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六章


    “这是……你买的?”


    温塔盯着面前这束花束看了许久, 这才与萧厉问道。


    她的眼眸明显不再似先前那般,充满了鄙夷,但是惊喜之余, 却还怀有一丝丝的不确信。


    似乎是不确信, 这是萧厉会选出来的花。


    “……”


    萧厉对着她的问题沉默了下,旋即骄傲地自己手里的花束举得更高了一些。


    他就像是个好不容易考了一次满分的小学生,忍不住要将自己的答卷亲自送到家长的最跟前。


    “这是我自己包的!”


    只听他一字一顿地强调道。


    温塔看着他, 莫名地笑了下。


    眼中的不确信总算是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 是垂眸对着面前的鲜花, 毫不掩饰的欣赏。


    她接过萧厉递到自己面前的花束, 低头轻嗅了下。


    昨晚萧厉来接她时, 车上好像也有这股淡淡的香气,温塔想起。


    再看着这花已经有些地方不太新鲜的样子, 她大概也就知道了, 这束花应该是萧厉昨晚来给她接机的时候准备的, 只是他没想到,昨晚她一下飞机, 就会在车上直接对他发起难来,所以他这束花,也就没能送出去。


    温塔抱着花, 不禁又瞟了两眼萧厉。


    当然,她不会认为,萧厉会真为了自己, 特地去学一门插花的手艺, 萧厉说的自己亲手包的花束,在温塔看来, 估计就是个终于找了个高明一点的师傅,手把手教了他一回。


    不过有这一回,也是很难得了。


    总算不再是叫人头疼的惊喜,温塔这般想到。


    萧厉送了这么多回的花,还是第一回在温塔的眼睛里看见这么明显的惊喜和赞许,他逐渐有些喜出望外,抱起温塔便将她放在了洗脸池的台面上。


    “宝贝,喜欢吗?”


    他这就有点明知故问了。


    温塔好笑地看着这个人,觉得他也是有够无聊的。


    她垂眸又扫了眼怀里的花束,明明心底里对萧厉能送出这样的花已经满意到不行,但嘴上还是说道:“这回……还行吧,勉勉强强。”


    还行吧,勉勉强强。


    萧厉能从温塔的嘴里听到这几个字,就知道,这已经是她对自己最大的表扬。


    他终于再也藏不住心底里的窃喜,抱紧温塔的腰肢,又措不及防在她的唇瓣上咬了一口。


    “萧厉你是属狗的吗?”


    温塔瞬间色变,忍不住嫌弃地骂他道。


    “这是我特地学了好几天的!”


    萧厉牛头不对马嘴地与温塔说道。


    “你学的?”


    温塔听罢,果然眼眸中又流露出意外的神色。


    这竟然还真是他自己花了心思去学的?


    “是啊,在谢明裳那个农场里学了好几天,他都嫌我把他的花圃糟蹋光了,但是你看,效果是不是还不错?”


    “……”


    原来他那天去农场是为了这件事情。


    温塔深深地看着萧厉,看着他小麦色的皮肤,还有露着牙齿一副“我就是真不错”的骄傲神情,心底里忽然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逐渐占据了高地。


    其实你也没有必要为我做到这样,她在心底里默默地想,萧厉又不欠她的,他们结婚,本来就是利益结合,彼此之间,只需要各取所需就好了。


    鲜花不是必需品。


    就像她对他并没有的爱情也是一样。


    但是萧厉显然并不这么想。


    “宝贝,你对我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以后也别忍着,全都说出来,能改的我全都改,好不好?”


    这是萧厉昨晚想了一晚上的话。


    但是温塔听完又笑了。


    能改的你全都改?


    那你需要改的地方简直多了去了。


    她暗自咋舌,显然,并没有打算将萧厉的话放在心上。


    然而,萧厉是真的在说真的。


    他想,他是从一开始就打定主意要和温塔过一辈子的,那老夫老妻的,要相处那么多年,当然是要有什么毛病都及时说出来才好。


    他可以一点一点地改进,他们可以一点一点地磨合。


    就像一开始的尺寸问题一样。


    “萧厉……”


    洗手台上的位置有点冰凉,温塔欣赏够了怀里的花,就想推开他下去。


    但当她刚刚摸到萧厉毛茸茸的脑袋的时候,突然,他顶着那颗脑袋,便不管不顾地蹲了下去。


    “……萧厉?!”


    意识到他要做什么之后,温塔立马惊呼了一声。


    萧厉充耳不闻。温塔出差了这么些天,他本来昨天就该吃到大餐的,能忍到现在,他觉得自己已经很不容易了。


    他这动作实在是太突然,温塔一点儿心理准备也没有,下意识的动作便只能是踢他,想要把他踢的远一点,再远一点。


    然而萧厉扣住了她的脚踝,直接褪下了她的拖鞋,从她光裸的脚背开始吻起。


    温塔只觉自己头皮一阵发麻。


    要是换从前,她一定会试图多做一点反抗,然后再对萧厉屈就的,但今天,她的怀里抱着一束花,温塔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竟然就觉得自己是腾不开手,所以只能任由着他从一开始就胡作非为。


    鲜花逐渐在她的怀里乱颤。


    温塔抱着那束花,一点一点地看着它在自己的怀里凋零。


    白色的绣球花、蓝色的郁金香……纵然再美丽,在这个时候都只沦为了欲望的点缀。


    花朵逐渐从温塔的怀中脱落,花瓣一片一片散在萧厉的脚边,像是为他们圈出了一片神圣的区域。


    在这片区域里,有人是从神坛上被拉扯下来的高洁圣女,而有人是为所欲为的国王。


    ……


    温塔再清醒的时候,萧厉已经离家去上班了。


    这天是周六,美术馆不开门,但是萧厉还是需要去公司加班,开会。


    这是经常有的操作,温塔见怪不怪。


    如果他每一个周末都无所事事,只会赖在家里,那温塔才会怀疑,他到底凭什么年纪轻轻,就能有现在的身家。


    萧厉的公司主要是做互联网科技应用的,主打的是智能家电品牌。


    不过他自己原来是个写代码的。


    他们公司的第一桶金来源,就是萧厉在大学的时候,给人写代码。


    那时候的码农还没有像现在这样遍地都是,他当时第一笔钱就赚了小几十万。


    后来这几十万越做越大,就成了现在的规模。


    温塔其实对智能家电这种东西,了解不是特别深,在认识萧厉以前,虽然她的身边也有很多这种东西,但她从来没有想过去了解它们的生产和构造。


    顶多会对它们的外形设计感兴趣。


    而和萧厉结婚之后,温塔才知道,现在他们家小到扫地机器人,大到会自动坐电梯送东西上楼的机器人,全都是萧厉亲手带头研发的。


    在专业动手这块,她还是相当佩服这个男人的。


    每次他们公司有什么新产品研究,萧厉也总是习惯先带回家来试试。


    温塔躺在床上休息了好一会儿,然后才慢吞吞地打开了手机,约冯荻荻下午出门逛街。


    今天是周六,也是九月十四号,明天就是她和萧厉去傅怀山的私人馆藏做客的日子,她只是闭眼想了想萧厉衣柜里的那些衣服,就觉得明天会是一场灾难。


    是的,没错,萧厉的衣服品味,也是温塔一直以来都觉得一言难尽的地方。


    在没有结婚之前,他们的每一次约会,萧厉至少都是衣冠楚楚,看起来还有模有样的,但是直到结婚之后,温塔才发现,萧厉的衣柜里,根本没有多少能看的衣服,唯一有点品味的几套套装,他几乎在出去和她约会的时候,全都穿过了。


    为此温塔也合理怀疑,萧厉就是为了见她,这才特地买的这些套装。


    他平时衣柜里最多的衣服,就是一模一样的白色短袖和衬衫,还有清一色的黑色西装外套。


    哦,还有两件实在不堪入目的蓝白色格子衫,在温塔第一眼见到的时候,就直接把它们给扔掉了。


    所以她得约冯荻荻出门逛街,一起给萧厉挑点衣服。


    冯荻荻对于逛街这种事情,自然是无比热衷的,知道温塔这回是要给萧厉买衣服的时候,她惊讶地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真有你的,开窍了?和好了?”


