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狂风骤雨般的恐怖精神海, 秦垢几乎瞬间就知道了来者是谁。
陆潋站在一片黑暗之中，黑色的手套几乎彻底的融入了黑暗，他偏了偏头, 难得地扯了扯嘴角, 露出了一个有些疯狂而残忍的笑。
灰色的精神海与黑暗融为一体，眨眼之间便倾泻过来。巨大的冲击力席卷整个实验工厂，供电设备在双重破坏下发出巨大的噪声。
秦垢一瞬间觉得陆潋比他自己更像是侵入的破坏者。
精神海打来的力道极其巨大，秦垢撞在了一个大型的设备上, 坚硬的钢铁外壁与秦垢的后背猛地撞击在一起, 再因为弹力分离。
秦垢趁势站稳了身体。
他的手摸到了腰间的氦能枪, 手指弯了弯, 最终没有拿出手枪来。
在黑暗和噪音之中，秦垢根本看不清陆潋的人影, 也无法根据声音辨别他的位置，世界上最厉害的神枪手也没办法在这种情况下准确命中敌人。
何况陆潋并不是敌人。
秦垢皱了皱眉, 扣上了枪套。陆潋的精神海一直有很大问题，他不应该尽量减少精神海的使用吗？
这种几乎没有节制地释放精神海的行为, 也不该是陆潋会做的事。
陆潋的状态不对劲, 秦垢猜测他的精神海已经到了失控的边缘。
必须要阻止他！
一道巨大的精神海袭来，几乎是已经快到了秦垢面前, 他才感觉到一股恐怖的压力，迅速侧身闪避, 躲到另一台设备的后面。
他顿了顿，黑暗与噪音几乎让他的所有办法都没有了用武之地。而陆潋却可以凭借精神海的无差别攻击来直接命中秦垢。
从一开始这就是一场不对等的游戏。
陆潋应该不知道入侵者是谁，秦垢下意识地这样觉得。
必须要让陆潋知道自己的身份, 或许他们可以好好谈一谈，不必兵戎相见。
又一道精神海打过来, 恰好命中了秦垢身前的大型设备，设备居然硬生生地被恐怖的力道打得轻微摇晃了一瞬。
秦垢立即离开，换到另一座设备后面，他低头尝试打开通讯器的照明功能，却发现供电设施的损坏造成的磁场紊乱使通讯器失去了所有功能。
只有微弱的屏幕绿光闪起，下一秒！一股带着巨大力道的精神海直接向秦垢袭来！
速度太快，秦垢迅速关闭通讯器，直接蹲跪翻过去，先躲开这一击。
通讯器不能让秦垢找到陆潋，但是微弱的光芒却可以让陆潋定位到自己大致的位置！
偷鸡不成蚀把米。秦垢却迅速找到了思路，如果离陆潋再近一点，或许借微弱的光芒让陆潋看清自己是谁！
狂风一般的精神海席卷着，秦垢却选择逆行！精神海的压力一定是离陆潋越近越强！
秦垢大致顺着刚刚精神海攻击的方向移动过去。不出所料感觉到了更加可怕的精神海压迫！
强忍住s级精神海的压迫，疼痛强烈到几乎麻木，秦垢感觉脑袋都快不是自己的了，感官也变得更加迟钝起来。
以至于一道利刃般的精神海几乎快到秦垢面前，他才感觉出来。
在噪音与黑暗之中，有血悄无声息地滴落了下来。
强烈的头疼感却让秦垢几乎忽略了其他感觉，他下意识去摸了一下肩膀，摸到了一手的湿润。
没有半秒的迟疑，秦垢继续向前跑过去！
一直到身上似乎每一寸皮肤都开裂了一样，秦垢几乎感到了陆潋的精神海包围着自己，像刀子一样割着自己的皮肤。
他来到了风暴的中心。
由于精神海对意识的摧毁，秦垢拿出通讯器的手都有点抖。
他打开通讯器，微弱的光芒照到秦垢脸上。
“轰！”秦垢几乎还没反应过来，如同倾泻的洪暴一样的精神海直接命中秦垢！
秦垢被甩到墙上掉了下来，通讯器掉到了地上，闪烁了两下，彻底熄火了。
喉咙有血沫翻涌，堵住了秦垢的嗓子，让他连话都说不出，只能发出一声闷哼。
陆潋不可能这么近还完全看不清楚，即使是只有模糊的灯影，凭陆潋的敏锐也能够大致分辨出来。
他的意识或许已经是不太清醒了。
肋骨不会断了吧……秦垢的手颤抖地没法正常使用，他勉力想要支撑起自己，身体被尝试强行地抬起来……
然后被一股狠狠的力道压了下去！
陆潋找到他了！
冰冷的手套皮质触碰到秦垢的身体，然后一瞬间向上抬，猛地掐住了秦垢的脖子！
秦垢第一次感受到陆潋毫不留情的力道，几乎在瞬间就要捏断他的脖子！
不会……要死在陆潋手上了吧……
或许他也应该像陆潋那样，用氦能枪进行无差别攻击，万一有一枚打中陆潋了呢？他就会有一线生机。
秦垢嘴角费力地勾了勾，他知道再来一次，他也不会想要伤害陆潋……
明明该是仇人才对啊……
秦垢的意识浅浅模糊，明明是在一片黑暗之中，秦垢却好像看见了那个穿着白大褂的陆潋用冰冷的眼神看着他。
记忆与现实重合，他的心里燃尽了无边的荒野……
不该是这样……
忽然，灯光再次闪烁起来。
隔着明明烁烁的灯光，秦垢看见陆潋的表情开始变化，冰原一般的冷漠彻底裂开，陆潋灰色的眼睛睁大了。
秦垢脖子上的力道瞬间松开，让秦垢差点直接倒下去。
“咳……咳咳……陆潋……”秦垢的声音哑得可怕。
真是运气好啊……陆潋果然还是会对他留手。
他都快散架了……先休息一会儿，再和陆潋好好谈谈……
陆潋却怔在了原地，他灰色的眼眸颤动起来，整个人像是受到了巨大的惊吓一样颤抖起来。
秦垢从来没有见过陆潋这样的表情，像是面临着什么巨大的恐惧。
灰色的精神海几乎是一瞬间被收了起来，却没有彻底消失，而是在陆潋的身旁奇怪地扭动起来。
秦垢的心揪了起来，费力伸出手来：“陆潋，是我。”
陆潋却像是被惊吓了一样躲开了秦垢的手，他几乎是有些不稳地退了好几步。
“别靠近我……”
秦垢愣了愣，就看见陆潋双手抖得不成样子，他甚至不敢去看秦垢，一边颤抖一边低声说着什么。
声音太小，秦垢极为费力地才分辨出来，他说的是：“我又伤害了你……”
秦垢怔了一瞬，低头看了看自己。
衣服凌乱破损，全身上下露出来的皮肤几乎没有一块好的地方，肩上更是被染红了一大片。
普通人在这样的伤势下，早就晕过去了，秦垢却硬是拖着这身伤去硬杠了陆潋的精神海。
不得不佩服自己的肾上腺素了。不想让陆潋太过自责，秦垢勉强支撑住身体，他轻轻扯了扯嘴角，想去拉陆潋的手：“没事了……我只是……”
“我又伤害了你……我又伤害了你……我又伤害了……”陆潋没有伸手，只是反复念着这一句话。
灯光彻底稳定下来，李闯了进来：“先生，备用电源已经启动……先生！”
炽白的灯光下，秦垢看见陆潋抬头，眼角居然渗出了血来！
“陆潋！”
灰色的精神海开始扭曲地涨大，又被强行压回去，又再次重复变大！
秦垢想去碰陆潋，陆潋身上的精神海却在秦垢动作的一瞬疯乱地扭动起来！
“药……药！”陆潋几乎有些狂乱地喊道。
李几乎是立刻地跑到陆潋面前打开药箱。
陆潋颤抖地拿出一支蓝色药剂，甚至来不及排出空气，便直接一针扎到手臂上，蓝色液体还在摇晃便被不带停歇的被注入肌肉中。
秦垢皱眉看着这一幕，陆潋他……
却见陆潋毫不犹豫的又重新拿起了第二支蓝色药剂，秦垢和李同时伸手，却来不及阻止陆潋，又一支药剂打了进去！
直到陆潋拿出第三支药剂时，秦垢忍不住去制止陆潋，却被陆潋偏头躲开。
秦垢停在空中的手指顿了顿。
蓝色的药液推进去，彻底消失在药管，陆潋松了手，任针管直接掉落在地上。
他周身的精神海仍然奇怪地扭动着，他整个人却平静了下来。
正当秦垢以为他要恢复了的时候，陆潋轻轻偏头看秦垢，眼角的血渗成一颗血珠，像一颗红色的眼角痣一样，将清冷中平添出一抹艳来。
他平静地看向秦垢，说：“杀了我吧。”
秦垢的心静止了一瞬间。
下一秒，所有扭曲的精神海一瞬间猛地膨胀变大，将李和地上的药箱掀飞出去。
李的眼中全是惊恐，先生的精神海彻底崩溃了！
陆潋站在原地，再次重复了一遍：“杀了我。”
秦垢显然也意识到了一切，但他只是站在原地，没有动。
灰色精神海仍然在无边无际地蔓延，陆潋最后看了秦垢一眼，那一眼里藏了太多复杂的东西，他闭上眼睛，最后说了一遍：“杀了我，秦垢。”
秦垢的手握上腰间的枪。
下一秒，陆潋睁开了眼睛，与此同时，无边的精神海彻底爆发出来！
没想过躲闪的秦垢被精神海轰飞出去。
他艰难地抬头，看见一双没有情感的灰眸，星海被黑夜彻底吞没了。
那双好看的灰色眼睛里，已经没有秦垢的身影了。
秦垢勉力抬起身来，用氦能枪对准了陆潋。
他的手因为受伤和精神的过度紧张而颤抖，眼前也因为意识被精神海压迫而变得有些模糊不清。
但秦垢知道他能打中陆潋。
失去正常意识的陆潋已经不会躲避，只是站在原地，释放无边的精神海。
即使秦垢不打中陆潋，陆潋也会在造成巨大的破坏之后精神海衰竭而亡。
不如早早结束这一切，这样至少可以将伤害降到最小。
秦垢的手却几乎抖得握不住枪。
秦垢忽然觉得后悔。
他应该在遇见陆潋的那一天，就直接开枪杀了他。
至少这样他就不会再和陆潋有任何牵扯，不会一起捡到小狗，不会一起吃一顿面条，不会亲吻，不会在床上交颈缠绵。
不会有这残忍的一天。
秦垢竭力停止住了手的颤抖，枪口对准陆潋，陆潋仍旧没有任何表情，眼睛中再没有一丝情绪。
秦垢按动扳机。
突然，“嗞嗞”的电流声响起，四周墙壁的灯光突然同时闪烁出白色的电流，击向陆潋。
灰色的精神海再度诡异地扭曲起来，陆潋上前一步，忽然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秦垢瞪大眼睛，忽然明白过来，看向旁边。
李紧张的表情终于松动了一下，他长嘘一口气，放下了手中的摇控器。
第62章 深潜
“入口在哪儿？”
“棚灯开关底部有按钮, 直到进来就行。”
白羡之一手拿着通讯器，另一只手摸到棚灯开关下面，轻轻按了一下, 前方果然出现了一个入口。
他沿着通道走了进去。
“上层。”
白羡之无奈地按动上层的按钮：“老大, 半夜非要把我摇过来这个奇怪的地方，记得给加班费啊……”
那边没说话。
白羡之敏锐地感觉到了不对，然而云梯已经到达，门缓缓打开了。
隔着门缝, 白羡之看到了被一只手铐在桌子上的秦垢, 以及围着秦垢的李等工作人员一齐向他看过来。
白羡之面无表情, 转头就走。
“抓住他。”李大声道, 几个身强体壮的工作人员把白羡之像拎小鸡一样拎了过来。
白羡之：“……老大，你最好说一说你卖我的理由。”
秦垢的表情却实在不太好看, 他直戳了当地问：“你有没有救陆潋的方法？”
“？”对话跳跃得太快，白羡之难得懵了一瞬, 很快猜到了大致的情况，“陆潋精神海崩溃了？”
秦垢点头, 重复问了一句：“你能救他吗？”
白羡之看了秦垢一会儿, 他听出了秦垢状态明显也太不好。
但最后他也只能轻轻叹了口气：“走到这一步，我也无能为力。”
众人静了好一会儿, 忽然，李一拳向秦垢打了过来。
秦垢没躲, 生生挨了这一拳。脸被打偏到了一边，唇角带了些血沫。
“都是你害了先生！”李揪起秦垢的领子，又要再打上去一拳。
“虽然很理解你宣泄情绪的方法, 但作为医生我告诉你，目测秦垢肩上的出血量已经快到了成年人失血的极限, ”白羡之说，“如果你想打出人命，可以继续。”
李手上的动作因为这一句停了下来，他一把甩开秦垢的领子，再也维持不住半分平时的客套和礼貌，几乎想要把秦垢生吞活剥：“他害了先生，死了也是活该！”
“你的陆先生大概不会同意，”白羡之看着李，“早就听说了你是陆潋的心腹，跟了他这么多年，你应该不会看不出一点儿秦垢和陆潋间的关系吧。”
李沉默了好一会儿，他之前一直感到过一丝奇怪，只是没有去多想。
直到刚才陆潋喊秦垢去杀他。
他才真正感觉到了先生对秦垢的不同。
但他还是说：“那又怎么样？我知道先生曾经在戈尔戈拉岛和他曾经有过合作，或许他们的关系没有想象中那么糟。但先生的生命在一切之上……”
“别说这么多废话，我大概知道你们有一个深潜项目，这是我父母曾经研究过的一个项目，如果你们想救陆潋……”白羡之顿了顿，说：“先把绷带和药给我，老大需要处理伤口。”
李沉默地盯着白羡之，最终还是转头让人拿来了药。
……
白羡之要求了一个单独的房间给秦垢处理伤口，处理手法很好，但药品碰到伤口，你是难免产生刺激的痛感。
秦垢极轻地动了动。
“还以为你死了呢，”白羡之给秦垢的肩上覆上绷带，“说吧老大，发生了什么事儿？”
秦垢只是定定地看着白羡之：“你真的能救他吗？”
白羡之没说话看着他。
秦垢顿了一下，把刚刚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白羡之，他的声音又哑又沉，感觉和死了也没什么两样。
“这么看来，陆潋精神海的失控，应该有双重原因。”白羡之分析道，“一个是我们都猜测的——非法实验，另一个原因……我认为他还存在一定的精神创伤问题。”
“精神创伤？”
“并且根据你的描述，陆潋的精神创伤或许和你有关。”
秦垢抬头看向白羡之。
“我又伤害了你……”
秦垢脑海中回旋着这句话，他想起了记忆碎片中陆潋那冰冷得像雪一样的眼神。
那样表情的陆潋，怎么会留下所谓的精神创伤。能如此毫不留情地下手，他应该是不在意自己的，可是他说“又伤害了你”。
这一切似乎都是矛盾的，有一瞬间秦垢都想怀疑他的记忆是不是也什么时候被篡改了。
“深潜项目是什么？”秦垢只得暂时放下这些思考，先抓住重点问。
白羡之笑了笑：“我父母研发的项目，这也是我怀疑陆潋的原因。”
秦垢看向白羡之，即使只是听李和白羡之的对话，他也能够大概明白，这个项目似乎是唯一能够救陆潋的方法，而白羡之对这个项目的了解超乎一般人的想象。
但白羡之不一定愿意去帮他们。
“行了，再盯我我真怕被你给杀了，”白羡之耸了耸肩，“我确实怀疑陆潋。”
“但我相信你啊，老大。”
秦垢沉默了良久，才哑着声音说了一句：“谢谢。”
“别谢，”白羡之笑了笑，伤口处理好了，他带着处理工具离开，手放到能把手上时，他忽然回头看秦垢，“这个项目或许还需要你来帮忙，休息好了就过来吧。”
白羡之说完，便自己先离开了。
……
秦垢再看到陆潋的时候，陆潋灰色的眼睛紧紧地闭着，手和脚都被镣铐给锁住了，止咬器又重新戴到了那张极冷极白的脸上。
在宠物工厂见到陆潋戴着止咬器的时候，秦垢只觉得有趣，甚至内心深处还藏着点奇怪的控制欲。
原来他那时候就有点被陆潋吸引了啊。
他轻轻摩挲着钢铁制成的止咬器，心里却泛起一片苦海。现在看着陆潋这副样子，他却只有心疼。
李一边吩咐手下启动旁边的医疗设备，一边警惕地看着秦垢。
“我的合作伙伴最好不要一直分心呢，”白羡之瞥了一眼李。
李回过头来：“这个项目已经有了一定的进展，但最大的问题是无法精准定位到应该去的记忆段。”
