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41章
贺果知抱着膝盖, 在窗边蹲了会儿,默默回到床上。
床帐放下来,被子裹上, 缩进去。被子形成一个鼓包,贺果知在里面团成一个球。
装作没醒好了。
装作一直昏睡, 就不用面对眼前的麻烦了。
贺果知蔫巴巴的, 自欺欺人。
贺果知感受到了困倦,吃了点霍闻星的灵力。能吃灵力,但他和霍闻星之间的联系却隔着水一样, 朦朦胧胧, 很不真切, 也感受不到霍闻星的位置、状态,霍闻星很可能也找不到他的。不用说, 这肯定是秦飞情做的。
贺果知心里发愁, 不知不觉睡过去。
再次醒过来,殿内昏暗, 贺果知眼睫颤了下,看清坐在床边的人影, 瞌睡虫全被吓跑了。
秦飞情坐在椅子上, 似乎很困, 阖眼袖子。
贺果知的心尖颤抖, 心跳加快。
吓的。
睡的时候他把自己裹到了被子里, 可睡了一觉,他早都睡到被子外面了。
既然……秦飞情闭着眼,看起来在休息, 没有发现他醒过来,那他还是继续装睡吧!
贺果知都不敢想秦飞情发现他醒着, 会做出什么事来。
很难踹则一个疯子要做什么。
贺果知心中爆哭。
于是贺果知轻轻呼吸着,手指扯着被子的边缘,无声拉上一点点,闭上眼。
“啧。”秦飞情就是在这个时候睁开眼。
殿内没有点灯,只有穿透窗子微弱的光,内里一片昏暗。秦飞情随手打个响指,殿内的灯烛一瞬亮起,照亮这座奢华的寝殿。
贺果知一怔,匆忙闭上眼。
秦飞情轻笑一声,温度略低的手,伸到被子里,把控着贺果知的下颌,把贺果知挖出来。
贺果知的下巴搁在秦飞情掌心,秦飞情轻轻摩挲着,带着薄茧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蹭着贺果知的脸肉。
“敢用宗嚣的剑气砍我,现在知道怕了?会躲了?”秦飞情笑着问。
当然会怕啊!
试问,意图干掉一个很大的威胁。
结果不小心没干掉。
威胁就在眼前。
活蹦乱跳的。
而且威胁的身上,还贴着一个“疯子”的标签。
想想都很怕了。
贺果知心中默默流泪,知道躲不过去了,只好把被子拉下来。
“那你要怎样?”颇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味。
寝殿内的灯火亮起,贺果知看到秦飞情,瞳孔微不可察收缩了一下。
宗嚣的剑气,当然重伤了秦飞情。秦飞情的身上是奢华的玄色锦袍,在衣襟交叠的上方,则是一圈一圈的白色绷带,将秦飞情修长的脖子裹住。
醒过来后,贺果知便闻到淡淡微苦的药香。
不难想象,在秦飞情的衣裳下面,这样的绷带缠在他的身躯上,绷带下是剑气造成的狰狞伤痕。
“我要怎么样你还不知道吗?”
秦飞情摸着贺果知的脸,逗猫似的手法,又勾了勾贺果知的下巴。
贺果知嫌痒,偏头去躲。
又被秦飞情掰着下巴给扭回来。
一躺一坐,目光在半空交汇。
看到秦飞情,不可避免想起在山河卷发生的事,秦飞情就算被他拿剑气砍了,还要过来亲。
贺果知不解:“为什么啊?”
“我都用剑气砍你了。”
贺果知心中,浮现出一句非常经典的话,爆鸣:
你看中我什么了,我保证改掉!
秦飞情注视把自己裹在被子里的青年,从眉眼看到唇,眸光渐深,很直白的目光。
出口的话,却是避而不答。
“你知道我看到你是什么感觉吗?”秦飞情问。
贺果知:“什么感觉?”
秦飞情:“很想你,”
“想得发疼。”
贺果知心中叭叭,那应该是伤口疼吧。伤口生长的时候,又疼又痒的,多磨人啊……
忽然,贺果知的思绪一顿。
对上秦飞情的视线,陡然意识到这个疼是个怎么意思。
白皙的脸爆红,躲开秦飞情的手。
想说什么,却又觉得那些词说秦飞情都不合适。
最后红着脸,硬邦邦丢出两个字。
“疯、子。”
秦飞情笑着应了。
笑着笑着咳嗽一声,手帕掩在唇前,咳出一口血来。
医修就在殿外守着,听到秦飞情咳嗽的声音,医修的声音传了进来:“尊上,尊上重伤未愈,需要卧床休养。还请尊上去休息,让属下再给尊上把脉,查看伤势。”
贺果知看着秦飞情,真不知道说什么了。
大概是流了很多血,秦飞情的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
看着秦飞情,一个计策在贺果知心中悄然形成。
贺果知心虚。
但目前,他没有更好的办法。
殿外都是魔修,他根本逃不出去,只能让秦飞情放松警惕。
贺果知偏开视线,小声说:“你回去休息吧。”
“好好吃药,好好休息,好得快一点。”
可怕……
在山河卷中,在血字面前装了很久,贺果知现在在秦飞情面前演起来,竟然不怎么费力。
只是特别、特别心虚罢了。
秦飞情伸手,又把贺果知的下巴扒拉回来,笑眯眯道:“看着我,再说一遍。”
贺果知看着秦飞情,将那两句话,又说了一遍。
贺果知看出来,秦飞情没说什么,但是满意的。
秦飞情起身,说:“每日会有人给你送饭来,别装睡不吃饭。”
“嗯……”
听到贺果知答应,秦飞情走了。
殿内又恢复安静。
等秦飞情走了,一个魔修进入殿内,贺果知认识她的声音,正是五年前在秦飞情的地盘,等他换衣裳的女魔修。
她道:“贺公子,可要用晚膳?”
“嗯。”
魔修过来服侍贺果知起床穿衣,被贺果知拒绝后,退到外面等着。
魔修送来的衣裳饰物,贺果知看了眼,没有穿,穿的还是那套白衣。
反正秦飞情……刚才走的时候只让他按时吃饭,没要求他必须换衣裳。
贺果知熟练把衣裳穿好。
衣裳用了清洁术,整洁如新。
魔修进来,看到贺果知穿白衣,只低头并不多言,让人把精致的饭菜端上来。
等贺果知吃完,又送来了许多话本。魔修说,这都是秦飞情的意思。
贺果知出不去,要让秦飞情放松警惕要慢慢来。贺果知随手捞起一个话本,倚在软榻上看起来。
翻开一页,看了两行,贺果知眸光涣散一瞬。
话本上,写的都是风月之事,还是很细致的那种。
贺果知闭了闭眼。
啪。
把话本合上了。
这个话本,只有风月之事,那是一点剧情都没有。
一本看下来,贺果知会变色的……
贺果知果断把这本放到一边,拿起另外一本。
贺果知看了两眼,再次合上了,放到一旁。
下一本。
连翻三本,贺果知的脸再次烫了起来。
贺果知看了眼这堆话本,将门外的魔修喊进来:“……换一些来。换成《今日挥剑三千次》《蛇妖和剑修如何结为道侣》这样的,可以吗?”
现在他这话本都是什么啊……
魔修低头,很是恭敬:“这些话本,都是按照尊上的要求准备的。”
“贺公子,尊上想让您看的就是这些。”
贺果知:“……”
贺果知头疼按了按额角。
魔修:“但公子实在不愿看,可以去找尊上。”
贺果知:“……”
懂了。
在这等着他呢。
贺果知应了一声。
贺果知让魔修把话本拿走,准备明天去找秦飞情。秦飞情不让他出去,但允许魔修跟着他,去找秦飞情。
不能出去,又没有话本,实在无聊。翌日贺果知吃完饭,去了秦飞情所在的地方。
魔修们一路护送,也是看守,将贺果知送到秦飞情的寝宫。
贺果知住的宫苑,魔修列队巡逻,手持长枪守卫在外面,屋顶上还蹲着好几个。等到了秦飞情这里,明面上看起来,却没有护卫的魔修。
大概是看出他的疑惑,跟随他的魔修低声解释:“尊上实力强横,有哪个宵小看不开,来尊上这里送死。”
“不过,暗处也是有些布置的,以免扰了尊上清净。”
说话间,已经来到了秦飞情的寝殿门前。
魔修打开门,退后立在一旁。
一个人进去,贺果知心中有些紧张,他问:“你不能跟我进去吗?”
女魔修道:“我等无召不得入内。”
补了句:“但尊上特意吩咐,贺公子想来,随时都可以进去。”
好吧。
看来只能他自己进去了。
贺果知迈过门槛,刚走一步,哐的一声,魔修在他身后,贴心地把门关上了。
现在是上午,阳光穿透窗子,殿内香炉中香气袅袅。这种香气,和贺果知在秦飞情衣裳上闻到的有些像。
然而这样的香气,却掩盖不住殿内的药味儿。
贺果知闻着,舌尖就泛起苦来。
问题不大,小场面!
贺果知一边哄着自己,一边往里走。
床榻上是空的。
贺果知拿神识一扫,在殿后的泉池找到秦飞情,还有一只趴在石台上的狐狸。
贺果知走过去。
到了这里,药味儿很是浓郁,显然秦飞情泡的泉池中,加了许多草药。
秦飞情肩臂舒展,靠在泉池的边缘,长眸闭合。长发束起,上半身赤裸,肩膀至手臂的线条紧实流畅,胸肌一半在泉池上。
石台上的狐狸抖了一下毛茸茸的耳朵,睁开眼,站起来,很是乖巧的朝贺果知嗷了一声。
下一瞬,它却两条腿一软,摔回石台上面。
这是秦飞情养的狐狸,与秦飞情有很深的联系。贺果知也许应该硬下心肠?可看到毛茸茸的一团摔倒,还是心软了。
贺果知走到石台那里,蹲下来,摸了摸狐狸的脑袋:“怎么摔倒了?”
看到狐狸身上的伤,贺果知却怔住了。
这也是……一道剑气的伤痕。
在这道伤痕上面,还能感受到无情道的气息。
从狐狸的半个身子,横砍到另外一边。
狐狸没有同秦飞情一样,用绷带绑住伤口。在狐狸的这条伤痕上,草绿的铭文浮现,源源不断的生机注入其中,显然是医修的手法。
贺果知陷入思索,不摸狐狸了,狐狸昂起脑袋,去蹭贺果知的掌心。
手心又痒又暖,贺果知回过神。
好可爱。
想摸。
理智拉响警报,告诉贺果知,这只狐狸不止是秦飞情养的这么简单。为什么狐狸身上,会出现和秦飞情相近的伤口?
毛茸茸的一团,皮毛蓬松柔软。
贺果知:“……”
救救……
好想抱。
贺果知心中天人交战,手率先背叛了贺果知理智的想法,摸脑袋,捏耳朵。
狐狸很喜欢贺果知撸它的手法,受伤的爪站不稳,还要蹭贺果知的手。
贺果知在心中叹口气,把狐狸按下去:“好好休息,回头来看你。”
狐狸嗷了一声,乖乖趴了下来,又大又蓬松的尾巴圈着身体,叼住贺果知的袖子。
于是贺果知又撸了好一会儿,才让狐狸把牙松开。
贺果知沿着铺的石子小路,来到秦飞情身边,蹲下来:“秦飞情?”
那双狐狸眼阖着,仿佛狐狸眼的主人并未察觉有人到来。
贺果知看了看秦飞情身上的伤。和狐狸一样,草绿的铭文像是缝合伤口的线一般,覆盖在伤口上。这伤难以愈合,剑气撕开伤口,草绿色的铭文注入生机后再愈合。
贺果知看了会儿,收回视线,小声:“秦飞情,可以让你的人换一些话本吗?你准备的那些,我看不下去。”
贺果知说完,安静等待着。
秦飞情俊美无俦的侧脸,没有丝毫动静。他维持原有的姿势,靠在泉池的边缘。
“你不说话,我当作你默认了。”贺果知说。
说完贺果知就想走的。
秦飞情没动静,看起来有些不正常?不然贺果知过来,秦飞情怎么也会有点反应。但秦飞情重伤或死了,对贺果知而言不是最好的一件事吗?秦飞情这样,贺果知不必去管。
可贺果知想起了那个吻,又想起了秦飞情的行事风格。秦飞情要是真的有事,恐怕要让他和他一起死吧?贺果知当然不想死,不想殉情。
而且,他不是还想着,先骗到秦飞情的信任,再伺机逃走。
贺果知想好了理由。
站起身。
他去找个医修来给秦飞情看看。
贺果知还没完全站起来,忽然手腕被攥住,极大的力道往下一扯,噗通一声,贺果知掉到泉水之中!
温热的泉水瞬间浸透贺果知的衣裳。
贺果知会游泳,然而突然被拽下去,还是吓了一跳。一只大手在水下托着他,贺果知手忙脚乱把什么抱住。
倒是没呛到水。
然而贺果知从头发丝到衣衫,全都湿透了。
贺果知抹了把脸上的水,咬牙:“秦、飞、情!”
那双闭着的狐狸眼,此时懒洋洋睁开了。
“我不说话,就要走了。这么没良心啊。”秦飞情笑道。
贺果知服了。
怼了一句:“以为你死了,找人来给你收尸。”
秦飞情笑眯眯的,在水下揽着贺果知的腰,问:“是吗?那你看我的眼神,好像还很担心。”
心思被戳破,贺果知尬得不知道说什么。
贺果知不接秦飞情的这句话,说:“既然你醒着,肯定听到前面的话了。”
秦飞情无辜:“听到什么?”
贺果知:“听到……”
贺果知手上有水,所以他抱着秦飞情的肩膀,把肩膀到胸前抹的都是水渍,掌心和温度略低的皮肤相接触,也是湿漉漉的。
说了两句话,贺果知反应过来姿势过于亲密,他都坐秦飞情的腿上了。
贺果知:“等会儿说。”
“松手。”
秦飞情按着贺果知的腰,笑着道:“宝贝,我把你拉下来的,你觉得可能吗?”
贺果知:“……”
秦飞情收紧手臂,压缩两人之间的距离,那双狐狸眼眯起,头一次在贺果知面前没什么笑。
“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贺果知:“……什么?”
秦飞情:“山河卷里面,你被灾祸捉走,演了一场戏。”
贺果知心里咯噔一下,秦飞情这是看穿他的意图了?他演戏骗取秦飞情的信任?
秦飞情:“不对,是四场。在婚房里,他们怎么对你的,让你发出那样的声音?”
贺果知松口气。
还好还好,没看穿。
这口气刚松一半,剩下一把结结实实把贺果知噎住了,贺果知脸爆红。
贺果知:“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宝贝。”秦飞情道,“你不说,我不介意现在……”
温泉的池水荡漾,水和边缘的石壁发生碰撞,发出声响。贺果知被颠了一下。
明白秦飞情说的什么意思,贺果知都要被气晕了。在秦飞情的注视中,不得已说:“就……抱了抱,动作亲密一些。大多数时候都是抱的。”
“没了?”
“没了。”
秦飞情:“我现在也抱着你,你可以还原吗?”
贺果知:“……”
天还没黑,这就不当人了吗?!
贺果知不想和秦飞情说话了,抿住唇,去掰秦飞情的手。
可恶。
手劲儿好大。
贺果知折腾半天,实在是累了,依然被秦飞情抱在怀里。温泉池中的水,被他折腾的,好多都漾到外面。
更可怕的是,贺果知感受到,贴到他腿上的热度。
贺果知在秦飞情的注视中头皮发麻。
紧紧抱住秦飞情的肩膀,轻轻哼了两声。
“可以了吗?”贺果知已经麻了。
哼都哼了,实在是没脸了。
所以埋在秦飞情的肩膀那,不想抬头。
秦飞情没说话,指骨修长的手,摸到贺果知的下颌,整个掌控住,把贺果知从他肩膀那挖了出来。
嗯?
秦飞情钳制他的下巴,拉近。
贺果知瞬间察觉秦飞情的想法,要亲他。
贺果知这下是真的不高兴了。
哼都哼了,还不依不饶的。
他一把捂住秦飞情的唇,不想装乖了,生气完全盖过了他的心虚,怒道:“你别太过分。”
秦飞情盯着他,张嘴却咬住贺果知的手指,大手覆盖住贺果知的手背,很欲地舔咬两下。
“过分?”
随后笑了下,问:“你蹲在岸边,说了什么?”
贺果知愣了一下,意识到秦飞情不是假装,那个时候是什么都不知道,他过来了也不知道。
贺果知把话重复一遍。
秦飞情嗯了一声:“想要什么,让青鸟给你。”
青鸟就是那个被秦飞情安排,跟着贺果知的女魔修。
秦飞情总算松开手,贺果知忙不迭跑了,用法术弄干他身上、头发上的水分。
一连几天,贺果知都没有去找秦飞情,反正有了话本看,他也不觉得无聊。
这日贺果知倚着软榻看话本,青鸟匆匆进来,恳求道:“贺公子,你能去看看尊上吗?”
