的东西, 用珍珠做的饰品非常受欢迎,因此价格昂贵, 一般人都是买不起的, 所以这收购珍珠的活就成了个肥差。


    盛博文刚去闽南的时候应该也遇到了不少困难, 那时候听他在信中说闽南采珠有很大的问题,具体发生了什么,信上一两句也说不清楚,他也没说。


    后来两个人都比较忙,渐渐的来往就不多了。再后来宋声给他写书信的时候就没有回信了,听说他调动了官职, 挪了地方。这个时代不仅车马慢, 通信也慢, 人一旦换了地方, 这信可能就收不到了。


    宋声这几年一直待在肃昌,外面的事情他了解的不多, 一心扑在肃昌府的事情上,一晃五年过去了,没想到因缘巧合,这时候又见到了昔日的好友。


    “盛兄,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你,真是太强了!”宋声很高兴,他这些年游离在官场中,很少能交到真心朋友了。


    就好像学生时代的时候感情纯粹,等到步入社会,人性就会变得复杂,很难再交到好朋友了。宋声大约就是这种心理。


    盛博文也很高兴的跟他打招呼,“宋兄,的确是巧,我也是年底述职之后才被调来这里的。本来想着咱们能够赶着回京述职的时候在京中小聚一番的,没成想你没回来。只有我跟楚越他们聚了聚。”


    “说来话长,走一起去吃饭,咱们边说边聊。”


    两个人虽然多年不见,但一见面还是感觉很亲切。


    “我知道有一家酒楼,菜色还不错,一起去吧。”盛博文道。


    “成,那今天咱们哥俩先聚一聚,改天你带你家夫郎来我家吃饭,我家清清还挺想你家南哥儿的。他还不知道你们也在这里,你要是知道了,肯定高兴的不得了。”


    盛博文闻言脸色忽然僵了一下,随后笑了笑说道:“好啊,改天我带着南哥儿上门拜访。”


    两个人去吃饭的地方是家挺大的酒楼,进了包间之后直接点了菜,盛博文应该是来过几次,对这里的菜色要熟悉一些,他做主点了几个招牌菜,又点了两壶酒。


    酒菜上的很快,两个人边吃边聊。


    宋声也是这时候才知道,原来宋博文现在任职陈阳府通判了。


    如果不跟宋声比,他升官的速度还算是很快的。毕竟他也是寒门出身,当初从翰林院出来之后去的是闽南,闽南地方偏远,蚊虫多,又不是什么适合种粮食的地方,条件比较艰苦。


    而他当时任职的是县令,五年过去,他调到了陈阳,当了通判。陈阳这个地方要比闽南好太多了,换了个好地方又是升职,按他这个年纪来看,算是年轻有为了。


    宋声夸赞道:“盛兄比之他人,能力出众,我就说肯定会苦尽甘来的。想必之前一定将闽南治理的不错,恭喜你升官了,来,我敬你一杯。”


    盛博文听见他这话倒是有些惊讶,他惊讶的是几年不见,感觉宋声变化挺大的。从前在翰林院的时候,他并不怎么跟人交往,有些过于板正。现在在待人接物上不得不说他比以前进步好多,变得圆滑世故了些。


    当然这个圆滑世故并不是贬义的,而是变相的夸他待人温和有礼,更会来事了。


    “我还没恭喜你呢,前些日子我听说要来上任的巡抚名字叫宋声,还以为自己是听差了。后来得知是从肃昌调任过来的,就猜到是你了。还是你厉害,这做个官跟跳级似的,我这才刚刚熬上通判,你都已经当上巡抚了。以后在你手底下办事,宋兄记得多多关照。”


    最后这句话他是笑着开玩笑说的,宋声也跟着笑了,“说的哪里的话,咱们什么关系,哪来的关照不关照的。不过离得近也好,咱们也能互相有个照应。”


    “是啊,从前在闽南的时候,日子过得是真苦啊。”盛博文感叹道。


    “当初你在信上说的那件事儿最后是怎么一回事儿啊?解决了吗?”


    盛博文给两个人倒满酒,说道:“以前的事就不说了,都过去了。日子要向前看,以后的好日子还长着呢。”


    “是啊,好日子还长着呢。”宋声也感叹了一句,“后来你是搬家了吗?我给你写的信都没收到你的回信,是不是没收到?”


    “你后来还给我写信啦?”盛博文惊讶的问道,然后又道:“当时搬家搬的匆忙,也没来得及告知你。早知道该跟你说一声的,不然也不会错失你的信件了。”


    宋声没有问为什么搬家之后没有给他写信说一下,毕竟他的地址一直都在肃昌府没有变过,后面这几年如果给他写个信,他肯定是能收到的。


    不过想了想,这也不能怪人家。车马路途遥远,他身为县令,既然搬家了,肯定是形势所迫。想必所处的环境很艰难,在这种节骨眼上,能顾全自己保全一家人才是最重要的,写信不写信的,都是次要的。


    盛博文因为今天高兴多喝了几杯,话也多了起来。


    “宋兄,你是不知道,那时候是真难啊。好在都挺过来了,以后咱们朋友之间莫要再断了联系了,住的近就常走动着些。”


    “你说的对,以后常走动这些。若是家里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来跟我说,我能帮就帮。咱们这关系,不说虚的。”


    “来,我敬你。”


    两个人又忆往昔说了好久的话,宋声喝的也有些多,从酒楼里出来走路都有些摇摇晃晃的,看天色已经是傍晚了。


    宋声跟盛博文告别之后坐到了马车上,刚才还摇摇晃晃浑浊的眼神瞬间清明了不少。他脸上表情不是很好,若有所思的想了会儿事情,再加上酒精的作用,胳膊拄着脑袋在马车上睡着了,什么时候到家了都不知道,还是春生把马车停好把他叫醒的。


    宋声刚来陈阳这几日,应酬很多,基本上每天都会喝酒。只是身上的酒气除了那次接风宴,还没这么重过。


    陆清扶着他回到屋里,让下人打水过来,准备给他擦脸。刚把毛巾拧出来,宋声就清醒了。


    “这种小事还是我自己来吧。”


    陆清把毛巾递给他,说道:“相公今天晚上是跟谁一块吃饭去了?怎么喝这么多?这酒味儿太浓了。”


    宋声一边擦脸一边道:“你肯定想不到今天晚上跟我一块吃饭的人是谁。”


    “谁啊?”陆清在旁边椅子上坐着,双手拄着下巴,眨巴着眼睛一脸认真的看着他。


    “盛博文盛兄。”


    “是他?他怎么会在这?难道他也来陈阳做官了?要是他来了,是不是南哥也跟着一块来了?他们在哪里住啊,我想去看看南哥儿,好久没见过他了。”


    陆清闻言越说越兴奋,他跟南哥儿当初关系可好了,虽然分开这几年没怎么联系,但感情基础深厚,所以他才迫不及待的想要见他。


    “你猜的没错,盛兄也到陈阳做官了。他现在是陈阳府的通判,我问了他的地址,离咱们这里没多远,胡同出去拐个弯儿过两条街就到了。”


    “这么近?真好,那我明天买些东西去找南哥儿说说话去,这么久没见还怪想他的。正好咱们初来乍到的,也没个熟悉的人聊天,南哥儿在这真是再好不过了!”