“倒是比我想象中进展要快，如果只有这个问题的话，那大概有希望。”白羡之说。
所有人都看向他。
深潜项目是白羡之从十多年前就开始研究的一个项目，根本原理是通过设备将其他的意识投入到实验者的精神海中，从而人为地干预实验者的精神海。
如果能够成功投入使用，或许能够找到精神海受损的地方，从根本上进行治疗。
但精神海精神海，顾名思义，根本上联结的就是广袤的意识海，意识海中的记忆片段就像大海中无穷无尽的鱼群一样，根本无法轻易定位和捕捉到。
“陆先生的精神海从十八岁经历过那场实验之后，就一直有着不稳定的毛病，应该是实验造成的后遗症。如果要定位记忆片段的话，我们必须要定位到那一场实验中。但我们现在就缺乏这样的技术。”
秦垢皱了皱眉头，他又听到这句话，陆潋经历实验，难道陆潋真的是……
“我可以根据脑电波的监测影像进行定位。”白羡之说。
“真的吗？“李十分激动，这意味着这项实验有了突破口。
“我也只尝试过利用父母留下来的资料研究 ，从来没有真正实验过……”白羡之摇头，“何况这个项目的风险之大，你应该也清楚。投入的意识很有可能也被原意识困住，永远沉眠在精神海中。
“我愿意试！”李咬咬牙道，“只要能救先生……”
想不到这个助手倒是忠心耿耿，白羡之瞥了一眼秦垢，他仍然在定定地看着昏迷中的陆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交给别人你也不愿意……”白羡之耸耸肩，其实他心里有更好的人选，“没有时间了，即使是在昏迷状态，精神海崩溃得越久，也会越快陷入精神海枯竭，到时候真就神仙难救了。可以先试试接入。”
秦垢动了一下，但又似乎想到了什么，最终没吱声。
白羡之让李贴上电极贴片和传感器，又伸手过去准备给陆潋贴上，被秦垢一把夺过，仔仔细细地贴在了陆潋的头上。
陆潋没醒，任由秦垢动作。
白羡之看着秦垢小心翼翼的动作，有些无奈地收回了手。老大还记得自己的禁核是谁掏的吗……
电流连接，白羡之开始尝试接入意识。
“嘀——嘀——”，仪器响起了极其大声的警报，秦垢猛地回头看过来，白羡之急忙切断了电源。
李摘下了贴片：“怎么回事？”
白羡之皱起了眉头：“他的精神海的本能防御意识太强了，直接拒绝了你的接入。”
“那怎么办？”
白羡之摇头：“如果接入精神海等级足够高的话，可以直接强行进入，但……”
没有人会比陆潋的精神海等级还高了。
所有人都沉默了，实验又一次陷入了死局。
“让我试试。”秦垢突然说。
白羡之看了秦垢一会儿，回头调制参数：“你确实在我心中是更合适的人选，但你没有禁核，如果出现意外，你的意识可能会被他的精海彻底摧毁。”
“我知道了，试试吧。”秦垢的表情连太大的波动都没有。
李瞪大眼睛：“不是，怎么就他试试？我跟了先生这么多年，又是A级精神海都进不去，先生凭什么……”
“进不去就别在这里多费口舌了，”白羡之瞥他一眼，“时间就是你先生的命。”
李噤了声。
秦垢给自己贴上电极贴片，向白羡之点了点头。
白羡之启动电源。
同样“嘀——嘀——”刺耳的声音再度响起，居然还是不行！李狠狠看过来，白羡之也连忙伸手去关闭电源。
秦垢拉住陆潋的手，黑色的眼睛里面有化不去的墨，他轻轻地说：“陆潋，是我。”
白羡之的指尖碰到按钮的一瞬间，警报声停止了。
李诧异地看过去。
没有时间了！“接入成功，”白羡之连忙交代，“老大，还有三十秒钟，你会进入陆潋的精神海。”
秦垢点了点头，整理陆潋有些皱了的衬衫，他的衬衫。在大多数时候应该是一丝不苟的。
30，29，28，27……
“老大，遇到危险，喊safe，我标记了这个词的脑电波波动，我会把你拉出来，只有这一次机会！”
25，24，23，22……
秦垢紧紧牵起了陆潋的手。
15，14，13，12，……
“姓秦的，把先生带出来！”李大声喊。
8，7，6，5，4……
秦垢突然捧住了陆潋的脸，
3……
坚硬的止咬器传来冰冷的触感……
2……
秦垢轻轻凑了过去……
李瞪大了眼睛！
1……
隔着冰冷的止咬器，秦垢吻上了陆潋的唇……
0——
陆潋，我会带你回家。
……
秦垢再睁开眼的时候，眼前的一切发生了变化，四周是赤白的墙壁，冰冷的生物实验仪器，还有巨大的白色铁笼。
眼前的场景陌生又熟悉，有一种来自内心深处的厌恶感翻腾起来。
他伸手想去握住笼子，却看见一双少年的，比成年的自己略小的手。
秦垢愣了愣，他转过头去，借着冰冷的玻璃隔离墙，他看见了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他的眉目初见凌厉，却又稍微带了几分稚气，看起来像是学校中永远阳光又张扬的少年，此刻与冰冷的实验室格格不入。
少年的表情有些迟疑，似乎还没有适应过来身份的转变。
是年少时被绑架的他。
秦垢低头看了看身体，他居然感受到了体内禁核的存在！
这里明明是陆潋的记忆，他怎么会……
一切果然都和陆潋有关！
正当秦垢还在适应此时的身份和周围的环境的时候，面前的那扇大门打开了。
一丝微光溜过门缝，照进了昏暗的房间。
有影子投射在了地上。
脚步声响起。
秦垢看见了西装裤旁边白色的衣角。
他缓缓抬头望过去。
看到一双冰冷的灰色眼睛。
第63章 咬
这个陆潋和秦垢见到的陆潋差别不大, 毕竟他的脸实在是太出众了，帅得从一而终。
但气质上面还是些微的差异，同样是冷, 秦垢遇见的陆潋冷得强势, 像凛冽的冰原，而这个陆潋冷得更有距离，像冰山顶峰的一捧雪。
看起来并不好搭话的样子。
陆潋手里拿着一支红色的针剂走进来，站在秦垢旁边, 沉静地盯着手中的针管, 一点点排空空气。
这支药是要打给谁的毋庸置疑。
按照正常人的视角来说, 秦垢应该会怕得躲开的, 事实上秦垢也想先原地不动，静观其变。
但身体仿佛不受控制一样, 秦垢走上前去，露出一个少年的, 像夏日阳光一样的笑。他对着前面看起来冷漠至极的男人喊：“哥哥。”
陆潋没理他。
于是少年偷偷看了一眼他胸前的铭牌，又喊了一声：“阿潋哥哥！”
阿潋哥哥……在将这个名字喊出口的那一瞬, 时常闪现的梦境和脑海中的记忆碎片混杂在一起, 交织成一张细密的网，扑向秦垢的眼睛。
落在记忆深处的那些画面被捕捞了起来, 重新浮现在秦垢的脑海中。
……
陆潋偏过头来，灰色的眼睛看向他。
面对这样冷漠的神情, 秦垢却笑容不改，他眯了眯眼：“陆——潋——我没读错吧？小陆哥哥太大众了，叫你阿潋哥哥好不好？”
陆潋用身份牌打开了铁笼, 走到他旁边蹲下来，戴着白色手套的手抓住了秦垢, 把消毒水涂在了秦垢手臂上面。
“好凉，”秦垢往后缩了一下，小声争取，“阿潋哥哥能不能轻一点啊，我特别怕打针来着。”
陆潋眼皮都没抬，抓住秦垢的手，细长的针头触到了柔软的皮肤，一滴血珠冒出来。
就在这一瞬间，秦垢忽然动作，细长的针管因此划开了皮肤，留下了一道长长的血痕。
他一把反握住陆潋的手，一个标准地擒拿动作！
陆潋却直接反身，力道大得直接掰过了秦垢的手腕，反手将秦垢扣在原地。
“啧，”秦垢被压在地上，脑袋被陆潋狠狠按在了地上，“阿潋哥哥长这么帅，功夫也这么好啊！”
陆潋静静地看着他。
“在你之前，有三个研究员负责过我，有两个被我打骨折了，还有一个被我打晕了，”秦垢似乎无所谓的样子，“还认为你长这么帅，肯定不能打呢。”
陆潋重新拿起了针头，就着压住秦垢的姿势把药打了进去。
红色药剂推进去，被压在地上的秦垢偃旗息鼓。忽然激烈地颤抖起来。
“疼……疼！”秦垢抖得忍不住打滚，要不是被陆潋压着，估计已经滚到边上去了。
正常来说，药剂打进去不是这个反应。
陆潋皱了皱眉，看了一眼手中的药剂，松开了对秦垢的钳制，准备去按应急按钮。
在陆潋背过去的一瞬间，刚刚还在地上打滚的秦垢突然扑了过来，双臂绞住陆潋的脖子，同时手指去够他胸前的铭牌。
秦垢毕竟是快十六岁的少年，身量重，力气大。又是用尽全力挂在陆潋身上绞杀，陆潋也因为他突然的动作退了两步。
忽然陆潋就着这个势头猛地往后撞，秦垢的头直接撞到了墙上，陆潋握住他的一只手，直接反掰过去。
秦垢的手指本来已经碰到了铭牌，却因为陆潋这个动作被强行掰走了手。秦垢依旧不松手，任自己的手在巨大的力道下扭曲变形，也要把陆潋绞晕过去：“还有一个就是这么被我打晕的，我差点就能够拿到他的身份牌逃出去了，没想到刚好有人进来了。太可惜了，阿潋哥哥，要不你给我一个机会吧？”
陆潋依旧没有理他，忽然松开了钳制住秦垢的手。在秦垢以为面前的人忽然有那么万分之一的机率发起了善心时，忽然一记肘击击向秦垢的腹部！
这一击力道之重，让秦垢以为自己的肠子都要被打出来了，生理性的剧痛让他下意识的松手捂住了自己的腹部，被陆潋再次摔到了地上。
“疼疼疼……”秦垢这次是真疼了，他捂了好一会儿肚子才缓过来，“不给不给呗，对未成年人下手这么狠！”
他在地上蹲了好一会，有些无奈地叹气：“又失败了，那这次电击惩罚估计要加到30分钟了吧。”
他立刻变了一副嘴脸：“阿潋哥哥！哥哥！能不能少一点时间，25分钟好不好？”
陆潋缓缓看他一会儿，低头重新打开了消毒剂，抓住了秦垢的手，给刚刚因为动作被针管划开的伤口涂上了药。
“哥哥真好，”秦垢笑得阳光又灿烂，像镀了蜜的糖一样，“那27分钟好不好？28分钟？真的不能再多了，会死的……”
陆潋处理完了伤口，灰色的眼睛看也没看秦垢一眼，便直接离开了。
秦垢看着陆潋的背影，低头轻轻吹了吹刚刚处理好了伤口。再抬头时，刚刚展开的少年笑容已经消失不见，反而像一头不肯向猎人屈服的小狼崽一样，眼神又凶又狠。
碰到硬茬了。
……
秦垢大概是在半个多月前被绑架到这里的。他本来以为是什么豪门恩怨或者为财绑票富家少爷，还在想虽然秦家并不喜欢自己，但好歹他有一颗全家都指望着的高级禁核，应该会愿意花点钱把它赎出来。
结果把他绑走之后，他并没有配合录制什么求情语音，也没被押过去什么地方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而是被关进了这座巨大的笼子里面，被经常性地在身上贴上各种贴片，反复地抽血，每天注射奇怪的药剂。
特别是他们经常将贴片贴到自己的下腹上。
秦垢的禁核就在那里。
他不是没听说过非法夺取别人禁核的案件，但通常他们会将人直接迷晕，再一次性取出禁核，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进行反复的实验。
至少没有立刻夺走他的禁核。
秦垢想。
还有机会，他一定要逃出去。
进来这半个月里，秦垢几乎用尽了所有办法，但实验室的安保系统实在是太强了，秦垢用尽所有办法，连笼子都出不去。
他把目光落在了给他进行实验的负责人上。
他们胸前的铭牌可以打开铁笼以及秦垢住的实验房间。
秦垢的实验室的负责人换得很勤，就像他刚刚所说的，他打残了两个，打晕了一个，差一点就能够拿到铭牌，直接逃了出去。
却最终还是功亏一篑。
秦垢这么做，自然要付出代价。就像他猜想的那样，实验室暂时不想要他的命，但显然，能够惩罚他的方式多的是。
电击，从第一次的五分钟开始，每跑一次电击时间就会叠加，到这次要电击整整30分钟。
自己一口哥哥一口哥哥叫得那么甜，那人都不肯给他减时间，一句不应跟个哑巴似的，白长这么好看。秦垢想。
结果这次等来等去，秦垢差点以为实验室突然忙了起来，没空来惩罚他了。
那个人——那个叫陆潋的人没报上去，秦垢想。
为什么？觉得他太弱了，报不报对他来说都无关痛痒？
秦垢眼神沉了下来，只要有机会，他一定会……
陆潋确实不好惹，秦垢只能够等待机会，乖乖伸手，即使面前的人不理他，也依旧一口一个哥哥叫得甜出蜜来。
意外地，陆潋并不是天天来，偶尔也会有其他工作人员代替过来给秦垢打针。
这在之前几个负责人身上是没有见过的。
或许是机会。
看着面前的工资人员打针时，消毒棉签不小心掉在了地上，秦垢笑了笑，好心低头下去帮他捡。
工作人员顺着他的动作往下看。
忽然秦垢抬头，一拳打在他的腹部。
力道之重，让工作人员直接跪了下来。
他趁机一把扯过地上的人胸前的铭牌，用最快的速度冲出了笼子，门就在前面不远处，他奋力伸手，去够门把手。
再快一点，再快一点。
门却在这一刻被推开来。
依旧是那个极冷又极好看的男人，他的视线和秦垢相对。
好不容易有的机会！秦垢直接一拳打了过去！
陆潋直接用掌接住了秦垢这一拳，也是在这一瞬间，秦垢真切地感受到了二者的实力差距。
秦垢的身体被禁核强化过，即使是未成年，绝大多数普通人也不是他的对手。
陆潋的禁核等级也很高！
秦垢知道这一次跑出去的机会又渺茫了，他狠狠咬牙，手上的攻击动作一刻不停，直接一拳对着陆潋的脸过去，像一只发狠的小兽：“阿潋哥哥，让我出去呗，万一我一不小心打到哥哥好看的脸了怎么办？”
陆潋偏头躲过了秦垢“不小心”打向他脸的拳头，不紧不慢地开口：“你要是想被电击，可以出去。”
秦垢愣了愣，这是他第一次听到陆潋说话，陆潋的声音和他的脸一样，冷冷的，却又极其好听。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陆潋是在威胁他。
但秦垢知道，如果再打下去，他也不是陆潋的对手。
他顿了顿，收回了拳头，抿唇看陆潋。
陆潋进来把门关上，看了一眼从地上爬起来的工作人员：“你先出去。”
工作人员点点头，捂着肚子出去。
陆潋突然交待了一句：“这件事情不用上报。”
秦垢愣了愣，看着工作人员离开的背影。什么意思？这是在保他？
陆潋却没管秦垢心里想什么，他使了个眼神，秦垢在心里默默念了十遍“留得青山在，不怕不怕没柴烧。”乖乖回到笼子里，撸起了袖子。
带个白色手套的手将红色药剂注入，推进，拔出。
秦垢照常吹了吹伤口，忽然说：“阿潋哥哥，你们做实验的还要拿自己当实验品啊？”
陆潋抬眼看了看他。
秦垢指了指他手上的白色手套：“刚刚你动作的时候我看到了，你的手上好像有针眼。”
陆潋收好药品，准备离开。
“阿潋哥哥，阿潋哥哥！”秦垢拉住他的手，明显感觉到白色手套下的手指轻微地蜷缩了一下。
他好像没有看起来那么冷。秦垢笑了，继续纠缠：“阿潋哥哥，我知道你是好人，这两次都没有把我报上去，不然我又要接受惩罚了。”