    两人约在市区年轻人最多的商场里碰头,一见上面,冯荻荻就八卦道。


    “嗯……”


    不知道是不是早上那束花的缘故,温塔觉得,自己明明现在也不是很待见萧厉,但就是莫名心情还不错。


    冯荻荻也算是看出来了,夫妻之间,床头吵架床尾和,这话真是一点儿也没错,就算是温塔也不能例外。


    “那你今天打算给萧总挑点什么样的衣服?”她问道。


    “先看看吧,他衣柜里的东西实在都太丑了,明天去别人家做客,怎么也得穿的像样点吧?”


    “很丑吗?我瞧着还行啊。”


    冯荻荻打趣道。


    温塔扯了扯嘴角:“亲爱的,你能看着我的眼睛,再真诚地说一遍这句话吗?”


    冯荻荻终于不给面子地哈哈大笑起来。


    “好吧,萧总平时好像除了黑色西装和白衬衫,就没别的衣服了哈。”她诚实道。


    “还有一堆的老头polo衫。”温塔无奈地耸了耸肩膀。


    冯荻荻本来就已经笑得难受,一听到温塔这些话,立时又捂着肚子,笑到直不起腰来。


    两个人先从最常去的一家店逛起。


    虽然温塔平时几乎没有买过什么男装,有也是送外公的,但这并不影响她对当下流行的男装关注从来不少。


    服装设计,从来也是美学的一部分。


    两个人都是店里的vip老主顾了,一进门,便有专门的经理迎了上来。


    得知她们这回是来看男装之后,经理便热情地把店里最富有设计感的一批衣服推了出来。


    毕竟温塔是重点的vip顾客,经理也知道,这位大小姐看衣服,不看价格,从来只看样式设计和面料。


    设计越独特越好,风格越多变越好。


    但是这回温塔对着面前几件花里胡哨的流苏西装和铆钉裤看了看,直接摇了摇头:“不要这几件,要一些日常松弛一点,但又适合上班通勤的。”


    “啊?”


    这位大小姐居然转了性了?


    不过经理立即反应过来,马上又喊人推出了几件适合上班通勤的西服套装。


    温塔看了几件,随手拎出一件比划了下,便问有没有尺寸更大的。


    “您具体是需要什么尺寸的呢?”经理礼貌问道。


    温塔想了下。


    出于对于自己职业的尊重,如果和萧厉近距离接触了这么久,还不知道他的具体尺寸,那就有点不礼貌了。


    “110,74,97.”


    她准确地报出了萧厉的三围。


    冯荻荻在一旁惊讶地问道:“萧总腰这么细?”


    “是啊。”


    虽然没有特地量过,但温塔坚信,自己的眼睛就是尺,在这方面,她还是不会出错的。


    “标准的倒三角啊!”冯荻荻感叹道。


    “嗯……”


    虽然温塔有很多看不上萧厉的地方,但是在身材这方面,她是真的从来没有一刻是对萧厉挑剔的。


    这个男人的硬件条件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好到令人发指。


    只要他不张嘴,往那一站,还是能唬住不少人的。


    经理重新给她们送上合适尺码的衣服速度很快,温塔对着面前的衣服挑挑拣拣,总算是给萧厉挑好了几身搭配。


    明天去傅怀山家做客的话,不需要穿的和平时上班一样正式,但也不能穿的太花哨,像是下一秒就要上台去唱摇滚。


    她挑好一些外套和裤子后,又直接在店里给他多挑了几件新的衬衫。


    两件纯黑色的,两件墨绿的……一想起他衣柜里清一色的白色短袖和衬衫,温塔挑衣服的手就怎么都有点停不下来。


    顺便最后,还给他安排了几根皮带。


    终于,看着面前这一堆的衣服,温塔满意了。


    这些东西要她们直接带走,那当然是不可能的,她喊人和从前一样,送到家里就好。


    只是最后刷卡的时候,温塔犹豫了下,她看着包里今早忘记放回柜子里的萧厉的卡,还有她特地带出来的自己的卡。


    几秒过后,还是拿出了自己的卡,递了出去。


    第一家店结束,接下来是第二家店。


    结婚半年,温塔真是第一回给萧厉买衣服,冯荻荻陪着她一边走一边道:“萧总晚上回家,估计是得幸福晕了吧?”


    温塔笑了笑,她可不管萧厉晕不晕,她只想萧厉的衣服能穿的稍微有品位一点,稍微有质感一点,polo衫可以穿,运动的时候、打高尔夫的时候都可以穿,但是绝对不能在平时出门的时候穿。


    不然,万一有时候丢的是她的脸。


    两个人一路挑挑拣拣,买了不下几十件的东西。


    终于,温塔和冯荻荻逛的都有点累了。


    她们想找家咖啡馆坐一下,冷不丁却听见有人喊出了她们的名字。


    北城或许是真的不够大。即便它是全国首屈一指的经济大都市,但温塔有时候还是觉得,北城不够大。


    这已经是她这个月,不曾刻意地碰见第三个高中同学了。


    “温塔?冯荻荻?”站在对面的男人笑道,“真巧啊,居然在这里碰到你们了!”


    “陈松柏?”冯荻荻准确地喊出了这位老同学的名字。


    “真是巧啊。”她也道。


    对面的男人笑了笑,和她们又寒暄了几句过后,便问道:“对了,既然难得在这里碰上了,那我们在那边唱歌,你们来玩吗?”


    “唱歌?是我们同学吗?谁组织的?我怎么不知道?”冯荻荻挑眉问道。


    “是我们同学,但没几个人,不是同学会。”对面的男人特地多看了眼温塔,道:“对了,听说你结婚了,温塔,今天唱歌,华乔屿也在的。”


    “……”


    温塔从始至终都沉默的眼皮终于波澜不惊地掀了下。


    第17章 第十七章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 叫温塔这么费解,为什么这么多年了,还是有那么多的人喜欢沉浸在高中时代的臆想中, 无法主动走出来。


    似乎这些人, 只要一提起她,就会想起华乔屿,又或是一提起华乔屿, 就会想起她。


    他们就非得如同太上老君座下的两个看药炉的童子一样,生生世世捆绑在一起才行。


    原本, 温塔是真的一点也不想参加这个劳什子的唱歌聚会的。


    既然人家一开始就没喊她, 那就说明, 今天聚会的这群人和她还有冯荻荻平时都不是联系特别多的人。


    但是陈松柏的最后一句话, 还有他的眼神,成功叫温塔改变了主意。


    “怎么样, 塔塔, 去不去玩玩?”冯荻荻问道。


    温塔点了点头, 直接道:“去!”


    高中的时候没有解释清楚的事情,如果到了现在这个年纪还不能解释清楚, 那么,温塔想,她的人生经历, 简直是又添上了相对失败的一笔。


    她们跟随着陈松柏一路到了唱歌的地方。


    这个ktv也是在商场里,只不过是位于商场的顶楼,他们一路坐着直达的电梯上去, 在抵达最顶层之后, 走向包间所在的位置。


    “大家应该都有好几年没见过了吧,今天也是难得, 居然都在这里碰见了……”


    陈松柏一边说着,一边领着她们推开了包间的大门。


    一走进包间,就可以听到大家围着陈松柏此起彼伏的声音——


    “陈松柏你怎么来的这么慢啊!”