说实话,贺果知不想去。
对贺果知来说,秦飞情简直是一个大型危险的BOSS,哪里都危险。
可贺果知再一想,他还要让秦飞情放松警惕,躲了两天是应该过去了。青鸟不来,贺果知今天或明天也会去找秦飞情。
青鸟这么说,是……?
贺果知:“出什么事了?”
青鸟俏丽的眉眼间尽是担忧,压低了声音,还套上了隔绝探听的法术:“贺公子你知道的,尊上被剑气所伤,那可是无情道的剑气,怎么那么容易愈合,这几日医修一直在全力治疗。”
“但是那伤口长好又反复裂开,今日医修换了一种药,这药对伤口有点刺激。”
“尊上被伤痛折磨,这药又这样。尊上震怒,要医修换一种药,可……这不是没办法,才用这种药,不然早就用这种方法了。”
“贺公子,求你去看看尊上,劝劝他接受治疗,也不要把医修扔到魔狱,可以吗?”
贺果知沉默,安抚道:“你且宽心,我去看看。”
青鸟面露喜色:“多谢贺公子,公子请。”
青鸟在前面引路,贺果知看着青鸟的背影,若有所思。
秦飞情的伤口他见过,有医修用铭文缝合起来,却依然在被剑气反复割开,一刻都没有停止。
可贺果知莫名有种,瞌睡了有人送枕头的感觉。
他想让秦飞情放松警惕,还有什么比在这个时候,劝说秦飞情好好治疗更适合的事吗?
一进入秦飞情的寝殿,贺果知心一悸,立刻感受到铺天盖地的威压。
然而只是一瞬,威压消减。
青鸟停留在殿外。
贺果知往里走,还没走到,听到泉池那边传来的,嘶哑而痛苦的声音。
“咳……咳,尊上,属下对尊上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啊——!”那声音发出惨叫。
贺果知加快脚步过去,看到一个身形扭曲,近乎倒在血泊中的人影。
那是一个面容周正的医修,看起来三四十岁。但他浑身的骨头,却仿佛都断掉了,四肢以不正常的姿态扭曲着。
秦飞情靠在泉池边缘,那双狐狸眼中,依稀可见笑意,可出口的话,却让人肝胆俱颤。
“忠心?”
那笑意,掺着说不出的暴虐。
之前贺果知见到,秦飞情的伤被草绿色的铭文逢起,此时草绿色的铭文却被染红,那绿淡了许多。
随着秦飞情呼吸,胸膛起伏,每一次呼吸,伤口都要溢出血来。
血沾到泉池的水,消融进去,留下深红到淡粉的血痕。
秦飞情笑了:“既然如此,那你去魔狱里走一圈。你这么忠心,应当也不介意,我用刑罚试一试吧。”
“你三天后还活着,我就信你的忠心。”
“也会用你说的治疗之法。”
那医修目光绝望,却并不怨恨,只道:“属下遵命。”
“属下……咳,一定不会让尊上失望的。”
秦飞情:“来人。”
贺果知:“等等。”
秦飞情像是才看到他,饶有兴趣看过去:“谁让你过来的?”
贺果知:“青鸟。”
恰在此时,听到秦飞情的声音,来到这里的青鸟,听到贺果知这句话,脸色一白。
因为秦飞情似笑非笑的视线,向青鸟看了过去。
啪。
贺果知在岸边,捧住秦飞情的脸,把秦飞情的视线转回来。
“很疼?”贺果知问。
秦飞情打量贺果知,似是在判断贺果知的来意,片刻后,才道:“有点。”
那就是很疼了。
贺果知想。
秦飞情脸被贺果知用手捧住,但手还能动,于是抬手,让青鸟把医修带走。
贺果知看了眼,在秦飞情把命令下出去前,把秦飞情的手捞回来,重新放到泉水里泡着。
秦飞情:“……”
秦飞情气笑了:“宝贝……”
贺果知:“不是想……欺负我吗,你这个样子,能欺负我吗?”
秦飞情:“……”
贺果知本来想说某个C开头的字,但试了一下,实在说不出来。
秦飞情抬眸,盯住了贺果知,握住了贺果知的手腕用力,刷的一声把人扯到水中。
贺果知在秦飞情握住他手腕时,有了心理准备,落到泉池里也不怎么慌。
反倒是岸边的青鸟,以及医修,一个想走不敢走,一个实在走不了,只能一起拼命低头,缩小存在感,假装自己不存在。
贺果知不慌是不慌。
但被扯到水里,感受到腿上的热度。
心中爆鸣。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想骂人了。
“要试试吗?”秦飞情问。
贺果知心里都要崩了,维持表面的淡定。
“不要,我怕你中途晕过去。”
贺果知这句话说出来,青鸟噗通一声跪下去了。
贺果知扒着秦飞情的肩膀,坐到秦飞情腿上,问:“他怎么说的,要怎么治疗?”
秦飞情静了半晌,才道:“看到那个木匣了吗?”
贺果知顺着秦飞情指的方向看过去,是一个漆黑的,表面刻了很多他看不懂的花纹的木匣。只一眼,那花纹仿佛在贺果知眼前转动,让他头晕目眩。
秦飞情捂了下他的眼睛,要他转回来:“里面有一种特殊的虫子,依附灵脉而生。把它放到伤口上,吃掉伤口的血肉,同时可以把血肉间的剑气吃掉。”
“这样,我的伤口就可以愈合了。”
吃掉,愈合。
光是想着贺果知就感觉到了疼。
他亲眼见过那伤口多深,把被剑气侵袭的血肉都吃掉,那一定会露出森森白骨。
不止……那剑气似乎也在秦飞情的骨骼上留下伤痕了。
所以,连骨头上的剑气也要吃掉吗?
贺果知现在想,青鸟说这种方法有点刺激,实在是相当保守的说法了。
贺果知想问有没有别的方法,可要是有别的方法,医修不会被折磨成那样,青鸟也不会来找他,让他过来劝说秦飞情。
贺果知:“那你听话一点,忍一忍好不好?”
“忍一忍就过去了。”贺果知安抚地,摸了摸秦飞情的脸。
他这个摸的手法,和他撸狐狸安抚狐狸的时候,极为相似。
“好吧。”秦飞情盯了贺果知一会儿,无奈笑了一下。
单手压着贺果知后颈,要贺果知低头,在他唇上啾了一口。
眸光一下沉了,似是不满足。
贺果知察觉秦飞情的意图,把人推开,克制着没有用手背去擦,只道:“好好治疗,明天来看你。”
秦飞情放开贺果知,让贺果知离开泉池。
“治疗吧。”秦飞情淡淡吩咐。
青年立刻扑到医修旁边,给医修喂下去丹药。
贺果知没留下来。
他接受治疗必然痛苦,以秦飞情的自尊,不会愿意让他看到。青鸟和医修,在完成辅助的事项后,也会离开,留秦飞情独自面对。
等贺果知一离开秦飞情寝殿,医修和青鸟为秦飞情忙于治疗的样子,一下安静了下来。
医修的脸上,没有了绝望、激动等诸多情绪,青鸟的脸上亦没有担忧,他们都很平静,躬身行礼后,退了出去。
木盒在秦飞情手中,打开后里面是一条果冻质感的虫子,软乎乎的半年透明。秦飞情没太多表情,将虫子放到伤口上。如之前说的一样,虫子开始啃食伤口,连同宗嚣的剑气一起啃食下去。
贺果知步履平稳地回到了住的地方,关上门后,一下就走不动路了。
贺果知扶着门,双腿一阵虚软,慢慢蹲了下去。
要命……
他变强了。
会骗人了。
在山河卷的生死威逼下磨练的演技,好强啊……
贺果知感慨。
然后捂住了脸。
抱着秦飞情,坐秦飞情腿上,还被秦飞情蹭到腿,贺果知可太不自在了,寒毛都要炸起来了。
可他居然硬撑着,没有表现出来。
他好厉害啊。
贺果知想起自己说的话。
掌心下的脸发烫,恨不得就这这个姿势把自己蜷缩起来。
贺果知悄悄裂开了。
缓了很久,贺果知才慢慢把自己拼好。
翌日,贺果知按照他说的,去看秦飞情。
这次秦飞情没有泡在泉池中,而是用绷带缠好伤口,躺在床上。秦飞情昏睡,狐狸看到贺果知,拖着身体往贺果知手边蹦。
贺果知叹口气,把狐狸抱过来,撸了半天。
一连几日,秦飞情都在昏睡。
七日后,贺果知再去,撸了会儿狐狸,秦飞情醒了,躺在从床上,安静地看贺果知。
狐狸两条腿逗不便于行动,贺果知便将狐狸抱在怀里。
抱狐狸的感觉,实在是太舒服了,谁抱谁知道。
软乎乎温热的肚皮,挨着贺果知的手臂。
特别乖。
躺平任撸。
至于那条又蓬又大的尾巴,有时候塞在贺果知臂弯里,有时候从外侧垂下来,扫来扫去的。还给摸。
贺果知撸着狐狸,问:“你怎么样?”
秦飞情:“好多了。”
秦飞情又问了贺果知这几日干了什么,贺果知一一答了。
贺果知这几日实在是简单,几句话说完。
实在是整日拘在殿内,贺果知也干不了别的。
贺果知说完,撸着狐狸,很是低落:“能不能不把我关在殿里了,哪里也不能去,实在是太闷了。”
秦飞情弯眸,笑了一下。
那双狐狸眼中,是贺果知看不懂的意味。
秦飞情侧躺着,贺果知抱着狐狸,趴在床边,他们的距离很近。
秦飞情伸手,将一直在贺果知怀里的狐狸拎走,在狐狸试图再过来的时候,冷冷睨过去一眼。
狐狸老实了。
秦飞情低声:“想跑,是吗?”
这么近的距离,听到心思被拆穿,很容易紧张和心跳加速。要是之前的贺果知,一定会忍不住紧张,眼睫颤抖,欲盖弥彰加上理碎发这样的小动作。
可贺果知决定要取得秦飞情的信任,秦飞情会这么问,在贺果知的意料之中,这几日贺果知默默想过很多次。
贺果知没回答这个问题。
而是说:“你不放心,让狐狸跟着我不就行了。”
秦飞情:“他受伤了。”
贺果知:“它受伤也比我厉害吧。”
秦飞情沉默片刻,应道:“好。”
好耶!
计划第一步成功了!
复杂的分析贺果知搞不出来,但他知道一件事,那就是无论什么原因,他渐渐表现得不那么想跑,反而关心秦飞情就行了。
至于秦飞情怎么解释他的行为,那就是秦飞情的事了。
只要他演得真,秦飞情就不会怀疑。
至于怎么回答秦飞情的问题,贺果知完全想不出来正确的不引起怀疑的回答是什么样的。但秦飞情的不放心和怀疑,让他放心不就行了,所以贺果知给出这样的回答。
贺果知从秦飞情这里,把狐狸抱走了。
不用被关在殿里,贺果知除了去看秦飞情,就是在魔宫四处溜达,暗自把巡逻、换防时间,以及各殿的位置记在心里。
唯一麻烦的一点是,几日昏睡后,秦飞情清醒的时间增多了。
心情好,拽贺果知过来亲一下,心情不好,也要亲一下。
贺果知深觉不能再拖下去了。
在一天清晨,准备开跑。
第42章 第42章
“唔。”
天还未亮, 睡梦中的贺果知微微蹙眉,呼吸变得有些急促。他像是陷入了噩梦之中,但却醒不过来。
被贺果知放在胸口位置的狐狸, 刷的一下抬头,从贺果知的臂弯中钻出来, 凑近去嗅贺果知的情况。
贺果知身上, 灵力波动极为狂乱。
贺果知仍然被魇着,醒不过来。
他忍受痛苦,下意识伸手把狐狸捞到怀里, 似是抱住什么, 便可以缓解他的痛苦。
下一瞬, 一个用手印捏好的符文,骤然贴到了狐狸身上。
狐狸连声音都没发出, 昏了过去。
贺果知一点时间都没耽误, 抽出手臂将狐狸放在床上的同时,将遮掩气息的法术套到了自己身上。
贺果知的难受不是假的, 他瞬间吃掉霍闻星庞大的灵力,用近乎要将灵脉撑断的灵力强行冲开秦飞情留下的封印。同时那个瞬间, 让狐狸晕过去。
这只狐狸真实的身份, 是秦飞情的心魔。
铭文是贺果知早在进入山河卷前学会的, 专门用来对付心魔, 所以才能这么干脆把狐狸撂倒。
原著中没有秦飞情的心魔, 有一只狐狸。这件事和贺果知所知道的不同,但不影响贺果知的判断。秦飞情受伤,狐狸同时受伤, 那狐狸应当就是秦飞情的心魔了。
贺果知防备心魔,自然也了解了仙洲心魔是怎样的存在。
心魔与本体对立, 天生想要杀了本体,以夺取躯壳,但也很容易形成合作的关系。因为心魔是一个修士欲.望的实体,心魔就算成功夺取身体,也会因为无限膨胀的欲望而毁灭。与其这样,那不如和本体合作,一直存在下去,本体不死,他也不死。能不能形成这样的关系,那就要看修士和心魔了。
达成合作的修士本体和心魔,他们本就是一体,心魔相当于本体的分.身。秦飞情无法承担宗嚣剑气带来的伤势,分担给心魔,是情理之中的事。
秦飞情的心魔,显然是这种情况。
一串操作在贺果知心中演练无数遍,到这天早上流畅的使用出来。
中间变数很多,比如秦飞情反应太快怎么办,他没封住狐狸怎么办……贺果知只能赌,一切都顺利按照他想的进行。然后,他赌赢了,一切按照他设想的进行。
此时天光暗淡,离魔宫的护卫们换防的时间很近,却还没到换防的时候。但熬了半夜,快到换防,就算修士精力足够,也可能心思浮动,等着换防的时间到来。
贺果知选这个时间,是想增加他成功的可能。
然而,殿外护卫们的反应,远比贺果知想的要快。
贺果知召来本命剑,甩出一道剑气,将窗子,连带守卫在窗边的魔修一起扫出去。
能用这样的效果,不是贺果知剑法高超,而是灵力足够,所以威力足够大。
魔修被扫出数米远,撞塌殿外的树木,才勉强稳住身形。贺果知的身形,却已然从窗口处消失了。
也是这时,贺果知感觉一股无形的威压从天而降。魔宫的上空出现一个半圆光幕,像一个碗,倒扣在魔宫之上,无数的铭文浮现出来。
那是一个结界。
贺果知冷汗下来了。
他按照原定的路线,往魔宫外跑。
这个结界,在贺果知的意料之中,但他并没有多好的解决办法,只能出去的时候,用本命剑拼一把,看能不能砍开。
魔修在宫内搜寻,贺果知藏在一个院墙后的水缸内,躲过一波。
在宫内溜达这几日,他留下了许多易位的法术。
这个法术是贺果知故意留下来的,用来干扰魔修们的搜寻。他用法术遮掩气息,魔修找不到他,但魔宫内异常的法术波动,一定会引魔修过去,最差也会留魔修守在那。
贺果知有惊无险,一路来到魔宫城墙的边缘。
他没再往前走,因为高处是角楼,他再走一步,就会暴露在角楼的观察范围范围内。
都到这里了,贺果知没别的选择。
他要试着冲出去!
同时引动布置在魔宫内的法术,会吸引角楼中魔修的注意力吗?贺果知不知道。
引爆法术的瞬间,贺果知用风系的法术冲向城墙。
“在那!”
这道声音响起,贺果知就知道他被发现了。
一道道法术落下来,贺果知全用剑气劈开。
他们不会伤害他,只会想办法困住他。
凭借这一点,贺果知翻到了城墙的上面。
身后是锁定他的法术,前面紧贴着城墙,是一道束起的,淡金色的光幕,也就是结界。
对于身后威胁、劝说的声音,贺果知充耳不闻,他眼里只剩下这个结界。贺果知将灵力推入剑中,用力劈下一道剑气!
嗵!
贺果知的手腕瞬间被震得发疼。
这一下,像是砍到坚硬无比的石头上面,无往不利的剑气,不能斩下去分毫。
疼痛从掌心蔓延,一直到手指,手腕,贺果知一声不吭,吃掉霍闻星更多的灵力,注入剑中,继续往下用力。
灵力的气浪轰然乍开,魔修们丢来的法术,追来的魔修,都被震开!
贺果知继续用力。
刷——!