    陆清高兴极了,前几年联系不上南哥儿他还担心过一阵,后来时间久了,自己手头上的事儿都忙不过来,也就没想这么多了。


    现在可好,又能经常见面了。马上要见到自己的好朋友了,陆清开始念叨着明天要买些什么东西带上才好。


    宋声看他的小夫郎这般兴奋,心里原本有的那点疑惑暂时也先放下了。


    “你也不必这么着急,我约了盛兄过两天来家里吃饭。到时候让他带着南哥儿和孩子一起来,算一算,南哥儿的孩子不小了,到时候说不定还能跟团团和圆圆玩到一起去。”


    “也是,那我到时候让人准备好饭菜,等他们来了好好款待。”


    陆清如今是巡抚夫人,不光宋声有应酬,他也有很多宴会要赴,这几日白天都没怎么空着。他们初来乍到的,得跟这里的官场夫人们打好关系,方便他们在这里立足。


    晚上睡觉的时候,陆清还沉浸在即将要见到好朋友的喜悦当中。宋声就没那么高兴了,初见他这位好兄弟的时候他的确是激动的,但不知道是不是当官当久了,总觉得感情不如以前纯粹了。


    尤其是今天吃饭的时候,盛博文总是有意无意的把话题带到他现如今的官职上,好似是在打听他这个官是怎么来的。


    其实也没什么好隐瞒的,皇上下的旨,有口谕和调任书在,吏部也给他们陈阳本地的官员下发了通知,这事断不是假的。


    而且今天提到南哥儿的时候,盛博文脸上闪过一抹不自然,不知道是不是南哥儿出事了还是什么,一说到过两天让他带着南哥儿来家里吃饭,他的脸上僵了一下,虽然只是一瞬,但宋声还是捕捉了。


    他没把这个发现跟陆清说,也是怕他担心。盛博文没有拒绝,再过两日他们就能见到了,到时候陆清和南哥儿有什么话说在他们家也方便。


    第317章 第 317 章


    过了两日, 盛博文果真带着南哥儿来登门拜访了。


    南哥儿是带着孩子一块来的,这几年他就生了这一个孩子,跟他一样是个哥儿, 取名叫做盛子安,人称安哥儿。


    知道他们今天要过来, 陆清一大早就起来了, 让家里的下人把家里都打扫干净,还让人在门口盯着点,要是来了第一时间通知他。


    他跟南哥儿当初十分要好,好几年不见, 陆清心里是有几分急切的。


    马车刚在他们家门前停下, 下人就十分有眼色的过去禀报了。陆清赶紧从屋里出来到门口去迎人。


    宋声轻轻摇了摇头, 今天一大早他的小夫郎就起来了,又是梳洗又是打扮的, 当真是急切。他今天特地把时间空了出来, 这会儿也跟在后面一块儿去门口迎人了。


    别看他已经是巡抚了, 但却没有一点官架子,只当是几年不见的好朋友来做客,他们热情的迎接罢了。


    最先下来的是盛博文,跟着下来的是安哥儿,在后面下来的就是南哥儿了。陆清本来没注意,等到南哥儿下来之后他只顾着跟南哥儿说话, 后面发现从马车上又下了一个年轻女子, 他惊讶了一下。


    也对, 都升官了, 身边肯定要有随身丫鬟服侍着。


    可没想到跟陆清想的完全不一样,还不等南哥儿给他介绍这人, 就听见细细软软的声音响起,“妾身见过巡抚大人,夫人。”


    陆清闻言愣了一下,打量一下这人,长得小家碧玉的,声音细软,他迟疑了一下,问道:“这位是……”


    盛博文脸上闪过一抹尴尬,南哥儿先开口说道:“这是家里新添的妹妹,叫茹娘。”


    这是体面的说法,其实就是盛博文纳的小妾。


    陆清十分震惊,盛博文那么老实的一个人,对南哥儿也很好,他们两个的感情在他的印象里一直都不错,怎么几年不见,竟纳了个妾室?


    南哥儿心里会怎么想?定然是更不好受了。


    他家里只有他爹跟阿爹两个人,说起来当时两个爹也是跟着他们一块儿到任上的,怎么会同意盛博文纳妾呢?


    “盛兄。”宋声跟盛博文打着招呼,然后握着陆清的手说道,“别在门口站着了,知道你们好久不见了想念的紧,快进屋说吧。”


    陆清笑了笑,转头亲切的挽着南哥儿的手,说道:“说的对,咱们快进屋说,我都好几年没见你了,留了一肚子的话想跟你说呢。”


    虽然几年不见了,陆清已经成为了巡抚夫人,地位也比南哥儿高了一大截,但南哥儿看到陆清还是一如既往的待他,他鼻子有些泛酸,很是感动。


    “好啊清哥儿,我正好也有一肚子话想跟你说呢。”


    南哥儿牵着儿子安哥儿的手跟着陆清一块进了后院,宋声则是和盛博文去了前院,他们男人有男人的话题,陆清他们各说各的话。


    于是宋声和盛博文一块去了前院,陆清带着南哥儿和安哥儿去了后院,剩下的这个茹娘,竟然没人理她。


    茹娘面上有些尴尬,心里则是冒着酸气,今天是她主动要跟来的,本来盛博文压根不同意他来,奈何她的肚子争气,已经有身孕了。她就拿怀孕出来说事儿,说是把她一个人留在家里她会胡思乱想,对孩子不好,还不如让她跟着一起去,也见见世面。


    反正不知道她怎么跟盛博文说的,最后还是跟来了。


    但陆清一瞧就知道南哥儿不喜欢这个茹娘,谁会喜欢一个跟自己抢男人的女人呢?