陆潋想要甩开秦垢的手。
秦垢连忙一把握紧了陆潋的手，把它抓起来吹了吹：“听说这样就不痛了！他们是不是也拉你做实验啊？要不我们一起偷偷跑出去吧，我保证保护好你。”
“保护我？”陆潋终于开了口，他像是觉得这几个字有点好笑一样，重复了一遍这三个字。他低头看了看秦垢马上就要偷偷凑到他胸前的那只手，“保护我的身份牌吧？”
秦垢默默收回手：“哪有。”
陆潋甩开了他的手，十六岁的少年其实已经初俱了成年人的体魄，这么撒娇应该会很奇怪才对，但秦垢却把握刚刚好，像小狼崽撒完疯后又用毛茸茸蹭起人来一样。
陆潋看了他一会儿，突然说：“即使你拿到我的身份牌，也出不去。如果不想被惩罚，就别轻举妄动。”
秦垢愣了一下，这是什么意思？是说陆潋身份牌权限不够，还是说外面守卫太森严。
“好吧，”秦垢假装顺从，“可是我怕疼，后面的实验会不会越来越疼？”
他在试探陆潋，但陆潋没有回答这一句，就直接离开了。
……
秦垢发现，陆潋打针确实不疼，每一个动作都恰到好处，针管一次就能够刚好刺中血管，药剂被以一个刚刚好的速度推进去。
秦垢每次看着红色的液体被推进身体，都感觉身体凉凉的，真怕哪一天变成怎么生化怪物了。
不过……
秦垢陷入了莫名的矛盾中，陆潋好看，打针技术好，对他虽然冷，但秦垢莫名觉得和其他的工作人员不一样。
其他工作人员怎么看他，都像是在看一件完美的试验品。
而陆潋是在冷冷地看一个人。
秦垢和陆潋的关系维持在了一个奇怪的平静状态。
秦垢当然更喜欢陆潋来给他打针，但陆潋武力值太高了，有他在，秦垢永远也出不去。
还是别来了，秦垢撑头想。
不知道是不是秦垢的想法应验了，今天推门进来的是另一个工作人员。
秦垢熟练地麦乖，装晕，偷袭，尽管这个工作人员似乎提前了解了秦垢的脾性，小心翼翼的防范，却还是被秦垢一记手刀劈晕过去。
秦垢夺过身份牌，轻手轻脚地走到了门口。
身份牌放到门锁上的前一瞬，秦垢想起了陆潋说的话，他居然犹豫了片刻。
门口忽然响起了对话声。
一道声音稍微低沉一些，似乎是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他的禁核预测等级是多少？”
“两次预测a，一次s。”另一道声音像冷泉一样，秦垢这些天已经熟悉了。
“先确定下来，如果是s再进行下一步实验。”
“如果不是s，”陆潋说，“也还要取走他的禁核？”
秦垢愣了愣，他们果然……是想要夺走他的禁核啊。这些天来他一直性命无忧，居然还放松下来了，难道真想成为一个废人吗？
……他果然不该有一点相信……
“有小老鼠在偷听啊。”那到中年的男声突然说。
秦垢一怔，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门被被砰地打开，陆潋一把抓住他的领子，毫不留情的一拳打过来。
秦垢硬生生接了这一拳，疼得蜷缩了一下，陆潋面无表情，再一拳打到秦垢脸上，把他整个脸都打到了一边。
“呯呯呯”几拳，毫不留情地向秦垢身上招呼。
“行了，”陆潋后面的中年男人任由陆潋打了好一会儿，才发恩似地说了句，“别把他打死了，还要留着实验。”
陆潋这才收了手，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蜷着一团的秦垢。
“按时注射药剂。”后面的男人继续说，他似乎也不愿意多留，和工作人员一起离开了。
秦垢蜷在地上，连动也不动了。
陆潋这几拳打得太过用力，秦垢帅气的脸彻底破了相，青一块紫一块的。
陆潋看了一眼，拿了旁边的伤药过来。
他把一动不动的少年拖回了笼子，掐住他的下巴，打开药瓶给他的嘴角上药。
秦垢定定地看着陆潋，任由陆潋摆弄。
棉签涂过嘴角带来丝丝的痛意，突然他一动，再抬头时，眼睛是有些发红的凶，像是被猎人追到走投无路的小狼。
他又出了最大最重的力气，带着走投无路的偏执与绝望，一口狠狠地咬在了陆潋手上。
第64章 冷
白色的手套因为巨大的撕扯力度彻底变形, 让人不敢想手套下的皮肉变成了什么样。
寻常人面对这种疼痛已经呲牙咧嘴，陆潋却连面色都没有变，静静看了一眼秦垢, 忽然用极大的力道甩动被咬的右手, 将秦垢甩飞出去！
秦垢甚至感觉自己撕扯下了一块皮肉。
他撞在墙上又落下来，胡乱地喘了两口气，再也站不起来了。
陆潋睨了他一眼，直接离开了。
秦垢晕晕乎乎地睡了过去。
……
不知道是不是挨打挨得太狠了, 秦垢这次睡得格外的沉, 他隐约间听到了旁边是会有动静, 却怎么都抬不起眼皮来。
过了一会儿, 似乎有一只手拖动了他的身体。
不会这么快就要被拖去挖走禁核了吧？秦垢费力地想要睁开眼，想要抬动自己的四肢反抗, 却怎么都动不了，像陷入了无尽的梦魇之中。
一定是那个叫陆潋的打得太狠了。亏他天天叫得这么甜。
意识飘得越来越远, 模糊间秦垢感觉自己的手臂上又有针头刺入的痛感，但全身的酸痛感又很快将这种感觉压过了。
……
秦垢白天又老实了, 不吵不闹, 乖乖等着陆潋来打针。
门被推开，熟悉的身影进来, 不得不说，如果不是立场不同, 秦垢大概每天都乐意见到陆潋，冷冷清清的，又好看, 站在那里像一座冷漠的神像一样，十分赏心悦目。
不过那张脸上的表情照样是冷的。
冷也有冷的好处, 毕竟要是像其他负责人一样，刚刚才作妖完的秦垢大概不会有好果子吃。
但陆潋却神色如常，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
那就一起装傻好了。
秦垢识相地自己抬起手，任陆潋把红色药剂推进手臂，假装撒娇：“轻点吧阿潋哥哥，昨天被哥哥折腾坏了，现在全身都在痛。”
这是一句怎么听怎么有歧义的话，但陆潋表情却没有丝毫变化，把红色药剂放下来，又拿起了另一支药剂。
正当秦垢疑惑怎么多了一只药剂时，陆潋居然先开口了：“全身都在痛是因为你发烧了，伸手。”
秦垢愣了愣没动，陆潋瞥他一眼，抓住他的手把药剂推了进去。
秦垢看着液体一点点消失，原来这是退烧针？那……他瞪大眼睛，“昨天晚上你是不是来给我打针了？”
陆潋没搭理他，但秦垢显然已经明白了过来，他凑过去，眼底盛着少年的笑意：“这么关心我啊，阿潋哥哥？”
陆潋把用完的针管收进去。
“打完巴掌又给一个枣，”秦垢托着下巴看他，“你在哄我吗？”
“你的骨龄测试是十六岁，”陆潋看他一眼，“说出这种话，是大脑没跟上发育吗？”
十几岁就能够研究出新型高精度枪械的秦垢：“……”
不想喊他哥哥了，秦垢故意生气地偏过头去。
陆潋看着他这副样子，轻轻弯勾了下唇。
还在偷偷用余光看陆潋的秦垢有些惊讶地回过头来。
不是吧，他刚才好像看到那个大冰块笑了一下。
但不等秦垢再看，陆潋已经转身离开了。
之后秦垢消停了好一阵儿，一是因为知道以陆潋的武力，盲目逃跑完全行不通，二是自己挨的那顿揍太狠，也确实没能力跑出去了。
不如先养精蓄锐，再找机会。
结果秦垢没跑出去，倒是有人被一起抓进来了。
陆潋被丢进来的时候，秦垢着实吃了一惊，他看着昏迷不醒的陆潋，又看了看把人丢进来的工作人员：“你们把他丢进来干什么？谁要和他挤？”
两个工作人员早就听说了秦垢这个混世魔王的威风，一句话也没说，急匆匆地关上笼子出去了。
“喂，他死在这里了怎么办？”秦垢继续喊，“万一臭了多恶心！”
几个人充耳不闻，带上了房门。
……
秦垢确定外面没有声音了，才回头去看地上的陆潋，他的眉头皱得很紧，像在承受什么难以忍受的痛苦一样。
“喂，”秦垢试探性地喊了一声。
把陆潋就这么放进来，不怕自己把他杀了吗？秦垢有些恶劣地想，就是他拦了自己这么多天，把他解决了，就不会再有这么难对付的人了。
秦垢轻轻碰了一下陆潋的手，没想到昏迷的陆潋居然忽然抬手，一把反抓住了他的手。
秦垢怔了一下去看陆潋，却发现他人依旧紧紧闭着眼睛。
本能反应？
秦垢无奈，难怪敢这么把他丢起来，不会是料到就算陆潋晕倒，秦垢也不能拿他怎么办吧？
只能放他在这里占位置了，秦垢想。
他决定离陆潋远一点。
他走了一步，没动，又走了一步，还是没动。
秦垢默默回头，看了一眼自己被抓紧的手。
他用出最大的力气，尝试把自己的手给抽出来，结果手没抽出来，陆潋整个人都跟着他动了一下。
秦垢：“……”这下好了，跟他绑定了。
他无奈地找了个墙角的好位置，就地坐了下来，百无赖聊地胡思乱想起来。
陆潋为什么会被关进来？犯什么错了？犯错了也不应该关在这啊。
秦垢忽然想到了之前看到的陆潋手上的针孔，他低头看了一眼陆潋抓紧他的那只手，然后费力地把陆潋的手套褪下来一点。
不看不要紧，上面有好几个针孔不说，还有一个特别吓人的伤口，看起来就像是被什么猛兽咬的，伤得特别严重，但居然只简单消了消毒，就这么直接藏进了手套里面。
离秦垢咬陆潋已经过了好几天了，伤口不但没好，还有恶化的趋势。
他们不是有医疗仪的吗？罪魁祸首秦垢越看伤口越难受，伸手把旁边的饮用水够了过来。
他单手拿着瓶子，咬开了瓶盖，轻轻对着伤口倒了下去，细密的水流冲走了伤口上的布屑，露出伤口狰狞的全部面貌。
没有药，怎么办？
犹豫了一会儿，秦垢只能够先把他的手放在地上，尽量保持好通风，他自己也因为这个姿势，只能够一直坐在地上。
秦垢就这么坐了一整天，甚至直接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间，秦垢感觉自己的手被拉动了一下。
陆潋醒了？秦垢闭着眼睛去摸到饮用水，再摸回去凑到陆潋的唇边：“要不要喝水？”
没人应他。
秦垢的脑子慢慢清醒过来，他睁开眼睛看向旁边。
陆潋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就已经睁开了眼睛，灰色的眸子静静地看着他。
“你醒了？”秦垢立马摇了摇手中的水卖乖，“你晕过去的时候，都是我照顾的你。”
陆潋看了一眼唇边的水，没接。
“那阿潋哥哥，能不能放开，”秦垢用下巴向下示意，“我的手有点麻了。”
陆潋这才真的愣了一下，他看了眼两人紧紧抓着的手。
秦垢忍着酸麻感摇了摇。
陆潋忽然拽起来秦垢的手，再用力一按。“咯”一声骨头的脆响。
“疼疼疼！恩将仇报啊你！”秦垢喊了一声，连忙甩开了陆潋的手。
陆潋看了看他恢复活力的手，说：“恩将仇报？我帮了你好几次，你却咬我的手，谁恩将仇报？”
秦垢撇了撇嘴：“好吧，我承认，有好几次我捣乱没有上报，算是帮了我，但是你也打了我一顿……”
陆潋接过他手上的水，仰头喝了口，这个动作让他有了一种少年的锋芒，削弱了他身上的冷感。
甘泉润泽了干涸得如同火燎一般的嗓子，陆潋才缓缓开口：“不打你，你想落在他手上？那你的下场会很惨。”
秦垢一怔，马上反应过来，这个他指的就是陆潋背后那个中年男人。见陆潋愿意开口，他连忙开始套话：“他是不是就是抓我的大坏蛋？”
陆潋没理他，又喝了一口水。
“你怎么知道落在他手上会很惨？他是不是打过你？”
“打？”陆潋撩了撩眼皮，“秦垢，你真是天真。”
秦垢马上反应过来，多得是比打更让人痛苦的惩罚。
“那你……”秦垢忽然想到，那陆潋是不是曾经承受过那些惨无人道的惩罚。
陆潋没吭声，环顾了一圈四周，走到旁边的角落坐下来，与秦垢拉开了距离。
但秦垢又巴巴地贴了过来：“阿潋哥哥，他们是不是也罚你啊？也拿你做实验？你被关在这里，是不是……”
“问题太多了，”陆潋打断他，“睡觉。”
秦垢却越发笃定了心中了想法。陆潋大概曾经也是被实验者之一，也被打过特别多的药物，接受过很多惩罚，但因为什么原因取得了实验室的信任，所以能够成为半个工作人员。
出于对相似经历的秦垢的同情，他几次给秦垢放了水，但又不敢真的放他逃走。
陆潋又被重新送进笼子，大概是又犯什么错，实验室又重新失去了对他的信任。
想到这里，秦垢都觉得有点同情陆潋了，自己才被关在这里不到一个月，就这么痛苦了，陆潋……
秦垢忽然说：“阿潋哥哥，我们一起逃走吧！”
陆潋看了他一眼，一副看他又耍些什么花样的样子，秦垢面临信任危机连忙表示：“这次是真的！我知道你对我好了！我一定带你一起出去！”
陆潋似乎觉得有些好笑，他偏过头去，靠着墙壁休息：“连我都打不过，带我出去？”
“那我们一起！双强合璧！”秦垢多少有点拉拢的意思，好不容易有个有机会反水的战力，如果有陆潋帮忙……
陆潋已经闭上了眼睛。
实验室的温度很低，陆潋很轻地动了一下忽然背后有一个怀抱拥了上来。
陆潋睁开眼睛，偏头向后看去，少年笑着抱住了他：“我早就想说了，你身上好凉，我抱着你，你就不会觉得冷了。”
陆潋沉默了好一会儿，任秦垢抱着没动，半响才开口，他第一次放软了语气：“这是药物作用的原因，和温度无关，你抱着我没用。”
秦垢愣了愣，下一秒抱着陆潋的手却更用力了，他还不忘搓搓手，呼点热气出来：“总会不那么难受了，有一点用也好，阿潋哥哥，你睡吧，我不吵你了。”
陆潋的身体就像被放在冰雪做成的熔炉里面，冷却又冷得像沸腾起来的水一样，翻涌不歇地难受，其实早就习惯了，他能很熟练地独自忍受过去才对。
可第一次，陆潋居然没推开少年的怀抱。
……
第二天照例有工作人员来注射药剂，但秦垢这天却格外反叛，当着陆潋和工作人员的面蹦来蹦去，就是不给胳膊。
工作人员皱着眉头看着他，眼看就要不耐烦地动手了，陆潋走过来，拿过了药剂和消毒剂。
工作人员愣了愣，最终没敢阻止。
秦垢一看是陆潋就乖了，伸手打针，任由药物注射的过程中，他还不忘挑衅工作人员：“他打得过我，我就老实；你就算了。”
工作人员气得眼神想杀了秦垢，但又不敢轻举妄动，看着陆潋把药剂全部打进去，就毫不回头的直接离开了。
门“呯”一声关上了，陆潋无奈地看他：“拿出来吧。”
秦垢狡黠笑了笑，把消毒剂拿了出来：“你的手有药了！”
陆潋愣了一下，似乎是没想到秦垢闹这一出是为了自己。他任由秦垢把手拉过去，冰凉的消毒水涂在了伤口上。
秦垢小心地动作，避免划痛陆潋：“早知道不要那么狠了。你就不能眼神示意一下吗？我很聪明的，一看就能懂。”
陆潋看了一会儿秦垢，忽然揶揄地说：“你很聪明？”
被质疑了的秦垢很不服：“不信试试。我猜猜，实验室里面有很多台医疗仪，还有医疗舱，你却不去处理伤口，还戴着手套，是不想让别人知道，我咬了你。你……不是怕我受到惩罚吧？”