在他压榨全部的灵力,用干全部的力气,那道结界被他劈开了一个可以供他穿过的口子。
贺果知想秦飞情一定发现了。
可他顾不得那么多,趁着结界还没修补好裂口,翻到城墙石壁的边缘,转身反手挥出一道剑气,挡掉追踪过来的法术。
身体向后倒。
通过结界的缺口。
急速下落。
贺果知为了方便逃跑,长发用发带束成马尾。此时他从城墙上跌落,劲风吹起马尾,碎发,刮在他脸上,白衣在风中猎猎。
劈开结界,耗干他的灵力还有力气,贺果知右手根本拿不住剑,不受控地痉挛颤抖,他用左手一起握住,这才没让手里的剑掉下去。
这还好。
要命的是。
难受……
把全部的灵力压到剑里面,再从霍闻星那里吃,也给他的灵体造成了极大的负荷。
也是因此,他捏的用来缓冲的法术,断了一瞬。
贺果知续上法术。
嘭。
肩膀、膝弯传来的力道,将他接住。
不是他使用的法术。
贺果知看到秦飞情。
秦飞情立在半空,狐狸眼中没什么笑意,像是发怒的前兆。
发怒……
贺果知应该怕的,可看到秦飞情,委屈、难受全都涌了上来。贺果知不想看到秦飞情,咻的一下钻到剑里面,秦飞情的怀里一下空了。
秦飞情拧眉,再次将贺果知从剑里给拽了出来。
秦飞情的掌心里,握的是贺果知用力过度,痉挛不止的手腕。
追来的青鸟,从城墙上往下看,已经看到秦飞情眼中惊人的怒气。
青鸟打了一个寒颤。
贺果知呢……
身体内灵脉近乎撕裂的疼,放大了他的委屈。
关着他,不让他出去。
还随便亲他。
一直欺负他。
于是他攀住秦飞情的肩膀接力,低头,一口咬在了秦飞情的小臂上。
小兽似的,咬住了不松口。
青鸟看到,秦飞情垂下眼,眸中情绪难辨,顿了一下,借着贺果知抓着他肩膀咬他的姿势,单手托起贺果知的屁股,把人抱到了怀里。
至于另外一只手,给贺果知咬着。
秦飞情瞥过去一眼,青鸟收回视线,恭敬垂首。
秦飞情的身形,已然从城墙外的半空消失,只留给青鸟一句话:“让长亭过来。”
“是。”青鸟应道。
长亭就是那日的医修。
反正跑不出去了,贺果知也不用强撑着清醒,所以咬着咬着秦飞情,他直接晕了过去。
半睡半醒间,似乎有人给他搭脉,几道他看不清的人影在床边。他们说了什么,贺果知听不清楚。
然后又睡了过去。
期间有苦涩的汤药,灌到贺果知嘴里。
太苦了,贺果知喝了一口给吐出来。
喂他药的那人,低声在他耳边说了什么。
贺果知意识都不清醒,但还是蔫巴了,由着那个人卡着下颌,全都给灌下去。
那药苦得贺果知头都要疼了,手指压到唇上,塞进去一块糖。
贺果知这才满意了点。
意识模糊地想,那就不咬塞糖的手指了。
意识不清的时候,贺果知只记得喝药吃糖。
而身体上的疼痛,似乎他晕过去后就没有了。除了药比较苦,他可以安心昏睡。
睡睡醒醒,也不知道多久,贺果知总算醒过来。
贺果知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床幔。
床幔外,传来青鸟的声音。
“贺公子,可算是醒了,有什么难受的地方吗?”
醒来没太多力气,贺果知蔫巴巴的,回道:“没有。”
说话间,青鸟撩开床幔,挂在一旁:“长亭说今日上午公子可能会醒,让我们仔细一点,公子果然醒了。”
青鸟:“小厨房准备了灵食,公子可要起来用一些?”
“嗯。”
青鸟吩咐魔修下去准备,她则是上前,扶贺果知起来。
醒过来,面临的问题不可避免出现。
逃跑失败了。
好惨。
贺果知要哭了。
叮铃。
正郁闷着,贺果知听到了铃铛的声音。
嗯?
青鸟帮贺果知披上外袍,贺果知踩着木屐下床。
叮铃。
被子掀开,露出一截白腻如玉的小腿,伶仃的脚腕上,挂了一个金色的脚环,上面坠了一圈铃铛。贺果知每动一下,铃铛就会响一声。
脚环上还系了一根金链,链子的另一端,连接到床架一侧的墙壁上。
可能是刚醒过来,也可能是太气了,贺果知盯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是什么。
秦飞情这是……把他锁起来了!
青鸟看到,青年白皙的脸都气红了。
第43章 第43章
贺果知很生气。
气得多喝了一碗鱼汤, 没多久再次睡过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贺果知再次醒过来。
殿内点了烛火,已经晚上了。
一睁开眼, 贺果知看到坐在椅子上,阖眼休息的秦飞情。几乎是贺果知视线看过来, 秦飞情狐狸眼睁开, 对上贺果知的视线。
秦飞情往常带着笑意的狐狸眼,此时一片冷然,眸光很深。
秦飞情生气贺果知逃跑。
很巧, 贺果知也正气被锁起来。
这个脚环上的铃铛, 每动一下都会响。贺果知睡觉翻个身, 隐约都能听到铃铛的叮铃声,睡觉都能被气到。
贺果知不想理秦飞情, 看了一眼, 冷漠收回视线,翻个身继续睡。
他听到细微的声响, 大概是秦飞情站起身,随后床榻微震一下, 贺果知身上的被子掀开, 他被从被子里挖出来。
这是不让人睡觉了?
秦飞情手臂一揽, 轻松把贺果知抱到怀里。
青年在休息, 乌发散下来, 身上是单薄的里衣。不想让秦飞情抱,折腾一会儿,衣襟散乱, 脚腕上的铃铛响个不停。
贺果知被他抱着坐腿上,气得毛都要炸了。
本来不想理秦飞情, 现在愤怒地叭叭:“你魔宫这么大,没别的地方去睡觉吗?”
这次被抓回来,秦飞情把他锁到秦飞情住的寝殿了……贺果知认出来了,但是贺果知正生气,所以并不想和秦飞情掰扯这个问题。
“没有。”秦飞情冷冷道。
说着秦飞情手指勾住贺果知的下巴。
贺果知一顿,然后推开秦飞情,挪到床榻另一端。
叮铃。
叮铃。
贺果知气到红温,正要说什么,忽然看到,秦飞情看着他,勾起唇笑了。
眼眸亦然是冷的,笑意却很是愉悦。
秦飞情拽住金色的细链,把贺果知拖回来。
雪白纤细的脚腕,被大手一把握住。如玉的脚踝,手感很好,指腹轻轻摩挲在皮肤上。
秦飞情重新把他抱到怀里,继续刚才没完成的亲吻。
啊啊啊啊啊啊啊!
贺果知又气又怕的。
完全不想靠近秦飞情。
所以被拖回来,贺果知再次一挣,又跑了。
上午贺果知醒来,看到链子很长,能让他在殿内自由活动。此时链子却缩短了很多,只能供贺果知在床上活动。
叮铃。
叮铃。
贺果知再次被拖回来。
秦飞情由着他跑,也不做阻拦的动作,只会在贺果知跑走后,拽住链子把贺果知再拖回来。
“真可怜。”秦飞情又一次抱住贺果知,摸了摸贺果知的脸。
秦飞情淡淡道:“都这么努力跑了,可是还是离不开床。”
“怎么办啊?”
秦飞情像是为他考虑,一边摸着他的脸,感受手底下柔滑的舒适,一边说。
贺果知气得都要哭了。
“混蛋……唔!”
秦飞情注视他,在他叭叭唇分开的时候,修长的指骨挤进去,捏住里面柔软的小舌头,肆意狎弄。
秦飞情眸光加深,盯着贺果知的脸。
“宝贝,爽吗?”
“嗯……”
贺果知被气哭了。
眼泪啪嗒往下掉,掉着眼泪,一口狠狠咬到秦飞情的手指上。
血腥味在贺果知口中散开。
秦飞情什么表情都没有,又弄了一下贺果知,这才把手抽出来。
贺果知再次跑了,哪怕是只能在床上,他也不想挨着秦飞情。
叮铃。
叮铃。
贺果知被拖回来,重新抱到怀里。
他正哭着,没看到秦飞情狐狸眼中,偏执又病态的神色。
秦飞情舔掉他脸上的眼泪,哄道:“就这样,以后都在床上,哪里也不去了好不好?”
“呜呜……”
“不好……”
贺果知哭得脸颊湿漉漉的,偏头躲秦飞情。
秦飞情忽然笑了一声:“宝贝,不是我,也会是别人,他们都想像我这样对你。”
“霍闻星、裴连卿、程相烽……哦,还有那个叫谢振涛的,甚至还有宗嚣,他们都想。”
“你跟他们走,和在我这里,都是一样的。”
“不是……不是!”贺果知哭到哽咽。
秦飞情舔掉他的眼泪。
“你胡说呜呜……”
秦飞情:“我胡说?”
“他们看你的眼神,你想一想,和我有什么区别?”
“都想让你下不去床,让你哭。”
啪。
贺果知一巴掌,打到秦飞情脸上。
他用的力气大,把秦飞情的脸扇得朝一边歪过去。
“你走呜呜!”贺果知赶人。
贺果知听到了一声轻笑,在他后面。
绕是贺果知气成这样,听到在他身后,和秦飞情一模一样的笑声,也愣了一下。
那道和秦飞情相同的声音说:“本体,你也有这么失态的时候。”
贺果知回头,看到了一张和秦飞情一模一样的脸。心魔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也在床上,就在他身后。
与秦飞情一样的是,心魔弯了狐狸眼笑,可眼里的神色同样是冷的。
甚至是扭曲。
贺果知面对秦飞情,坐在秦飞情的腿上,所以单薄的后背,很轻易落到心魔的怀里。
心魔卡住贺果知的下颌,把他的脸转过来,亲掉他新掉下来的眼泪。
“你把我打晕跑了,我好伤心啊。”心魔边亲边说。
心魔的语气,远没有他说的那样平静。然而贺果知已经哭麻了,听不出心魔语气中的难过。
“你抱着我睡,摸我头,心疼我受伤,我以为……你不喜欢我,但还是有几分在意我的……”
“但是宝贝。”
“你这样对我,竟然是为了跑。”
“怎么这么冷心冷肺,嗯?”
这一次,虽然铃铛因为贺果知的挣扎,发出叮铃叮铃的声音,两个在亲他的男人,却没有让他逃走。
很珍惜地亲他的脸颊,亲他的眼泪,禁锢他却不怎么会弄疼他,可是却不让他躲,哪里都不让。
青年实在是太漂亮了,哭得眼尾发红,只会激起更卑劣的欲.望。
突然。
剑光陡然乍开,心魔瞬息之间将贺果知抱起来,带着贺果知远离这里。秦飞情冷冷抬眸,用折扇挡开劈来的剑气。
轰——
整整的一座大殿,被从中间轰然劈开。这一剑显然裹挟雷霆般的怒意,剑气没劈到秦飞情,却一并把寝殿毁了。
白衣剑修踏空而立,冰冷地垂下眼。
今日大概是心情差极,秦飞情懒得开口,再次挥扇,挡住身后程相烽的剑气。
秦飞情瞥过一眼。
心魔带贺果知离开,却被裴连卿、谢振涛拦下。他们一对一不是心魔的对手,但两个人一起,心魔难以应对,被迫让裴连卿把贺果知从心魔怀里抢走。
贺果知被抱到裴连卿怀里。
裴连卿抱住他,抱小孩的姿势,摸着贺果知发抖的后背轻声:“对不起我们来晚了,没事了。”
“连卿……呜呜……”贺果知抱着裴连卿的肩膀哭。
裴连卿睨了秦飞情一眼,御剑带贺果知离开。
至于心魔,则是被谢振涛拦下了。
贺果知对裴连卿的态度,和对秦飞情、心魔的差别实在太大了。
秦飞情看着这一幕,眸光沉得可怕。
他淡漠扫视在场几名剑修。
“找死。”
在这期间,秦飞情和霍闻星、程相烽已经交手数招,秦飞情话音落下,火光冲天而起。
以霍闻星、程相烽的实力,拼尽全力倒是能挡下秦飞情,但境界之间的差距,会让他们重伤。
此时,一道带着霜雪寒冷的陡然到了,自天穹之上往下,瞬息下落。与剑气一同下落的,则是来自天道的威压。
轰!
烧起的照亮黑夜的火,眨眼间被剑气压下去。
咔。
秦飞情眉眼沉郁,挡下这一击,但他手中的折扇轰然碎裂。
秦飞情看向剑气所来的方向。
在他的肩膀上,血渗出来,很快染红他的里衣,顺着他的手腕,一直到手指,滴滴答答落下来。
在山河卷之内,秦飞情被贺果知用宗嚣剑气所伤,宗嚣的剑气难以愈合,即便用了那种特殊的虫子也是如此。
这次抵挡宗嚣的一道剑气,让秦飞情勉强愈合的伤口再次裂开。
贺果知被裴连卿抱着离开。
哭累了,趴在裴连卿怀里,下巴搭在裴连卿肩膀。
他看到霍闻星他们,又看到像是一轮朝阳升起,照亮天际的火光。
再之后,是一道剑气落下来,将燃烧起的火焰全部压了下去。
剑气的威力太大,将秦飞情打入宫殿的废墟之中。心魔应该也受伤了?
贺果知看到灵力爆开的烟尘,同时感受到,一股注视,似乎穿透这些,落到他身上。
虽然看不清,但像是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和他对上了视线。
贺果知趴在裴连卿肩膀,缓缓眨了一下眼,片刻后移开目光。
贺果知在心中想。
以后他都不下山了,再也不要见到秦飞情了。
呜呜。
不想见到。
好讨厌好讨厌,再也不要见到了。
但住了这么些时日的魔宫远离他的视线,贺果知又想起了他问秦飞情,为什么被他用剑气砍了还要亲他,秦飞情避而不答的样子。
贺果知哭得累了,埋到裴连卿的肩膀休息。
但埋了一下,最终还是悄咪咪抬头,往魔宫的方向看了一眼。
第44章 第44章
玉尘峰跨院。
窗外白雪簌簌, 开着窗子,风雪被法术隔绝在外。
里屋床榻,贺果知靠着垫子, 左腿一动都不敢动。
——宗嚣坐在床榻边,掌心托着贺果知的脚踝, 修长的手指不时拨弄一下脚环, 铃铛发出细微的声音。
昨天晚上霍闻星他们从魔宫把贺果知带回来,贺果知哭累了,不知不觉睡过去, 醒来发觉他不在竹舍, 而是在玉尘峰。
从宗嚣这里, 贺果知得知霍闻星他们从山河卷出来,虽杀了“崩坏的道”, 但也全都重伤未愈。贺果知吃掉霍闻星很多灵力, 霍闻星他们找到他的位置,这才赶到魔宫。
魔宫位于一洲腹地, 那一洲都是秦飞情的地盘。先和秦飞情、心魔交手,又带他一路杀出来, 重伤复发, 此时全在玉尘峰养伤。
从山河卷出来的这段时间, 他们又是追查邪修, 又是找他, 没什么养伤的时间,本来就没好利索。
山河卷可以将灾祸吸纳进去,但容纳有限, 还有灾祸是在外的,这些就要靠仙洲的修士平定了。
贺果知听宗嚣平静说出这些话, 心惊胆战。
要是没有他,霍闻星他们也不会如此。
宗嚣睨他一眼,却已然将他的心思看穿,淡淡问:“你叫我什么?”
贺果知愣了一下:“师尊?”
宗嚣:“嗯。”
贺果知明白过来,宗嚣的意思是,既然叫他师尊,那就是他的徒弟,霍闻星他们都是他的师兄弟,去救他,那理所应当。
此时,宗嚣在研究如何把他脚腕上的脚环打开。
从魔宫救走贺果知时,脚环上连的链子被一剑劈开,脚环上的禁制,霍闻星他们尝试后没能解开。
那上面的禁制颇为复杂,显然秦飞情用了很多心思。有这个脚环,秦飞情随时能知道贺果知的位置。
贺果知腿都麻了,但一动都不敢动。
白皙笔直的小腿,越来越紧绷。
因为宗嚣在查看禁制,无数复杂的铭文形成的规则展开,贺果知担心他动一下,影响宗嚣的进度。
也是在这时,掌控贺果知脚腕的手松开。
宗嚣淡淡:“活动一下。”
“哦哦。”
床上的青年应声,蜷起长腿。他对自己挺不客气的,大力柔柔捏捏。
宗嚣看了眼,收回视线。
忽然,贺果知抱着腿,缩成一个球。
宗嚣轻轻皱眉。
贺果知泪汪汪的:“师尊,麻了……”
“还有点抽筋。”
太紧绷一动不敢动,用力过猛。
宗嚣重新握住脚腕,注入灵力,再帮他的腿缓缓拉伸。
温热的灵力沿着宗嚣握住的地方流入,驱散了酸麻的感觉,很是舒服。拉伸后,也不抽筋了。
贺果知的脚碗到小腿,重新搭到宗嚣手上,宗嚣垂着眼,修长的手指揉着。
宗嚣是如今的仙道第一人,也是剑尊,他的手上有一层剑茧。剑茧略粗糙,蹭过贺果知的皮肤。
要命……
他什么身份,敢让宗嚣这么给他按。
贺果知弱弱开口:“师尊,好多了,我自己来。”
“别动。”宗嚣语气没多少起伏。
贺果知瞬间乖了。
内心再次挣扎了一下,贺果知放弃了。
实在是宗嚣的手法实在是太好了,他被按得很舒服。如果他是一只猫,此时都瘫成一张猫饼了。
给他按好,让他活动活动腿,宗嚣继续解脚环上的禁制。
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咔哒一声,锁在他脚腕上的脚环打开了。
贺果知这下感觉自由多了,踩上木屐蹦蹦跳跳,不会听到任何铃铛的声音。
床榻旁,宗嚣抬眸看哒哒跑到窗边的青年,无声之间,他掌心的秘金脚环,化为齑粉,星星点点的金色随风散了。
没了脚环后第一件事,贺果知去看霍闻星他们。
他先去执法峰找谢振涛,得知谢振涛在闭关,询问了谢振涛的师弟,得知这次受伤,对谢振涛也是一个机遇,他正在洞府闭关冲击合体境。
对谢振涛他们修为的境界提升,贺果知担心,但整体还是放心的。
因为他在后续的剧情,谢振涛会成为新任执法峰峰主,接替他师尊的位置。而程相烽,未来则会成为剑宗的宗主。裴连卿会离开剑宗,他是裴家家主,但依然是剑宗的挂名长老。至于霍闻星,他会成为仙洲共尊的仙尊。
千万字的小说,贺果知没完整看完,但这并不影响他翻到几人的结局,看到大家都好,十分“安详”,感觉日子都有盼头。
裴连卿也闭关了,和谢振涛一样,冲击合体境。
贺果知溜达到程相烽这里。
叩叩。
“大师兄?”