    “是啊就等你了,要罚酒啊罚酒!”


    ……


    但是还没等他们多喊两声呢,温塔和冯荻荻的出现,就叫包间里所有的人都惊掉了下巴。


    “温塔?”


    “冯荻荻?”


    好歹是高中时候风云过全校的人物,温塔这张脸甫一出现,在场不少的男性便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与他们相比,陈松柏倒是显得绅士风度,驾轻就熟极了。


    只听他介绍道:“我刚好在楼下碰见她们俩,就喊她们一起来玩儿了,反正大家都是同学嘛。”


    “那当然那当然!”


    “女神啊温塔,冯荻荻也好久没见了,快坐快坐!”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从吃惊中挣脱出来之后,便忙招呼着两人坐下。


    温塔观察了一番四周,看见今天包间里的人,的确基本都是她的高中同学没有错,但是除了华乔屿勉勉强强算是熟悉一点之外,其余的,温塔几乎没怎么接触过。


    她和冯荻荻选择了坐在一个女同学的边上。


    这个女生叫赵舒敏,同样的,和温塔不算特别熟,但是和冯荻荻关系还可以。


    赵舒敏见温塔选择坐在了自己的身边,还有些受宠若惊,她道:“好久不见温塔,饮料还是啤酒?”


    “矿泉水吧,谢谢。”


    温塔指了指角落里已经拆了一瓶的矿泉水箱子。


    赵舒敏看了眼角落里的矿泉水,探身过去为她拿了一瓶。


    “你和华乔屿还是这么有默契啊温塔,大家都喝酒,就你俩,一上来只喝矿泉水。”


    赵舒敏手到擒来的打趣,叫温塔接过矿泉水瓶的手,直接顿了下。


    她微微蹙了下眉心,没想到在外人眼里,就连这种小的事情也能被拿来当做打趣的笑话。


    她瞥了眼同样放在华乔屿面前的一瓶水,而后泰然自若,视若无睹一般拧开了自己手中的矿泉水瓶盖。


    “这算什么默契?”她好笑道,“只是水最好喝罢了。”


    赵舒敏当然没有听出她话音中并不想和华乔屿牵扯上一点关系的意味,她们落座后,包间里的话题自然而然,也就落到了她们的身上。


    “话说温塔,冯荻荻,听说你们现在合伙开了个美术馆?那美术馆在哪儿呢?我之前一直有听人说起过,但就是不知道地址呢。”


    “在五环开外呢,你感兴趣我给你发个定位地址呗。”


    冯荻荻向来比温塔要更擅长一些这种同学之间的交际,直接说着话,就真找出了人家老同学的微信,发了个地址过去。


    “行行行,那我下回有空去看看!”


    有人话音落,有人话音立马又起,问道:“话说温塔,听说你都结婚了?这是真的吗?这速度也太快了吧?”


    温塔有些意料之中。


    好像现在所有的老同学见到她,但凡熟不熟的,都要提一嘴她结婚的事情。


    温塔不置可否,承认自己这个年纪结婚,在现在的年轻人里,的确算早的,所以就算大家带着再惊讶的声音向她提问,她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冒犯。


    她浅浅地应了一声:“是啊。”


    坐在她身侧的赵舒敏惊呼道:“什么?温塔你结婚了?跟谁啊?我怎么一点儿消息也没听到?”


    “家里介绍的,你们应该不认识。”


    温塔今天来这场聚会的目的,只是想粉碎关于自己的流言,至于她婚姻上的事情,并不是很想和别人过多地提及。


    就在她打算这么敷衍过去关于自己结婚的事情的时候,突然,坐在对面的华乔屿却道:“温塔的先生我记得是做智能家电品牌的,上回见到的时候随便谈了两句,公司规模不小呢。”


    “是吗?”


    他这么一说,瞬间大家的兴趣就都起来了。


    其实家族联姻这种事情,在座的各位,基本都是有点了解的。


    毕竟大家都是高中同学,能和温塔上一个高中的,基本家里的底子都不会差,纵然比不过温家和冯家,但是联姻这种事情,也不算少见。


    但是温塔可是大家公认的高中时期的女神,能叫女神这样的家世和样貌去联姻的,大家实在是有点好奇对面的身家。


    温塔看了眼华乔屿。


    她实在是不想在人前过多地提及萧厉,但是华乔屿这架势,似乎就是逼着她不得不提及了。


    想起上回在美术馆的时候对这个男人的印象,温塔想,他在她的心底里,又降低了一个层次。


    “到底是哪家的呀?我真是好奇极了,温塔!”包间里有人催促起温塔。


    温塔浅浅一笑,道:“他不是都说了,就是个卖家电的,你们要是感兴趣,待会儿我把他名片发你们每人一份。”


    “哇!!!”


    她既然都这么说了,那包间里大家自然是听取“哇”声一片。


    就在温塔想这么巧妙地揭过这件事情的时候,她不想,华乔屿竟还会在大家的面前,再次提起萧厉。


    “我觉得温塔和她老公其实还挺恩爱的,上回见,她老公还带着花去美术馆看她了呢。”


    他特地提到了萧厉上回送的花,叫温塔一时没忍住,总算是朝着他又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


    “哟,你去过她们的美术馆了?”


    “哇,那温塔老公到底长什么样啊?”


    ……


    大家的思绪实在都很容易被带跑偏,片刻前已经被温塔安抚下来的好奇心,一时间又变得甚嚣尘上,活蹦乱跳。


    温塔维持着表面的平静,但是双手已经紧紧地攥在了自己的包上。


    既然华乔屿一直想要揪着她和萧厉的事情不放,那温塔想,她也实在没有必要给他留面子了。


    但是在温塔起身前,在场还有同样的一个人,也发现了华乔屿的不怀好意。


    那就是冯荻荻。


    坐在边上的冯荻荻从始至终都在观察着华乔屿,实在是想不到,怎么会有这么没分寸的人?明明温塔一点儿也不想聊起萧厉,但他偏偏就是要提。


    怎么从前也不知道,这姓华的是个嘴这么贱的人啊?


    终于,还没等温塔开口,冯荻荻便先道:“诶,华乔屿,上回见面都忘了问你了,你现在在哪高就呢?好像自从你家破产之后,我都不知道你干什么去了。”


    她特地把“破产”两个字咬的重了点。


    华乔屿一听,果然立即色变。


    他的脸颊闪过一丝阴郁,不过很快又恢复了面庞的文静。


    毕竟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撕破脸哪里是这么容易的事情。


    “也没怎么,就是去南方念书了,和从前也没什么差别。”华乔屿道,“我现在在高投上班。”


    “高投?那不是在云城吗?你在云城上班,还天天跑北城来啊?坐飞机你不嫌累得慌啊?”冯荻荻一听他的回答,立马又问道。


    华乔屿的脸色一变再变,拎起手中的矿泉水瓶,喝了一口,才道:“也没有特别累,就是周末偶尔过来放松放松,和老同学大家聚聚。”


    “哦……”


    冯荻荻意味深长地应了声,靠在沙发上笑道:“还是你们拿工资的好啊,不用承担什么风险,不像我们,创业创的都不知道钱该从哪儿挣。大家听我一句劝啊,有点闲钱都别想着创业,这创业创好了,是老总,是行业的神话,创不好了,那可是爹妈都得跟在后面擦屁股,一不小心就得陪破产的!”


    她三句话不离“破产”这两个字。


    终于,华乔屿的脸色再也有点撑不住了。


    陈松柏见大家的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古怪,左看看这个,右看看那个,招呼大家道:“那个歌好像快唱完了,怎么没有人点歌啊?冯荻荻,温塔,你们唱什么?我给你们点一个?”


    冯荻荻摆手道:“我就不唱了,我五音不全大家又不是不知道!”