    陆清也是为了给自己的好朋友出气,所以压根就没给她一个眼神,就带着南哥儿走了。茹娘没办法,只好慢吞吞的跟在后面,一块儿去了后院。


    谁知到了后院之后,陆清又道:“茹娘,我跟南哥儿许久不见,有很多体己话要说,不方便外人在场,你可以在这院子里随便逛逛,需要什么跟管家说。”


    说完之后陆清也不管她脸色如何,就带着南哥儿进屋去了。


    茹娘气的面色通红,她今天之所以要跟过来,还不是因为知道拜访的人是巡抚大人一家?她也是想跟巡抚夫人搞好关系,谁知道她这本事压根就没地方发挥,也没想到南哥儿和这巡抚夫人的感情竟然这么好,再加上刚才受的屈辱,这让她很是恼火。


    可在这地方她压根没什么话语权,即便是恼火也只能忍着。若是在自己家,她还能撒撒娇使些手段让盛博文给她做主,这里就不行了。


    无奈,茹娘只好在院子的凉亭里找了个地方歇着等他们出来。


    这边屋里头,陆清和南哥儿进去之后,安哥儿就被宋晓领出去玩儿了,好给他们把空间腾出来说话。


    刚一坐下,陆清就迫不及待的关心道:“咋回事儿呀!盛博文不是对你挺好的吗?这才几年过去,他怎么就纳妾了?真是看走眼了!你这几年过得怎么样?”


    一连串关心的问题,让南哥儿泪眼朦胧。他反握住陆清的手,说道:“别担心,这几年我过的挺好的。只是说来话长,有时候命运弄人罢了。”


    “说来话长你就慢慢说,反正以后咱们在一处,又跟以前一样能经常见面了。你要是受了什么委屈跟我说,我帮你。”


    南哥儿破涕为笑,道:“好好好,知道你担心我,我这就说给你听。”


    南哥儿挑拣着一些重要的事情跟陆清说了,不过南哥儿是后宅之人,话题说的最多的也都是后院的事儿。


    他说了头两年刚到闽南的时候过的那些穷日子,别看是一方县令,可那地方山高皇帝远的,压根管不到。地方乡绅豪强的势力比一方县令手中的权力都要大,刚开始的时候盛博文这个限定都是被架空了的。


    后来才慢慢好起来,中间还发生了一些乱子,他们连着搬了好几次家。


    陆清没想到他们一开始过的日子还不如他们在肃昌,在肃昌虽然清贫,但也很少遇见动乱。少有的那两次,还都被自家相公解决了。


    南哥儿说着说着,就说到了茹娘的身上。关于茹娘如何进入他家门的,陆清听完了之后心里冒出了一个词,是听相公说起过的,叫什么绿茶。


    这茹娘不就是妥妥的绿茶吗!


    她是在一次动乱中认识盛博文的,她本来还有一个爹,她爹是衙门的老捕快,为了保护盛博文,在动乱中死了。


    这下好了,忠心的属下没有妻子和爹娘,只留下这么一个孤苦无依的女儿。盛博文感念救命之恩,定然是要好好照顾他的。


    但照顾归照顾,不一定非要娶她。


    盛博文一开始并没有这个心思,毕竟他跟南哥儿这些年的感情不是假的,患难见真情,少年夫妻感情最是真挚。


    可架不住这个茹娘手段高明,总是见缝插针的靠近盛博文,在盛博文应酬喝多了回来之后,找了个机会与他共度了一夜。


    别人不知道,但盛博文自己清楚当天晚上并没有发生什么,他只是喝的有些醉,还不至于什么感觉都没有。


    可即便是这样,一个女子的贞洁名声也已经被毁掉了。


    这个时代贞洁名声是很重要的,茹娘也是知道这一点,所以才赌了这一把。


    结果是她赌赢了,盛博文同意纳她为妾。在外人看来,他已经玷污了茹娘的名声,茹娘还是他恩人的女儿,只能娶了她,才能保全他的名声,也保全了对方的名声。


    这个事情发生,虽然不是盛博文愿意的,但南哥儿还是很伤心。可自家相公也是没办法,盛博文心里自然是很愧疚的,他只能去找两个岳父说明此事。


    南哥儿他爹比他看得远,虽然自家哥儿受了委屈,但又不能怎么样,这事儿已成定局,还不如顺了郎婿的意,这样他也能对南哥儿更有愧疚之心,以后待他更好。


    可后面事情就不受他们的控制了,这个茹娘手段是真多,又是装柔弱,又是哭诉自己的可怜,温柔又有心机,南哥儿那么老实一个人根本玩不过她。


    在她的各种手段之下,南哥儿和盛博文之间频繁的出现误会,还被她栽赃陷害。时间长了,南哥儿和盛博文之间的感情竟是没以前要好了。


    盛博文当初说的是即便纳她为妾,也不会碰她。可是渐渐的很多事情都变了,他们两个成婚这些年,只得了一个哥儿,南哥儿知道他心里其实是想再要一个儿子的。


    可他身为哥儿,在生育一事上本就不如女人,生过一次之后还伤了身体,即便是后来调养好了,也再没有怀上孩子。


    如今家里有个现成的茹娘,手段又高明,这次她怀孕,盛博文明显对她更好了。就像今天到宋声府上做客的事儿,他明知道南哥儿与陆清交好,却还是同意了茹娘的请求,让她跟着一块儿来了。


    听完南哥儿说的种种,陆清一脸愤怒,恨不得现在就把院子里的那个女人赶出去。


    南哥儿拉住了他,说道:“她现在有了身孕,不管怎么样,孩子是无辜的。再怎么说也是相公的骨肉,就随她去吧,孩子重要。”


    “你以前的要强性子哪里去了,怎么现在学会了处处忍让?这个茹娘一看就是颇有手段和心机,你是不是在她那吃了不少亏?”


    南哥儿没吭声,低下头不知道说什么好,这些年他的心里不委屈吗?


    肯定是委屈的。


    可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他还能怎么办?总不能就因为这个跟相公和离吧,那岂不是让那个女人占了便宜?