秦垢声音越说越小，说到最后都有点愧疚了。
“果然不太聪明，”陆潋说。
秦垢怔怔看着陆潋。
“我是不想让人看到，”陆潋随口说，“但不是怕你受罚，而是以我的武力，会被刚刚挨揍的你咬一口，看起来很可疑。会被怀疑我在做戏。”
秦垢第一反应注意到的是“武力”两个字，他的禁核等级已经非常高了，即使是未成年，身体素质也得到了非常大的强化。但陆潋的意思是，所有人都默认为陆潋可以轻易打败秦垢。
“你的禁核等级是不是很高？”秦垢问。
陆潋没有回答，伤口已经处理好了，他撤回了自己的手。
……还是不肯信任自己啊，秦垢想。
之后一段日子里，秦垢寸步不离地跟着陆潋，他像是发现了什么突破口一样，不停地缠着陆潋问东问西，撒娇耍赖齐上阵，成功让陆潋冰冷的表情出现一丝裂纹，到最后任由秦垢贴在自己身上念经。
秦垢还发现陆潋似乎并不用再注射药剂，这么久以来所有工作人员只会按时抓住自己给药，从来没有管过陆潋。
明明之前他手上有那么多针孔……
秦垢这个疑惑没留多久，就得到了解答。
这一次居然有三个工作人员一起走了进来，秦垢下意识地以为自己要被他们架走到哪里去了，结果他们只是又拿出了一支药剂。
这支药剂的颜色比之前的都要深，是深红色的药剂。
陆潋皱了皱眉，不动声色地往前走了两步，刚刚好走到秦垢前面一点儿：“他第一阶段的注射应该还不够。”
几个工作人员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走上前说：“上面下的命令，没这么多时间等了。”
陆潋没动。
秦垢看了眼陆潋，又看了看其他三个工作人员。这些天来，他大概明白陆潋阻止他逃出去，似乎是因为清楚以他的实力是逃不出去的。
那现在反抗也没有用。
秦垢笑了一下，指了指陆潋说：“老样子，让他来给我打。”
几个工作人员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把药剂递给了陆潋。
陆潋这次倒是罕见地犹豫了一会儿，半响才开始动作。
消毒，排除空气，找准血管，针尖接触到秦垢皮肤的一瞬间，陆潋却停顿了一下。
秦垢笑着看他：“阿潋哥哥打针，我都不怕来的，快打吧。”
陆潋终于将药剂注射进去。
秦垢感受着冰冷的液体注入，深红色的药剂几乎和血液的颜色一模一样，显得有些莫名地令人不适。
几个工作人员仔仔细细地盯着，似乎怕出了什么差错一样，一直到确定药剂一滴不漏的被注射进去，才对视一眼，放心地离开了。
秦垢大概猜出了这支药剂和之前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但还是故作轻松，继续变着花样烦陆潋。
陆潋倒是不像以前一样爱搭不理了，一直看着秦垢，反倒让秦垢觉得不自在，慢慢停止了话头，坐在了旁边。
似乎因为不乱动了，秦垢觉得实验室里面似乎有点冷。
能不能关一下制冷，他抱了抱手臂。
但无论秦垢怎么试，身上的寒意却越来越重，秦垢从一开始还能够勉强坐着，最后却冷得倒在地上蜷作一团。
陆潋静静地走了过来。
秦垢大概明白自己刚刚注射的是什么药剂了。
和陆潋那时候一样。
“阿潋哥哥，冷……”
陆潋蹲了下来，看了他一会儿。
秦垢伸手：“冷……好冷……”
陆潋握住了秦垢的手，把他抱住了。
还是冷……还是冷……秦垢忍不住发抖，这种冷是一种从身体深处散发出来的冷，外物的热度根本没有一点用。
“好冷啊……”阿潋哥哥到底是怎么能够这么轻描淡写地挨过去的？
陆潋似乎看透了他的想法，他保持着抱着秦垢的姿势好一会儿，突然说：“154次，这是我注射药剂的次数。”
秦垢因为这句话抬起了眼皮，似乎有了点精神，陆潋看他一眼，继续说：
“59次，这是我逃跑的次数。”
第65章 动手吧
十岁之间, 陆潋以为自己是孤儿，十岁之后，他才发现他不过只是父亲流连花丛留下的累赘, 被毫不留情地抛弃到了孤儿院。
年长的男人接回了他, 告诉他他姓陆，父亲已经死于酒精与声色，而他们可以给他提供良好的教育与生活环境。
陆潋跟陆家回去了，他其实并不太相信他们的话, 因为他们的眼神看起来并没有多大的善意。
但陆潋不觉得生活会比现在更差了。
现在想想, 陆潋只会觉得自己天真。
陆潋被带回去的第一天, 陆家并不是急着安排他的衣食住行, 而是直接将他带进了冰冷的实验室。
实验员戴着的眼镜镜片反射出冰冷的光，像不带感情的机器人一样看着他, 一直到禁核测试结果出来，所有人又都诡异地笑了起来。
陆潋沉默地看着他们, 那一天，他知道他踏上了一条再也回不了头的路。
“不要以为逃出这个房间就能溜之大吉, ”陆潋抱着秦垢, 下意识摸了摸秦垢毛茸茸的头发，“我逃过很多次, 从只能逃出笼子到能逃到房间外，再到逃到了实验室门口。”
秦垢睁大了眼睛, 他一边冷得在陆潋怀里缩了缩，一边急切地问：“逃出去了吗？”
“没有，”陆潋看他精神了点儿, 继续说：“实验室大门是生物识别，我没办法成功识别。”
“啊……”秦垢蹭蹭陆潋的脸, 安慰他，“别难过，下次我把实验室的系统黑了，我很厉害的！一定能带你出去。”
陆潋好笑说：“你连房间都出不去，没发现吗？你的身上被埋下了生物芯片，出这个房间的一瞬间就会立刻发出电流。”
“啊……”秦垢表情有些错愕，随即想了一会儿，说：“肯定是他们把我打晕绑进来的时候放进去的，不然我不可能不知道。”
陆潋低头看他一眼，被羞恼的秦垢催着继续往后讲。
“你认为我没想到黑系统？”陆潋垂头看了看他，把声音压低了一点，“我的下一步计划和你一样。”
但陆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在漫长的注射实验中，他几乎已经对疼痛麻木，但直到有一天，他的头忽然撕裂一样的痛，像是海啸扑在了他的意识上。
“这是第二阶段注射完成后会出现的病症。”陆潋看了看秦垢手上刚刚打完的针眼，“也就是那一次，我知道了他们的实验究竟是什么。”
“禁果”计划，在《圣经》中亚当和夏娃偷吃了禁果，从此世间有了罪孽。
陆家想要的就是培育出第一颗“禁果”。他们在当初宇宙漂泊的残骸中，找到了异星的放射性物质，制成了五支母剂。
据说，通过母剂的稀释注射，可以使精神海和禁核的联结将逐渐消失，从而实现实验者禁核取出与植入。
这种禁核剥离不同于直接暴力取出禁核，传统取核，取出的禁核仍然和精神海相联结，植入其他人的身体，会出现巨大的精神海排异反应。
这就是移植禁核一直无法实现的原因。
而通过“禁果”实验，就可以规避掉这一点，让植入者完美地移植禁核。
随着第二阶段注射开始，陆潋的精神海和禁核的联结将逐渐消失，精神海也因此逐渐不受禁核控制开始失控。
“从那之后，我开始阶段性地出现精神海失控，必须及时注射“母剂”缓解。”
“禁果”母剂是药也是毒，所有的计划都落了空，陆潋再也无法逃离。
“之后他们就不再控制我的出行，我也逐渐取得了他们的信任，在陆家正式有了身份。”
“陆家……”秦垢马上想到了什么，“原来是他们绑的我呀，肯定是陆青生那家伙看我禁核等级比他高……”
陆潋因为秦垢小孩子气的说法低头看了他一眼：“还冷吗？”
秦垢开始撒娇：“好点儿了，你再抱一会儿就不冷了。”
陆潋碰了碰秦垢明显已经暖和起来的手，知道药效大概快过去了，但还是没揭穿他：“所以我只能等他们取出我的禁核后，才能不受精神海失控的困扰。”
秦垢心疼地抱紧陆潋：“不会的，说不定还有别的办法……”
“嗯，我一直在联系其他的实验所研制稳定药剂。”陆潋顿了顿，“但被发现了，被抓来和你一起关在了这里。”
秦垢连装冷都忘记装了，皱眉举拳：“等我逃出去了，一定要让他们好看！阿潋哥哥这么好看，都舍得欺负！”
陆潋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形容自己，他忍不住笑了，灰色的眼睛里盛了笑意，像有一片灿烂的星海一样。
秦垢愣愣地看着陆潋，眼睛睁得越来越大：“真的好好看，阿潋哥哥……”
陆潋止住了笑意，继续说：“成年后实验室对我进行了检测，禁核确实是s级，正确的来说是s+级，级别太高，和移植者的匹配度不高，移值有一定风险，所以他们又抓了你。”
“原来是这样。”
“我不相信因果论，但你在这里确实和我有关。”陆潋也因此争取了这项实验的负责人名额，暗中给秦垢放水，“你可以怪我。”
“要怪就怪那些抓我们的人。”秦垢狠狠摇头，他抱起陆潋的手，使劲吹了吹，“我还咬了你，疼不疼？”
陆潋本来想说这和他之前接受实验挨的痛相比，简直不足挂齿，但看了看秦垢的表情，唇角轻轻勾了勾：“有点。”
秦垢闻言连忙又吹了吹伤口，眼睛都有点红了：“都怪我，要是留疤了怎么办？这么好看的手……”
陆潋觉得有点痒，他抽出了手，继续说回正事：“你的第二阶段注射开始，才打了一针，精神海没有受到大的影响，或许还有机会。”
秦垢听话点头。
“我会在最近想办法找机会……”
……
少年毕竟还是少年，自从陆潋告诉他一切后，他就对陆潋死心踏地，掏心窝子地信任。两人被一起单独关在笼子里面，更是让秦垢越来越亲近陆潋，每天都黏着陆潋商量怎么逃出去。
就这样了整整半个月，陆潋不胜其烦，他无奈地把秦垢抱着他腰的手扒拉下来：“有没有人说过你很黏人？”
秦垢摇头：“没有。我在外面都当老大发号施令。”
“看不出来。”
秦垢眼里满是细碎的笑意：“黏阿潋哥哥是因为哥哥好看！”
陆潋唇角微勾：“哪里好看？”
秦垢仔细的盯了一会儿，最后作出结论：“都好看！”
陆潋对这个笼统的答案不满意。
于是秦垢继续思考了一会儿，最后说：“眼睛最好看！灰色的，像星星！笑起来最好看……”不过笑得太少了。最后一句话秦垢忍着没说。
陆潋继续问：“这么好看？”
秦垢点点头：“等我长大了，就娶一个和阿潋哥哥一样的老婆！”
“女生像我大概不会好看。”陆潋摸了摸他的头。
秦垢停下来，仔细观察了一会儿陆潋，陆潋无论是轮廓还是眉眼都非常的深邃，让秦垢想象不出来要是女孩子拥有这样的眉眼到底会是什么样，正确地来说，是想象不出这幅眉眼长到其他人身上还是怎么样：“那就找一个男孩子吧，不！就找阿潋哥哥！只有阿潋哥哥这么好看！”
“找我？”陆潋一边忍俊不禁，一边又怕带坏了少年：“你还真是什么都不懂，等长大了……”
少年最讨厌被人说什么都不懂，他下定决心说：“你等着，等我十八岁了，一定来找哥哥！”
陆潋上下打量他一眼，忽然伸手摸了摸秦垢的腰，再沿着衣服一路摸进去。
秦垢先是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脸一下子涨红了，忍不住转头就跑，又却陆潋抓住了。他脸红得跟滴血一样：“不……不好吧，阿潋哥哥，太随便了吧……要不还是等……等过几年吧……”
“这么能放大话，就害羞了？”陆潋揶揄地笑，手摸到秦垢的侧腹，他轻轻按了按少年。
秦垢忍住害羞站在原地，红着脖子说：“怎么样？是不是有腹肌！”
“有，”陆潋眼里藏不住笑，他摸到确切的位置，便松了手，“记住这个位置，植入的芯片在这里。”
“有吧……啊？”羞得脑子一团浆糊的秦垢终于反应过来，“你是在找芯片？”
“不然你以为呢？”陆潋好整以暇地看着秦垢脸由红变白又变红，忽然觉得逗少年还挺有意思的。
精力旺盛的少年从此又多了一个目标，他一定要带阿潋哥哥出去，阿潋哥哥没有家，那他就偷偷养哥哥，等长大了再娶阿潋哥哥。
不过自从陆潋摸了他之后，他就老觉得不好意思。同住在一个笼子，秦垢也不太敢和陆潋对视。陆潋大概看出了少年的心思，也放任他眼神别扭来别扭去。
不过秦垢还没别扭多久，笼子就打开了，陆潋被重新带了出去。
秦垢站在后面，恨不得立刻扑过去，打倒那些可恶的实验员，最后陆潋给他丢了一个平静的眼神，少年懂了他的意思，只能偃旗息鼓。
……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秦垢都没有再见到陆潋。从最初的等待到慢慢焦虑，二阶段的药剂注射次数越来越多，秦垢逐渐习惯了寒冷，心底却有了更深的恐惧。
他怕自己也会和陆潋一样，陷入精神海失控，彻底成为陆家的傀儡，再也没办法带陆潋一起逃出去。
直到笼子再次被打开，有实验员蒙住了他的眼睛，他被架了出去。
秦垢咬紧了牙齿，不知道会不会带到哪里去，他不喜欢像一个待宰的羔羊一样。
他悄悄捏紧了拳头。
直到他被放到一片空地上，有实验员撸起他的袖子，给他注射了一针药剂，和以往不同，他没有感觉到寒冷，却觉得精神海迅速沸腾起来。
……
陆潋在监控里看着被蒙着眼睛，坐在地上的秦垢，灰色的眼睛里是一如既往的冷漠。
旁边是中年男人的声音：“这是你提出的方法，自己去吧，机会在你自己手里。”
陆潋偏头看过去，他想起那个人和自己的对话。
中年男人的声音带着上位者的冷漠与强势“你的禁核和我的匹配度太低了，留着你在陆家也还有用，用那小子的禁核或许更好。”
陆潋没有说话。陆潋的禁核等级太高，攻击性太强，中年男人很难适应植入，所以才会找到秦垢。
秦垢禁核的多次检测结果在a级和s级间跳，极有可能成年后在弱s级水平，恰好适合中年男人。
陆潋睨他一眼，没用的老废物。
中年男人继续说：“但如果他的禁核和我更不适配，那对我有什么用？”
陆潋问：“没有用，你准备拿他怎么办？”
“哈哈哈，当然是随便处理了，”中年男人仔仔细细地看着陆潋，“你不会同情他吧？”
陆潋也直视他，突然说：“可以用催化剂把他的精神海暂时提升到成年状态，来测试他的禁核等级。”
“要是能够用机器测出来，早就测了。”
“机器测不出来，可以人工。”陆潋沉下声说，“让他和我打一场，如果他打不过我，说明在弱s级，与你适配度更高；如果他打败了我，说明他比我更强，更不适合移植，那就移植我的。”
“哈哈哈哈哈，”中年男人用若有所思的目光看着陆潋，“你想打败他，保住自己的禁核？”
陆潋冷漠地说：“公平竞争罢了。”
“好。”男人觉得很有意思，两个最强的禁核拥有者都在他的掌控下，像角斗场的斗牛一样互相撕杀，他简直喜闻乐见。
“就定在明天吧。”陆潋说。
……
一片黑暗之中，有人扯掉了秦垢眼睛上的黑布，他抬头，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表情，有些冷的人。