    “你还算五音不全?你那算五音不全那咱们这就没唱歌好听的了啊!”陈松柏道。


    冯荻荻笑了笑,没再接他的话。


    但是屋子里总有那么几个人,是不太长眼睛的,道:“诶,我记得,我们高中的时候,乔屿和温塔是不是还有四手联弹来着?你们俩唱歌都不错,要不你们先合唱一首?”


    要说没有边界感,有时候还真得是一些老同学。


    饶是他们刚刚聊过温塔老公的话题,现在也能面带笑意,想要撮合她和华乔屿合唱。


    温塔心底里冷笑了一番。


    心想自己今天还真是来对了。


    要是没有这群人起哄,她还真不知道,她要怎么开始自己接下来的话题。


    眼看着冯荻荻的发挥是彻底结束了,温塔放下手中的矿泉水瓶,突然对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华乔屿,道:“华乔屿,你还记得你高中转学之前,答应过我什么嘛?”


    谁都没想到,温塔会突然发话,问这么一句。


    原本就有些看好这两个人的同学们,纷纷露出了吃瓜般兴奋的表情。


    唯有另外一个当事人华乔屿,面色越发的不好了。


    华乔屿怔了下,扯着嘴角要笑不笑:“温塔……”


    温塔却是没给他继续说话的机会,直接拎起了自己的包包,站了起来。


    “同学们,本来今天也不是很想来打扰大家聚会的,但是既然都碰上了,所以我想干脆在这里澄清一下,我和华乔屿同学高中的时候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四手联弹也好,一起演奏也罢,那都是当时音乐老师下的命令。我在高一那年就和华乔屿同学说过,我们应该早点制止这场流言,和大家解释清楚,但是很可惜,当时华同学家突然破产了,他转学了,所以他就没能及时和大家解释。”


    破产,破产,又是破产。


    华乔屿今天已经是不知道第几次从温塔和冯荻荻的嘴里听到“破产”这两个字了。


    他的脸色终于再也支撑不住,厉声喊道:“温塔!”


    但是温塔并没有被他给吓到,反倒不卑不亢地看着他。


    她一字一句,继续认真和大家道:“可能因为我个人是个比较古板无趣的人吧,所以我非常不喜欢一些大家起哄的戏码,而且我也已经结婚了,所以还请大家以后提到我们两个人的时候,可以分别以两个正常的人格对待,而不是提到我就一定要想起华同学,也不是提到他就一定要想起我,因为我们本来就没有任何的关系。”


    “……”


    除了华乔屿和冯荻荻之外,大家谁能想到,温塔今天真正想说的,是这个话。


    包间里一时只剩下背景音乐在跳动,众人目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小心翼翼地转到华乔屿的身上,又从华乔屿的身上,转回到温塔的身上,复杂多变。


    温塔微微笑了下,也不知道是对着谁。


    该解释的都解释完了,她现在如释重负,低头问了句冯荻荻要不要和自己一起走,得到肯定的回答后,两个人就和众人告辞,一起朝着包间外走去。


    包间里的故事主人公,一时间只剩下了一个。


    华乔屿坐在沙发上,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最后不知道何时变得面红耳赤。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终于起身,不顾众人异样的目光,赶上了温塔的脚步。


    “温塔!”


    华乔屿拦住她们两个人的去路。


    “我不是……”


    他似乎有话想要解释。


    但是温塔早就预判了他的话,道:“我不是没有给过你时间,华乔屿。但你既然都有闲心和大家出来聚会,就说明这么多年,你应该也有无数的机会可以解释我们之间的关系,可你一直选择了沉默。我这个人最不喜欢的就是被人误会,我给了你时间,你既然不愿意解释,那就只能我自己来了。”


    她的阐述相当平静。


    华乔屿整张脸的红润程度又上升了一个台阶。


    “是,我不解释,是因为我觉得我还有机会……”


    终于,他承认道。


    温塔如意料之中地看着他。


    华乔屿在她的注视下,咬咬牙,总算也将自己的真心话给说了出来。


    “但是温塔,你真的觉得,你现在的那个老公,是真的合适你吗?我可以理解你们温家家大业大,肯定是要找人联姻的,但是温塔,你扪心自问,你现在的那个老公,他懂画吗?他懂艺术吗?你就算是结婚,你也应该找一个懂你的,能明白你美术馆里每幅画、每颗钻石背后意义的男人结婚。他上回送的那束花,就连我一个门外汉都看的出来,根本和你的美术馆格格不入!温塔,你真打算和这种人过一辈子吗?”


    第18章 第十八章


    “温塔, 你真打算和这种人过一辈子吗?”


    华乔屿的询问掷地有声。


    终于惹得温塔将别样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


    却是深深的不解和疑惑。


    关于华乔屿的这个问题,如果温塔真要回答, 那答案当然是不。


    如果有的选, 她当然不会自己主动选择和萧厉这样的人过一辈子,但这一切都和华乔屿有什么关系呢?


    饶是萧厉再丢人,但是此时此刻, 在华乔屿的衬托下,温塔想, 他都变得无比高大又正直了起来。


    好歹他想和她结婚, 用的都是正常的手段, 走的都是光明正大见家长的路线;在大是大非的品行上, 他也几乎没有在她面前表现出过问题。


    而他华乔屿这样的算什么?


    只会躲在流言蜚语身后的蛀虫?


    果然人都要靠衬托,才能体现出高大和伟岸的, 萧厉的身躯从未有一刻在温塔的心里如此清晰又挺拔过。


    她定定地看着华乔屿, 终于, 道:“你几个钱?也有资格评价我的老公?”


    说完话后,她转身就走, 再也没有给华乔屿开更多的口的机会。


    冯荻荻好一阵惊诧,回过神来后,才忙不迭追上了温塔的脚步。


    “天呐塔塔!”


    她惊喜道。


    和温塔认识这么久, 冯荻荻真的是很少见到温塔会靠钱来把人和人之间做比较和区分。


    平时的她就算再看不起人,也不会这么做的。


    但她今天做了,而且做的简直堪称漂亮!


    那姓华的最破防的就是有人提起他家破产的事情, 可他自己撞上门来要羞辱的, 这能怪谁?


    “如果萧总知道你在外头那么维护他,估计真的是要笑醒了!”她和温塔一起走进电梯里, 道。


    温塔失笑,她也得谢谢姓华的呢。


    放到从前,她也是做梦都不会想,居然有一天,她会在外人面前这么维护萧厉。


    眼看着电梯门缓缓合上,温塔还是觉得有点不太现实。


    “那接下来还逛街吗?”冯荻荻问她道。


    温塔看了眼时间,上楼走了一趟,差不多时间就过了大半个钟头了,原本她和冯荻荻就已经逛街逛了大半个下午了,现在的点,华灯初上,刚刚好是吃晚饭的时候。


    “算了,不逛了,一起去吃个饭然后回家吧。”她和冯荻荻道。


    “哇哦,你周六的晚上和我一起吃晚饭,那萧总不会说什么吗?”冯荻荻挑眉问道。


    “他能说什么?”温塔顿时又觉得好笑极了,“给他买衣服,已经浪费我一个下午了呢。”


    “也是……”


    既然温塔都这么说了,那当然,冯荻荻就再也没有什么负担的和她一起去吃了个晚饭。


    而结果真如温塔所言,这天晚上,虽然萧厉对于温塔在周六的晚上居然没有和自己一起吃饭,有些不满,但是在发现温塔出门是去给自己买了那么多的衣服过后,他就屁颠屁颠地跑去一件件试衣服去了,再也没有功夫说什么话。