    “这个盛博文,我还以为他靠得住呢,以前也不像是这种人啊,真是的,让你受了这么多委屈。”陆清忍不住替南哥儿打抱不平。


    第318章 第 318 章


    南哥儿把难过的情绪收了回去, 拉着陆清的手,像是从前一样,说道:“快别说我了, 说说你吧,这几年你怎么样?刚才在门口就看出来了, 宋大人对你肯定是一如既往的好, 他看你的眼神都黏腻腻的。这么些年了,他还是跟那时候一样,真是令人羡慕。”


    从刚才进门开始,南哥儿就注意到了, 宋声即便是当了巡抚, 家里也没几个下人, 更别提后院有什么其他人了。


    陆清道:“我也还好,谁家过日子没点小矛盾小摩擦的, 我跟相公有时候也会闹红脸。不过他倒是没往后院塞什么人, 不然我这心里也堵得慌。”


    南哥儿情绪有些低落, 从前他跟相公两个人也是很要好的,他不是那种不能吃苦的人,再加上还有爹跟阿爹帮衬着,就算日子苦了些,他也从没抱怨过什么。


    可他也说不清楚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觉得相公有些变了。可他又一时说不上是哪里变了, 日子渐渐好起来了, 他在官场上也逐渐如鱼得水起来, 一路顺利当上通判, 对他其实也一直都不错。


    要说打骂吧,那也没有。有空的时候他也会关心孩子。也就是后来茹娘来了之后他们俩的感情因为各种各样的误会, 变得疏远了许多。


    后来茹娘有了身孕,相公反倒很高兴,毕竟他一直都想要个儿子,这令南哥儿心灰意冷。毕竟当初说好的两个人一直在一起,无论生老病死,他都绝不会有第二人,无论他生的孩子是儿子还是哥儿,他都不会嫌弃。


    事实证明他也的确没有嫌弃,对安哥儿也很好,只是他还是想要个儿子。


    南哥儿在家里大概是受了不少委屈,盛博文不经常在家,每天忙着处理事务和各种应酬往来,跟南哥儿说话的时间也少,就算是他受了委屈,盛博文也很少瞧得见。


    到底是没忍住,南哥儿说着说着还是哭了起来。陆清一边心疼他一边帮他骂盛博文,这人怎么会变得这么快。这四五年的时间,也算是看清他了。


    “你如今怎么想?南哥儿,你实话告诉我,你以后有什么打算?”陆清拿了块帕子帮他擦了擦眼泪,关心道。


    南哥儿摇摇头,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几滴晶莹的泪珠,他没想过以后的事儿,也不敢想。


    “我、我不知道。”


    既然嫁了人,自然是要以夫君为重。三纲五常,妻为夫纲,在他的认知里,相公使撑起这个家一片天的人。


    即便是他当初见过池哥儿跟他相公和离,当时也只是佩服池哥儿的勇气,他从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竟然也会落到这步境地。


    “我有点害怕。”


    “你怕什么?”陆清搂住他的肩膀问道。


    大概是昔日的好友陪在身边,南哥儿多了一些底气,把心里埋藏很深的话都说了出来 ,这些话他都没跟两个爹爹讲过。


    “我害怕,很担心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博文哥他变了心,我其实是有感觉的。我压根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会纳妾。若是我与他真的和离了,那我的孩子就会没了爹,他会不会被别的孩子嘲笑?我会不会被别人看不起?我现在上有老下有小,我爹和阿爹年纪都大了,以后要靠我一个人养活他们的话,我不知道依靠自己的能力还能不能让他们过上好日子。最起码现在有博文在,他们二老的日子是衣食无忧的。可我每次在家里看到茹娘,我的心就一阵一阵的抽痛,我好难受啊清哥儿,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陆清明白他的顾虑,南哥儿与池哥儿的境地是有些不一样的。池哥儿当初和离是因为他那丈夫和婆婆太过分,他是铁了心的要和离的,而且他也没有老的和小的要养活,只顾着自己就可以了,没有太多顾虑。


    南哥儿就不一样了,就像他自己说的,他爹和阿爹年纪都大了,已经干不了什么重活了。再加上还有一个孩子,安哥儿虽然不用像男娃一样读书科举,但要把孩子养大也要花不少花销。


    陆清儿觉得其实南哥儿是有过和离的念头的,因为他连孩子都考虑了,反正孩子是他生的,可能他这一辈子就这一个孩子了,如果他和盛博文真的走到了要分开的那一天,他是不可能放弃这个孩子的。


    陆清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了,他尊重南哥儿的想法。如果他想和离,那他就帮他和离。如果他还想跟盛博文继续过下去,那他就帮他解决茹娘的事情。


    他跟着宋声在外面这几年,也长了不少见识。很多大户人家里的小妾压根儿就没什么地位,甚至有的连丫鬟都不如。多的是什么去母留子的法子,只是这到底如何选择,还是得看南哥儿怎么想。


    “南哥儿,你不要怕,不管你选择哪条路,我都会帮你的。这些年他竟然让你受了这么多委屈,真是个王八蛋!”


    陆清很心疼南哥儿,当初还在城里的时候,他们两个最要好了,自己最好的朋友受了这种欺负,陆清气得恨不得让李絮把盛博文套上麻袋打一顿。


    南哥儿在陆清这里哭了一会儿,心情好多了。陆清安慰了他好一会儿,又跟他讲了许多大道理。


    最后他道:“你不用有那么多顾虑,即便上有老下有小,你也能养活他们的。你忘了我在京城还开了几家铺子吗?池哥儿就管这其中一家奶茶铺子,现在每年都有很多分红。这些都不是问题,你千万不要担心,只要遵循自己的内心,问问自己到底想不想跟他过了。”


    “好,我知道了。清哥儿,谢谢你。”


    “跟我还客气什么。前几年你也不说给我写封信,那时候一直联系不上你我还担心了好久呢。”


    南哥儿说起这个也是一脸的惭愧,“不是我不想跟你写信,实在是那两年条件不好,家里太拮据了,纸张在闽南很贵,家里也没什么挣钱的门路,只能省着点儿。”


    “后来条件好些了,我又不敢给你写信了。想着那么久没联系你,你会不会怪我?”


    “怎么会怪你呢,能收到你的信,我高兴都来不及。”


    “其实我能看得出来,后来博文哥收到你家宋大人给他写的信后,并不是很高兴。可能是因为宋大人官升的比较快吧,他却没什么建树,还是一个偏远地方的小县令。男人总是有自尊心的,我也不想惹他不开心,所以也就没在打听你们的消息了。”


    陆清怎么也不会想到竟然还有这种原因,他一直都以为盛博文跟他家相公很要好,彼此不管谁升官了,都会为对方感到高兴的。


    宋声也不知道盛博文竟然会有这种心态。


    一开始应该是没有的,只是后来在闽南经历了一些事情,官场沉浮了几年,人心才有些变化的。


    “南哥儿,不管他怎么变,咱们俩没变就好,我们还是要好的朋友,是吗?”