“阿……”陆潋一拳揍到了秦垢的脸上，止住了他的话音。
秦垢吃痛地看着陆潋，只见他快速解掉了秦垢身上的绳子站远，神色冷漠地看着秦垢：“你刚刚身上注射的是催化剂，你暂时会有成年的精神海强度。”
秦垢愣愣地看着陆潋。
“现在，打败我，你可以保住自己的禁核，”陆潋神色平静地说，“否则，我会打败你，取走你的禁核。”
秦垢下意识地摇头。
不行，都不行……他明明是要带陆潋一起离开的。
秦垢看向陆潋，张了张口。
但还不等秦垢说出话来，陆潋身上巨大的灰色精神海，便爆发出来，向秦垢袭去！
一切像在这一瞬间被放缓，灰色的精神海在秦垢的眼里绽开成绚烂的烟花，烟花越来越大，越来越近，一直到了秦垢眼前。
刹那间，巨大的银色海浪从秦垢身上爆发出来，与灰色精神海轰地碰撞在一起。
更巨大的烟花绽放开来。
“呯”一声，房间内所有的东西都被震飞了出去。
中年男人盯着监控里的这一幕，正当他欲看胜负时，监控在精神海的剧烈对冲下“呲那”两声，彻底失了灵。
……
烟花在一刻的绚烂后散尽，实验室的景象展现出来。
秦垢被震飞到墙上，掉在了地上。
而陆潋则好整以暇地站着。
他冷漠地走向地上的秦垢。
秦垢努力支撑起身体来看陆潋。从一开始，这就是一场不公平的对决。即使秦垢的精神海被短暂的提升到了成年水平，但陆潋对于精神海的掌控远远比秦垢熟练，除非秦垢的精神海水平比陆潋高很多，不然不可能打得过他。
而陆潋感觉到，秦垢的精神海强度和他大概差不多。
但输了就是输了。陆潋在秦垢面前蹲下来，掏出来一把匕首。
“阿潋哥哥，我自己来吧。”秦垢脸色惨白地笑了笑，“哥哥，以后对自己好一点，别再老是受伤了。”
陆潋灰色的眼睛静静地看着他，把匕首递过去。
秦垢握住了匕首。
陆潋却没松手，带着秦垢的手把匕首指向了自己的心口。
陆潋的力气极大，几乎是一瞬间，就有鲜血浮现，染红了陆潋胸口的衬衫布料。
秦垢错愕地瞪大眼睛，使出最大的力气把匕首往外掰：“哥哥……”
陆潋冷静地告诉秦垢：“我说过，我已经没有逃出去的机会了，你还有，这是最好的选择。”
“不……不可以……”他那么好看的阿潋哥哥，胸口怎么能有一个大窟窿呢？不对……胸口有大窟窿会死的，阿潋哥哥不能死……
陆潋笑了笑，伸手抹过秦垢的眼角，秦垢这才发现他居然哭了。
“银色的精神海，很好看，”陆潋抹掉秦垢的眼泪，第一次那么温柔地笑，他轻轻催促少年，
“动手吧，小垢。”
第66章 死局
呼吸在这一刻停止。
明明呼吸着大口的新鲜空气, 秦垢却觉得喘不过气来，像被一头按进水中，心脏溺毙在深海里。
“不！不行！”秦垢忽然一把扯开了陆潋的手, 匕首因为巨大的力道拉扯“砰”一声弹开掉到了地上。
陆潋似乎怔了一瞬, 转头看了一眼地上的匕首，又回头再看向秦垢。
秦垢从来没有用出过这样大的力气，硬生生掰赢了一个成年s级禁核拥有者，他的手因为力竭而发抖：“我不要你为我牺牲！我说过了, 我被抓到这里, 和你没关系, 都是因为他们！”
陆潋沉默了一会儿, 说：“不算牺牲，我没有机会了, 你有。”
秦垢抹了把眼睛：“你也有！我不要做选择！我绝对不会伤害你！而且，如果你挖了我的禁核, 我也不会原谅你！我只要和你一起出去。”
陆潋灰色的眼睛里倒映着倔强的身影。他往前走了两步，靠近秦垢, 就看见少年又紧张地退了两步, 像是看到什么豺狼虎豹一样。
两个人沉默地对峙着。
门口有渐近的脚步声。
陆潋看了看固执的少年，门被打开的前一瞬间, 他忽然无奈地笑了：“好，我们一起出去。”
……
秦垢的负责人又变成了陆潋。
但陆潋这个负责人有些太“负责”了, 每次秦垢注射完药剂，陆潋都会抱着秦垢好一会儿，有时候甚至直接抱着一觉睡到天明。
自从秦垢上次哭了之后, 陆潋彻底对他没了脾气。秦垢负气表示陆潋是从小到大唯一把他弄哭的人，简直罪大恶极, 必须要补偿他。
陆潋拿他什么办法没有。
“小垢。”灰色的眼眸像星星一样看着秦垢，勾得秦垢失了神。
然后他就这么看着星星离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陆潋那张像雕塑般的脸凑了过来。
秦垢忘了躲，他们几乎鼻尖对着鼻尖。
秦垢的心像俊马脱僵般巨烈地跳了起来。
跳得太猛烈，秦垢直接醒了过来。
陆潋的脸确实离他极近，一双平静的眸子正看着他。
秦垢刚刚注射完药剂，发挥影帝演技哄陆潋抱着自己睡觉。
他看着陆潋的灰眸，马上想到了梦中那双勾人的眼神。
为什么会做那什么梦？
秦垢忍不住动了一下。
不动还好，一动他感觉到了什么，“腾”地站了起来。
陆潋因为他忽然的动作挑了下眉。
秦垢捂住脸，他没感受到没感受到没感受到……
陆潋看了眼秦垢，忽然勾了勾嘴角：“害羞什么？很正常的现象而已，小垢长大了。”
啊啊啊啊啊！他果然知道了！
秦垢背对陆潋，看都不敢看身后的人，只留了一个涨红的后颈。
“我去给你拿换洗的衣物，”秦垢听到陆潋似乎因为什么顿了顿，才继续说，“哦，我也要换，你弄到我裤子上了。”
秦垢：“……”有没有地缝给他钻钻？没有？那死了算了……
……
秦垢从每天期待陆潋来给他注射，变成如避豺狼虎豹似的。
每天陆潋过来都只能看见秦垢倔强的背影和即使打针也不肯偏过来的头，只“腾”一下直接伸过来一只手方便陆潋打针。
陆潋看他一眼，倒也不勉强，就着这个姿势给他注射药剂。事实上，他认为这对少年再常不过，实在不明白他在害羞什么。
少年的心思确实难以捉摸，陆潋想。
……
但秦垢心中永远是矛盾又纠结的，在少年的心事中，他又真真切切地为未来感到担忧，他慢慢适应注射的寒冷，甚至心底面对每日的针头掀不起半点波澜。
可他知道他在被一步一步被沼泽慢慢吞没。
他其实并不喜欢在秦家的生活，在这里，他还可以每天见到陆潋，虽然最近不太敢看他。
但小兽永远不愿意困在一方天地之中。他想带陆潋一起去看看阳光与日出。
陆潋似乎也感到了他的情绪，但却一直什么都没说。
直到一个平常的午夜，他被陆潋喊醒。
“阿潋哥哥……”秦垢迷迷糊糊睁开眼睛。
陆潋拿起匕首，毫不犹豫向秦垢腹部刺去。
针刺般的疼痛让秦垢一瞬间清醒了。
他低头看过去，陆潋用匕首快准狠地从他侧腹挑出一个芯片：“你注射的药剂早就达到了标准，只是未成年精神海还没有发育完全，才没有出现精神海失控现象，是我忽略了这一点。”
秦垢盯着那枚沾血的芯片。
“他们明天要手术取出你的禁核，”陆潋言简意赅地说，“然后将你安乐死。”
秦垢瞪大了眼睛，这些人居然连被取走禁核的废物都不放过，非要置人于死地。
“你说过，你能够破解实验室系统，是吗？”陆潋继续问。
事态紧急，秦垢很快反应过来，郑重地点点头。
“好。”陆潋直接把一张身份牌交给他，“这是我弄到的一张身份牌，出房间一直左转，会到控制中心，你可以用身份牌打开权限进行破解，之后通过安全通道去下层，再一直向西走，出口再那边。”
陆潋边说边推秦垢往外走，秦垢却发现陆潋所有的计划中都没有他自己：“阿潋哥哥，那你呢？”
“我本来就出不去，”陆潋摇了摇头，“这些天我一直在派人给陆家捣乱，今天陆家出事了，他们没空理实验室，我的权限算比较高，会想办法拖住他们。你出去后帮我去联系其他研究所，想办法救我出去。”
秦垢总觉得有不对劲，他张了张口，却听陆潋忽然说：“如果他们选的是我，至少会留着我性命有用。小垢，你后悔吗？”
秦垢怔了怔，摇头，忽然坚定地说：“不后悔。”
他看了陆潋好看的眼睛一会儿，忽然松开陆潋的手，伸手去拉门把手：“阿潋哥哥，等我，我会回来救你的。”
陆潋静静看着秦垢。
犹豫了一会儿，秦垢还是回头说：“我们以后要一直在一起。一起打倒这些实验疯子。”
陆潋愣了愣，忍不住笑了一下：“好。”
……
这是属于少年一个人的逃亡。
或许正如陆潋所说的一样，陆家大部分的人都在焦头烂额地处理最近的麻烦，实验室的工作人员非常少，秦垢避开了几个巡逻人员，直接奔向实验室的控制中心。
陆潋给他的那张身份牌权限很高，秦垢直接刷了过去。
控制中心的大门打开，里面坐着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实验员，他正在低头进行操作：“什么事？”
秦垢没想到里面居然有人，吓了一大跳。但看到这人没抬头，他也很快镇静下来，放轻了脚步，一步一步慢慢走近。
实验员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人回答，他皱了皱眉，有些疑惑地抬头。
他看见一记离他极近，已经躲不开的手刀。
实验员倒在了地上。
秦垢长呼一口气，迅速接管旁边的控制屏，进行破解。但实验室的安保系数远比秦垢想象得要更高，根本没法快速解决。秦垢沉下心来，凝心静气地一步步破解。
时间一步一步慢慢流淌着，有因为紧张冒出的汗珠从秦垢额头上落了下来。
他听到了不远处有脚步声传了过来。
快点儿……再快点儿！秦垢紧张地手心全是汗，努力稳住自己的操作。
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秦垢的手指飞速地按着各种控制键。
在有人影转过来的一瞬间，整个实验室所有的灯忽然都灭了！
破解成功了！一片漆黑中，有不少实验员的吵闹声和呼告声。
秦垢藏在黑暗和喧闹之中，按照陆潋所说的迅速跑向安全通道。
一路上秦垢意外的没有碰到什么人，秦垢很快想到是陆潋帮他操作了。
一定要出去！绝对不能够辜负阿潋哥哥。
黑灯瞎火中，秦垢免不了磕碰，他跌跌撞撞地往前跑，脑袋或者膝盖碰到了东西就再往旁边转，甚至一脚没踩稳，直接从楼梯上摔了下去。他顾不得全身的疼痛，爬起来就直接往西边跑！
不知道跑了多久，秦垢终于看见了前面透着光的大门！
门后面是秦垢期盼的阳光！阔别已久的自天地！
只差一点点，只差一点点就能出去了。
秦垢飞快地跑着，他的心脏不知道是因为兴奋还是剧烈的运动，几乎都快跳到了嗓子眼。
只要跑出去！只要跑出去！他就能想办法救出阿潋哥哥！
他们要一起……
忽然，所有的灯都亮了起来，直直照向了秦垢。
秦垢因为一瞬间，巨大的亮光几乎被闪瞎，他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嗡——”大门上的红灯亮起，紧接着所有的警报都响起，像是混乱与疯狂一样都通过耳朵传进了秦垢的大脑里。
秦垢的心跳静止了一瞬间。
“抓住他！”远处有人发现了他！
秦垢脚步顿了一下，大门出不去了，他转身就往回跑。
“抓住他！上头说了！死活不论！”
“砰砰砰——”是械枪接连响起的声音，有子弹破空的声音从秦垢耳边传来，他连忙翻过几台实验仪器，躲开射击，慌不择路地又重新跑向上层。
……
陆潋最后是在上层的药品生产厂找到了秦垢。此时少年不知道从谁的手里夺走了一支械枪，正死死躲在一堆药品箱后。
所有实验员都包围了他，但碍于秦垢手上的枪，没有人敢暂时轻举妄动
中年的男人慢吞吞地走了出来，他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手中华贵的手表，此时手表上面正闪着机械的红灯：“真是精力旺盛的狼崽子啊，如果不是我的废物助手忘了带药剂，不得不提前回来，或许真就让他逃出去了。
实验室唯一备用电源的权限在他手上。这也是陆潋为什么非要想办法让他离开的原因。
真是天意弄人。
“他的第二阶段注射已经完成了吧。”中年男人继续说。
陆潋的心彻底坠入了冰窟。
“那活不活着都不影响取出他的禁核了，拿枪……”中年男人无所谓地笑了笑，“狙击手，准备……”
“等等，”陆潋忽然开口，“不用那么麻烦，我能解决他。”
“哦？”中年男人似乎想到了什么，笑道：“也是，现在没有人比你更急了。”
陆潋平静地戴上了手套，一步一步走上前。
药品箱后面伸出来一只手枪，漆黑的枪口对准了陆潋。
陆潋却半分没动，忽然，巨大的灰色精神海从他体内爆发，所有的药品箱在一瞬间被掀飞。
毫无疑问，即将是械枪里的子弹，也无法抵挡威力如此巨大的精神海。
但少年似乎被吓坏了，连一颗子弹都没有打出来，便被这股精神海也直接掀翻在地。
S级精神海对一位精神海尚未发育完全的少年来说，几乎是摧毁性地碾压。
秦垢躺在地上，颤抖地捂着几乎要裂开的头。
这是他第一次以正常状态面对陆潋的精神海。
也是这一瞬，他才知道自己以前的那些小动作有多么不堪一击。
是陆潋一直在给他放海。
而现在，陆潋再也不想纵容他了。
白色的衣袂停在了秦垢眼前，他费力地抬头，看到一双冰冷的，像极寒冰雪一般的灰色眼睛。
陆潋揪住他的领子，将他提了起来。
秦垢努力睁大了眼睛，看向陆潋。
下一秒，陆潋猛地伸出手来，秦垢的腹部一瞬间燃起透骨的巨痛，他费力地低下头来。
他的腹部被陆潋的手直接捅穿，鲜血如注，本该冰冷的白色手套上一片赤红。
陆潋掏出一颗几乎被鲜血掩没，看不清本来颜色的蓝色禁核。
秦垢却没再去看那颗他曾经似作生命的禁核，而是用尽最后的力气抬头看向陆潋。
死在阿潋哥哥手上，至少比被那群疯子安乐死好。
想到这里，秦垢心里忍不住笑了笑，却没有力气再去抬动他的唇角。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陆潋的灰色眼睛里盛满了冷漠，可秦垢却莫名觉得，陆潋的表情很难过，很难过，就像心里在流泪一样。
“阿潋哥哥，别哭了。”秦垢没能将这句话说出口。
他被陆潋随手丢在了地上。
“拉去乱葬场。”陆潋头也不回地直接离开。
他走到中年男人身旁，将还沾着新鲜血液的，熠熠生辉的蓝色禁核递给他。
中年男人看着这颗完美的s级禁核，内心的欲望与贪婪在一瞬间从心中膨胀出来，他忍不住大笑：“干得好，我的好侄儿，哈哈哈——”
陆潋静静地看着男人猖狂的笑容。
从此他们一同坠入黑暗，再也见不到黎明。
第67章 未来
实验室的后门, 几个实验员正在将一大堆实验废品搬运进运输车里。
一个一人高的麻袋静静地躺在一旁，有红色的血迹染红了粗糙的麻布。
还剩最后一点。
一个带着眼镜的实验员拍拍头，指着剩下的废品中一堆深色的药剂：“博士是不是交待了, 这批药剂不能直接焚毁来着？要土埋处理。”