门内传来程相烽的声音:“进来。”
贺果知推门进去,在里间桌旁找到程相烽。
程相烽赤着上半身,手中拿着一个药瓶,正在往鲜红的血肉上倒药。
宽阔的肩背,胸肌、腹肌都暴露在空气中,他手臂微微用力,线条随着力道起伏,因为没太用力,所以蛰伏着。
大片烧伤留下的伤痕,留在肌肉上。
程相烽抬眸,笑了一下:“怎么这个表情?”
贺果知看着程相烽的伤,问:“是不是很疼?”
程相烽:“是不是疤痕太丑了,你不喜欢?”
贺果知正担心着,不用说一定是秦飞情的火烧出来的。
下意识:“不是……”
程相烽:“那是喜欢?”
程相烽嘶了一声:“可是这些看起来有些丑,难道我要留在身上?”
贺果知反应过来,程相烽这是故意在逗他。
贺果知夺走程相烽手里的药,叭叭:“你愿意留着就留着。”
不过程相烽这么一打岔,贺果知倒是看到伤沉闷的心情好了点。
程相烽的伤有些在后背,他一点点把药粉洒上去,覆盖在烧伤的伤口上。前面的程相烽自己洒,等好了后,缠上绷带。贺果知系了一个标准的蝴蝶结。
程相烽失笑,没管。
看完程相烽,贺果知去到霍闻星住的屋子。
霍闻星在调息。
贺果知没打扰霍闻星,找个地坐下来。
刚才还很精神,坐下来没多久贺果知困了,趴桌上沉沉睡过去。
“果汁。”
迷糊着,贺果知听到霍闻星的声音。
他的膝弯被捞起,霍闻星把他抱起来,低声:“去睡了。”
贺果知睁开眼,看到白衣剑修熟悉的俊美的脸庞,轻轻嗯了一声,抱住霍闻星的脖子又闭上眼了。
有点粘人。
一个原因是他是霍闻星的本命剑,作为剑灵,他本就和霍闻星之间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这种关系让他们紧密相连。另外一个原因,贺果知睡着,梦到他看过的,接下来的剧情了。
他看的书中,霍闻星在山河卷被秦飞情劫走,随后被宗嚣带回玉尘峰。
宗嚣随是他的师尊,但已然知晓自己对霍闻星的感情,相处的过程中,自然而然流露出来。
这样不加掩饰,霍闻星不察觉都难,他询问宗嚣,宗嚣对他表白。
面对如此认真诉说感情的宗嚣,霍闻星完全无法接受。宗嚣是无情道,道心稳固,如今喜欢他,那他这么多年所追寻的道又是什么?
无情道感情淡漠,可以排解□□的欲.望,但不能动心。他们所爱是天下苍生,不爱自己,更别提爱身边的人。动心,那无情道必然无法修至圆满。
甚至多余的感情,会让无情道的境界跌落。
宗嚣是仙洲第一人,又是霍闻星的师尊,霍闻星心中对宗嚣敬仰之情很深,当作是他追寻的目标。
宗嚣的动心,对他而言是神落入凡尘。
虽然他的想法对神而言可能是残酷的,他希望神永远是神,可霍闻星还是因为宗嚣,产生了这样痛苦的想法。
宗嚣难以自抑的情感,以至于和秦飞情如出一辙囚禁的手法,迫使师徒二人决裂。
这段情节看的时候,贺果知被虐的泪汪汪的,连忙翻后面看。然后他看到,其实这是师徒二人给邪修下的套。
大概是因为霍闻星的剑骨道体,邪修对霍闻星很感兴趣,似是有意把霍闻星纳入他们的阵营。但霍闻星被宗嚣捡走,在剑宗长大,他怎么可能站到剑宗的对立面。
品格缺陷这种事,更不会出现在霍闻星身上,所以才有了决裂和叛逃。
昔日剑宗天骄叛出剑宗,成了那几个月街头巷尾、茶余饭后闲谈的趣事。
要和霍闻星叛出剑宗了,想想还有点刺激。
由于是做梦想起来的,贺果知梦到他先看到的决裂,很是难受,这才有点粘人。
霍闻星把他抱到床上,问:“想在这睡,还是去剑里面?”
贺果知迷迷糊糊的。
床铺很舒服。
但他在外面太久,剑里面更能给他安全感。
贺果知也不是很清醒,扒拉霍闻星的手,贴上去。霍闻星懂了,召来本命剑,贺果知咻的一下飘进去了——因为剑会被霍闻星拿在手中。
然后听到了迷迷糊糊的传音:“丹府……进去……”
在丹府里面温养,对本命剑来说是无比舒适的。
“嗯。”霍闻星低下眼,应道。
霍闻星将他的剑,收入丹府之中温养。
贺果知睡着,看不到霍闻星的眼神。将他的本命剑收进去,冷淡的长眸中,眸光沉沉,浮现一丝惑人的满足。
然而剑修的眸光实在太沉了,这点满足并不足以填平眸光的幽沉。
第45章 第45章
喝药这种事, 应该闭着眼一口闷下去,要是小口小口喝,那真是越喝越苦。
……贺果知不幸选择了小口喝。
他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
事情是这样的, 霍闻星他们闭关的闭关,虽然还有伤, 但得到消息后抓邪修去了, 贺果知之前强行吃掉霍闻星太多灵力,伤到了经脉,目前正在养伤。
大部分时候, 对苦涩的药, 贺果知都是飞快把药灌下去。但医峰长老来给他复诊, 当着长老和宗嚣的面,贺果知准备喝慢一点。
结果就是, 从胃里苦到了天灵盖。现在贺果知看着剩下的半碗药, 眼神和看生死仇敌也差不了多少。
当小口喝药之后,很难再大口往下灌了, 因为他全身心都在抗拒这玩意。
良药苦口。
良药苦口。
贺果知再次对自己说。
此时贺果知在宗嚣的房间。
他在宗嚣这里,则是宗嚣在查看本命剑和贺果知的灵体, 确认秦飞情只对脚环动了手脚, 没在他身上留下什么法术。
长老皱着眉, 道:“……山河卷吸纳灾祸, ‘崩坏的道’都能吸纳进去, 可惜了,最近那个冒头的什么京,没能吸进去。”
宗嚣:“白玉京之主。”
宗嚣:“未必能吸纳进去。”
长老瞪眼:“什么?!”
山河卷是仙器, 就算有实力太强的灾祸,山河卷全都能压下去, 压到进入其中的修士能解决的程度。灾祸们咒骂着,不甘着,但那又怎么样,这就是天道。
但现在宗嚣说什么,山河卷未必能吸纳进去,那那个白玉京,得是什么实力?
最初是在春深城,得知了白玉京这个邪修宗门的存在,然后在太岁秘境,林樊吟杀掉的那些,再到山河卷。山河卷内的邪修,一小部分来自白玉京。进入山河卷的六大宗弟子,全都领了调查的任务。
咕咚。
贺果知听宗嚣和长老说话,又咽了一口下去。
心想,这是小说后期霍闻星他们最大的敌人,当然又难缠又厉害。
“他已至渡劫。”
宗嚣淡淡道。
贺果知心里咯噔了一下,顺道又咕咚下一口药。
宗嚣是仙洲第一人,渡劫境。
那和同样是渡劫境的宗嚣比,谁更胜一筹?贺果知跳着看小说,又不看剧情部分,导致他对白玉京的了解不多。贺果知心中叹气,要是早知道他会穿,他一定背诵全文,尤其是反派的信息,全都背下来!不过再一向,又放下点心来,霍闻星他们是主角,没有主角搞不定的。
贺果知总算把药喝完,放下了药碗。
贺果知盯着药碗,眼角都湿润了。
快苦哭了呜呜呜。
忽然,一只修长如玉的手,将放着点心的碟子,往他这边推过来。
宗嚣还在和长老说话,根本没往他这边看,像是随手的一个动作。
贺果知原本也准备吃的,送上门正好,他小声:“谢谢师尊。”
然后开始吃点心。
甜的。
好吃。
嘴里的苦味,逐渐被点心的甜味压下去了。
长老斜过去一眼,看到乖巧吃点心的青年,又将目光收回来。
揶揄看向宗嚣。
他还能见到宗嚣这么对徒弟,啧啧,真是太难得了,这位修无情道的,对徒弟的态度不是半放养吗。
宗嚣淡漠。
长老沉默。
差点被冻麻了。
下午贺果知呆在房间里看话本。
这个话本是林樊吟送给他的,贺果知对林樊吟送他的话本比较警惕,问林樊吟里面有没有什么别的。林樊吟的回答十分淡然,当然没有。
贺果知还是相信林樊吟的,毕竟这个话本的名字比起秦飞情给他的那些,还是很正常的。
贺果知打开话本,翻开一页。
一瞬间,贺果知所处的外间变了,成了熙熙攘攘的街道,他坐在一个茶摊下。
贺果知慌忙起身,看到路过的一名容貌俊秀的修士,旁边浮现出字来。
【顾笑何】
贺果知又坐回去了。
他看得这个话本的主角受,名字就叫做顾笑何。
那个话本,就在贺果知手中。贺果知把话本合上,这些画面便消失了。
研究了一会儿,贺果知懂了,这算是修真界的“全息投影”,可以让人身临其境。加入空间法术,即使走动,也不会碰到房间内的东西。
他可以跟着主角,也可以坐在原地不动。主角要是走远了,他周围的场景会改变,再次来到主角身边。
支撑这一切的,则是修真界的幻术。
顾笑何失魂落魄的,心事重重,眉宇间皆是愁思。在他路过一个小巷子时,忽然什么东西卷上他的腰,他连呼喊声都没发出来,被拖到巷子里面。
贺果知所坐的位置,紧跟着发生变化。
外面是热闹的街道,巷子内却十分寂静,堆积着杂物。贺果知坐在一个带盖子的竹编的筐上。
顾笑何睁大眼,却被按到墙上。一个漆黑无比的巨大身形浮现出来,那是一条蛇,粗壮的身躯轻松把顾笑何缠在里面。
也是这时,贺果知身边的画面水面般波动,他的身边多了一名白衣剑修。
贺果知抬头,看到站在他身边的宗嚣。
“……”
贺果知思绪空白一瞬。
而另外一边,顾笑何被蛇妖缠着,眼角沁出了泪花。
贺果知几乎是从竹编的藤筐上跳起来,脸爆红,去捂宗嚣的眼。
“师尊……不是,这是个误会!”
贺果知捂住宗嚣的眼,遮住了这双冰冷淡漠的眼眸,只露出高挺的鼻梁和削薄的唇。
他太着急了,扑到宗嚣身上,让宗嚣倒退两步,被压到墙上。
顾笑何用法术攻击,可他的法术,砸在蛇妖身上,不痛不痒。蛇妖反而用蛇芯,去舔顾笑何的脖子。
贺果知心中绝望,他怎么可以相信林樊吟说的!
意识到自己对宗嚣做了什么,贺果知更绝望了。
也是在这时,贺果知想起来,他去捂宗嚣的眼干什么!他应该让话本的内容停下来啊!
贺果知忙松开宗嚣,急急去找他放在一旁的话本,啪的一声把话本合上。
声音和画面,一瞬间消失了。
贺果知不敢抬头,感受到自上而下的视线,脖颈都僵住了。
“师尊……”贺果知年小声开口,可怜巴巴的。
贺果知脸红到说不出话。
内心爆鸣。
他都不敢想在宗嚣心中,他是个什么样子。
太尴尬了。
尴尬得贺果知已经在思考连夜搬回竹舍里住。
随着贺果知低头,碎发落下来,他手忙脚乱,把碎发理到耳后。这么简单的一个动作,硬是被他做出兵荒马乱之感。
“知道了。”宗嚣道。
贺果知绝望又尴尬,想了一肚子的解释,他不知道话本里的情节是这样的。
贺果知还在想,他这么说,宗嚣会不会信啊。
他把霍闻星拉过来行不行,霍闻星袖子里有很多他买的话本,都是很正常的,不会不适合白天看。
可是宗嚣要是看到他的徒弟一袖子话本……
嗯……
贺果知好想可达鸭抱头。
“过来。”宗嚣淡淡道。
贺果知一僵,头皮发麻,还是挪过去。
“教你一个法术,可以在别人靠近的时候提醒你。”宗嚣说。
啊?
不是要说他吗?
贺果知抬头,看到倚在窗边的宗嚣。
窗子半开,窗外是皑皑风雪,宗嚣的神情和窗外的雪一样冷。
“是,师尊。”贺果知乖巧。
寻常法术,贺果知学起来容易,这个法术复杂一些,花了贺果知不少时间。等他学会,宗嚣走了。
贺果知没搬回竹舍。
虽说秦飞情被重伤,但以秦飞情的性格,怎么会善罢甘休。白天霍闻星他们不在,贺果知在玉尘峰最安全,不用时刻警惕着。
教给他法术后,宗嚣也没管他是否勤加练习,也没留练习的任务。
这很正常,宗嚣交给霍闻星他们剑法后,也不会留练习的课业。
这天贺果知看了半天话本,抻了一个懒腰。他裹上披风出去,哒哒在洁白的雪地上留下一串脚印。
玉尘峰雪最多了,雪覆盖的地方也多。
贺果知用法术聚了一捧雪,捏兔子。
他捏的专注,捏好一个放一个。
不一会儿,他旁边多了一堆雪兔子,有大有小。
贺果知正捏最后一个,忽然,铮——琴弦弹奏之声响起,这是贺果知布置在身边的,提醒他有人靠近。
贺果知警惕几分,想着形势不对就把手里的雪兔子砸出去。
顺着法术被触动的方向,贺果知转身,看到立在檐下的宗嚣。
宗嚣视线在他脸上一扫,淡淡道:“不错。”
不错?
什么不错?
他捏的兔子好?
贺果知低头看到他脚边的一堆雪兔子,挑了捏的最大的一个,捧到宗嚣跟前。
贺果知:“这个送给师尊。”
太懂事了!
贺果知夸赞自己。
宗嚣垂眸,淡淡:“是说你法术学得不错。”
贺果知眸光散了一瞬。
是啊……这才是宗嚣会说的,
这非常有宗嚣的风格,宗嚣从不留课业,教给霍闻星他们剑法,直接用实战来检验,不会就会挨打。宗嚣过来,是来看他法术学会没有。
宗嚣怎么会,觉得兔子可爱呢。
贺果知的耳尖悄悄红了。
虽然有点尴尬,但宗嚣夸他了,贺果知还是很开心的。
冰凉的手摸了一下发烫的耳尖,抬眸弯了眼笑道:“谢谢师尊夸赞,我会继续努力的。”
宗嚣应了一声。
既然查完他法术,宗嚣也应该要走了?贺果知“师尊慢走”四个字,都已经准备好了。
这时,他看到骨节匀称的手在他眼前摊开。
嗯?
宗嚣:“兔子。”
他刚才说了送给宗嚣,后来发现误会了,想宗嚣不会喜欢,所以也没准备送。
贺果知捧着他捏的兔子,放到宗嚣掌心上。
宗嚣低眸看了眼他冻的通红的掌心,将一个小圆盒放到他掌心,转身走了。
贺果知打开,闻到熟悉的药味,这个药膏是用来防止冻伤的。
贺果知面对宗嚣,总是有点怕,但现在贺果知发现,他似乎不怎么怕宗嚣了。
谢振涛和裴连卿先后结束闭关,两人都进入合体境,为了庆祝,他们去山下的青峰城吃了一顿。
从青峰城回到玉尘峰,裴连卿叫住回房的贺果知。
“果汁,我有话和你说。”
贺果知重新把披风的兜帽戴上,跟贺果知沿着小路溜达。
贺果知心中有预感了。
算着时间,裴连卿差不多要回去,去料理裴家的事情了。
果然,贺果知听到裴连卿道:“家中有些事,明日我就要走了。”
贺果知知道那些人要做什么,裴连卿不肯按他们说的做,他们是要反过来咬裴连卿的。
贺果知把他用来卜算的铜板掏出来,算了一卦:“连卿,此去危险,你要小心。”
裴连卿轻轻笑了:“嗯,我会的。”
“果汁,”裴连卿停下来。
裴连卿不走了,贺果知也跟着停下来,裴连卿温柔注视他,问:“走之前,我能抱你一下吗?”