    “嗯,当然是了。跟着博文哥在外面的这几年,我没有交过一个好朋友。那些人跟我打交道都是有所图的,我都知道,我也不敢跟他们相交太深。只有你,清哥儿,你是唯一一个真心待我的好朋友。”


    “别哭了,一说又要掉金豆豆了。你都是孩子的阿爹了,等会儿安哥儿要是瞧见你哭了,指不定要多心疼呢。”


    “嗯,我晓得的。安哥儿还算懂事,就是有些内向,不怎么爱说话。”


    “没事,有空你多带着孩子来我这儿,我们家团团和圆圆也就比他大了一两岁,肯定能玩到一块儿去。”


    “好,反正我也不想看见那个茹娘,到时候我就天天过来烦你。”


    “求之不得!”


    南哥儿终于高兴起来了,陆清也放心了不少。


    他们俩在屋里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说了很久的话,外面的茹娘嫉妒的眼睛都红了,她今天跟过来就是想跟巡抚夫人套近乎的,谁知却被一直晾在院子里,都没人搭理她。


    那个南哥儿,长相一般,样样都比不上她,怎么他就有这么好的运气,跟巡抚夫人关系这么好。果然啊,有些人就是这么好命。


    可惜,她偏不信命。有的东西就得靠自己去争去抢,要不然永远也不会是她的。


    陆清他们在后院聊着天,宋声跟盛博文在前院也在说着话。


    宋声倒是想知道盛博文这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化如此之大,可惜每次话题刚说到闽南的时候就被他轻轻带过了,次数多了宋声也能感觉到他并不愿意提及这其中的往事。


    也罢,或许是人家的伤心事,不愿意说就罢了,聊聊别的也行,反正这么久没见了,说什么都有话聊。


    盛博文打量了这亮堂堂的正厅,夸赞道:“宋兄,还是你这地方好啊,又大又宽敞,这院子里的景色也很别致。”


    “就是个住的地方,对我来说住哪都一样,只要家人们都在身边,哪里都是家。不过这个院子的确有些特别是是上一任巡抚鲁连辉住过的地方,我这也算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捡了个便宜。对了,鲁连辉你知道吧,之前因为贪赃枉法,被革职查办了,所以才被我捡漏了。”


    盛博文听到鲁连辉的名字点了点头,“来到这里之后听说过一些,原来这是他以前住过的地方呀,怪不得看起来如此气派。”


    宋声对于他听说过鲁连辉这事儿有些惊讶,毕竟他也才刚调来陈阳没多久,原来也不在这附近府城为官,竟是听说过鲁连辉。


    “我如今的直属上司是陈阳知府宋秋生,很多事情我都是从他那里听说的,鲁连辉这事儿也是他跟我说的。听说你刚来的那天他还给你举办了接风宴,那几日我刚好有公务出门了,要不然咱们就能早些见到了。”


    “是啊,不过早一日晚一日也没什么区别,总归见到了,皆大欢喜。说起咱们这个知府大人,你觉得他为人如何?”


    盛博文愣了一下,说道:“哦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跟他相处共事的时间还不长,为人怎么样我也说不好。”


    “这样啊,也是,你也刚来这里没多久,咱们都一样,以后还得多多熟悉一下当地的情况。”


    “说的没错。宋兄,以后有需要我做什么的地方你只管开口,咱们这关系,肯定给你办的妥妥的。”


    “盛兄,你这话就见外了。不过你放心,有需要你帮忙的时候,我不会跟你客气的。”


    第319章 第 319 章


    盛博文他们在宋声家里一起吃了个午饭, 饭桌上宋声这边一大家子人都在,宋老三和陆寻,还有团团和圆圆, 再加上南哥儿和安哥儿他们,平日里那张大桌子俨然已经坐满了。


    至于这个茹娘, 陆清本来想给南哥儿出气, 不想让她上桌跟他们一起吃的。最后还是南哥儿劝了他,说是给盛博文留点颜面。


    陆清在底下悄悄的骂了他一顿,说他是个恋爱脑,都不为自己和孩子考虑考虑。


    南哥儿茫然的问他什么叫恋爱脑, 这三个字拆开来他都懂什么意思, 可放到一起他就看不懂了。


    陆清也是受宋声的影响, 听他说过这个词,现在已经活学活用了。他也说不明白, 含糊道:“反正你现在这个样子就是个恋爱脑, 还想什么盛博文, 他都这样对你了,你得为你自己考虑了。”


    这也就是陆清拿南哥儿当真心朋友才怎么劝他的,若是不然,他是不会说的。毕竟人家是两口子,保不齐回头他们两个和好了,他这个外人反倒里外不是人了。


    可即便有这个可能, 陆清还是要说的。南哥儿太傻了, 在感情这种事上犯糊涂, 当局者迷, 他不多劝着点儿,以后吃苦的还是他。


    好在南哥儿心地善良, 也一直都拿他当知心好友,对于陆清说的这些,他知道都是为他好。


    他不是不听劝,只是今日到他们家做客,这点面子还是要顾的。不过今天清哥儿说的话他也听进去了,等回去后他要好好想一下以后的事。


    而这边这个茹娘也是个能忍的,上午受了那么大的委屈,在饭桌上却一点不显,反倒处处维护盛博文的体面,饭没吃几口,光顾着给大家布菜了。


    这般会讨好人,也难怪南哥儿斗不过她。


    只是陆寻他们还会看她是个姑娘不好跟他计较,但陆清却不会,饭桌上硬是没搭理她,还明里暗里说了几句不算好听的话。


    吃过饭后约莫过了一个时辰盛博文便带着南哥儿他们回去了。


    等他们走之后,陆清跟宋声回了屋说起今日这事。


    他一脸愤愤不平道:“相公,那个盛博文他竟然纳了妾!当初他跟南哥儿两个人多好呀,他俩还是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的,感情那么深厚,这才几年那就变了。你看今天那个茹娘,矫揉造作的样子,真是令人生厌。南哥儿与我说了好些家中后宅的事儿,他跟盛博文之前的感情也不如从前了。真是世事难料。”


    宋声早有预料,这次重逢后他第一次见盛博文就觉得他变了好多。但却没想到他果真纳了妾。


    在这个时代,纳妾其实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是个官员可以说百分之八十都纳有妾室。只是让他感到惊讶的不是盛博文纳了妾,而是重逢之后与他交谈,总觉得他整个人都变了。


    从前他觉得他们都是寒门子弟,一心读书考取功名,他们是一路人。可是为官后的这几年,他确实变了好多。


    “盛兄的确与从前不大一样了。”宋声道。


    怪不得古人经常感叹物是人非,官场就是一个大染缸,不是谁都能在里面几年而保持着本心的。


    “相公你也觉得他变了对吧?南哥儿也这么说。唉,真是为南哥儿感到不值。这些年南哥儿辛苦为他操持家务,陪着他吃苦,结果到头来刚过上没两年的好日子,他就纳妾,也太不是个东西了。”


    陆清心里为他的闺蜜感到不值,恨不得骂盛博文千百遍。


    宋声心里也有事,他总觉得盛博文跟宋秋生关系不一般。今天他提起宋秋生的时候,盛博文脸色有一瞬间的慌张,虽然只有一瞬,但还是被他捕捉到了。


    他为什么要撒谎呢?作为通判,跟顶头上司有来往不是很正常,他为什么急于撇清说不熟呢?