其他几个实验员面面相觑：“好……好像是？”
“那你们先去把这批药剂埋了吧, 剩下这点我来处理。”
几个实验员应了，急急忙忙地带着药剂离开了。
眼镜确定他们全部都已经走远后，回头看向了那个染血的麻袋，伸手按了一下眼镜的镜腿。
镜片反射出镜腿上小小的红光。
……
陆潋跟着中年男人将秦垢的禁核放进实验皿中。
他的袖扣忽然几不可查地震动了一下。陆潋不动声色地转过去, 准备离开。
“等等, 把这批药剂的稀释也一起做了。”
陆潋皱了皱眉, 再转回来时依旧是一副冰冷的表情。他没开口应, 直接去拿了稀释瓶进行调配。
中年男人看了他这副爱搭不理的清高一会儿，鼻孔里呼出一口气, 转身走了。
……
一个穿着精致西装和小皮鞋的男生有些慌乱的穿行在黑暗中。
叶宛离家出走了。
他讨厌家里人看他的眼神，不像是在看他们的小儿子, 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更像是在看一个漂亮的花瓶, 一个装饰精美的物件。
所有仆人都会小心翼翼地对待他的衣食住行, 可又从来不由他做任何主，这也让他的脾气越来越大。
他要教他们好看！
他今年也十五岁了, 也算是半大的少年了。但独自流落在黑暗中，他却忽然感到了害怕。
一直到天色微明的时候, 他才胆子大了起来。
还是回去吧。
刚才是走的这条小巷吗？叶宛摸索着走着。小巷远比外面要暗得多，像害怕阳光的黑暗全部都躲在了这里。
叶宛的小皮鞋忽然踢到了什么东西。
“救……救救我。”有一双手虚弱地抓住了他的鞋。叶宛吓得整个人猛地后退了几步，捂住了眼睛。
好一会儿, 他颤抖地张开自己的指缝，终于借着昏暗的光勉强看清楚了地上的景象。
一个和他差不多的少年正趴在地上, 鲜血从他的身下一直延伸到远处，形成了一条又长又细的血路。
“我……是秦家的……救我……不会亏待你。”濒死的少年交出自己最后仅剩的筹码。
叶宛脚步一顿。秦家？是那个秦家吗？如果自己能够攀上他们……
想到这里，叶宛忍着害怕去碰了碰秦垢。反正把他送到医院就行了，没有多麻烦，要是以后真能……
少年已经彻底晕死过去。叶宛废力地拖动他，把他翻了过来。
不翻不要紧，这一翻叶宛居然看见了他被开膛破肚的下腹。血液与器官混合物都已经露了出来，又因为拖行粘上了尘垢，搅成了灰红色的一团乱泥。
“呕……”叶宛几乎要吐了出来，他猛地松了手，胃里翻江倒海，他再也忍不住，直接掉头就跑。
一直跑了不知道多远，确定再也看不到少年，叶宛才停了下来，他看了看自己沾上些许黏腻红色液体的手指，赶紧用力搓了搓。
谁要管这个恶心的东西。
“你好。”有冷淡的声音在叶宛身后响起，但莫名的，叶宛从中又听出了点焦急的味道。
他转头，看到了一个灰色头发，戴着口罩，穿着白大褂的男人。
“你有看到一个和你差不多大的少年吗？”男人的声音听不出什么异样，但是语速莫名的快，“他……腹部有很重的伤。”
还有人在找刚刚那家伙！
叶宛定了定心神，终于权衡起利弊来。既然还有人找，说明那家伙确实身份不低。他刚刚应该忍一忍才对，日后好处……
不行，不能让别人抢了先。
叶宛装作思考了一会儿，说：“嗯……没看见，不过……刚刚不是有一辆垃圾车从这里出去吗？我好像听到上面有人喊救命……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在这句话说出去的一刻，叶宛敏锐地发现，即使戴着口罩，也掩不住男人脸色瞬间的苍白。
下一秒，男人猛地转身，飞速跑了出去！
叶宛勾了勾唇角，重新往回走。
他又看到了地上已经彻底昏死过去的少年。叶宛忍着恶心，凑近过去，用手戳了戳秦垢。
“阿……哥哥。”濒死的少年潜意识地，用微弱的声音喊着。
阿……哥哥？叶宛抓住了几个关键词。看来这个哥哥对少年很重要呢，想到这里，叶宛笑得善良又无害。
那以后就也这么叫他好了。
“来吧，跟我回家。”叶宛浅浅笑着，伸手去碰地上的少年。
“回你大爷的家！”地上的少年忽然睁开了眼睛，挥出一拳正中叶宛精致的右脸，“原来是你！原来是你害我和陆潋错过这么多年，原来是你害陆潋有了精神创伤！”
秦垢一拳不够，反身又是一勾拳挥向叶宛的左脸！
叶宛直接被打懵了，坐在地上愣愣地看着少年。
秦垢恨不得将他暴揍一顿，然而此刻，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把有些流出来的内脏直接用手揣了回去，沿着陆潋离开的方向追过去。
从秦垢进来后，他与陆潋的意识似乎意外联结起来，他被迫困在少年的自己体内，重新走完少年的那段回忆。
他想起了一切，想起了所有爱恨，想起了被遗忘的誓言。
想起了他的阿潋哥哥。
直到叶宛欺骗陆潋自己被垃圾车运走后，整个精神海世界出视了巨大波动，秦垢也摆脱了桎梏，重新掌握了这具身体的主动权。
这也代表了陆潋的精神海创伤居然是因此而起！
靠！谁跟这诈骗犯回家！他要去追他的阿潋哥哥！告诉他自己没事，不要自责！
腹部依旧是几乎能够将人折磨至死的疼痛，秦垢却跟打了百来针肾上腺素似的，连跑带爬地敢到了焚化厂。
要是现实世界中，路人看到全身是血，兜着肠子乱跑的人，大概会吓厥过去。
不过秦垢没吓着别人，自己却先被吓了一跳。
整个焚化厂都被庞大的灰色精神海所笼罩，所有要被焚化的废品全部都被陆潋的精神海托离地面，定定地浮在了空中。
用精神海操纵整个焚化厂几千几万吨废品，S级禁核拥有者也不兴这么造啊！
透过密密麻麻的悬浮在空中的各种废品的缝隙，秦垢努力找追着陆潋的身影。
快，快一点！
秦垢拖着身体，绕了半个焚化厂，终于在焚化炉前看到了陆潋。
他站在巨大的火炉前一动不动，表情可以说得上是宁静，灰色的眸子像彻底失去焦点一样，望着这些密密麻麻的废品。忽然，似乎是想到什么似的，他轻轻偏头，看向了焚化炉燃烧的火焰。
“阿潋哥哥！”在陆潋做出更不可控的举动之前，秦垢及时喊出声。
陆潋怔了一下，似乎是反应迟钝似的，半响才转过头来。
秦垢废力挥开身侧的废品，一路挤到了陆潋面前，张开双臂要抱他。
陆潋像终于反应过来似的，猛然往后退了一步：“脏。”
秦垢愣了愣，这才发现永远如冰山上最洁净的雪一样的陆潋，此刻居然浑身都是污垢，白大褂几乎要染成了半灰色，甚至连一张冷得如神祗雕像的脸上也全是灰尘与脏污。
这是翻了多久啊！
秦垢完全不顾陆潋的阻拦继续向前，在陆潋又想往后退的一瞬间直接伸手揽住了他。
陆潋定定地看着秦垢。
秦垢抬头，用手指轻轻擦掉了陆潋脸上的一抹污痕：“不脏，阿潋哥哥永远是最干净的。”
陆潋整个人紧绷的身躯似乎稍微放松了一点，但依然没有收回自己的精神海，他动了动，低头看向秦垢因为他而受伤的腹部。
秦垢感到陆潋整个人又僵了一下，四周的精神海也跟着剧烈波动起来。
“没事的，没事的，”秦垢连忙安抚陆潋，“只是小伤，以后都会好的。”
陆潋看着所谓的“小伤”，精神海波动更加剧烈了。
“……”事态紧急，秦垢只能解释，“你听我说，我其实是22岁的秦垢，未来的我很好，伤都已经好了，还又遇见了你，和你成为了恋人，但你的精神海崩溃了，我必须来到你的意识中来救你，所以为了我们的以后，你千万别再乱用精神海了！”
陆潋抬眼看了看秦垢，就当秦垢以为他信了的时候，陆潋忽然抬手，摸了摸秦垢的额头。
秦垢：“……”
眼见以为秦垢已经意识不清的陆潋精神海波动越来越巨烈，秦垢只能想方设法地回忆细节，试图让陆潋相信。
“我真的来自未来！我……乖知道你有个助理叫李，是你的心腹……”
此时还没遇见李的陆潋：“？”
“……”秦垢，“你有个亲戚叫陆星，特别崇拜你！”
还没有成为陆星偶像的未来陆家掌权人：“……”
秦垢大脑高速运转，努力回想少年的自己不知道的部分。
“你腰窝有一颗痣！”秦垢口不择言地说，“每次……的时候摸这里你都特别敏感。”
陆潋愣了愣，似乎在回忆什么时候被小兔崽子看到过……
“不止这些！”秦垢咬了咬牙，凑近了陆潋的耳朵说了些什么。
就看见才刚刚成年的爱人表情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由一开始的惊讶，到后面，冷淡的脸上出现了薄薄的红。
秦垢抱住陆潋，手摸向那颗痣的位置：“现在你该相信了吗？我们会有很多很多的未来，但是你要珍惜自己的精神海……”
“未来……”陆潋看向秦垢，灰色的眼睛眨了眨，忽然，所有漂浮在空中的物体掉落了下来，灰色的精神海消失。
与此同时，空间所有的景色扭动起来，陆潋的身影也变得模糊，他的手仍牵着秦垢的手，只是也在慢慢消散。
陆潋就在最后的时刻静静地看着秦垢，像要把秦垢所有的样子都刻进那双灰眸里。
消散的最后一刻，陆潋灰色的眼睛忽然弯了弯，他轻声说：“未来见，小垢。”
秦垢下意识伸了伸手，却什么也没有摸到。
心底有一瞬空落落的。
说不遗憾是假的，他们本来没必要经年之后再重逢……
但过去的都过去了，时光无法倒流，他要做的就是珍惜当下。
他在意识中阻止了陆潋第一次的精神海失控，修复了陆潋的精神创伤，或许陆潋身上还有许多事情要解决，实验室第二阶段注射造成的精神海问题……但至少，现在他们又重新有了希望。
该回去了，秦垢想。
然而下一秒，整个意识世界又再次震动起来，秦垢愣了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突然，一道白光从秦垢眼前闪过。紧接着，秦垢的意识再一次如同一条小鱼般被巨浪卷进了未知的海域。
……
秦垢再睁眼的时候，看见了宽敞的视野，巨大的联谊厅中，每个人都为着不同的目的觥筹交错，扬起虚假的笑容。
这是十八岁时第一次参加大家族们的商业联谊。
秦垢愣了愣，旁边有一杯酒离他极近，他下意识想要先拿起酒杯，融入众人。
整个人却动作不了。
他突然发现自己的视角有些不对劲，比想象中低了很多。
意识到什么，他猛然抬头，发现自己居然被别在了腰间，成为了一枚联谊徽章，而徽章的主人……
他看见了十八岁的自己的脸。
第68章 丝线
对于商业联谊, 绝大多数人的看法都是小打小闹。
不过这次有点不同的是，令陆家异军突起的掌权人陆潋居然也参加了这次联谊。
外界对他确实有一些传言，比如他手段十分强硬, 不到半年时间就控制了整个陆家, 曾经的掌权人陆允城直接对外告病退隐；
再比如他冷漠无情，对亲兄弟也能直接下手，接近他的间谍被他直接掰断了一只胳膊，丢进了缉押署。
不过也有人说, 他有一副好相貌, 比陆家那个小明星陆星还好看。
无论怎样, 对于其他人来说该巴结的巴结, 该试探的试探，该谄媚的谄媚, 这次商业联谊都是一次不错的机会。
不过秦垢来这里倒并不是为了这些。这两年来他甚至很少回家，基本上都和江灼他们在一起搞研究, 慢慢扩大“野草”的规模。
他远远没到能够展露头角，出风头的时候。这次来商业联谊, 也纯属是被叶宛拉过来的。
不过令人意外的是, 似乎是为了能够促进联谊的进展，这次联谊有一个很趣味的玩法, 每个人进场之前可以随机抽取到一枚联谊徽章。号码相同的两人将匹配在一起，共同跳一支舞。
“挺无聊的玩法, ”十八岁的秦垢抛了抛手上的徽章，“嗯……9号，小宛呢？”
“25号。”叶宛撇撇嘴, “不能和阿垢哥哥在一起了。”
除了要猎艳的纨绔子弟，大部分人并不会将这个小游戏放在心里。他们的人生轨迹早就已经规划好, 只会和门当户对的家族联姻。
当然也有一部分小家族想要搏一搏。
“没什么人会当真的，不去就行了，”秦垢笑了笑，“实在不行的话，我看看能不能够找到那位和我号码相同的人换一换。”
叶宛点了点头，甜甜地笑，忽然想到什么似地说：“你说，那位……也会参与这个活动吗？”
秦垢怔了怔，马上明白叶宛说的是谁：“你说陆潋？他估计没兴趣把时间浪费在这里，说实话，他会来我都很意外。”
陆潋已经来过了，只匆匆走了个过场，即使这样，还是如同一颗石子投入水陆潋中，掀动了整个湖面的波澜。
秦垢刚刚成年，也是第一次来到这种场合，被秦家顺理成章的安排到角落的位置。
隔着攒动的人群，秦垢勉强看清了上位之人。确实和传言一样，看起来极冷，气势却又极强……
嗯……也确实好看。
“看起来确实是能对亲人手足毫不留情下手的人，你觉得他会拘泥于情情爱爱？”
“也是！”叶宛弯了弯眼睛，“阿垢哥哥！我想喝那边的酒！”
秦垢朝叶宛指的方向看过去，无奈地勾了勾唇：“我去帮你倒，不过这回你要少喝点儿……”
“好好好！”叶宛催促道，“你快去！”
秦垢穿过人群，到角落的取餐桌取了香槟，刚准备回去，一晃眼看见了别在棕色西服上的一枚徽章。
上面的号码正是“9”。
秦垢愣了愣，再定睛看去，棕色西装的人影已经不见了。
秦垢马上追了过去。
那人似乎走到了安全通道附近。秦垢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进去。
楼上有脚步声，秦垢连追了两层楼梯，终于在转角的时候看到一个棕色的人影，他一把拉住了那个人。
一位文弱的男人转过头来：“你……你干什么？”
“抱歉，”秦垢感到这个男人似乎格外紧张，尽量放缓了语气，“我是想问问，我朋友能和你换换徽章吗？”
别在秦垢腰间的“徽章”忽然想起来了这段早就被遗忘在记忆深处的记忆。
他恰好看见了一位棕色西装的男人别着和他号码一样的徽章，就想让叶宛和他把徽章换过来，不过……
“刚刚有人抢……呃不，已经有人换走了。”男人使劲把秦垢抓住他衣袖的手掰开，脸色看起来很不好，“要换就找他换去，今天真是不走运，一个两个的……”
秦垢愣了愣，看着那人边抱怨边离开了这里……
有人和他换了？
他刚刚从安全通道进来，那只有可能那个人已经往上走了。
其实并不是什么大事，秦垢没必要去硬追。不过小宛第一次邀请他，应该是很希望能够和他一起……
秦垢三步并两步，追了上去。
舞会的前奏开始了，悠扬而浪漫的音乐回荡在秦垢的耳边。
他看见了楼梯上一道有一道影子站在那里，似乎在等他。
“徽章”看着那道笔直修长的身影，内心忽然浮现某种不祥的预感。
秦垢停下了脚步，他礼貌地开口：“这位先生也听见我在追您了吗？没有恶意，我只是想让我朋友和您换一下徽章。“
那人没说话。