月辉洒下来,映在裴连卿温润的眸中。
贺果知知道裴连卿收拾裴家,有惊无险,可对于裴连卿来说,远不是这样的,此曲凶险。而贺果知,只知道裴连卿料理裴家,却并不知道具体情节,没办法提供帮助。
可恶!
他应该仔细看的。
如果能回去,就算千万字很多,他也一定要一个字不漏地看完!
“嗯。”贺果知想着,应了一声。
下一瞬,他腰上一紧,被拥到一个熟悉的怀抱里。
他被救出魔宫,裴连卿抱了他一路,贺果知对这个怀抱很难陌生。
裴连卿抱着他,不算特别紧,让贺果知无法呼吸,但也不松。贺果知揪着裴连卿的衣襟,由着裴连卿抱他。
贺果知感觉,他是一个大型的抱枕。抱枕被抱了会儿,贺果知悄咪咪抬头,去看天上的月亮。
“连卿,”贺果知说,“我还想吃你做的酥山。”
裴连卿:“好,回来给你做。”
抱了会儿,贺果知问:“好了吗?”
裴连卿温柔的嗓音带笑:“好了。”
松开怀抱。
但没完全松开。
裴连卿垂眸,柔和的眸光微深,视线缓缓下移,落到贺果知的唇上。
贺果知看到,裴连卿的喉结滚了一下。
他想亲他。
瞬间,贺果知像是炸毛的猫,一下推开裴连卿。
裴连卿弯眸,笑意浅浅,揽着腰把他拉回来,温声:“乖,只是抱一下,不亲你。”
贺果知别开脸,勉强嗯了一声。
告别裴连卿,贺果知回到他和霍闻星住的屋子。
贺果知在思索一件事。
裴连卿要回裴家,那也代表,霍闻星马上要和宗嚣决裂了。可是……似乎原著的感情线已经崩了,宗嚣并不心悦霍闻星。贺果知想起秦飞情说的。
“……甚至是宗嚣。”
贺果知完全没把这句话放在心上,他和霍闻星他们朝夕相对,喜欢还算有迹可循,可宗嚣呢,他平时都不在玉尘峰上住,也不去玉尘峰,宗嚣没理由也不可能。
还会用这个理由决裂吗?
贺果知回到里间,看到白衣剑修坐在桌边,视线落在他身上。
贺果知一顿:“在等我?”
霍闻星颔首。
贺果知飘过去,坐到霍闻星旁边:“怎么了?”
霍闻星没开口,而是给贺果知传音:“果汁,我要离开剑宗一段时间。”
贺果知拿了桌子上的瓜子来吃,心想,嗯嗯嗯,他知道的呀。接下来要叛逃出剑宗了,想想还挺刺激的。
但随后,贺果知手里的瓜子掉了,从指缝里漏出去。
霍闻星像是早有预料,手放到他的手下,把瓜子接住了,拢住他的手心,给他放回去。
贺果知反应过来,咻地看向霍闻星。
霍闻星说的是“我”,没有带他的意思。
不然应该给他说:“我们要离开剑宗一段时间。”
霍闻星看他的神色,就知道他懂了,解释:“这次会比较凶险,你留在师尊身边更安全……”
贺果知怒了,霍闻星说的这是人话吗?
“还有一个原因,我这次是叛逃出剑宗,用的理由会是,我心悦你,但你并不喜欢我,可我执念已深,对你用不见光的手段。违背宗规,死不悔改。而你是师尊的徒弟,师尊保护你,我没有办法,只好叛出宗门,并且为了报复,冰封剑宗十四峰。”
是了。
原著中霍闻星叛出剑宗,那阵仗就是这样大。
伤了不少剑宗弟子,剑宗一怒之下,对霍闻星联合六大宗一起下了追杀令。
不是这么大的排面,谁会相信剑宗首席弟子叛出剑宗,转而加入白玉京成为邪修。
而让霍闻星叛逃,则是白玉京等级森严,几年下来也没能拿到多少有用的消息,连白玉京之主的面都没见过。
“所以你要留下来。”
而选择这个理由,也是有原因的。首先,心术不正之人,修习无情道,天雷可不管是不是进境,随时随地往下劈,所以霍闻星品格基本无缺。其次,这些年霍闻星他们,每年完成很多诛杀灾祸的任务,又和剑宗弟子们相处,突然成为邪修,谁会相信呢?被霍闻星救过的人会怀疑,剑宗的弟子们也会怀疑。这么一看,情爱之事反而成了合理的理由。毕竟就算是修士,也有七情六欲,仙洲由爱生恨之事,实在太多了。有了恨,求不得,更容易走向极端。
“可以吗?”霍闻星问。
是问他可以不可,让他用这个理由。
贺果知心里是答应的,但听到霍闻星问,于是佯装不开心的样子,闷声说:“不可以。”
“好。”霍闻星应声。
贺果知顾不上装不开心,震惊:“那你要怎么办?”
霍闻星淡声:“理由不变,换一个人。”
贺果知:“换成谁?”
霍闻星面无表情:“大师兄。”
啧。
贺果知绷不住了。
他也不想笑的,可要真的是霍闻星对程相烽如此,他还很期待,那场面一定很精彩。
“怎么办啊老霍,本来就是随口一说,你这么说,我真的想看你对大师兄求而不得了。”
以前贺果知认为霍闻星是主角受,所以一直在嗑CP,后来霍闻星成年,他看到霍闻星的体型,把霍闻星划分到“壮受”的行列,那个时候他脑补了一下,两具同样挺拔紧实的身躯碰撞在一起。但后来……他是一定看不到了。所以要是他不答应,会看到两具年轻健康的身体对抗的画面?
霍闻星淡淡:“看不到。”
“知道了。”
啊?
贺果知懵了一下,看到霍闻星起身去关窗子。
什么看不到,是说他不会看到他想的画面吗?
还有知道了,知道什么了?
霍闻星去窗子那边,贺果知跟在后面,小嘴不停,叭叭问出这两个问题。
霍闻星走他也走,霍闻星停下来他也停下来,好乖的样子。
霍闻星关好窗,解释:“你不会看到的。”
“你那句话的意思,说你随口一说,也就是你答应了,可以让我用对你求而不得的理由。”
“所以我说,知道了。”
剑修转过身。
贺果知迟缓的,从霍闻星这里感受到了危险。
白衣剑修冷淡垂眸,语气冰冷,可他看贺果知的眼神,却像是把求而不得几个字嚼碎了。
贺果知退后:“我困了,去睡觉了。”
床已经铺好了,贺果知随时可以睡。
因此说完,贺果知飘走——
刷,他回到了剑里。
然后,又被霍闻星从剑里抱了出来。
啊?
贺果知在霍闻星怀里,懵懵抬头。
这是什么操作?他怎么不知道?
霍闻星垂下眼,淡声解释:“你不能离剑太远,超出距离会被传送回来。空闲时改了一下这个,可以被传送回来的距离,不用一定到极限距离,你才会被传送回来。”
随着霍闻星修为的提升,贺果知活动的范围明显变大了很多,他都快忘了这件事了。
贺果知听完,默了默:“……你好无聊啊。”
他看到听到他这么说,白衣剑修冷淡的面容上,浮现出一丝笑。
霍闻星在他眉心点了一下,关于怎样更改距离的法术,浮现在他脑海中。只是模糊的印象,具体还要贺果知去学。
贺果知:“让我回来干嘛?”
霍闻星:“今日能来剑里面睡吗,我想把剑放丹府里。”
这有什么,养剑对他和霍闻星都好,贺果知想也不想答应了。飘回剑里面,又被霍闻星收到丹府里面。
本命剑是要多养养。
贺果知这么想。
剑修的臂弯里,立刻空了。
他只是垂眸看了眼,收回视线。
翌日裴连卿离开剑宗,天还没亮走的,也没让他们送。又过了几天,贺果知偶然下山去城中书铺,听到了城中流言。
说得很真。
听说剑宗首席弟子,心悦他的剑灵。
大多人对这件事的态度是不信的,霍闻星修无情道,怎么会动心。
假归假,但说得这么真,都是林樊吟的功劳。
再过几日,到了霍闻星要叛逃的日子。
按照他们编好的,在剑宗执法峰弟子巡逻时,刚好看到霍闻星对贺果知意图不轨,霍闻星拒捕,重伤执法峰弟子,宗嚣出现,霍闻星冰封剑宗十四峰。
演戏这事,演得多了愈发熟练。
竹舍的窗子半开,霍闻星坐在窗边矮塌,贺果知跨坐在霍闻星的腿上,等谢振涛等执法峰弟子巡逻过来。
贺果知知道霍闻星不会伤害他,一点都不怕。
这感觉,和坐了一个塞满棉花的垫子也差不多。不过,比棉花垫子,还是要硬一些的。软硬软硬的。
也许是在等待,所以过程显得漫长。
茶几上摆了点心茶水,贺果知嗅到点心的甜味,悄悄看过去。
也是在这时,霍闻星忽然把他往怀里抱了抱,让他们的姿势更加亲密……而不是贺果知这样,只是把他当作一个坐垫……
在贺果知怔愣时,他已经伸手,将贺果知的发带拆了下来。
修长的五指没入贺果知的长发,收拢后用力,掌控着怀里的漂亮的青年,迫使他接受自己的亲吻。
然而一点都没碰到,还有很远的距离,谢振涛的剑气已经到了。
霍闻星神情淡漠,抱起贺果知远离这里,挡下剑气。
谢振涛等黑衣剑宗执法峰弟子,纷纷御剑落到院子里。
霍闻星冷淡抬眸,询问:“谢师兄有何赐教?”
谢振涛:“赐教不敢当,师弟这是在做什么?”
霍闻星:“我和剑灵的事,和谢师兄有什么关系吗?”
谢振涛冷笑:“我听闻,你的剑灵似乎并不心悦你。”
“这种事,难道不讲究两情相悦吗?”
谢振涛看向贺果知:“你们是两情相悦?”
稍微有些眼力的执法峰弟子,已经看出贺果知被霍闻星下了禁言的法术,谢振涛出现后,贺果知一句话都没说。
谢振涛打个响指,破了霍闻星的禁言,冷声:“说。”
贺果知:“不是,我才不喜欢他。”
谢振涛点头:“师弟还有话说吗?”
执法峰弟子中,不少人都露出了鄙夷之色。
霍闻星不语。
谢振涛一挥手,身后的执法峰弟子上前,要将贺果知从霍闻星怀里带走,霍闻星却持剑抬手,劈出一道剑气,墙壁坍塌,那两名执法峰弟子被剑气扫出去。
按照执法峰的条例,霍闻星会被关一段时间,但霍闻星要是拘捕,那可不是关一段时间这么简单了。
在场的执法峰弟子正疑惑,看到贺果知潮红的脸,以及爬上脖颈的桃红诡异的铭文,反应过来。
这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法术,堂堂剑宗首席弟子用这种手段,定然与邪修有了牵扯!而他不愿让人把贺果知带走,是怕被长老们看出来!
如此下作的手段,看到哪儿有不愤怒的。
这个时候的贺果知,呆呆看着霍闻星,霍闻星让他回到剑里面,贺果知嗯了一声,就飘进去了。
执法峰弟子虽多,但是除了谢振涛,一个照面便被霍闻星扫出去。
谢振涛皱眉,看着昔日同门,道:“执迷不悟!”
霍闻星用一种极为陌生的眼神注视谢振涛。
他垂着眼,仿佛看到的是做无用挣扎的蝼蚁。
“拦我?”剑修踏空而立,白衣猎猎。
他的语气平静,但在场执法峰弟子,全都感受到了一股难以掩饰的威压,轰然落下,无可撼动的山峦一样,压在他们的心头,让他们惧怕、惶恐,魂魄深处战栗,根本无法抬起头。
他们直面的仿佛不是一个人,而是天道。
恰在此时,一道远比霍闻星展现出的道,更森冷,更可怕的道落下来。
没有任何声音,但所有人耳边仿佛都出现了轰然巨响。
霍闻星的神色骤然变了,正欲转头看向玉尘峰的方向,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道给砸了下去。
刚才他凌驾众生之上,现在却站着都费劲,无尘的白衣,染上了地面的尘埃。凌厉的眉压在眼声,他盯住出现的人。
宗嚣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淡漠垂下眼看他。他们的眼中,是相近的冷漠。
“可知错?”宗嚣问。
霍闻星:“无错。”
又一重威压降下来。
霍闻星没有跪下去,可压下的威压,却将他拍到了地上,四肢、口鼻,皆溢血来。
宗嚣抬手,召来霍闻星的本命剑,握到手中。
霍闻星沉声:“还给我。”
宗嚣自始至终,神情没有多少变化,吩咐:“将他带走。”
宗嚣的威压仍在,但却只针对霍闻星一人,谢振涛只要上前,就能把霍闻星带走,谢振涛也是这样做的。
忽然,灵力以摧枯拉朽之势汇聚。
“这是……?!”
“他要自爆金丹!”
有人道。
千钧一发之际,狂乱的灵力却变成了磅礴的剑气。半空中忽然多了一把漆黑的长剑,正是霍闻星在山河卷之中所得的那把。
霍闻星顶着宗嚣的威压站起身,手指轻轻下滑。
所有人尚未反应过来,长剑倏然落下,直.插.入地面之中!
咔——
刺骨的寒意穿透剑宗校服,连绵的寒冰一瞬间覆盖临近的剑宗十四座山峰!草木剑修,全都冻结其中!
在瞬间冻结之后,天空飘起了雪。
先是细碎的小雪,随后是鹅毛大雪。
谢振涛的修为强上一些,冰并未把他完全冻住,他用剑气,把冻到胸口的坚冰砍碎。
至于面前,早没了霍闻星的身影。
谢振涛他们被霍闻星摆了一道,以为他要自爆金丹,按照自爆来防备,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了。可是宗嚣呢?
谢振涛抬头,看到宗嚣虚揽着的青年,手放在青年后腰,却没碰上去。
那种桃红诡异的铭文,已经攀上了青年的侧脸。他已经被影响得意识不清了,纤细的手指揪着宗嚣的衣襟,猫儿似的轻轻蹭了蹭宗嚣的脖颈。
可怜兮兮的:“师尊……”
“我好难受……”
那声音很小,可在场的都是修士,全都听清了。
不少修士掩饰性地移开视线,因为青年一句话,耳根烧得通红。
谢振涛没有避开,而是伸出手,道:“请师叔把他交给我,我带他去医峰。”
“不必。”宗嚣淡淡。
他虚护在贺果知身后的手臂,环到了贺果知肩膀,弯身捞起腿弯,把意识不清的贺果知打横抱起来。
贺果知很是依赖他,揪着宗嚣的衣襟,想缩到宗嚣怀里。
而宗嚣离开后,剑宗十四峰上雪停了,天光穿透乌云,过于炽烈的阳光照下来。
不过几息之间,冻住十四峰的冰化了,雪水滴滴答答落下来,十四峰像是被雨水洗过一遍。
冰化了,阳光自然没那样炽烈了。
剑宗山下青峰城,不少修士、百姓驻足停下,仰头剑宗山巅之上的风云变换。
“这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啊!”
“难道是天塌了?”
众人不安地看着远处的天空,议论纷纷。
长街上,一名带着斗笠的剑修穿过人群。他受伤了,外面可以看到的伤口,以极其缓慢的速度愈合。
第46章 第46章
热。
一股难言的热从腹部烧起来。
他好像变得很奇怪。
原来当时在太岁秘境, 霍闻星他们是这种感觉吗?
身上的衣裳布料柔软舒适,贺果知一直穿得挺舒服的,然而此时却变得不舒服起来。贺果知一动不敢动, 布料摩擦到皮肤,有些痒, 还会带来战栗。
贺果知唯一做的, 就是揪紧宗嚣的衣襟。
他主动从本命剑中跑出来,也是计划的一部分。
霍闻星在剑宗动手,宗嚣必然察觉, 宗嚣在这里, 霍闻星又该怎样逃跑?那宗嚣被牵制住了就可以了。
贺果知突然从剑里出来, 就是展现出来的理由。这么多修士看到,宗嚣的确因为他的出现分神。不信又怎么样, 这就是事实。
而且……贺果知山河卷几乎要蛊惑在场所有的修士。
他是宗嚣的徒弟, 宗嚣本就对他与旁人几分不同,再加上贺果知在山河卷的战绩, 那就说得通了。
作为霍闻星的本命剑,贺果知可以感受到霍闻星的位置。
他从剑里出来分走宗嚣的注意力, 霍闻星借机走了。
他们从春深城抓回的邪修那里, 得知白玉京的存在, 到现在却没有太多线索, 摸不到白玉京的核心, 但白玉京对霍闻星似乎很感兴趣。在孤云城客栈取走霍闻星的血,做得隐秘,依然被那日观战的药宗宗主发现端倪。只有这点, 那或许是白玉京想利用霍闻星的剑骨道体做什么。可剑宗发现,白玉京还暗中调查过霍闻的过往。他们为什么查霍闻星被宗嚣带走之前的事?霍闻星是孤儿, 这和霍闻星的来历有关吗?