    试完衣服后,他还抱着温塔宝贝长宝贝短的又粘糊了许久,完全没有一点要再生气的意思。


    当然,萧厉的这股好心情,也得归功于温塔并没有把自己白天遇到那群同学的事情告诉给他。


    这天晚上就这么平平安安地度了过去。


    到了第二天,就是夫妻俩要一起去傅怀山家做客的日子。


    温塔倒是和平时没什么区别,起床之后收拾化妆,只花了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


    唯一有区别的是萧厉。


    温塔找到昨天那些店里送来的衣服,有几件她昨晚就已经挑了出来,喊几个保姆阿姨拿去连夜清洗了一遍,现在已经全都送了回来。


    她给萧厉挑了一身搭配,和她今天的裙子比较搭的。


    萧厉半靠在床头,看着温塔忙来忙去给自己挑衣服的样子,心底里油然而生的幸福感,快要将他给溢满。


    趁着温塔走过他身边的时候,他一伸手,把人给拉到了自己的身上。


    “哎……”


    温塔差点没摔了一跤。


    “宝贝……”萧厉把脑袋埋在温塔的肩窝处,深深地嗅着她身上从始至终都是淡淡的茉莉玫瑰花香,“我好幸福。”


    他真是一个有话从不喜欢憋着忍着的人。


    温塔看着那颗埋在自己肩膀上的脑袋,无奈叹了声气。


    这当然不是萧厉第一回对着她诉说这些情话,但是大多数时候,她都不会回。


    这回自然也是一样。


    温塔只是任他抱了自己一会儿,便毫不留情地把自己手中一套衣服扔到了萧厉的脸上。


    “快去换了,待会儿就该出门了。”


    萧厉笑嘻嘻地接过衣服,去换衣服之前,还是又忍不住,在温塔的脸颊上重重亲了一口。


    温塔深吸了一口气。


    忍着点,温塔,你得忍着点,你还得靠他给你介绍人脉呢,不能轻易生气。


    她嫌弃地抽了张纸巾,擦了下萧厉在自己脸颊上留下的口水。


    等到萧厉彻底换好了衣服,两个人才一起同步出门。


    —


    傅怀山的馆藏,如萧厉一开始告诉温塔的那样,很大。


    上回他去过的别墅只是其中之一,这一回他们约的地方是一座位于市中心的四合院。


    四合院占地有三百多平,从外头看来只是平平无奇的一个院子,和胡同里其它的四合院并没有任何的区别。


    但是从正门进去之后,便可以看出院主人审美的凌厉。


    从正门进去,脚下是一条四四方方的石砖路,路中间摆着两只大的水缸,水缸里漂浮着的,是难得到了这个季节,也还没有枯败的荷花。


    路过荷花的时候,温塔特地俯身朝里看了眼,便能见到两片荷叶底下,水缸里的水清澈无比,还有两尾小的金鱼,活跃在绿叶之下,恣意游荡在人们大多看不见的角落里。


    四合院的屋檐下绿植环绕,至于屋檐上,悄无声息地也盘踞着两只不起眼的神兽铜像。


    大隐隐于市。


    温塔知道,这话从来都有不少的说头。


    就在她和萧厉一步步,终于到了人家会客厅的时候,傅怀山带着他的夫人,也一并出来,和他们热络碰面。


    “这是温塔,温祝华的女儿,你应该知道的。”在介绍温塔的时候,傅怀山特地与他的夫人这样道。


    果然,傅夫人一听到温祝华女士的名字便恍然大悟。


    “塔塔是吧?我和你妈妈倒是挺熟的。”


    温塔笑了笑。


    从小到大,她对于这等情况已经习惯的不能再习惯了,别人介绍起她,基本不是说她是温彰荣的外孙女,就会说她是温祝华的女儿。


    在没有毕业前,温塔还在畅想着,等到自己将来做出一番事业了,说不定就能把家人的前缀摘掉。


    她甚至隐隐地盼望着,有一天人家介绍起温祝华女士的时候,能说,这是艺术家温塔的妈妈。


    结果叫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在她毕业后短短不到一年的光景里,在她的事业尚没有做出什么成绩的时候,她会先结了婚。从此结了婚后的她,又多了一个称呼——萧厉的太太。


    今天傅怀山并没有这样介绍她,对于她来说,已经是莫大的庆幸。


    温塔和萧厉一同跟随着傅怀山夫妇,在他们的四合院里转了整整一个下午。


    傅怀山喜欢喝茶,差不多转到一半的时候,他们一起在他的茶室里喝了一会儿的茶,这才又一起接着去地下室里逛。


    对于傅怀山的这些馆藏,温塔在逛了不到三分之一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和冯荻荻那天在美术馆里展出的藏品,是有多么的小巫见大巫,班门弄斧了。


    傅怀山的收藏范围很广,从几百年前的西洋古董,到当时的明代画像,从前些年她在拍卖会上见过但是并没能成功拍下来的钻石手链,到来自民国时期的万工花轿模型,还有各色各样的青瓷、纹梅瓶……


    傅夫人站在温塔的身边,见到她对着面前的一套几何建筑模型发愣,笑着问道:“你很喜欢这个?”


    温塔回神,她们现在参观的,是傅怀山收藏的一些建筑模型和设计师手稿。


    她点了点头,道:“这套建筑的设计是我在这几套里面最喜欢的。”


    “哦?为什么?”


    傅夫人看了眼这套模型,相比起傅怀山收藏的另几套模型,这套建筑的外形,其实并不算特别惊艳和突出。


    “因为它的内里。”温塔深深地盯着这套模型,仿佛要将它从外到内都彻底看穿。


    她缓缓和这位傅夫人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套模型旁边的手稿,原主人应该是前些年普利兹克奖的获得者。我前段时间正好在读王澍先生的《造房子》。‘在一个视觉至上的时代,人们已经忘了除了视觉还有其他的东西。这群房子在照片上不会太好看,它逼你到现场,逼你进去。’这是他在为一套建成的校园拍照时说的话。而目前这套房子在我看来,就是这样一个能逼我进去的发现。”


    傅夫人的目光中流露出赞赏:“太像了,你说这话的样子,简直和老傅一模一样,怪不得他看了你的展览过后,就说应该请你来家里坐坐。”


    温塔立时谦逊道:“您过誉了,我的那些收藏比起傅先生的,实在是太不值一提了。”


    “但你还年轻啊,你才多大年纪,老傅他可都年过半百了,等你到了他这个年纪,你的造诣,可不一定会比他差。”


    要说一开始,这位傅夫人对温塔的赞扬还只是流于表面,那么在她说完这番话之后,她便觉得,自己实在是需要对这个温家的小女儿另眼相看了。


    她挽上温塔的手臂:“以后看来我买东西的时候,也得经常请你帮我掌掌眼了。塔塔,我以前听你妈妈都是这么叫你的,那我以后也这么叫你,没事吧?”


    “当然没事。”温塔受宠若惊道。


    “那正好,你也别喊我什么夫人了,虽然说萧厉和老傅都是喊哥啊弟啊的,但我到底和你妈妈是一个年纪的,叫你喊我姐姐,总归是有点便宜了你妈妈,你就喊我谭姨吧……”


    温塔立马道:“谭姨!”


    “哎!”


    谭明遥女士应了一声,笑眯了眼看着温塔,便如同在看自己的亲女儿一样。


    这边的两个人,相谈甚欢,那边傅怀山和萧厉正好也走到了附近,将这两个人的对话听了个正着。


    傅怀山不禁笑道:“你夫人对建筑设计也有了解?”