秦垢等了等，大概明白过来，那人似乎不愿意换。他也不能去强迫别人，便客气而疏离地笑了笑：“那不好意思，打扰了。”
悠扬缓慢的旋律中，那人终于开口了：“为什么要换？”
音乐声太大，秦垢听不真切，不过还是隐隐约约听出了是一道有些冷清的音色：“因为我的朋友想和我一起……”
“一起……”那道声音顿了顿，忽然说，“非他不可？”
秦垢感觉这个问题有点莫名其妙，不过既然有求于人，他还是回答了：“习惯吧，我们一直习惯在一起。”
那边又是一阵沉默，一直到乐曲的间奏过去，忽然一只极白的手从上方伸了过来，那只手十分好看，白又修长，却并不显得柔弱，骨节分明，还有恰到好处的青筋。此时微微用了力，两指夹着一枚徽章递了过来。
徽章上面写了“9”。
不知道为什么，秦垢看到这只手先愣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接过徽章：“谢谢，我让我朋友把他的徽章给你……”
“不需要。”那人直戳了当地打断，不知道为什么，秦垢觉得他似乎在生气。
很奇怪的人。明明之前还特意和别人换了徽章，应该对徽章特别在意才对，秦垢都准备好了吃个闭门羹，却又如此简单地拿到了徽章，而这人却说，他不需要换来的徽章。
秦垢还想再说什么，那道身影却直接离开了这里。
算了，他没有兴趣去探究一个不认识的人。
只有他腰间的“徽章”似乎被风吹动，抖了一下。
“徽章”如果现在能变成人形，一定要给曾经的自己一拳。十八岁的秦垢听不出陆潋的声音，但二十二岁的，与恋人耳鬓厮磨的秦垢不可能听不出来。
他居然亲口要走了陆潋的徽章，葬送了与陆潋重逢的机会。
他明明承诺过陆潋要和他一直在一起。却当着他的面说出和叶宛“一直习惯在一起。”
“徽章”叹了一口气，陆潋大概会很不高兴吧。
不过……想到十八岁的自己即将干的事，没有手的“徽章”忍不住在心里扶了扶额头……
秦垢拿过徽章，便快速赶了回去。舞会已经开始了小一会儿，希望小宛不会等急。
秦垢捏着“徽章”赶到舞池时，看到的却是叶宛和别人翩翩起舞的样子。
少年确实生得精致又美丽，在舞池中像一朵起舞的蝴蝶一样，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秦垢站在原地，没有太多表情，抱臂靠在一旁，看完了少年这场演出。
音乐结束，少年轻笑着和他的舞伴聊了两句，挥手告了别。他笑意盈盈地回了头，眼神撞上了秦垢。
叶宛表情一瞬间僵了僵，很快反应了过来，他小跑过来，有些嗔怪地说：“阿垢哥哥！倒杯酒怎么倒没影了？刚刚和我同号码的人找过来，我不好意思拒绝……”
秦垢其实很想说，只要在舞会开始时不按照徽章号码入座，两人之间根本碰不着面……
不过最终他只是笑了笑：“玩得开心就好。”
“阿垢哥哥，你不会生气吧？”叶宛试探地问。
“没有，”秦垢还真没多大生气，本来就是来陪叶宛的，他不害怕就行。何况他们只是竹马而已，他没什么理由去生气，他指指叶宛的身后，“那不是你要喝的香槟吗？去拿吧。”
叶宛笑着点了点头：“我给阿垢哥哥也拿一杯！”
秦垢看着叶宛跑远，转头走到垃圾桶旁边，将两枚徽章丢了进去。
已经没有用了。
秦垢丢了一遍，愣了愣，没丢出去；又丢了一遍，还是没丢出去。
“徽章”一边死命用一端抠着十八岁的秦垢的手，一边用身上的丝带勾住另一枚徽章。
陆潋不知道用什么心情送给你的，你居然丢了！
秦垢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魔幻的场景：“徽章……会动？”
下一秒，这枚“徽章”就抓住秦垢的手，拖着他往一个方向走。
秦垢一脸愣地被带着走，也就没有注意到在这一刻，旁边所有的场景和人物都静止了下来，有灰色的气流像海浪一样震荡起来。
“徽章”知道，这是陆潋的精神海失控的征兆。
为什么会突然失控？
他寻着精神海的方向一路越过所有人，爬上楼梯，最后冲向了三层最里侧的一个房间。
在十八岁的秦垢一脸懵地被带着推开门的一瞬间，“徽章”的意识与之融合成一体。
二十二岁的秦垢握着门把手，看向了房间里面。
陆潋正坐着里面，他面前是一个黑白的屏幕，似乎正在播放着什么，阴暗的光影反射到陆潋脸上，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在秦垢推门的一刻，陆潋似乎也有些讶异地转了过来。
秦垢也因此看清了被陆潋遮住的屏幕。
里面居然是一段监控，监控中十八岁的秦垢正笑望着叶宛离开，转头把徽章丢进垃圾桶。
弃若敝屣。
这段画面像卡带了一样，被重复播放者。连带着光影的变化也反复照射在陆潋脸上。
陆潋身旁的精神海诡异地扭动着。
陆潋第二次严重的精神海失控居然也是因为……秦垢。
说不出什么心情，秦垢的心像被陈年的酸涩填满了一样，他突然没有勇气再往前踏步。
陆潋似乎有些怔神地看着秦垢，不明白监控中正在等待竹马少年回来的男人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秦垢也很快反应过来，他再也没有丝毫犹豫，跑到了陆潋的面前：“陆……陆潋。”
陆潋看了眼他，又若有所思地看回了屏幕。
秦垢直接伸手去关监控。
一只修长的手抓住了他的手，冷白覆在深一度的颜色上。
秦垢愣了愣，看向陆潋。
陆潋也看向他。
似乎陷入了诡异的拉锯战。
对视了好半晌，秦垢忽然笑了，他伸出另一只手，把手中的东西递给陆潋。
陆潋低头看过去。
是两枚号码为“9”的徽章。
“缺席了好多年，”秦垢轻轻地说，“不知道现在补上还来不来得及。”
陆潋定定地望着秦垢。
秦垢把徽章放到那只修长冷白的手上，向他的爱人做出一个邀舞的手势，绅士地问：“不知道这位陆潋先生，愿意和我跳一支舞吗？”
陆潋的灰色眼睛倒映着秦垢的身影，像盛进去了巨大的漩涡一样，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陆潋把手放到了秦垢的手上。
他忽然笑了笑，说：“小垢，成年快乐。”
秦垢愣了愣，一瞬间心中五味陈杂，原来陆潋费尽周折拿到9号徽章，只是为了庆祝自己的成年。
突然，所有的景象再次坍塌，这次的速度远比上次快，秦垢甚至来不及反应，陆潋就开始消散。
他忽然有些不舍：“阿潋哥哥。”
陆潋笑了笑，最后用小指勾了勾秦垢的手，便彻底随风散去。
眼前闪现了巨大的白光，就当秦垢以为又要前往下一个意识碎片时，突然，他听到了狂风嚎哮的声音。
他重新睁开了眼。
满目勾壑，一片广袤的大地上，寸草不生，土地龟裂开来，绵绵千里的是阴沉的黑，让人感到压抑地透不过气来。
秦垢愣了愣，这里是……
他下意识地转头，不转头不要紧，一转头他下了一跳，背后居然是巨大的裂谷。一点石子掉下去，彻底沉入黑暗之中，连一点回响都听不到。
“这里是我精神海本来的模样。”有冷泉一样的声音夹杂在狂风中被递过来。
秦垢费力地抬头，在裂谷的另一头看到熟悉的人影。
“这里很危险，你不应该来。”陆潋继续说。
“不来，看着你死吗？”秦垢努力睁大眼睛，想要看清楚前方的身影。
陆潋没有回答他这句话，而是轻轻偏了偏头：“你已经恢复了所有记忆，那现在，你后悔了吗？”
后悔什么？
陆潋平静地说：“你说过，永远不会原谅夺走你禁核的人。”
什么时候说过？秦垢大脑高速运转，终于想起来在实验室两人精神海对决时，他似乎为了劝陆潋不要放弃，赌气说过这句话。
陆潋居然当真了这么久？
陆潋看秦垢半天没有反应，唇角勾了勾：“离开吧，你已经帮了我，再待下去太危险了。”
陆潋说完便转身准备离开。
危险危险危险……永远是这样。秦垢看着陆潋的背影，突然忍不住大喊：“陆潋！如果你敢就这么走了，我才会永远不原谅你！”
陆潋脚步顿了顿。
“如果你敢死，我就陪你一起死。”秦垢继续说，他似乎看起来情绪平静了很多，可说出来的话却十分疯狂，“到时候让阿七给我们两个挑个好日子，我抱着你一起火化……”
陆潋有些无措地转过身来。
“你总是这样，一直把自己放在可以轻易牺牲的位置，总觉得我会不原谅你。”
“但你有没有想过，你对我来说一样重要？我也愿意为了你涉险，愿意和你共同赴死。”
“你要是真为了我好，就赶紧给我醒过来！以后每一天，我都要黏着你，还有那些没试完的很多姿势，你必须陪我做完！”
“所以，不准走！”秦垢放缓了语气，伸出了手，“别责怪自己，我会心疼。过来吧，阿潋哥哥。”
陆潋站在原地，好一会儿，他捂住了头：“秦……秦垢。”
狂风更加剧烈地卷起甚至对冲，就像有什么再互相对抗一样。
秦垢几乎要被刮走，却也没肯放下伸出的手。
地下的土地突然剧烈地动了起来。秦垢惊异地发现，裂谷居然在重新合并。
陆潋仍然痛苦地捂着头。
他知道陆潋在挣扎，便死死地站在原地不动，想告诉陆潋，至少自己在陪着他。
裂痕越来越小，越来越小，秦垢看见陆潋距离自己越来越近。
“阿潋哥哥！”在秦垢几乎马上就要触到陆潋的时候，狂风几乎像是千斤重的石头打在秦垢身上，他的脚步滑了滑，马上就要被掀飞出去。
陆潋忽然伸手，握住了秦垢的手。
在这一瞬间，眼前画面轮转，秦垢脑海中涌入许多陆潋的意识碎片。
十八岁站在焚化厂绝望的陆潋。
二十岁沉默地反复看着监控录像的陆潋。
二十三岁，看着秦垢和叶宛亲密地互动的陆潋。
二十五岁，戈尔戈纳岛雨夜下的陆潋。
在这次计划之前，李多次劝过陆潋：“先生，我觉得这个计划太冒险了，派人去就行了……”
“我亲自去。”陆潋不容置喙地说。
没必要先生亲自去啊。李不解地想，明明有更稳妥的方法。但陆潋就是执意要去，就好像除了“禁果”药剂以外，那座小岛上还有他非去不可的什么理由一样。
李叹了口气，算了，先生难得这么坚持。
按计划，陆潋会操纵逃生舱迫降。这个距离十分危险，一不小心就会沉入海中，这也是之后许多人认为陆潋已经葬身的原因。
陆潋有一定的把握利用精神海来控制逃生舱成功降落，但那天的雨太大了，几乎形成了一个雨幕，大大提高了操纵难度。
最终陆潋花费了远比他计划中多得多需要耗费的精力。
之后，他假意喝下卡百利手下递过来的红色药剂，以此找到卡百利，夺取“禁果”。
直到有人将枪口抵在了他的发间，男人用有些玩味的口吻说：“不好意思，才想起来打开保险栓。”
心跳在这一刻彻底失序，不久前才打过稳定剂的精神海疯狂紊乱起来。
陆潋的思绪成了一团乱麻，精神海在他的脑中像混乱的狂风一样。
他用仅有的一丝意识想：“秦垢……被我伤的地方……好了吗？会不会留下后遗症？”
想到这里，陆潋下意识伸出了手。
被剪断的丝线重新纠缠起来。
第69章 监测
阳光透过树荫, 打在了英俊而有些锋利的眉眼中，而这种锋利又因为主人的沉睡被打散了，像深邃而俊朗的石刻雕像。
有一点微光染到了长长的眉睫上, 看起来像是一幅优美的油画。
忽然, 微光被长长的眼睫带动着轻轻晃了晃，秦垢抬手捂了捂眼睛。
今天的阳光有点刺眼。
“在地底下的实验工厂可没有阳光，”白羨之收回了手电筒，看了看旁边屏幕上显示的身体参数, “总算醒了, 感觉怎么样？”
突然出现的声音让秦垢猛地睁开眼睛, 刚一动作, 身体上连着的电极贴片便被带动着绷紧。
秦垢愣了愣，低头看了看身体上的贴片, 又环顾了一圈实验室，突然问：“陆潋呢？”
“还以为你给自己弄失忆了, ”白羡之扶了扶眼镜，似乎有些不满意他的关注点, “你的意识差点就被彻底吞没了, 还有空关心别人。”
“现在没事不是吗？”秦垢已经彻底清醒过来，他快速扯掉了自己身上的一大堆贴片, 离开实验椅，“陆潋怎么样了？”
“……”跟着了魔似的, 白羡之无奈的叹了口气，“不知道，在李那边, 我当然只负责看着老大……”
话音未落，秦垢已经匆匆跑出去, 留白羡之一个人在原地耸了耸肩。
算了，谁叫他跟了个恋爱脑老大呢。
秦垢很快找到陆潋的房间，李此时此刻正守在门口：“陆潋怎么样？”
李对这位造成先生精神海彻底失控的纨绔少爷没什么好感，但他又确实冒着危险进入了精神海救了先生。他只能够克制住心中的不满，尽量客气地说：“秦小少爷，先生正在休息……”
秦垢直接去推门。
“秦垢！”李想要阻止，却被秦垢另一只手直接推开，撞到柱子上，差点摔了个踉跄。
现在李知道秦垢之前是在让着他了。
秦垢头也不回地冲了进去。
房间里面有仪器滴滴嗒嗒的声音，秦垢突然奇怪地沉默下来，他放弃了脚步，慢慢走向背对着他的实验椅。
“陆……”秦垢刚要开口，却发现实验椅上居然空空如也。
他的心慌了一下。
“秦垢？”熟悉的，像冷泉一样好听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
秦垢怔了一下，才慢慢扭头，就看见陆潋好整以暇地站在他身后。
陆潋仍然戴着那个止咬器，手上戴着一个监测手环，正一下一下闪着红光。他看着秦垢愣在原地的样子，唇角勾了勾：“怎么？进了我的精神海一趟，把你弄傻了？”
秦垢的心重新剧烈跳动起来，他突然飞奔过去，直接扑向陆潋。
因为这突然的一扑，一个高大成年男子的重量直接压到陆潋身上，他没站稳，两个人就这么倒在了地上。
秦垢压在陆潋身上，紧紧地抱着他，是一个完全禁锢的姿势。
李冲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他瞪大眼睛，愤怒地指向秦垢：“你想对先生干什么？趁虚而入的家伙……”
“出去。”被压在下面的先生直接下令。
李愣了愣，似乎有些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他定定地看着秦垢把手伸进了先生的衬衣里。
“还要我再说第二遍吗？”陆潋放任着秦垢动作，声音却冷得像冰原一样。
“……好……”李像灵魂出窍了一样，僵硬地转身，离开，带好了门。
陆潋重新看向秦垢。他毛茸茸的头发蹭到陆潋脖子上，带了点痒意，陆潋忍不住仰头，有些无奈地说：“一直摸那道疤干什么？”
秦垢的手指抚着陆潋胸口那道浅浅的痕迹，沿着细长的凸起反复摩挲：“这里……是我伤的。”
陆潋下意识地感觉那片皮肤有些热了起来：“不用在意，很平常的小伤。”
这是实话，在陆潋的一生中，受过太多次比这严重的伤。
“这么不珍惜自己，”秦垢听到这句话忍不住皱了皱眉，“你还想受多大的伤？”