    还有这个宋秋生,他身上也有很多谜。这个人给他的感觉一直都很怪异,在他身上,总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可明明他们才见过几面而已。


    陆清说累了,给自己倒了杯水喝,然后双手支在桌子上,把下巴放了上去,喃喃道:“也不知道南哥儿会不会听劝与他和离。”


    宋声听到了和离两个字,惊讶的转过头问道:“南哥儿与盛博文之间的感情已经到了和离的地步了吗?”


    陆清没看他,叹了口气道:“是啊,南哥儿在后宅受了许多委屈。这些就不一一与你细说,反正盛博文就不是个好东西,他嘴上说着对南哥儿好,可只要那个茹娘撒撒娇,轻声细语的说上几句,哭哭啼啼装个可怜,他就不顾南哥儿的感受了。相公,你说现在的男人怎么就变这么快呢?哼,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莫名被一杆子打死无辜躺枪的宋声为自己辩驳:“清清,话不能这么说,我可是对你始终如一的。”


    “我知道,我就是太气了。”


    “好清清,消消气,气坏身体不值当。南哥儿那边什么打算?真要和离吗?”


    “还不知道呢,南哥儿还在犹豫,没下决心。到底是年少夫妻,又是青梅竹马,哪会这么容易割舍呢?要是换做是我,我肯定也难割舍。”


    宋声听见他这话,想到了书中的那个陆清,原主对他那么差,甚至还拳打脚踢,他都没与他和离。


    现在的陆清与书中的那个陆清俨然不是同一个人了,现在的陆清有独立的思想,不会再像前世一样任人欺凌而不知道反抗了。


    这是好事,宋声为这个改变感到高兴。


    “换做是你也不行,我不可能是盛博文,也不会那么待你,你永远都不会有这么一天的,所以这个假设不成立。”


    陆清支起了脑袋,靠在了宋声的肩膀上。看到南哥儿这般难过,想起自己的处境,陆清心里不知道有多庆幸自己遇见了宋声。


    “相公。”


    “嗯?怎么了?”


    “如果有下辈子,我们还在一起好不好?”


    “好,下辈子我还来找你。”


    两人说着话,空气中的气氛逐渐变得粘稠起来,陆清半靠在桌子边上,桌子是沉香木做的,泛红的桌面上修长又白皙的手指紧紧攥着,他两颊红的厉害,呼吸逐渐粗重。


    “相公,天、天还没黑呢。”他的心扑通扑通跳的厉害,窗子都没关严实,他生怕有人路过窗前,发现屋里的动静。


    宋声直到他今天因为南哥儿的事心里感慨诸多,有心逗他,底下的手一直没停,凑到他耳边嘘了一声,让他小点声音,“无妨,你别出声,外面听不到的。”


    陆清憋着不敢出声了,更不敢抬头看外面,任凭心脏扑通扑通跳,他仍旧闭着眼趴在宋声的怀里,心里懊恼的悔恨不已,怎么自己就没拒绝呢?这会儿他羞的只想找个缝钻进去。


    要是外面的下人听见了可怎么好?虽然他们是主子,但这大白天的被他们瞧见了,他这脸还要不要了,真是臊死人了。


    大概有几分偷*情的意味在,陆清只觉得紧张的同时又有些刺激,在宋声的手上没一会儿就结束了。


    真是丢死人了啊啊啊啊!


    宋声忍住笑意,没再接着逗他,叫了下人端了盆水进来,他把手清洗了一下,冷静了一会儿把身上的火气压了下去。


    大白天的确不宜做那档子事,而且他今天还有事情要做。


    陆清此时双腿发软,宋声双手放到他的腋下,把他整个人举起来放到桌子上坐着,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乖,我先去书房了,你先自己玩儿。”


    虽然两人已成婚多年,但陆清觉得他跟相公的感情还是一如从前,不对,是更深厚了。


    不过像这种事情,他每次都会觉得羞臊得慌。


    “相公,你、你不用吗?”陆清红着脸问道。


    宋声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刚才下面的反应陆清都看到了。


    “不用,我没事,手上还有一些事情要办,下次再好好……”弄你。


    后面这两个字是凑在他耳边说的,陆清本来正泛红的脸涨得更红了,他就多余问这句。


    “那你快去吧。”赶紧把人赶走,陆清终于喘了口气。


    虽然觉得很害臊,但陆清心里却甜滋滋的。


    宋声出去之后直接去了书房,陆清被他这么一闹,终于将心思分散了些,不再总是想着南哥儿的事情为此感到忧心了。


    陈阳府虽然看着繁华不少,但事务也多。不知是不是有意的,往宋声这边送来的事卷非常多。


    宋声到这里第一件事是查账,这几乎是每一个官员到地方为官之后必做的事。


    只是这陈阳的账本多的离谱,宋声问了之后才知道,原来宋秋生让人把这五年来陈阳所有的账本都送过来了。


    宋秋生打的算盘宋声多少有些明白,这账有没有问题不知道,但这么多的账本,够他看个一段时日了。最起码在未来半个月内,若是只查账的话,宋声是没有余力查别的了。


    看来这宋秋生还真不是个善茬,就是不知他这背后的人是谁。而这盛博文如今又在这其中充当了什么角色呢?


    宋声没有因为这事儿找宋秋生,反而安安静静的看起账本来。只是这期间有不少人上门拜访,有官员有当地的富商豪绅,说白了都是来跟这位新到任的巡抚打好关系的。


    宋声一一都见了,东西也收了。


    陆清惊讶,“相公,之前在肃昌的时候有人来拜访,你不是说咱们不能收这么贵重的东西吗?”