因此有了这个计划。
既然他们对霍闻星感兴趣,那就让霍闻星叛逃出剑宗,六大宗下追杀令,他去无可去,白玉京的人一定会出现。
这个计划对霍闻星很凶险,万一就是为了霍闻星的剑骨道体呢?但衍宗算出来的修真界动荡将近,源头就是这个他们并不清楚底细的白玉京。所以即使凶险,也要去搏。
后面会发生什么样的剧情,贺果知不知道了。
原著他差不多就看到这里。
霍闻星会加入白玉京,成为仙盟在白玉京的卧底。
那股燥热太恼人了,贺果知分神想了点他看过的原著,看有没有忽略的细节。
——没想起什么有用的东西。
忽然,一股冷意裹挟住贺果知,贺果知回过神,发现宗嚣抱他回到了玉尘峰。
抱?
贺果知思绪卡顿一下。
等宗嚣抱贺果知进入屋子,贺果知缓缓喘了口气,忙不迭从宗嚣怀里跳下来。
他微微喘息着,扒开自己的领口看了眼。
桃红色的由铭文构成的诡异花纹,覆盖在他的皮肤上,肆意盛开着。
林樊吟的师尊,也就是合欢宗的宗主,说这个可以叫做“淫.纹”,是种邪修的手段,纹上这个,会逐渐失去自尊、自我,眼里只有交.欢。还会改造修士的体质。
贺果知这个是仿造的,效用大约只有原版的百分之一,所以贺果知可以勉强维持理智。
就是有点难受。
贺果知看着“淫.纹",喉咙干渴,几乎说不出话。
他把“有点”两个字默默在心中划掉。
他难受。
这是宗嚣居住的屋子,平时只有宗嚣一人。
而此时,青年站在房间里,扒着自己的衣领在看,白衣被他拽得松散了些,锁骨脖颈一览无遗。他的发带刚才被霍闻星拆了,乌色的长发顺着肩头滑下去。
他很难受,像是想要哭,但死死忍耐着。他不知道,他白皙的皮肤染上粉,那种陷入渴求要哭不哭的表情,太容易激起最可怕的欲.望了。
还有盛开在他皮肤上的“淫.纹”,像是熟透了,等着人去舔舐,真的让他哭出来。
哐。
屋舍的门突然开了。
医峰长老冲进来。
什么都没看清。
身体被一道剑气击中,倒飞了出去!
哐的一声。
门关上了。
医峰长老在雪地里稳住身形。???
什么情况?
贺果知茫然抬头。
刚才好像……什么东西飞出去了?
怪好奇的。
贺果知看到宗嚣走过来,握住他的手腕拉下来,将他散乱的衣领拽回去,整理好。
期间贺果知很安静,盯着宗嚣在看。
他想的是,在他清醒的时候绝对不会想事。
宗嚣的手很好看,指骨修长匀称。唇也好看,就是看起来很不近人情。
宗嚣理好他的衣襟要走,贺果知本能抓住了宗嚣的袖角:“师尊……”
宗嚣只看了他一眼,道:“进来。”
医峰长老本就等在外面,听到宗嚣的话,推开门背着药箱进来。
长老过来,让贺果知先坐下,给贺果知号脉,然后把林樊吟的师尊给他的药丸拿出来,确定了用药的剂量。
贺果知把朱红的药丸吞下去。
嘴里发苦,他又想吃点心。
贺果知拉起宗嚣的袖子,掏了掏。
长老正要说什么,看到这一幕,到嘴边的话一顿。
贺果知掏了把剑出来。
贺果知:“……”
贺果知抬头,对上宗嚣的视线,恍然明白过来。
他刚才怎么想的,居然把宗嚣当成霍闻星了。宗嚣的住处,桌上当然不会备着点心果脯这些,他理所当然,去拉视野之中宽大的袖子。
真是迷糊了。
不用努力维持理智,贺果知放松下来,结果太放松了。
“师尊,我把你认成老霍了。”
贺果知蔫巴巴说。
他放下宗嚣的袖子。
药起作用挺快的,把最难受的感觉压了下去,可贺果知多多少少还是有点不舒服。
宗嚣从乾坤戒里取出一叠奶糕,放到桌上:“是要找点心吗?”
看到奶糕,闻到甜味,贺果知眼眸都亮了。原本准备回房间休息,此时又不准备走了。
“嗯嗯。”贺果知应了一声。
专心吃奶糕。
只吃了一块,贺果知的脑袋轻轻嗑到宗嚣肩膀,他抓着宗嚣的袖子,睡了过去。
长老压低声音:“……这个药是会有点副作用,吃完后嗜睡。没事,睡一觉就好了。明日我再来给他把脉。”
宗嚣嗯了一声。
长老:“对了,我刚进来,你把我丢出去干什么?”
宗嚣淡淡:“没什么。”
长老思索。
宗嚣把靠着他肩膀睡的贺果知抱起来,道:“我带他去休息,请便。”
长老看着这一幕,觉得眼熟但又不完全眼熟,忽然想起来。
之前在玉尘峰,他给霍闻星疗伤,宗嚣是怎么对待霍闻星的,拿一把剑搬运,根本不动手。但现在……再结合他进来宗嚣把他丢出去。
都是徒弟,但宗嚣的态度是不同的。
贺果知睡了很长的一觉,醒来后神清气爽。
长老来检查他的身体情况,告诉他没什么事了。
霍闻星叛逃出剑宗,谢振涛和六大宗的精英一起追捕霍闻星。
裴连卿回裴家。
程相烽领了任务,已经离开好几天了。
贺果知住在玉尘峰,养伤,吃药,看话本。灵食每日有弟子送来,不用贺果知去食肆买,贺果知几乎不下山。
从魔宫被接回来到现在,贺果知不怎么怕宗嚣了。
一连看几天话本,贺果知给自己换了个行程。宗嚣在玉尘峰的山巅一片雪地调息,贺果知带着本命剑跟着上去。
玉尘峰越往上走越寒冷,需要用来对抗风雪的灵力越多。但此时,贺果知不能吃霍闻星的灵力,因为霍闻星那的状况不明,他要把灵力都留给霍闻星使用。
现在贺果知吃的是宗嚣的灵力。
山巅天地都是白色。
贺果知外面罩了一件很厚的披风,戴上兜帽,边缘一圈毛领沾上雪粒。
来到山巅的这段路,是宗嚣带贺果知上来的。上来后,贺果知松开宗嚣的手腕。
风雪很大,但风雪不会沾染到宗嚣身上。
墨发白衣干干净净。
宗嚣垂眸,淡漠问:“要回去吗?”
贺果知带了茶水点心,本想在山巅看看风景,但今天风雪实在太大了,他看不了。
那宗嚣调息,他只能自己呆着,所以宗嚣这么问。
他说和宗嚣一起来,怎么能先回去。
贺果知摇头:“不回去。”
宗嚣没再问,在风雪最凌冽的一块区域盘膝坐下,阖上双眸。
宗嚣盘膝坐下,贺果知也跟着盘膝坐下来。
要是宗嚣睁着眼,贺果知一定坐得非常板正,用标准的好学生姿势。宗嚣闭着眼,贺果知比较随意,手托着脸思索。
他做些什么?
边想着,贺果知吃掉一口宗嚣的灵力。
想了会儿。
又吃掉一口。
贺果知一顿。
嗯……
他是不是吃得有点太放肆了?
虽说宗嚣灵力挺多的。
贺果知只是灵体,为了抵御风雪的寒冷,他会吃掉很多灵力。他若是在剑里面,剑是他的身体,亦是可以抵御风雪,他可以少吃一些。
于是,贺果知思索一会儿后,抱着剑过去,把剑放到宗嚣身边。
解开披风,飘了进去。
披风正好被贺果知盖在剑上,还能抵御风雪。
嘿。
他可真棒!
一进去,贺果知一下被舒适的暖意包裹。
剑里面霍闻星改过,里面很是舒适,不再又冷又硬。
像是在泡温泉。
披风整个覆盖住剑,贺果知看不到外面。
因此他没看到,在他飘进去后,宗嚣睁开眼,垂眸看向挨着他腿的披风。
第47章 第47章
床幔垂下, 将床榻遮挡得严严实实。
贺果知刚睡醒,半眯着眼,视线定在虚空的某一处。伸手撩开床幔的一角往外看, 阳光穿透窗子,照亮空旷的里屋。
唔。
贺果知漫无目的地想。
他想买酒喝了。
就买山下酒楼里的桃花酿。
反正现在四个剑修一个都不在, 也没人管他。
一晃几个月过去了。这几个月程相烽领了任务, 期间只回来两三天,现在离两三天又过去很久了。谢振涛和其余五宗的修士一直在找霍闻星,一个多月前线索就断了, 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裴连卿还在裴家。
宗嚣也不会管。
他伤势未愈的时候, 宗嚣让弟子给他带灵食回来, 一直都是一人份,宗嚣从来不管他吃什么。现在贺果知能自己去食肆了, 问了宗嚣, 宗嚣也并不吃,所以他依然买一人份。
这段时间他都是一个人吃饭。
那吃饭的时候喝点桃花酿, 也没人会管他。
贺果知用传音符,托执法峰的师弟下山时帮他带一坛回来。
贺果知没想着自己下山去青锋城。
他下山是件麻烦事, 还要宗嚣放一缕神识在他身上看着他, 免得出现什么意外, 比如被秦飞情掳走什么的。
看话本时间总是很快, 一天很快过去, 傍晚师弟买了酒回来给他。贺果知去食肆,买了喜欢吃的灵食回来。
必不可少的是红烧肉。
肥而不腻,入口即化。
等他买完回来, 天光暗淡下来。
贺果知没去屋里,而是选了一处亭子。
今夜无风雪, 玉尘峰上十分宁静。圆月悬在高空,银白的月光照亮满地的白雪。
景色很美,在这样的景色中喝酒,应当算是一件开心的事。
酒杯中倒入莹润清透的液体,散发着醇厚的酒香,以及桃花的香气。
咕咚。
微甜的酒刺激贺果知的唇舌,滚入他的喉咙。
小巧的酒杯中倒了约四分之一,贺果知一口一口全喝了下去。他放下酒杯,却没有想的那样开心。
明明美景美酒就在眼前。
大概是还没吃红烧肉吧。
贺果知这么想。
因为喝酒,这顿饭他吃得比平时慢,最后饭菜都吃完了,酒喝了不到一壶的十分之一。
但这也比他平时喝得要多很多了。
怎么才喝了这么点,贺果知皱眉。他捧起酒坛,往酒杯里倒。
忽然一只修白如玉的手,压在了贺果知的杯口。
淡漠的嗓音在贺果知头顶上落下来。
“别喝了。”
贺果知顺着这只手往上看,缓缓眨下眼,像是辨认出是谁,低声:“师尊……”
宗嚣垂下眼看他。
贺果知又轻轻眨下眼。
在这个瞬间,他松开了捧着酒坛的手,酒坛从他手中掉下去,他却根本没注意到,揪住宗嚣的袖子,站起身。
他直勾勾的视线落在宗嚣脸上。
宗嚣的眉头微不可察皱了一下,单手接住掉落的酒坛,稳稳放倒桌上。
“你喝醉了。”宗嚣道。
贺果知啊了一声:“有吗。”
又说:“没有啊。”
贺果知真的喝醉了,他站起来后,膝盖一软,扑到宗嚣怀里。
冰雪般凛冽的气息,瞬间笼罩住他。
贺果知觉得这个气息很好闻。
而离宗嚣越近,贺果知越感到安全。
他转而揪住宗嚣的衣襟,靠着宗嚣的肩膀。什么也不做,就是这样贴着。
霍闻星他们不让贺果知喝醉,就是这个原因。喝醉的贺果知非常粘人,就这样挨着靠着,也不管霍闻星他们做什么,反正让他挨着靠着就行。
宗嚣没太多表情,扣住贺果知的手腕,淡声:“回房休息。”
贺果知嗯了一声。
宗嚣将贺果知抓着他衣襟的手扯下来,然后拉开他们之间的距离。
贺果知茫然了一瞬,再次揪住,贴了上去。
宗嚣微怔,随后俯身,环住贺果知的肩膀、腿弯,把贺果知抱起来。
贺果知只思索了一下,松开揪着衣襟的手,抱住宗嚣的脖子。紧紧贴住,仿佛有皮肤饥渴症,温热的呼吸,轻轻扫在宗嚣颈侧。
回到房间,宗嚣弯身,轻轻把贺果知放到床上。贺果知闭着眼,似乎已经睡着了。
宗嚣视线落在贺果知脸上,握住贺果知的手腕,把他抱着脖子的手拉下来。
贺果知眼睫颤了下,半睁开眼,似乎是认出了是谁,手上用力收紧,把宗嚣拉向他。
宗嚣被他拉得前倾,手臂撑到贺果知耳边。
“师尊。”
“抱。”
贺果知呢喃。
宗嚣垂眸,长眸中情绪难辨,又沉又冷。
他维持这个姿势,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贺果知等了等,看到宗嚣没有任何反应,很不满意地皱眉,突然坐起来,宗嚣即使撤开,没让两人的额头碰到一起。
贺果知扒拉宗嚣的肩膀,把宗嚣按到床上。
然后□□跨坐到宗嚣身上,把宗嚣当作抱枕抱住,枕着宗嚣的肩膀,这才满意地闭上眼。
宗嚣由着贺果知这个挂在他身上,他的手护在贺果知腰后,想放上去,但最终,还是改为压在床榻上。
宗嚣的眸光过分平淡,凝视窗外雪夜。
他听到贺果知呼吸趋于平稳,知道贺果知快睡着了。
或许他应该等贺果知睡着?
宗嚣垂下眼,低声问怀里的青年:“为什么要我抱?”
宗嚣的声音不高,贺果知又快睡着,不一定会听到。宗嚣此时说话,说不清是在问贺果知,还是在问他自己。
贺果知却醒了,啊了一声有点茫然,小声:“就要师尊抱啊。”
对贺果知来说,他的逻辑是通畅的。安全,所以要贴,离这种安心又安全的感觉越近,他越舒服。
宗嚣:“若是我心悦你,你还要我抱吗?”
抱着他脖子的青年,没立刻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小声叭叭:“师尊,你今日的话好多……”
然后思索着,却把思索的话说出来了。
“心悦我……心悦我啊……”贺果知叭叭,“心悦和要不要抱有什么关系,心悦不能抱了吗?”
“老霍、连卿、大师兄、谢师兄也心悦我……好像也抱过好几次。”山河卷里面,出了山河卷之后都抱过。
所以心悦,和抱不抱有什么关系呢?
反正现在的贺果知是不明白。
“我心悦你。”宗嚣说。
他的语气并没有太多的起伏,好像在说一件理所应当的事。
“嗯?”贺果知都要闭上眼了,听到宗嚣还在和他说话,被迫再次睁开。
缓缓思索。
“把若是去掉了……那就是问心悦让不让抱,让吧……”贺果知想,“不都抱过吗。”
于是贺果知说:“让抱。”
“师尊,我好困啊,要睡觉。”
宗嚣眼皮垂着,挡住眸中的深色,低低嗯了一声。按在床榻上的手,掌心贴到贺果知的腰,把贺果知往怀里抱了抱。
一晚上,贺果知都睡得非常沉。
他怀里抱着什么睡的,特别舒服。睡醒时,贺果知摸了摸怀里抱着的,又蹭了蹭,打了个哈欠,睁开眼。
等等……
他贴着温热的胸膛,对方只穿一件里衣,衣领半开,入目是垒块分明的胸膛。他手下的摸的地方,分明是流畅紧实的肩背。
贺果知一下清醒了,用力推开,抬头看到俊美冷淡的脸时,贺果知的眸光变得空白。
他睡醒了吗?
还是说他在做梦?
应该是还在梦中,不然怎么会看到,他抱着宗嚣呢……哈、哈……
贺果知心中发出干笑,准备掐自己一下。
贺果知的手腕被握住了,他熟悉的冰冷淡漠的声音响起。
那双眼垂下,贺果知的心思看得一清二楚,戳破贺果知的幻想:“不是做梦。”
贺果知脑海嗡了一下。
绝望地闭上眼,手脚并用,用最快的速度离开宗嚣的怀抱,坐起来。
贺果知心中爆鸣。
救救救救救……这是怎么回事?!
他试图回想,但只记得在亭子里吃晚饭,喝桃花酿。然后呢?然后发生什么了?