    萧厉道:“她爸爸是建筑设计师。”


    傅怀山恍然大悟,正想问怎么从来没见过温塔的父亲,不过转瞬,他便想起来了,温祝华似乎在很早的时候就离婚了。


    而且温塔这个温,也是跟随的母姓。


    “那她爸爸姓什么?”傅怀山突然感兴趣道。


    “姓林。”


    傅怀山挑眉,想了下国内有哪些出名的姓林的建筑设计师。


    但是萧厉一句话又点醒了他:“她爸爸不在国内发展,很早的时候就去国外了。”


    傅怀山顿了一下,瞬间又幡然醒悟。


    他的目光落在温塔和自家夫人站立的那块模型展览前。


    那套房子模型的署名,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叫Louis.Lin.


    第19章 第十九章


    从傅怀山夫妇家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


    夜晚八点的北城, 正是华灯璀璨,歌舞升平的时候。


    温塔和萧厉踏着月色,和傅怀山夫妇俩告别。


    今天的这场展览是温塔毕业回国以来, 看过的堪称最为酣畅淋漓的一次展出, 傅怀山的私人藏品远超她的想象,见识与认知水平也远超她的所见所闻。


    “期待你们下回再来,塔塔。”


    谭明遥与温塔告别道。


    “好, 谭姨再见。”


    要说除了展览之外还有什么别的收获,那温塔今天最大的幸运, 大概就是认识了谭明遥女士。


    她也是刚刚吃饭的时候才抽空了解到, 面前的这位谭女士, 原来和温祝华女士一样, 都是自己能挡一片天的女强人,傅家的公司, 当年还是她和她的丈夫一起创办的, 只是近些年她才慢慢淡了事业心, 退居到了幕后。


    谭女士很舍不得温塔,和她说完了再见后, 又拉着她的手,聊了许久的话。


    萧厉在边上等了一会儿,终于见到谭明遥女士肯松开温塔了, 这才带着她,又和他们夫妇俩道了一次别,然后一起走出狭窄的胡同巷子, 坐上回家的车。


    今天在傅家的全程, 温塔都表现的很是从容,几乎可以说看不出什么破绽, 于是萧厉上车后,便也忍不住逗她,道:“宝贝,今天玩得开心吗?”


    “嗯,还行。”


    温塔其实的确挺开心的,傅怀山的馆藏很多,有些艺术收藏价值也特别高,如果说唯一有什么遗憾的话,大概就是今天跟她一起来的人是萧厉,如果换作是冯荻荻,那温塔想,她应该会比现在还要开心上一百倍。


    但是没有萧厉就没有这次参观的机会,温塔还是比较懂得感恩的,所以这回并没有给萧厉什么太差劲的脸色。


    萧厉也算是看出来了,今晚的温塔比较好说话。


    他于是直接伸手去够她的手背,揩油的意味尤其明显。


    温塔瞟了眼,也懒得去阻止他这些幼稚的行径,只是在车子驶入到一片写字楼的时候,扭头将脑袋转了过去。


    虽然是周末的晚上,但是北城有些写字楼,仍旧是灯火彻亮。


    打工人好像永远有干不完的活,白天干,晚上干,工作日干,休息日也干,一天二十四小时连轴转的忙碌,成为了这座城市繁华与糜烂的最好证据。


    温塔将脑袋靠在车窗上,看着一排排精致的写字楼从自己的眼前飘过。


    片刻前还满是欣慰的脸颊,渐渐褪去明亮,只留下一片路灯忽明忽暗之下的隐约晦涩。


    萧厉盯着温塔的侧脸看了一会儿,突然,喊她道:“塔塔?”


    他试着攥了攥温塔的手。


    温塔回过头来,疑惑地看着他。


    萧厉看着温塔的神情,笑了两下,又道:“没什么,我就叫叫你。”


    “……”


    温塔略略朝他翻了个白眼,又将脑袋给转了回去。


    看起来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的神情,但是在温塔转身的瞬间,萧厉便还是觉得,片刻之前还说着开心的温塔,在此时此刻,看上去有些落寞。


    但是为什么落寞,他不明白。


    温塔侧对着他的脊背很单薄,就说像一张纸也不为过,一开始萧厉每每抱她的时候,总不敢用力,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把她给折断了。


    虽然现在他是知道了,温塔不论他怎么胡闹,都不会被折断,但有时候握着温塔的肩膀和腰肢,萧厉总还是忍不住会小心,再小心一点。


    而这样单薄的脊背,有时候赋予的孤独感,也是加倍的。


    碍于他们俩中间还有扶手做隔断,他没法直接过去抱住她,萧厉默默地观察了温塔侧过去的身影好一会儿。


    就在他思考着措辞,想问问温塔要不要再去喝点酒的时候,突然,他的手机振动了一下。


    萧厉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看了眼消息,好巧不巧,正好是沈却他们发来的,喊他去喝酒。


    萧厉又瞥了眼温塔。


    如果是半个小时前,他们发消息来,那萧厉一定会拒绝。


    春宵一刻值千金,温塔今天难得对他心情好,他得赶紧回家和温塔好好过二人世界。


    但是现在,萧厉还真想和温塔去喝酒。


    他想了想,捏着温塔的手便不自觉又加重了一点。


    温塔有些不满地再度回过头来,眸中充满了质询。


    萧厉问道:“沈却他们喊我去喝酒,去吗?”


    “我?”温塔不确定,萧厉是不是在问她。


    她回道:“你想去就自己去吧,我想回家了。”


    “我想去,但我想咱们一起去。”萧厉粘人道,“宝贝,你陪我一起去吧。”


    “你们同学聚会,我去干什么?”


    温塔真没什么闲心去陪萧厉喝酒。


    而且结婚半年,他们好像也还从来没有一起出去喝过酒。


    没办法,温塔有她自己的圈子,萧厉也有他自己的社交网络,在彼此认识之前,他们就说是两条毫不相干的平行线也不为过,生活上几乎没有什么可以重叠的地方。


    但是萧厉硬拉着她的手:“但今天是周末,你前段时间出差那么辛苦,就一起去喝酒放松放松呗!”


    “我的放松只有睡觉。”温塔终于不想再任由萧厉拉着自己的手了,她用力甩了甩,有点想要挣脱他。


    可是萧厉哪里是那么容易可以挣脱的。


    “宝贝,你就陪我去一下吧。你要是不在,万一沈却他们带坏了我,带我抽烟什么的,那多不好啊!”


    这人是什么神经病嘛?温塔眼中的嫌弃毫不掩饰:“你要是抽烟,晚上就别想回家了!”


    “所以啊,你陪我去,监督着我,咱们就喝点酒,打打牌,开心开心?”


    “那是你想要的开心吧?”


    温塔觉得萧厉真的是很烦。她今天好不容易因为傅怀山的事情,想要给他一点好脸色了,他又自己上赶着来找不痛快。


    但她实在又敌不过萧厉的念叨,最后在他的软磨硬泡下,还是被他给拉着去了酒吧。


    幸好去的是个静吧。


    温塔虽然和萧厉的室友们并不算很熟,但好歹也都是见过面的,刚才在来的路上,萧厉就已经和大家打过招呼,说他要带着温塔来,所以大家也都很老实的,一见到她就整整齐齐地喊了三声“嫂子好”。


    温塔僵硬的脸上笑了笑,暗暗踢了萧厉一脚。


    萧厉今年已经快二十八岁了,但她才刚刚过二十四,这群人是萧厉的室友,也就和萧厉一个年纪,被这样一群大自己好几岁的人喊嫂子,她总觉得怪怪的。


    但是沈却他们倒是觉得没什么。


    不过是个称呼的事情。


    他们今晚约萧厉出来,其实关键就是想问问,他学插花,到底有没有把老婆给哄好。


    现在看来,答案已经显而易见了。


    温塔和萧厉的这群朋友们并不怎么熟,大家和温塔自然也就不怎么熟。


    不过好在萧厉是个没脸没皮的,他既然带着温塔来了,自然就做好了准备,大手一挥,就招呼着大家说光喝酒多没意思,不如打牌吧。


    “打牌?那我们不是多一个人吗?你们夫妻俩谁上啊?总不能一块儿上吧?”沈却问道。


    “怎么,夫妻档你怕了?”萧厉笑着揽上了温塔的肩膀,和她商量道,“怎么样宝贝,你会打吗?我打牌不怎么行来着,你会的话帮帮我呗?”