    这一次人家送来的东西可比以前那些贵重多了,在这些里面很少有送金银的,大多都是一些有名的瓷瓶,名画,甚至还有一颗价值连城的夜明珠。


    这些宋声都收了。


    陆清不知道自家相公在打算些什么,他知道他的为人,总觉得他另有用意。


    “清清,这些东西你好好收起来,列个清单给我,要写详细一点。”


    这些东西宋声自然另有打算,这些富商豪绅的东西价值连城,这便宜不拿白不拿。只是不能他拿,这些东西如果充入国库,那就与他没什么关系了。


    宋声在心里琢磨着怎么样利用这事儿查一查陈阳的贪污腐败,转头就收到了一个更大的礼,这里还不是来自陈阳,而是来自京城的。


    敬王府有意拉拢宋声,敬王把这个事交给了儿子李凌赋,这份大礼便是他送的。


    既不是钱财也不是宝物,而是一份名单。


    宋声府上,书房内,面前正站着一个人。一身劲装打扮,手持着剑,公事公办的语气说道:“我家主子让我把这个交给您,说您看了自然明白。”


    他手上拿的就是这份名单。


    宋声大概看了一眼,信上的名单不多,但他一看就明白,这是一份贪污受贿的官员名单。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恰好有人给他递了火把。他要是顺着这个名单查过去,这第一把火就烧起来了。到时候顺理成章的在陈阳建立威望,别人也不会看他年纪轻轻就轻视于他了。


    这的确是个好枕头。


    李凌赋的确很有头脑,这份礼物对于此时的宋声来说,远比那些金银珠宝来的更加实在。


    可谁让他们不是一个人呢?


    宋声看得出来,如今敬王府想要拉拢他。不然也不会千里迢迢送这份名单过来,说不准这里面还有一些他们的自己人。舍掉这些人来换取他的投靠,还真是会算计。


    “你家主子还说什么了?”


    “主子说,宋大人是聪明人,这只是敬王府的一点心意,若是宋大人能与敬王府联手,以后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李凌赋说的话简短,但这其中的意思宋声一听就明白。这是知道他并非贪财好色之人,心里装着江山社稷黎民百姓,所以他所说的以后想做什么都可以,是说他可以大展拳脚,想做什么改革,抑或是如何一展身手发挥自己的才能,他都予以支持。


    不得不说李凌赋心机深沉,招揽宋声这件事儿,若是让他父王手下那些幕僚来办,指定要搞砸。但他不一样,他了解宋声是个什么样的人。


    宋声有些佩服他了,这人若不是心思狭隘,瑕疵必报,只论计谋算计,与这本书的男主李凌尧不相上下。怪不得在书中两个人斗得你死我活,都是有实力的。


    “回去告诉你主子,我考虑考虑。”宋声没有一口回绝,先把人打发走了。


    投靠敬王府很明显不可能,他深受皇恩,只能是皇帝的人。


    宋声想了想,提笔写了一封折子悄悄入京。不管上位者对他有多信任,他得第一时间先表个忠心。至于景帝心里会作何感想,就不是他考虑的范围了。


    知府后院。


    宋秋生正在榻上歇着,下面有人来汇报事情,他就把屋里的侍妾赶出去了。


    “你是说宋声收了那些东西?”


    “是的大人。”


    宋秋生十分惊讶,从榻上坐了起来,又问了一遍:“你确定他真的收了?”


    “属下亲眼看到他收的,不会有错。”


    “好好好,好啊!平日里装的一副清高模样,还不是私下收受贿赂。真是可笑!”


    “你把今日的事仔细说给我听听。”


    下面的人说完之后宋秋生高兴的笑了起来,眼底却闪着一抹恶毒,这个宋声,他早就看他不顺眼了。占着他的身体顶着他的名字还当上了巡抚,他可真是好命啊!


    这般好事怎么就轮不到他呢!


    宋秋生声音阴沉沉的,“去把盛博文叫来,他可是跟咱们的巡抚大人有很深的交情,有些事,还得他来做效果才好呢。”


    第320章 第 320 章


    宋声在家里光看账本就看了半月有余, 这中间收了多少礼,他也记不清了。好在都罗列了清单,给户部上交到了国库用于天下百姓, 倒也不亏。


    只是这事儿旁人不知道罢了。


    宋声并不知道宋秋生他们在打什么算盘,他也并不担心自己的处境, 为官这些年, 有两个字他牢牢记在了心里,那就是谨慎。


    这边宋秋生把盛博文叫了过来,对他说:“听说你俩是同一届的学子,还没参加科举考试的时候就认识了, 关系很要好, 这是好事。只是这些年过去了, 人家飞黄腾达了,但却压根不记得你这位好兄弟了, 你看你之前那么难的处境他都没帮你, 还算什么好兄弟。你们两个都是进士出身, 他一路做到了巡抚,你却还是个通判。在新日好友的手底下当差,被他压一头,滋味儿不那么好受吧。”


    宋秋生说了好一通话,总结来说就是在挑拨离间。


    其实也不用怎么挑拨,这几年过去, 盛博文已经不是从前的盛博文了。他心里确实有不满, 从前是埋怨这个世道对他不公, 现在见到宋声官职比他高了好几级, 差距越来越大,心里的嫉妒之意疯狂滋长。


    “大人有话不妨直说。”虽然宋秋生是他的上司, 但从前他们就打过交道了。他是个什么样的人,盛博文心里清楚。


    宋秋生也不跟他绕弯子了,说道:“这些时日有不少人上门去给咱们这位巡抚大人送礼,听说送的东西都不是一般的礼物,连那夜明珠都送过去了。盛大人,你说,这算不算是贪污受贿呢?”


    盛博文脸上有几分冷意,“宋大人是什么意思?”


    “本官没什么意思,只是言尽于此,盛通判是聪明人,该如何做,不用我教你吧?”


    盛博文眼底闪过一抹晦暗的神色,他看了宋秋生一眼,说道:“宋大人,虽然说你是我的上级,但,咱们都是为谁办事的,你我都清楚,有些事情不用你提醒我。”


    宋秋生没想到盛博文在他面前说话竟然如此硬气,一个小小的通判都敢不尊敬他这个知府大人了,他心里顿时火大起来。


    可顾及盛博文刚才说的话,他有几分狠戾的道:“既然盛通判都明白,那本官就不多言了。”


    盛博文走了之后,宋秋生又发了一顿好大的脾气。他这个知府若不是背后那位给他安排,他哪里能坐到这个位置?