贺果知喝酒短片,一点都想不起来。
宗嚣同样坐起来,平静地看向贺果知,用手在贺果知的眉心上点了一下。
无形的道韵散开,一瞬间,贺果知全都想起来了。
他抱着宗嚣,缠着宗嚣要抱。然后宗嚣问若是心悦……随后说,他心悦他。
想到这里,贺果知的眸光都涣散一瞬。
这真的是一个晚上发生的事情吗?为什么只是一个晚上,就发生了他无法承受的事情。
“我、我……”贺果知低着头,完全不敢看宗嚣。
声音听起来有些可怜:“师尊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喝酒了。我……我胡说的,我都是胡说。”
贺果知感受到,宗嚣的视线落在他身上,贺果知愈发不敢抬头了。
屋内一时很安静。
短暂的寂静后,贺果知听到宗嚣淡淡嗯了一声。
贺果知都快哭了,这一声对他来说如蒙大赦。嗯的这一声,意思是知道贺果知胡说,也原谅他一直要抱的事情对吧!
贺果知才敢抬头:“师尊……”
男人却很了解他,在等着他抬头。贺果知抬头,猝不及防撞进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眸。
宗嚣注视他,在他清醒的时候,再次说了一遍。
“我没有胡说。”
“我心悦你。”
第48章 第48章
“师尊, 可是我对你只有师徒之情。”贺果知避开宗嚣的注视。
“嗯,我知道。”宗嚣淡淡。
贺果知不知道宗嚣会怎样回答,心中还挺担心的。
他一遇到难搞的事, 就想躲。
想逃避。
但等了等,宗嚣只说了这句话, 没有说别的。
嗯?
其实他想多了?
事情已经解决了?
贺果知试探:“师尊, 那我可以走了吗?”
宗嚣:“我离开,这里是你的卧房。”
贺果知一顿。
他醒来后被事情冲击得回不过神,都没发觉这就是他和霍闻星的房间。
宗嚣掀开被子, 下床。
贺果知看着宗嚣, 心情远没有表现出来的平静。
好耶!
没事了!
这可是宗嚣, 一定会理智冷静思考。所以,在他拒绝后, 宗嚣会退后之前的相处, 与他只有师徒间的情分。
他的情绪很好懂,没事了所以有一点开心。
乖乖坐在床上, 一眨不眨地看着。
宗嚣知道隔着单薄的里衣抱住他是什么感觉,也知道发丝不小心缠到手指上的触感。因为昨天一直被他抱在怀里, 很粘他。
宗嚣看了贺果知一眼, 眸光很沉, 有贺果知不懂的意味。
贺果知问:“师尊, 怎么了?”
问出来, 贺果知突然感觉有点不对。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感觉宗嚣故意让他看不懂,然后让他来问。
宗嚣:“想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贺果知:“……”
这么直的饵。
他怎么会上钩!
贺果知:“师尊在想什么?”
好吧。
他会。
宗嚣:“未来某一日你会在这里, 喊我夫君,还会喊我哥哥。”
“你是我的道侣, 和我双修。”
沉默。
贺果知呆住了。
这个瞬间,他仿佛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每个字他都听到了,但没明白宗嚣在说什么。
冲击太大。
贺果知的脸爆红,又羞又气。
宗嚣是怎么冷淡又平静说出这样的话的啊!
宗嚣无疑的顶级的皮相,俊美无俦,然而在看到他,没人会先被他的外表吸引,而是慑于宗嚣的淡漠。和贺果知最初对宗嚣的感觉一样,他仿佛面对的,是俯视他的天道,冰冷漠然。
宗嚣淡淡道:“我会是你的,同样,你也是我的。”
他只是陈述,语气无波无澜。
可他出口的话,却犹如“规则”,又像是“审判”。
以贺果知如今的境界,能察觉到一点点这种无形的联系。不是宗嚣强行牵连上去的,而是宗嚣让他感受,他们之间隐隐的牵连。
贺果知突然明白过来,为什么他拒绝,宗嚣回应,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因为和宗嚣说的一样,他会是宗嚣的,早晚都会,所以被他拒绝,也没有关系。
贺果知有点气,也不知道气什么,反正感觉就是被欺负了。
贺果知抬头,怒道:“师尊,那我要是想不和你结为道侣呢!”
宗嚣:“好。”
贺果知:“我是说未来,我也不会和你结为道侣,不会喊你哥哥,更不会喊你夫君!”
宗嚣此时已经下床,站在床下面,垂眸看气得脸红的青年。
“好。”宗嚣依然答应了。
贺果知:“刚才我感受到在你说话时,我和你之间的联系了。我想斩断这种联系,可以吗?”
这一次,宗嚣没有立刻回答他。
贺果知感觉他要赢了,于是乘胜追击:“师尊,如果我自己无法斩断,你会帮我的,对不对?”
宗嚣:“嗯。”
“斩断后,你和我不再是师徒。”
“你要吗?”
贺果知一顿。
他这完全是气话,话赶话说出来的。
他心里,是将宗嚣当作师父,师尊的,不是随便喊喊。
贺果知无法回答宗嚣的问题。
贺果知不说话了,默默在床角自闭。
宗嚣说离开,此时却折返回来,到床榻上,在贺果知对面。
他道:“你想两全,想要保留师徒的关系,也要没有联系,可以。如果你想,我会去做。”
贺果知彻底说不出话了。
宗嚣的没有说多难,但贺果知也不是刚穿来了,他知道这个有灵气、天道存在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彻底没有联系,那他们之间的过往说不定都会消失,会逐渐遗忘,要保留这样的师徒关系,就不可能彻底斩断,那他们之间的关系,就有走向宗嚣说的那种可能。
贺果知感受到了宗嚣对他的纵容,他想做什么都可以。
贺果知心乱如麻,再次避开宗嚣的目光。
这时,霜雪般寒冷的气息忽然靠近,贺果知微微睁大眼,然后被宗嚣托着屁股,搂着腰抱到了怀里。
“师尊……?”
宗嚣:“嗯?”
贺果知:“……这是抱什么啊?”
宗嚣:“想抱。”
贺果知的胸膛贴着宗嚣的胸膛,听到了平稳的心跳。宗嚣肩背宽阔,身形挺拔高大,把他这么抱着,和把他揣在怀里似的。
宗嚣没说原因,但贺果知从宗嚣抱他的力道懂了。
可以纵容他,但宗嚣舍不得。
然后抱了半个时辰。
到后面,贺果知都被抱的有点傻了,难以思考。
他感觉到宗嚣的不舍难过,但也无法安慰,万一他真的要斩断呢,是不是应该安慰一下宗嚣?安慰是不是要被抱一下?他想着这个问题,没开口,宗嚣就一直揣怀里似的抱着。
等事后,贺果知可达鸭抱头。
这事的开头和结尾完全不匹配啊,宗嚣告白他拒绝,最后怎么变成抱了半个时辰?
而怎么对宗嚣的感情,这件事的处理权握在贺果知手中。他躲着宗嚣减少见面,宗嚣也不会来找他,只是会用法术看一眼,确认他没什么事。
这几天贺果知没闲着,整理了一下思路,发现他和宗嚣关系的进度,其实和霍闻星他们是一样的。
他先“看”到他们,是不是喜欢,再考虑之后的事。
这么一想,贺果知放松下来,相近的事件,采用相同的处理方式。他将这样的处理方式告诉宗嚣,宗嚣说好,并且,宗嚣对霍闻星他们喜欢他,一点都不意外。
几日后,贺果知在矮塌上看话本,程相烽推门而入。
算时间,程相烽去做任务这么久,是该回来了。
贺果知放下话本,惊喜:“大师兄!”
程相烽将从青锋城买的桂花糕放在桌上,勾唇笑了下:“想我了?”
那日喝酒,其实就是贺果知想他们了。穿来后霍闻星他们一直在贺果知身边,还是第一次离开这么久。
贺果知没否认:“想。”
又补充:“是师弟对师兄的那种。”
程相烽散漫:“这句话你可以等会儿说。”
这种熟悉的节奏,贺果知还能叭叭接下去,这时程相烽道。
“果汁,有件事要和你说。”
贺果知:“什么事?”
程相烽:“霍闻星来剑宗了。”
来?!
贺果知不解:“是白玉京已经查清楚了?”
程相烽:“不是。”
程相烽轻啧一声,道:“他现在是白玉京的圣子,他是以圣子的身份带白玉京的邪修来,带上了聘礼,过来求娶你的。”
贺果知:“……”
贺果知怀疑他听错了。
“大师兄,你说什么?”
程相烽:“现在到青锋城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他们会到剑宗山门前。”
贺果知思绪卡顿。
程相烽挑了一块他来之前,贺果知手边的果脯吃了,给贺果知肯能会有的疑问解释了。
“霍闻星成为圣子,表面上来看,就是他叛逃出宗门后无处可去,白玉京接纳他,又因为他的实力,坐到圣子这个位置。但白玉京那个圣主,肯定不是只让霍闻星做圣子这么简单,他还有更大的图谋。”
“这么光明正大,是因为白玉京手里是有筹码的。不过也是谨慎的,没给仙门太多反应时间,快到青锋城求亲队伍才出现。”
“求娶你的表面目的,是你是他离开宗门的理由,那既然他成为白玉京的圣子,可以得到你,那没必要藏着了。”
贺果知沉默着,消化程相烽的话,问。
“老霍实际的目的呢?”
程相烽:“不是他的,而是白玉京要用这件事来做什么。”
贺果知听明白了。
如程相烽所言,霍闻星光明正大来的,长长的聘礼队伍穿过青锋城的街道,引来无数人围观。
仙洲的空间法术,许多东西都可以收纳到一个小小的戒指,或者袖子里面。然而此时,送聘队伍抬着箱子,都是法器里面能容纳许多东西,却依然这么长,足以说明聘礼之多。
也是因此,万人空巷,都是为了看这白玉京旗帜的送聘队伍。
一炷香后,剑宗山门前,浩浩荡荡的送聘队伍停下来。
送聘队伍中,霍闻星身后的一名修士出列,来到最前,高声。
“白玉京圣子,特来求娶剑宗贺果知。”
这声音传了很远,惊起山林间的飞鸟。
谢振涛等执法峰弟子,早已等在山门之前。
昔日同门,如今站在对立面。
一身黑衣的剑修,抬眸看过去,眼中没有半分同门情谊。
他沉声道:“敢来剑宗,你胆子不小。修习禁术自甘堕落,冰封剑宗十四峰,致使无辜之人受伤枉死。按照门规,剑宗弟子皆可杀之,你死后,魂魄囚于天柱,作为支撑天柱的一部分,直至被天柱消磨殆尽。”
第49章 第49章
好久没见霍闻星, 通过水镜,贺果知看得很仔细。
程相烽给他说完后,将他带到了剑宗一剑峰的大殿, 宗主和长老都在这里。
霍闻星是来求娶他的,作为被求娶的, 贺果知很重要, 所以被带到这里。
殿内立有一面巨大的水镜,将山门处的画面投射过来。
看起来好陌生。
贺果知想。
现在的霍闻星穿了一身暗红的劲装,手腕、腰上等处是玄铁护腕。眉眼冷漠, 看人却没把人看到眼里, 冰冷至极, 仿佛没有他再关心的事。
霍闻星的到来,也让贺果知清晰认识到这个白玉京的不容小觑。
送聘队伍的上千邪修, 虽然外表有些怪异, 比如有的多一双手臂,手上长眼睛什么的, 但全都人高马大,年轻结实, 一看就不是临时凑的歪瓜裂枣。
只是一个送聘的队伍都如此, 那白玉京到底有多少邪修, 又有多少底牌?
想想都不寒而栗。
水镜中, 谢振涛说完后。
抬手要下令。
然而, 霍闻星拿出了一个玉石做的印来。
霍闻星还没开口,大殿内的医峰长老站起身,脱口而出:“瘟兽印?!白玉京竟然有这种东西!”
水镜中, 霍闻星淡然向众人介绍:“此为瘟兽印,上古妖兽瘟兽骨骼炼制而成, 其内有数种不同的疫病。这方印已经盖在仙洲八座城池上,城内之人无论人畜,昆虫、草木等,皆有烙印。催动此印,他们即可便会感染。”
好可怕的东西。
贺果知听得心尖颤抖。
瘟兽印一拿出来,立刻有查验的法术丢上去。
片刻后,医峰长老道:“是真的。”
霍闻星知道,任由查验,待查验后把用一个法术,瘟兽印浮在半空。
贺果知感受到,大殿内的气氛很沉闷,宗主和长老们的神色都不好看。
谢振涛不得不放下手,询问:“你到底要如何?”
霍闻星:“我不欲与剑宗为敌,来这里,也是为了求娶贺果知。”
“请剑宗把他给我。”
“这些聘礼,以及瘟兽印,悉数归剑宗所有。”
说着,霍闻星淡淡抬眸,隔着水镜,对上贺果知的视线。
贺果知呆了一下。
他正在想这个白玉京多么可怕。
猝不及防看到霍闻星看他。
嗯……早知道他在看他了。
凶巴巴的。
现在的霍闻星,给他的感觉好凶。
“岂有此理!”大殿中有长老怒道。
也有长老拍案而起,想要直接取走霍闻星的性命,都被宗主楚岳峦压了回去。
随后,楚岳峦和长老们商议对策。他们想推算出八座城的位置,意料之中没有推算出来。霍闻星在剑宗十几年,对剑宗了如指掌,太清楚剑宗能做到什么程度了。
霍闻星带白玉京的邪修出现,可不是送上门来给他们杀的,所准备的东西也不止一个瘟兽印。
贺果知主动道:“我愿意去。”
为今之计,拖延时间看能否找到应对之策,同时,也需要贺果知做好准备。能破局最好,若是破不了,剑宗想办法全力去救贺果知。
一个人换八座城加一个印,怎么看都是他赚了。
贺果知一点压力都没有。
而且霍闻星看着凶,但贺果知知道霍闻星是故意叛出剑宗。
不过表面上,贺果知的还是要害怕犹豫纠结难过一下,这么复杂的情绪,难为贺果知能演出来。
他如此,长老们自然安抚,并且承诺,一定会把他带回来。
贺果知听到了程相烽一声轻笑。
传音给他的。
贺果知:“……”
此时他演的情绪很是充沛,差点因为程相烽的传音绷不住。
“演得不错。”程相烽懒洋洋夸他。
贺果知:“你不说话我演得更好。”
既然要去,贺果知不再坐着,起身朝宗主长老等一礼。
楚岳峦沉沉的视线注视着贺果知。
半晌,叹息:“剑宗对不住你。”
言罢,袖袍一挥,贺果知,以及在大殿的众人,都来到山门处。
刚才霍闻星将瘟兽印亮出来后,白玉京邪修和执法峰弟子在山门前对峙,等待剑宗的选择。
在前的剑宗弟子们让开一条路,贺果知走到最前。
此时,他红了眼眶,像是刚哭过。
“等一等。”贺果知说。
前方的邪修们,后面的剑修们,视线全都汇聚在他身上。
青年白衣,身量清瘦,看起来有些单薄。
风卷起他霜白的衣袖,他轻声问:“霍闻星,你心悦我什么?”
纵然剑宗不得已用他交换,他也这样选择,可他是人,他会恨会怨会心死。面对叵测的未来,造成这一切的人,问出困扰他的问题,他想知道一个答案。
霍闻星不答,只摊开掌心,道:“过来。”
贺果知刷地拔出长剑——就是霍闻星的本命剑,横到了脖颈上。
一时间惊呼声四起。
贺果知:“你不说,我就死在这里!”
霍闻星掀了掀眼皮,声音依旧没多少波澜,道:“八座城,上百万人的性命,你要用这个来换吗?”
用剑横在脖颈前的贺果知,沉默。
是啊。
一个人怎么背负那么多命呢。
贺果知却忽然将剑又近了脖颈几分,白皙的脖颈上,留下一道清晰的血痕,眼泪滑落。
山门前的气氛一滞。
青年很漂亮,哭起来让人心疼。他的难过悲伤,犹如实质。
还有一点,是众人意识到,这个漂亮的青年,或许没他看起来这样脆弱。
果然。
青年好听的嗓音说:“我死了,你要百万人死。那你白玉京,就是同全仙洲为敌,仙门百家和你们不死不休。”
他勾起唇,笑得有点甜。
“你们一定会死,被连根拔起。”
“一百万零一个,换整个仙洲的太平盛世,你觉得我可以这样算吗?”
“你又会得到什么?”贺果知问。
霍闻星什么都没有。
霍闻星:“……第一眼看到你,你躲在浴桶里,看起来好可爱。起初只觉得可爱,想看你笑,想听你说话,看着你就很开心。后来才知道,原来是喜欢,是心悦你。”
贺果知握剑的手顿住。
天高云远,周围是巍峨的山峦与气派的宗门。
这里有上万人,前方是邪修,后面是剑宗众人。
所有人包括天地都听到,霍闻星说他可爱,说心悦他。
霍闻星说完,似是没了耐心,抬手召来本命剑。
这时,一道金色的流光落下来,插.入山门前的地面!矗立在贺果知和霍闻星之间!