似乎听出了秦垢有些不高兴，陆潋放缓的语气解释：“我并不乐于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只是从前有些人不服气我，现在不会了。”
不服气的人都没有机会再见到陆潋了。
“我会保护你。”秦垢抬起头来，像夏夜星空般的眼睛看着陆潋，似乎想到什么似的，他的眼睛眨了一下，“那你……为什么身上只有这一道疤？”
陆潋也看了他一会儿，然后难得有些不自然地偏过头去。
秦垢却已经明白了什么，他看着戴着止咬器的陆潋，像高贵而永不俯首的雪豹一样，此刻却被压倒在地上，灰发因此变得有些凌乱，隔着黑色的钢铁制器，秦垢似乎看到了一层。薄红从冷白的皮肤上透了出来。
“你是不是故意留着这道疤？”秦垢用手扶了扶止咬器，想让陆潋把头转回来，“阿潋哥哥，你这么在乎我啊？”
陆潋轻轻眨了眨眼睛。
秦垢声音里带着笑意，继续问：“你抢走叶宛，真的只是计划中刚好需要一个情人吗？还是因为……嫉妒他和我在一起？”
陆潋依旧沉默，不愿意将眼神偏过来。
秦垢继续回想了一会儿自己看到的记忆碎片：“还有……你来戈尔戈纳岛，真的不是为了来见我？”
陆潋终于转过头来。正当秦垢还想欣赏一下他害羞的样子时，陆潋却神色平淡地回视：“确实是来看看你的伤。”
秦垢愣了一下，就听见陆潋继续陈述：“不过确实没想到你会误会，然后强行把我……”
“……”秦垢想捂住陆潋的唇，手却碰到了坚硬的止咬器，他的耳朵涨得通红，“别说了，别说了！”
陆潋止了话音，有些揶揄地看着秦垢。
秦垢把头埋进陆潋肩侧，好半点脸上的温度才退了下去。
他又蹭蹭陆潋的脸：“所以，阿潋哥哥，是早就喜欢我了吗？”
陆潋大概也说不出一个确切的，喜欢上秦垢的时间点，只是像经年酿成的酒，直到有一天，再也掩不住想要藏起来的香味。他看了秦垢好一会儿，揉了一把他毛茸茸的头发：“是你说过，要一直和我在一起。”
“嗯，会一直和阿潋哥哥在一起。”
黏糊好一会儿，秦垢才想着正事，他摸摸陆潋的胸口，又摸摸陆潋的头：“你的精神海好了没有？为什么还是要戴着止咬器？”
“重新建立了一部分联结，我暂时可以控制住精神海，之后如果不过度使用，联结不会断。”陆潋解释，“止咬器和监测手环是为了防止意外，暂时先观察一会儿。”
“一部分……”秦垢碰碰陆潋脸上冰冷的黑色钢铁，“什么时候完全恢复就好了。”
“我会想办法，”陆潋捉住秦垢的手，转了话锋，“秦垢，我发现你很喜欢碰止咬器。”
秦垢愣了愣。
“之前也是，”陆潋偏头凑近秦垢耳边，“你是不是很喜欢看我戴这个？”
秦垢心底隐秘的欲望被点破，他有些欲盖弥彰地转移话题，“这个戴上是不是很勒……”
“不勒，”陆潋挑起眼皮，看了秦垢一眼继续引诱，“你是不是第一次看我戴着止咬器时，就想对我做点什么？”
秦垢抓住陆潋的手微微用力。
“现在，不想试试吗？”
……
陆潋放任秦垢反扣住自己，将自己按在了地上。
他半跪在地上，神情冷静中带点漠然，却又被脸上黑色钢铁制成的止咬器打碎了这种清冷，从而带了些禁欲感。
秦垢一手扣住陆潋，一手按住陆潋的后颈，像驯服了一头高傲的野兽一样，突然，他猛地扯住白色的，一丝不苟的领口，施加向外的拉力，“嗞啦”一声，陆潋的衬衣彻底报废。
衬衣纽扣噼里啪啦地掉在地上。
秦垢握住陆潋的脖颈，修长有力的手似乎可以随时扼断他的气管，但他却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抚着，轻轻咬着陆潋的耳朵：“这里没有……东西怎么办？”
陆潋被秦垢彻底禁锢住，只能朝后睨了一眼：“没有，你不也做过了吗？”
这一眼又冷又傲，却又被黑色的止咬器篡改成了更奇怪的味道，让秦垢的心跳彻底失控。
……
陆潋的眼睛又忽然因为剧烈的刺激失焦一瞬。
……
白羡之把实验参数全部下载下来，交待旁边的李：“把这三个时间点的脑电波波动都记录一下。”
李接过资料，有些皮笑肉不笑地说：“虽然确实感谢白医生帮了我们的忙，但先生之所以失控，也是因为你们老大呢。”
白羡之看了李一眼：“被陆潋赶出来了？火气这么大。”
李被戳中了痛点，他忍不住道：“先生才刚刚好一点，要是秦垢敢对他做什么，我一定饶不了他！”
“你想多了，”白羡之说，“老大应该比任何人都关心陆潋，怎么可能……”
屏幕上的指数突然开始标红，白羡之卡了壳。
是陆潋的手环监测信息显示了异常。
“心率增加，呼吸频率增加。”
“氧气消耗量增加，运动加剧。”
李瞪大了眼睛：“他居然真的敢对先生动手！”
李一股子怒火涌向心中，转头就要去支援先生。
白羡之一把抓住他的手臂，他的脸色也有些无奈：“别去了，小心自己先给你先生打死。”
李转头就要挣脱他。
白羡之指了指屏幕上的其他参数：“看不到吗？”
“皮肤温度升高，激素水平增高。”
“内啡呔升高，多巴胺升高。”
显然，除了打架，还有一种更明显的可能。
李呆在了原地。
第70章 赔偿
陆潋坐在监测椅上, 身上穿着秦垢的衣服，有些无奈地看了眼赤着上半身的秦垢：“看来要吩咐李给我多添置几件衬衫了，不然不够你撕的。”
秦垢餍足地眯了眯眼睛, 把头搭在陆潋肩上：“那每个月添三十件。”
“账单会按时寄给你, ”陆潋瞥了秦垢一眼，“忘了说，我的衬衫并不便宜。”
秦垢：“……”
陆潋突然微微皱了皱眉，轻轻动了一下, 面无表情地说：“裤子也一起报销吧, 你的东西流出来了。”
秦垢的脸腾地一下红了：“下次一定不弄进去……”
“不弄了？”陆潋挑了挑眉, 从座位上转过身来, 单手握住秦垢的后颈，让秦垢被迫弯腰凑近自己, “你刚刚不是很不听我的话吗？”
别看秦垢平时看着跟大型犬一样，一到那时候就变了副模样, 又狠又凶，变着法地弄陆潋。刚刚跪了一会儿后又硬逼着陆潋坐在监测椅上, 再把腿分别放在把手上。陆潋不太适应自己这幅模样撑起来想走, 被秦垢霸道地按住……
秦垢自知理亏，他握住陆潋放在自己后颈的手, 再带过来，英俊而桀骜的侧脸轻轻蹭着冷白色的手：“是你说过, 什么姿势都可以……”
陆潋没什么表情地看着秦垢，他是说过，但那时候他以为秦垢最多就敢用那么两个普通的……
秦垢又偏头蹭蹭陆潋。
长进了……陆潋看着秦垢那副模样, 有些无奈地说：“好吧，我说过。你想怎么样都可以。”
只要不把他弄晕过去, 第二天整个“乌拉落斯”巴巴地等不到来工作的最高掌权人就行。
秦垢弯了弯眼睛，看了看旁边因为被秦垢嫌弃妨碍接吻，而摘了下来的止咬器：“这个还要不要戴回去？”
“不用了，”陆潋把手上的监测手环也摘了下来，“这个你刚刚也应该摘下来。”
秦垢凑过去看了看，他对于陆潋实验工厂的东西其实并不太了解。
“他会将监测同步到中心的大屏上。”
“这不是挺好的吗？”秦垢笑着接了一句，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眼睛微微睁大了，“同步些……什么？”
“全部，”陆潋倒是很淡定，“你放心，李不会说出去的。”
秦垢：这不是说不说出去的问题吧……
因为白，陆潋身上被弄出来的痕迹十分明显，秦垢就先把自己的衣服给陆潋套上去了，自己赤着上半身，肌肉线条分明又硬朗，人鱼线沿着腰窝埋入布料的缝隙。
陆潋看了他一眼，走到了门口，打开了门，似乎有人已经在那里站了很久，陆潋交待了几句，过了一会儿，拿了一个袋子进来：“我的衣服，你先穿吧。”
对于交换衣物十分满意的秦垢笑着接过了袋子。
……
李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了，他心底大概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不敢进去打扰，却又怕万一陆潋真的遇到危险……
直到陆潋打了门，好整以暇地对李说：“拿一套衣服过来。”
最后一丝幻想也破灭了。李的大脑在一瞬间停滞了运转，完全凭多年的机械习惯应了下来，呆呆地转身去拿衣服。
先生居然真的跟那个纨绔少爷在一起了……
大脑慢慢重新恢复了思考。
一切蛛丝马迹终于联系在一起，先生当初看的原来不是阿七，而是秦垢……
等等！那几年前先生看的难道也不是叶家小少爷？而是……
可先生明明之后包的是叶宛……
如果真喜欢秦垢，一个没权没势的私生子，先生要搞到手还不容易吗？
李一路想这些有的没的，拿到了衣物递给陆潋，看着陆潋转身进去，带好了门，终于一个激灵！
管他有的没的，先生喜欢，并且搞到手了就行了！以后腻了他再替先生处理好……看秦垢那个纨绔少爷样，还不是被先生弄得下不来床，还要先生照顾……
“数据录好了吗？”白羡之路过这里，瞧了李一眼，“在这里站了多久了？不累吗？”
李懒得搭理他。
这说明先生……时间久！懂吗！懂吗！先生可把你家老大……
门把手动了，李止住了思考，和白羡之一起向门口望去。
秦垢和陆潋一前一后出来，不得不说，两个人看起来都非常养眼，即使是都换了风格，却又莫名的有一种不同的帅气，让人移不开眼睛。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得上是天造地设。
李赶紧摇了摇头，把这种奇怪的思想从脑海中撇了出去，他关心地看向陆潋：“先生，您感觉怎么样？身体还有没有什么异常？”
“暂时不用担心。”
李忍不住看了秦垢一眼：“先生精神海才刚刚稳定下来，就急着做……那些，身体万一出了问题怎么办？”
秦垢刚想开口，没想到白羡之居然也说话了：“确实，实验室里应该没有措施，你之前提过的，小心发烧。”
李瞥了白羡之一眼，秦垢那点发烧能和先生的精神还有问题比吗？不过……这么说来，也总算是让秦垢吃了点亏……
秦垢这次倒也是点了点头：“我还是……”
“秦小少爷，”李皮笑肉不笑地说，“我这里有退烧药，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带给你。”
所有人都听出了李话里带着点阴阳，秦垢懒得管他，揽过陆潋，想先带他去清理。
没想到陆潋倒是脚步顿了一下，撩起眼皮看了李一眼：“你觉得我会发烧？”
李愣了愣，表情跟被雷劈了一样：“……”
陆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
在浴室的时间远比想象地久，秦垢边帮陆潋清理着边和他咬耳朵：“你刚刚是在维护我吗？”
“嗯，”陆潋偏过头，碰了碰秦垢的唇，“开心吗？”
“开心，”秦垢心都要化了，舔了舔陆潋的唇瓣，“但是，……会不会有损你在助手心中的威严？”
“如果……嗯……要靠这种东西维持信服力，那我也不用……嗯……不用干了，”陆潋有点受不了秦垢逐渐奇怪的清理了，“李和白羡之……还在……等我们……”
“这种时候不许想别人。”秦垢心里被撩起了火，他彻底放弃了本来就不太正经的清理，把陆潋按在浴室的全身镜前，逼着他看着镜中的景象承受。
……
等又清理了一遍后，陆潋是真的有点站不稳了，但坐也不太好坐，他只能无奈地半靠着墙。
四人在实验室里一起看着白羡之分析出来的数据。
李魂才回来了一会儿，此时此刻也没发现陆潋姿势的异常，努力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中：“深潜的效果确实不错，先生的精神海已经重新建立了联结，但这种联结远远比正常人的联结要浅得多。”
秦垢若有所思：“能再多深潜几次吗？”
“不建议，”白羡之继续说，“深潜就相当于将一滴墨水滴入了清水之中，会对原本的精神好造成很大的影响。之前陆潋的精神海彻底崩溃，联结消失，反而降低了这种影响。现在既然重新建立了联结，就没必要重新铤而走险。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不去过度使用精神海，让联结重新断开。我们趁机再想想增强联结的方法。”
“嗯……说起来，”秦垢忽然想到了什么，“陆潋不是从戈尔戈纳岛拿了一支“禁果”吗？既然它本身的作用是断开联结，那我们或许可以把它拿出来研究，或许能够找到办法……”
“不行，”陆潋斩直接打断他，“这支‘禁果’药剂我留着有用。”
秦垢难得被陆潋以这种强硬的口吻拒绝，他怔了怔，有些不解地看向陆潋。
“……先生，恕我直言，”李这次居然开口帮了秦垢，“之前您说去戈尔戈纳岛，是为了用‘禁果’药剂抑制住失控，结果到手了之后您却直接将他藏起来，也不让我们拿一点样本研究……”
陆潋：“你最近似乎很喜欢说多余的话。”
李闭了嘴。
白羡之看了看陆潋，果然……这才是陆潋独断专横的那一面，差点被老大的描述忽悠过去了，他若有所思地说：“确实，配合老大的描述，如果我的猜测没有错的话，在濒临失控之前，只要继续使用这只母剂就可以安全切断精神海与禁核的联系，之后就会彻底失去禁核能力，但至少可以保住性命。”
秦垢皱眉看向陆潋，也就是说陆潋宁愿因为精神海失控而死，也不愿意使用这支药剂。
为什么？
陆潋也意识到了秦垢的视线，他顿了顿，只说：“我还有要做的事，暂时不能失去禁核能力。”
也说不通，如果没打算自己使用的话，那还特意去抢那只母剂干什么？
“如果我的消息没有错的话，这只母剂应该是最后一支了。”白羡之忽然说。
秦垢愣了愣，最后一支“禁果”药剂，他脑海中回想着当初那段记忆，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去又找不出思绪。
房间内陷入的诡异的沉默。
好半晌，秦垢叹了口气，看向陆潋：“阿潋哥哥，我说过，不要再牺牲自己，有什么事情我们一起面对。”
其余两人都因为秦垢这一声称呼愣了愣，只有陆潋也抬头，静静地看向秦垢。
秦垢便也回看着陆潋，像是一种无声的陪伴与鼓励。
鼓励他的爱人敞开心扉，踏出这一步。
好半晌，陆潋似乎终于被秦垢的眼神打败了，冰冷的表情化开，他有些无奈地笑了：
“秦垢，那支“禁果”，是我要留给你用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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