    没想到盛博文竟然拿这个来压他,他心里不气才怪。可生气也只能背地里头撒撒气,还不至于跟盛博文撕破脸。就像他说的,都是给那位办事的,闹得难堪,也不好收场。


    盛博文显而易见的这几日更加忙碌起来了,南哥儿一直想找个时间跟他聊聊两个人之间的事情,可一直寻不得空。


    盛博文每天早出晚归,南哥儿见到他的时候屈指可数。就算是中午回来吃饭,也总有其他人在场,他不好与他说两个人之间的私事。


    其他时候还有茹娘在,就更加找不到机会了。


    长此以往,本来就不牢固的感情会变得更加飘摇。


    南哥儿不知道盛博文这些时日在忙什么,只是觉得与他能说的话越来越少了。


    时间一天天过去,他也就不想说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盛博文发现南哥儿的目光不再随着他转了。等他反应过来后,特地抽了一天休沐的时候去陪南哥儿跟孩子。却没想到,到了屋里,刚跟孩子说几句话,安哥儿就被带下去了。而是他下一句听见的,是让他感到极为震惊的话。


    南哥儿说:“博文哥,我们和离吧。”


    盛博文惊讶的好一会儿都没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博文哥,我考虑了很久,我们还是和离吧。这些时日我都想过了,咱们这些年攒下的这些家底,我也不要太多,给我留个安身立命的本钱就行了。至于安哥儿,我是要带走的。茹娘如今有身孕,以后你还会有自己的孩子。我这辈子就只有安哥儿一个孩子了,希望你不要跟我抢。”


    默默的听着南哥儿说完这些话,盛博文还是有些愣,他想不明白,现在的日子明明比以前好了许多,南哥儿现在也是通判夫人了,有身份有地位,还有钱花,为什么他还要跟自己和离。


    “南哥儿,你、你到底怎么了?怎么好端端的要跟我和离?我们不是很好吗?还是你怪我这段时间冷落了你?我、我可以解释的,我刚来这里上任不久,很多东西都不熟悉,衙门里的事务并不上手,可能是我一心扑在了衙门事务上,忽略了你,让你不高兴了。这些都不是问题,以后我一定会改的。和离这话就不要再说了,你别跟我开玩笑了,你知道的,我不能没有你啊南哥儿。”


    南哥儿大概是被长期以来的误会和冷漠伤透了心,此时听到盛博文的话,他心里已经没有什么波动了。


    有句话说的好,叫做哀莫大于心死,他现在大概就是这种感受吧。


    心死了,就麻木了。当你试着不再对一个人抱有期待的时候,他无论说出多么离谱的话,做出多么伤人的事情,都不会再让你感到失望了。


    次数多了,曾经的失望就会转变为另外一个词,厌恶。


    “博文哥,我没有跟你开玩笑。我在很认真的跟你说这件事,你好好考虑一下吧。”


    南哥儿脸上的表情不像是吓唬人的,盛博文终于接受这个事实,南哥儿不要他了,这是下了决心要跟他和离。


    他转而恼怒的翻脸道:“不可能,我绝对不会同意的。南哥儿,你放心吧,我现在已经当上了通判,以后肯定还会做更大的官。你现在是通判夫人,以后还可能会是知府夫人。南哥儿,以后我还会给你挣诰命,让你享受更大的尊荣。不和离好不好?”


    南哥儿有些看不懂他了,他不明白,刚开始到地方上做官的时候日子过得的确难了些,可他怎么会一步步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


    他冷静的看着盛博文,说道:“博文哥,这是我深思熟虑过的决定,如今这个家对我来说已经不再是曾经那个家了,我们两个好聚好散吧。”


    或许前些日子与清哥儿诉苦的时候他还没有这么坚定的想法,但这些时日下来,一步步加深了他这个想法,促使他下决心做了这个决定。


    清哥儿说的对,快刀斩乱麻。既然心里已经有了裂痕,确认没有办法修补,又何必为难自己,为难他人呢。


    “什么好聚好散,我不同意。南哥儿,是不是茹娘的事儿让你难过了?你放心,要不是看在她有身孕的份上,我都不会正眼看她的。你若是不乐意,等她生下孩子,就把这孩子记在你的名下,由你来教导,好吗?”


    南哥儿听完这话觉得有些不可置信,他怎么变成了这样?虽然他讨厌茹娘,可是从盛博文的嘴里听到这些贬低的话,却与他自己本身的认知产生了极大的冲突,让他怀疑眼前这个人到底还是不是他的夫君。


    南哥儿不想再与他纠缠下去了,声音提高了两分坚定的道:“和离吧,你有你的志向,我也有我自己想要做的事。博文哥,咱们好歹这么多年的夫妻情分,别让我到头来恨你。”


    这话一出,盛博文迎面感受到沉重的无力感。这一路走来,他已经失去了很多东西,现在连南哥儿你要离开他了吗?


    不,他不许!


    自从这一天南哥儿跟他提了和离之后,就再也没能出过门。他被盛博文限制了自由,只能在府内活动。


    陆清不知道南哥儿这里发生的事,他最近总觉得精神有些不济,不知道是不是吃错了什么东西,老感觉有些乏力困倦,也没怎么出门,一直在家歇着。


    宋声不想让他操心那么多,他有意拦着,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陆清也不大知道。


    而远在几百里之外的京都朝堂,早朝之上,御史台好几个御史纷纷站出来弹劾宋声,说他收受贿赂,贪污受贿,必须要严惩。


    御史台作为三司之一,有监察百官的职能。他们的奏折早在前一日就呈了上来,只是李凌尧全都压了下去。


    没想到第二天在朝堂上,他们直接当朝弹劾了。李凌尧虽然帮着太子监国,但有些事情还是瞒不过景帝的眼睛。


    朝堂之上他暂时把事情压了下去,说是会派人查证御史台所说是否属实。


    而在跟景帝请安时,他说及了此事。宋声这个人,李凌尧敬佩他的才华,他知道这是皇祖父的人,所以他很聪明,在涉及这件事上,他直接把这事儿跟景帝透了个底。


    景帝靠在床榻上,李德福给他后背塞了两个软枕,他拿起这几个弹劾宋声的奏折,然后有兴趣的看了看。


    “写的还不错。”半晌,他评价了这么一句话。


    李凌尧不太明白他是何意,宋声不是皇祖父十分信任的人吗,为什么还夸御史台奏折写得不错?


    “御史台的文笔,一向优秀。”


    这群文人,有时候即便是上位者都奈何他们不得。旁人跟他们比嘴皮子,那是绝计比不过的,还会平白惹来一身骚。


    “你看看这个。”景帝从旁边放着的折子里抽出来了一本,李德海接过去递给了李凌尧。


    这封折子赫然就是宋声早在半个月前送到京都的那封陈情折。跟着折子一起送过来的,还有那些金银财宝。


    李凌尧看完折子道:“皇祖父,原来这个宋声早就跟您交过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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