那是在箭身上刻有图腾的箭矢。
在场众人,无不认识箭矢上的族徽——仙洲裴家。
上空仅容纳一人的仙舟出现,一道纤细的身影从仙舟上跳下来,落到箭矢旁,她的手中,拿着弓箭,腰上挂着箭筒。
裴心木——也就是裴五小姐回头看贺果知,灿然一笑:“贺哥哥,我兄长来了。”
她指向一个方向。
众人看到,带有裴家旗帜的仙舟行使过来。
霍闻星眉心微蹙,神色极沉,抬眸睨向仙舟来的方向。
裴心木笑吟吟,对贺果知道:“他来求娶你。”
裴心木的话,犹如一滴水落入滚烫的油锅。
“裴家的谁?”
“看那仙舟的规格,里面应当是裴家的家主一脉嫡系……”
“还能是谁,裴家大公子裴连卿啊!”
裴心木听到议论,回头一笑:“对,是他。”
周围尽是倒吸冷气的声音。
仙舟出现在天际,看似很远,但几句话的功夫,已然行至剑宗山门处。舷梯落下,裴连卿从仙舟上下来。
“见过宗主,诸位长老。”
他依然是剑宗弟子。
楚岳峦颔首:“不必多礼。”
与裴连卿一同下来的,自然是裴家的嫡系与护卫。
裴连卿月白锦衣,清贵温润。他转眸看向霍闻星,笑道:“真不巧,我也是来求娶贺师兄的。”
裴连卿走到贺果知身边,和贺果知并肩而立。
“既然我们两人,那应该让他选择,对吧?”裴连卿道,“不能你直接把他带走。”
霍闻星淡淡:“他已经做出了选择。”
裴连卿:“逼迫也算选择?”
“春深城,江陵城,白鹭城……”裴连卿一口气说了八座城池:“你把瘟兽印,盖到了这八座城池之上。但此时,这八座城池内的烙印已经没了,你没有可以逼迫他的东西了。”
裴连卿话音刚落,咔的一声,一直悬浮在半空的,瘟兽印玉质的外表,出现了裂痕。
霍闻星扫了眼,便收回视线:“裴家如何发现?”
霍闻星带这么多邪修来,不止有瘟兽印这一个底牌,所以即使裴连卿这样说,他神色没太多变化。能化解,也是意料之中。
瘟兽印让剑宗猝不及防,剑宗选择拖延寻找破解的方法。但裴连卿的出现,打破了僵局。似是裴家有所防备,让瘟兽印失去了威胁的作用。
霍闻星问的这个问题,恰好是在场不少修士的心声。
众人等待裴连卿的回答。
裴连卿却是眉头轻皱,顿了一下开口:“多亏了魔尊秦飞情相助。”
谁?
谁相助?
楚岳峦:“连卿,你说魔尊秦飞情出手相助?”
也是此时,与裴家仙舟所来相对的方向,空间裂开一道漆黑巨大的缝隙。
第50章 第50章
起初裂缝很小, 漆黑的缝隙中伸出一只尖锐的麟爪,硬生生将缺口撕开。
撕开空间缝隙之后,妖兽拉的车架缓缓从缝隙中行使出来, 停到剑宗山门前的广场上。
在妖兽拉的车架后面,则是队列森严的魔修们。
修为稍低些的修士, 在这种情况下胸口仿佛压了重石, 呼吸变得困难起来。
此时的剑宗山门前,是各方势力的汇聚之地。
白玉京、裴家、魔宗这么大的动静,仙门百家的人就算没有到, 也察觉此地的异常, 明暗分别用各自的手段, 关注山门处的情况。来自修仙大能的注视,自然会带来压力。
魔修抬来了坐椅茶几等放下来, 撩开车帘。
秦飞情走下马车, 在各方注视中坐下来。
他用折扇掩在唇前,轻咳一声, 看起来伤势未愈。
秦飞情的伤,在场不少人都知道怎么回事, 神情略微微妙了一瞬。参加天榜大比的修士们知道, 秦飞情的伤是被贺果知用剑气砍出来的, 在外各宗门长老等人, 也有耳闻。
楚岳峦不需求证裴连卿所说, 裴连卿所说必定为真,往日看到秦飞情,楚岳峦定然不会多言, 但想到解了瘟兽印之事,楚岳峦缓下神色, 问。
“魔尊来此,所为何事?”
秦飞情:“嗯?”
秦飞情笑眯眯的,下巴一抬:“当然是为了他。”
看到贺果知看过来,秦飞情稍微坐正了些,道:“来求娶你的。”
贺果知没有回应,似是不愿看到,别开了视线。
秦飞情的笑意微顿,随后又和没事人似的。
霍闻星睨过去一眼,语气平淡,道:“魔尊好兴致,与仙门合作。”
“只是不知你这般配合,仙门会不会撤了你在仙盟的赏金令。”
秦飞情曾一夜屠尽秦家上百人,因为仙盟将他列为穷凶极恶之徒,发布赏金令。
秦飞情合上扇子,似是才想起来:“诶,多谢提醒,你不说我都忘了。”
秦飞情看向楚岳峦:“不过秦家几百口人被我杀了而已,帮你们救了百万人的命,也算可以抵消了。”
秦飞情并非是单单杀了他们,而是虐杀,每个人都死得极为凄惨,当时惨况引起仙门震动,不然这些年仙盟也不会处处与魔宗不对付。
秦飞情所做的事的功过,是可以讨论商议的,然而他的语气,却听起来极为难受。
什么是几百人被他杀了而已?
似乎刚才对霍闻星的质问,已经让贺果知耗尽了力气,听到秦飞情这么说,他冷淡道:“屠杀亲族,行事残暴,谁会与你结为道侣。”
“有一天,我也要被你以相同的方式杀掉吗?”
楚岳峦此时道:“魔尊愿意出手相助,某代表仙盟感谢魔尊。秦家之事稍后再议,仙盟定会给给天下,给魔尊,一个满意的答复。”
楚岳峦的态度,就是仙盟的态度了。
秦飞情啧了一声,仙盟如何评判他并不在意。
秦飞情看了眼贺果知,眉宇掠过沉思之色。
楚岳峦再看向霍闻星,道:“瘟兽印已没有用处。霍闻星,念你曾为剑宗弟子,给你一个机会,束手就擒,戴罪立功,不要再执迷不悟。”
霍闻星却淡淡道:“答应将这些聘礼,以及瘟兽印交给剑宗,如今瘟兽印没了,那换一个法器。”
山门之前,气氛陡然因霍闻星的话凝滞。
瘟兽印已然给仙门带来不小的麻烦,好不容易裴家联合魔宗解决,又是什么害人的玩意?
霍闻星抬起手,向下一挥,一个棋盘浮现出来。
而在棋盘之上,则是仙洲全境半虚半实,缩小在棋盘上的景象。但缺了一角,只有四分之三。
而在仙洲全景的景象上,布满黑色和白色的棋子,白色棋子是移动的,黑色棋子则一动不动。
这个棋盘出现,几道不同的威压瞬息朝霍闻星压下来,霍闻星略微抬眼,用一道剑气给挡回去了。
裴心木好奇打量,她感受到这个棋盘出现,让山门前的气氛成为紧绷的弓弦,稍有不慎,利箭离弦,一发不可收拾。
裴心木:“兄长,这是?”
裴连卿:“尸棋。”
“本是仙器,天崩时损坏,降为九品灵器,后不知所踪。千年前四分之一的棋盘重现于世,被禁术炼制改造,可控尸骨。”
“当年尸祸暴起在药宗地界,药宗平定尸祸,四分之一的尸棋存于药宗。”
在场都是修士,不明所以的,在裴连卿给裴心木解释后,也知晓是怎么回事。
霍闻星睨向众人,淡漠道:“可为聘礼?”
沉默。
只要霍闻星催动尸棋,那么四分之三的仙洲境内的尸骨瞬间暴起,攻击活人。仙门百家多,但仙洲的百姓更多,顷刻间会让仙洲陷入灾乱之中。
秦飞情倏然笑了:“我当是什么东西,你这个聘礼他怎么会喜欢。”
秦飞情弯了狐狸眼,看向贺果知:“宝贝。 ”
“想不想看白子全都变成黑子,尸骨暴起也无法攻击原来的白子。算聘礼。”
不止是在场的修士们,还有远处关注山门前的大能们,全都听到了。
贺果知不得不转回头看秦飞情。
贺果知小脸一片冷意,冷冷开口:“滚。”
“我不是你的宝贝。”
顿了一下,声音低了些,但足够听清:“看。”
围观的修士看着这一幕,心里可谓是七上八下,心脏都要跳出嗓子眼了。
瞳孔地震。
虽然青年……咳咳,骂人都好听,但这是让人滚啊,还是让秦飞情滚。
这……这……
秦飞情一点都不恼,反而心情很好地嗯了一声。
秦飞情折扇一挥,药宗四分之一的棋盘拼了上去。
这四分之一的棋盘上只有黑子,霍闻星三分之一棋盘上的白子,在这四分之一拼上去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黑子转化,白子只在棋盘上剩下一角!
霍闻星看到四分之一的棋盘拼上去时,剑眉一压,立刻要将棋盘重新分开。
“他们都给你看了聘礼是什么。”
“我的聘礼,给你舞剑。”
秦飞情折扇挥出去时,裴连卿偏头,低声在贺果知耳边说。
因此在霍闻星分开棋盘之际,裴连卿正好拔剑出鞘,闪身至霍闻星近前。
剑舞?
贺果知不解。
剑招都非常利落,舞剑并不适合对战。
裴连卿身边,骤然浮数上百把长剑。
作为剑灵,贺果知清晰感受到,这些剑所蕴含的灵力异常充沛,显然都是极品。
其中离裴连卿最近的几把,一出现立刻引起震动,那都是闻名仙洲的名剑!
裴连卿和秦飞情无缝衔接,一看就是商量好了。
程相烽带着贺果知后退到更安全的地方。
程相烽扫了眼贺果知,看到他的担忧和疑惑,道:“别担心。”
“他们裴家曾出过一位女剑尊,这种既好看又兼具威力的剑招,便是她创造的。有空给你讲这位女剑尊的故事。”
确实很好看。
上百把长剑浑然一体,看似各自浮在空中并不相关,实际上由剑气连为一体,随着裴连卿的剑招改变位置。
裴连卿抬剑之间,上百把长剑凝聚的剑意,直指霍闻星!
轰然剑意落下,阻止霍闻星分开棋盘的动作!
裴连卿的舞剑看着慢了一些,但每次都能恰到好处,挡住霍闻星的攻击,或斩出一击。
裴连卿在上百把剑的中央,今日特意在墨色长发间,系了很长的月白发带,发带与月白衣衫,宛若流动的月华,愈发衬得裴连卿俊美无俦,温润如玉。
在场修士,就算没听到裴连卿和贺果知耳语什么,也能猜到,裴连卿这是专门给贺果知看的。
同一时刻,送聘邪修所在之处,浮现出一个复杂的阵法,布下阵法的正是裴家众多护卫。
阵法成型,霍闻星带来的邪修瞬间被绞杀!
在这种局势下,空间、山林中藏匿的邪修骤然出现,他们身上的气息,极为诡异不详,一个照面便予人毛骨悚然之感。
剑宗弟子早已按耐不住,谢振涛一声令下,和这些藏匿的邪修厮杀到一起!
谢振涛也加战局,他的剑招,直奔霍闻星而去!
除了明面上的交锋,还有暗中的。
楚岳峦则是将暗中传音、控制贺果知,胁迫贺果知的某一小些势力给压回去了。
秦飞情说可以阻止尸棋,但贺果知却让秦飞情滚,那秦飞情震怒怎么办?他们要控制贺果知,让贺果知顺从秦飞情的心意,所用手段不能放明面上。
楚岳峦把这些人压回去,顺道警告他们,表明了仙盟护着贺果知的立场。
楚岳峦可以理解生死压力之下人的本能,而仙盟就是尺,让人心还在良善的界限之中。
邪修的招式十分诡异,可在剑宗弟子和裴家护卫联手之下,不得不向内收缩范围。
许多邪修,当场被斩杀。
霍闻星已然陷入困境。
这时,一道人影悄然出现。
楚岳峦等人暗自心惊,他不是悄然出现,而是一直在这里。直到他主动现身,楚岳峦等人才发现。
来人锦衣玉带,衣着颇为华贵。他与常人无异,似乎只是一个没有灵力的凡人,然而这只是表象,他给人的诡谲之感,全都藏在了人的皮囊之下,近似于人皮压制了里面膨胀的诡异。
他戴了半张面具,不辨真容,不疾不徐道:“这是仗着人多欺负人吗?”
他随意看过去一眼,下一瞬,威压轰然朝所有人砸下!
近九成修士,都在他的威压下弯了脊背,查看山门情况的注视被逼回去,只有楚岳峦和几位修为高深的长老还好好站着,但明显被威压压制。
楚岳峦等人是强撑,威压之下,肩膀骨骼等发出细微的碎裂声。
一旦他们支撑不住,那这样的威压落到修为稍弱的修士身上,这些修士必定会眨眼间爆体而亡。
面具人眼中似有兴味,威压已经到了楚岳峦等人支撑的极限。
倏然,剑宗山门附近的温度降低几分,铺天盖地的威压消失,仿佛从未存在过。
面具人抬眼,看到了在剑宗山门前,台阶之上的白衣男子。
他的出现,因面具人出现浮动不安的气氛,一下被压制下去。即使什么都不做,他身上的寂静之感,也可以覆盖到全场。
好似所有的躁动都不存在了。
刚才面具人落下威压时,对贺果知格外“关照”,贺果知承受的威压很重。然而程相烽把他护到了怀里,一并给他承担了。
贺果知在程相烽怀里抬头,摸了丹药塞给程相烽,小声:“没事吧?”
程相烽低头叼走,注意力全在出现的那个面具人身上,袖子抹掉嘴里溢出的血,道:“没事。”
贺果知也看向出现的面具人。
他问霍闻星为什么心悦他,是在按照计划拖延,因为表面上,是剑宗被白玉京打个措手不及,只能拖延然后想办法解决。
贺果知不知道裴连卿和秦飞情出现,但他信任裴连卿,熟悉秦飞情。
他知道他那样对秦飞情说,秦飞情的反应是什么。不过他气恼是装的也是真生气,当着那么多人喊他“宝贝”,特别可恶!
他们是这种关系吗?!
从目前的局势看,秦飞情是站在他们这边的,应该是白玉京触及了秦飞情魔宗的利益,所以秦飞情选择和仙盟合作。
贺果知这么分析。
而宗嚣,很巧因为天柱不稳去查看,无暇顾及。
霍闻星是宗嚣的徒弟,霍闻星这样高调回来,宗嚣要是没有事情绊住,必然要清理门户,那不方便霍闻星施展,逼迫剑宗。
所以天柱动荡应该是白玉京一手促成的。
“宗嚣。”面具人看到宗嚣出现,先是有点疑惑,随后嗤笑,“低估你了,还以为你至少会被拖到晚上。”
面具人丝毫不掩饰对宗嚣的轻蔑。
宗嚣睇过去一眼,淡漠道:“圣主不能以真面目示人吗。”
“呵呵。”面具人——白玉京圣主冷笑两声,又看向秦飞情。
刚才场面很是混乱,退后的退后,列阵的列阵,圣主与宗嚣先后出现,这才平静下来。自始至终,秦飞情都坐在太师椅上,他身边的魔修也没动。
提到秦飞情,面具人语气阴森下去。
“秦飞情,我邀你结为同盟,你拒绝我,说你不插手此事。你如今这是在做什么,仙盟给你多少好处?”
闻言,秦飞情放下手中茶盏:“你问这个?”
他似是也有些苦恼,按了按眉心说:“我也没办法,有人无论如何都会在仙盟那边,我只好勉为其难帮一下了。”
秦飞情说“有人”,所有人都知晓他说的“有人”是贺果知。
“而且,”秦飞情一哂,“圣主,你一看就是会扭头把同盟吃掉的人。”
此时山门前交战的双方停下来,各自谨慎拉开距离。
霍闻星退到圣主身后。
霍闻星一贯淡漠,但接连失利,让他淡漠的外表出现一丝裂痕,他盯了裴连卿和秦飞情一眼,快速垂下视线。
忽然,圣主半张面具下的嘴角愉悦勾起,转身拍了一下霍闻星的肩膀,夸赞:“做得不错,让仙盟这些蠢货的注意力全都在你身上。”
霍闻星垂着眼,冷然平淡,似是知道圣主在说什么。
圣主的这句话,却让剑宗这边的人悚然一惊。
霍闻星成为白玉京圣子后,以大的阵仗过来,看起来要报复剑宗让他叛逃,并从剑宗这里抢走贺果知。
这是可能的,也是霍闻星表现出来的。但此时圣主说,这不是他们的目的。
霍闻星用来胁迫剑宗的,是瘟兽印、尸棋这样的东西,一件都能让仙洲血流成河了。不惜用这两样东西,也要达到的目的是什么?
霍闻星垂首道:“主上谬赞。”
圣主唇边的笑意扩大,他的手搭在霍闻星肩膀,仿佛是一种奖赏和赞赏。
他低沉吊诡的声音在每个人的耳畔响起。
“阵法已成。”
“诸君,请上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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