    不怎么行你还主动说要打牌?


    温塔忍住了又一次想鄙视萧厉的行径,既然来都来了,说:“我只会打几种。”


    “桥牌可以吗?”


    “勉勉强强吧,不是很强。”温塔坦诚道。


    “行,那就试试。”


    萧厉不由分说,和温塔挤到了另一边的单人沙发上,示意着他们俩只代表着一个人。


    一群人便开始桥牌的游戏。


    温塔刚才说自己不行,还真不是谦虚。


    她是真不怎么会玩桥牌,只是会一些入门的规则罢了。


    而萧厉的这群室友,除了谢明裳专心致志去开了农场,这个叫沈却的,现在是个律师,还有那个最是沉默寡言的,叫陈珵,听说现在在科学院计算技术研究所念博士。


    这些人玩起牌来,还真不是省油的灯。


    一转眼,温塔已经输了两轮了。


    第三局,温塔说什么也要萧厉自己来。


    萧厉没办法,原本是坐在沙发扶手上的,这下是真的和温塔挤在了一张单人沙发上。


    温塔想坐去边上,但是他牢牢地把人箍在自己的怀里。


    刚刚温塔输了两局,全都是萧厉在罚喝酒,他可不保证,自己现在状态会比温塔好到哪里去。


    温塔只能被迫看着萧厉手里的牌,慢慢和他一起出谋划策,想着要怎么赢才好。


    “唉唉唉,这是不是有点明目张胆了!”


    终于,牌局过半,坐在对面的三个人有点看不下去了。


    但是萧厉不管不顾:“怎么了?又不是¨作弊,夫妇一体,我们两个人当一个人使怎么了?”


    行行行,夫妇一体。


    萧厉这话直接把对面三人酸的够呛,就连温塔也觉得,这人实在是太不要脸了。


    她都有些耻于和他为伍了。


    但是不管别人再怎么酸,最后萧厉还是赢下了这一局。


    看别人罚酒的滋味当然是比自己喝酒要爽。


    后面大家又玩了几局,有输也有赢。


    一直等到夜深,温塔才和萧厉回到家。


    说是去喝酒,但是温塔全程只喝了一杯莫吉托,倒是萧厉,被罚的有点多。


    不过观察他的脸色,温塔想,他应该还没有醉,酒量还是有的。


    回到卧室后,温塔迫不及待就想萧厉先去洗澡。


    虽然还没有醉,但他现在是真的全身都臭烘烘的,温塔觉得很是难闻。


    “一起洗?”


    萧厉自上而下摩挲住温塔的腰身,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


    温塔可不想和他一起洗。


    她推了推萧厉,正要拒绝,就听见萧厉带着些微醺的气息,在她耳边吐出热气,问道:“宝贝,晚上有开心一点了吗?”


    第20章 第二十章


    “你……说什么?”


    温塔想不到, 萧厉会突然问她这样的话。


    她怔了一怔,旋即便有些不确定地偏头,去看趴在自己肩膀上的沉重脑袋。


    什么叫她晚上有开心一点了吗?怎么, 他发现她不开心了吗?他知道什么了吗?他是怎么发现的?


    温塔一瞬间心下里想了很多, 面对着萧厉,眼神也逐渐变得越发的清明。


    所以他今天晚上一定要带她去喝酒,也是因为这个吗?


    萧厉也没喝醉, 听到温塔的回答,他只是笑了笑, 并没有选择再继续顺着适才的话题说下去。


    他越发圈紧了人, 然后一心一意地问道:“宝贝, 我们一起洗澡吧?”


    “……”


    温塔沉默着, 没有再回答萧厉。


    萧厉就当她是默认了,直接将人托举了起来, 扛在肩头进了浴室。


    “哎, 萧厉……”


    被抱坐进浴缸里的时候, 温塔突然觉得,自己应该还是要说点什么。


    她撑着浴缸, 喊着萧厉的名字。


    其实,温塔觉得自己今天应该还是把情绪掩藏的很好的,至少在离开傅家之前, 她都觉得,自己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情绪失控。


    但是萧厉到底为什么会看出她情绪不对劲的?是在离开傅家的路上吗?


    “嗯?”


    但是萧厉一边听着她的话,一边已经开始脱衣服。


    温塔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精心挑选的衬衫就这样被他扔在地上, 然后, 满是肌肉的身躯毫无保留,面对面地突然在她的眼前蓬勃跳动。


    “…………”


    她微微咽了下口水。


    平心而论, 除了外表之外,萧厉这个人的身材,也是由内而外都好到没有话说的。


    饶是温塔再不喜欢他,也不得不承认,他的八块腹肌不是假的,他每次动起来,厚实又有力气的臂膀,也不是假的。


    褪完衣服后的萧厉,压根没有注意到温塔的异样,他直接长腿一迈,挤进了浴缸里,坐在温塔的身前。


    “宝贝,你刚刚要说什么?”


    他耐心地询问道。


    “……没什么。”


    温塔看着这样的萧厉,又沉默了好一会儿,最后妥协,觉得自己现在或许真的不该和他探讨什么适合交心的问题。


    也不对,或许她和萧厉之间,根本就不适合交心。


    她一点点地看着萧厉那张极富侵略感的脸颊朝着自己逼近,慢慢放松下自己的身体,觉得自己既然躲不掉,那就尽量享受就好。


    然而……在她闭眼过了数秒之后,想象中的事情却并没有到来。


    温塔睁开眼,便见到萧厉手边不知道何时多了一堆瓶瓶罐罐的东西,手里也正拿着一个在研究。


    “…………?”


    哦,原来他是真的想给她洗澡啊。


    温塔花了两秒钟,才逐渐后知后觉,明白过来萧厉的用意。


    她全神贯注地看了他一会儿,看着他在自己面前忙来忙去,帮她往开始注水的浴池里面滴精油,又对着一瓶一瓶的东西,仔仔细细研究过后,才敢稍稍挤一点,往她的胳膊上涂。


    温塔稍稍动了下眉心。


    然后想,果然萧厉还是不够了解她。


    难不成,他以为她是那种不开心了喝点酒就能把自己喝开心,把一切烦恼都忘掉的人吗?


    她才不是。


    “……拿错了。”她盯着他手中已经涂抹到一半的动作,突然毫不留情地说:“这个是最后用的。”


    “啊?”


    萧厉听见温塔的指示,刚刚涂到一半的动作,突然僵在了半空。


    他的手里还满是丰富的泡沫。


    温塔看着他赤/身/裸/体/,尴尬又有些手忙脚乱的样子,不禁终于觉得有些好笑。


    她兀自笑了两声,突然撑着萧厉的肩膀,起身坐到了他的腿上。


    萧厉又愣了一下。


    温塔定定地垂眸看着人。


    很多时候,温塔其实都不明白,为什么人与人之间会有所谓情/爱的欲/望。


    至少她目前到现在,都还没有对哪个男人有过这种特殊感觉。结婚到现在,她和萧厉之间的每一次亲密,基本也都是萧厉在占主导地位。


    但是今天好像有点不一样。


    她眸光向下,逐渐流连在他腹肌的位置。


    萧厉突然觉得自己喉头一紧。


    结婚这么久,他什么时候见过温塔这么主动的样子?


    “宝贝?”他压着嗓子,喊了温塔一声。


    温塔便俯身朝他吻了上去。


    萧厉睁大了自己的眼睛,大脑虽然还没反应过来,但是身体的动作已经诚实到不得了。


    他抱紧了温塔的腰肢,将她用力压向自己。


    彼此抱着拥吻了好一会儿,萧厉才清醒了一点,拉开温塔又喊:“宝贝……”


    他觉得温塔有些不对劲。


    哪想温塔直接捂住了他的嘴巴。


    “萧厉,你行不行?”她语气带了些烦躁地问道。


    萧厉终于不说话了。


    他死死地掐着温塔的腰身,知道自己这个时候要是说不行,那也实在太丢面子了。


    狭窄的浴缸不是泳池。


    但这晚随着月色翻涌而起的潮汐,却一点儿也不比浪花安静。


    ……


    是夜,温塔做了个梦。


    是关于她的爸爸妈妈的。


    关于温塔爸妈的故事,还得从温塔小的时候说起。


    温塔的爸妈是在她六岁那年离的婚。


    年少的记忆,叫温塔对于自己父亲的印象,其实很模糊。


    按照温祝华女士所说,她和她的爸爸,当时应该是和平分的手。


    至于理由嘛,很简单。


    她的爸爸想要去美国追求他的建筑师梦想,而她要留在国内,专心温家的产业。


    两个人因为理念不同,所以最终没能走到最后。


    但是在温塔有限的记忆里,爸爸妈妈离婚的这件事情,却并不像温祝华女士说的那样和平。


    至少,他们不是什么争吵都没有的离婚。


    温塔记得,在自己小的时候,爸爸还是很疼自己的。


    他就像是世界上任何一个寻常的父亲一样,每天接送她上下学,回家辅导她的作业,然后周末的时候还会带她去逛动物园,去玩任何孩子都会喜欢的游乐场;就连他最不喜欢别人靠近的工作室,他也会把她抱进去,叫她坐在他的膝头,耐心地告诉她这个是最新一届普利兹克建筑奖的获得者,告诉她这个是上世纪世界上最重要的建筑师之一……


    即便那时候温塔根本连普利兹克奖是什么也不知道,根本连建筑设计师是什么工作也不知道,但她还是会仰着小脑袋,认认真真地听自己的父亲给自己科普各种各样建筑行业的知识。


    那时候的温塔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快乐的小女孩。


    爸爸的存在对她的人生进行了第一次的艺术启蒙,而妈妈的财力,则是叫她可以尽情地去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情,去学任何她感兴趣的东西。


    但是这种美好的记忆只持续了不到两年,在温塔六岁的这一年,便戛然而止。


    温塔六岁这一年,马上就要幼儿园毕业了。


    幼儿园毕业了就可以去念小学。


    温塔不知道,小学是什么样的,家里的大表哥和大表姐倒是已经是小学生了,他们有时候回家,会穿着学校里的校服,肩膀上也会带着袖章。


    温塔听说,这片红色的袖章就是少先队长的意思,是学校里很有威望的一种存在。


    温塔并不懂什么威望,也不想什么威望,她只是看着表哥和表姐的校服,心里想着,这校服可真是难看,上了小学,居然就不能穿自己的衣服,只能穿这么丑的校服了。


    她想把自己的新发现告诉给爸爸。


    那一天,温塔记得十分清楚,那是个即将迈入盛夏的日子。


    树上的蝉鸣一声又一声,催促着她快步上楼,想要和爸爸聊自己的新感想。


    但是站到爸爸书房门前的时候,温塔听到了里头的争吵声——


    “为什么就非得去美国?塔塔还这么小,带去国外做什么?”


    “那就要一直留在你们家,当你们家的上门女婿吗?”


    “上门女婿有什么不好?姓林的,当初不是你自己同意塔塔跟着我姓的?现在你又反悔了,觉得自己入赘很没面子了是吗?”


    “我没有反悔!塔塔跟着你姓温我也从始至终没什么意见!我只是说,我不想再继续待在这里,我想去美国,完成我自己的梦想!”


    “那你要去就自己去!我和塔塔是绝对不会跟着你去的!”


    “为什么塔塔不能跟着我去?明明她也很喜欢我教她的那些东西!”


    “你教她的都是一些什么?今天这件衣服是谁设计的,明天这双鞋子好不好看,她才多大,再这样下去,只会变得跟你一样,眼高手低!”


    “我怎么就眼高手低了?”


    ……


    那时候的温塔尚不明白,眼高手低是什么意思,她只是凭借着语气知道,自己的爸爸妈妈在吵架。


    而且他们吵的很凶。


    她站在门口愣愣地听着那些争吵,听了很久,但是谁也没有发现她的存在。


    后来是温塔自己默默地走掉了。


    本来温塔只以为,那天的争吵是个意外,她长这么大了,爸爸妈妈几乎从来不在她的面前吵架的,他们只是暂时有不对付的地方,商量好就行了,她也经常见到舅舅舅妈吵架的,但是他们从来都是当天吵完,第二天就和好了。


    温塔以为,自己的爸爸妈妈也是一样。


    但是两个月后,在她即将要上小学的时候,爸爸走了。


    他独自一个人,带着一只巨大的行李箱,离开了她和妈妈,去美国了。


    临走的时候,他站在温塔的面前,告诉她:“爸爸会常给你打电话的,你想爸爸了,就在电话里告诉爸爸,爸爸在美国看到什么好玩的有意思的东西,也会告诉你的,还会经常寄东西回来给你,好不好?”


    温塔懵懵懂懂地点点头。


    这些话她是相信的,因为妈妈也经常去国外出差,她每回出差回来,都会给她带很多好玩的,有意思的东西。


    她以为,爸爸也是一样。


    所以那天她只是站在原地,目送着他的车子从胡同口离开,一路沿着车道飞驰,逐渐成了她看不清楚的样子。


    她满心期待,想着爸爸到了美国,应该就会和自己先打电话。


    但是他的第一通电话,温塔是在他到美国后的第三天才收到的。


    “塔塔……”


    他在电话里说了什么,温塔已经不记得了。


    她只是当时便隐隐有觉得,爸爸是个骗子。


    而事实果不其然。


    接下来的第二通电话,温塔是过了一个月后才收到的,第三通过了三个月……第四通,第五通……温塔完全不记得,自己给他打过多少的电话,但那些电话不是忙音,就是直接被挂断,她和爸爸之间的联系,成了爸爸对她的单向联系。


    再后来,温塔也实在不清楚,他们是什么时候开始,一年只打除夕一个电话的。


    至于他说的会给她寄有意思的好玩的东西,温塔记得,只有第一年的时候有过,那是一只唱着圣诞快乐歌的迪士尼限量版米老鼠八音盒。


    至于后来,再也没有了。


    再次听到有关于爸爸的消息,是在妈妈和外公的聊天里,他们说他得了一个很厉害的奖,现在成了国内外炙手可热的建筑设计师。


    温塔当时听到后,便想着要不要给他打个电话恭喜一下,毕竟他还是她的爸爸。


    她把电话打了过去,结果毫无意外,收到的还是只有一阵忙音。


    她就这样,独自听了整整三遍跨越着一整个太平洋的忙音,然后亲手挂断了电话。


    那一年是温塔第一次终于真正意识到,自己应该是没有爸爸了。


    那时候的温塔几岁呢?


    大概小学刚刚毕业吧。


    脑海里又闪过今天在傅怀山的家里看到的建筑模型,温塔在梦魇之中,突然浑身颤抖了一下,醒了过来。


    她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昏暗的房间,沉默的空气,还有一张……无限放大在她的面前,不知道在做什么的脸。


    温塔大脑宕机了一瞬间,不知道是想起了昨晚的一切,还是仍旧沉浸在梦魇之中,无法挣脱,她对着那张脸,抬起手,突然清脆地甩了一巴掌在对方的脸上。


    “啪”的一声。


    萧厉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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