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明是疑问的语气,但……
王庭微微抬头,余光中瞥见了小少爷犹如古井无波般沉稳的眼眸,洞穿人心的眼神给予无言的压迫感,他沉默片刻,终是妥协,如实以告:“灵风侯有一子流落民间,故派在下来寻。”
“那师兄可有线索?”岑羡云轻笑着继续发问,对自己的目的意图没有丝毫的遮掩。
如墨被侍卫堵了嘴压在地上,明晃晃的威胁让王庭不得不踏入小少爷的谋划中。
他必须得承认夫子说的没错,小少爷的确有经国济世之才,若是他身体康健,天子之位,绝不会容得旁人觊觎。
王庭屈膝,恭敬地跪倒在地,俯身行了叩首大礼:“灵风侯曾说次子腰腹之间有一形似桃花胎记,初次授课那日,我曾在陵游少爷身上得以窥见,后又用玉牌验证,已然确定陵游少爷实乃灵风侯流落在外的次子。”
“哦~”岑羡云意味深长的目光扫过下首的如墨一行人,“既如此,师兄为何不早些说明,好叫我修书一封让皇城中派人将他也接进宫中,与他兄长作伴?”
王庭无声苦笑,答:“陵游少爷流落在外,不通礼数,贸然归京,只怕会惹得闲话无数。三人成虎,流言可畏,在下不愿陵游少爷受此磋磨,故而自作主张,还请小少爷宽宥。”
“是么?”岑羡云似笑非笑。
自然不是。
谢陵游是灵风侯的亲生骨肉不错,却不是侯夫人的亲生子。倘若是往日,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便罢了,左右不过是个流落街头的次子,待到成年几间屋子,些许银钱便也打发了,但眼下不同。
小少爷病危,圣上接谢自渡入宫,外界隐隐有“大皇子”的戏称,也不见圣上动怒斥责,可见谢自渡登上皇位不无可能。
这个时候冒出来的灵风侯次子,谁知道会是什么变数?
更可怕的是,这孩子还养在小少爷身边,谁说得准圣上皇后会不会因此爱屋及乌选了谢陵游?
如墨的所作所为间接说明了一切,依照小少爷原本的身子,若无人守在身侧小心看护,说不准还真会命归西天,倘若小少爷当真在昨晚死去,谢陵游首当其冲的便要承受天子之怒。
一个还没认祖归宗的次子,自然也不会影响灵风侯满门。
岑羡云没等王庭回答,轻轻笑出声:“我记得师兄是侯夫人的胞弟,想来你今日之所言也是侯夫人心中所想?”
王庭心头苦涩,却也不得不承认。
如墨玩忽职守,往小了说是她自己惫懒,往大了说便是谢自渡欲图加害小少爷,若小少爷当真将此事捅到圣上面前,只怕诛连九族都不能平息天子之怒。
“无论如何,陵游既然是灵风侯的亲骨肉,自然得上宗祠,入皇家玉牒,此事,便托付给师兄了。”岑羡云揉了揉隐隐作痛的额头,不过这么一会儿,他便疲倦的有些受不住了。
“如墨既然是……”既是交换,他开出了条件,也得给出价钱,他笑了笑,“灵风侯长子身边的人,那边哪来的,送回哪去。”
自此,这场大张旗鼓的审讯便落下了帷幕,岑羡云端起茶盏,这才发现里头的茶已经凉了,他索性不喝了,轻声说:“其余人,就都赶出府去吧。”
在系统的回放中,这些人在他昏迷不醒的时候可没少散播那些说谢陵游是灾星、祸害的风言风语,若不是如此,小猫怎么会在他醒来的时候那般畏畏缩缩?
他做不到草菅人命,却也不愿这些人成日在谢陵游跟前晃悠。
解决了这桩麻烦事,岑羡云无什胃口的匆匆吃了些饭菜,饮了汤药便准备回房去,也不知道小猫醒了没有。
【宿主,你想做什么?】隔了一顿饭的功夫,系统终于理顺了其中的弯弯绕绕,发出了来自机械体无法理解的拷问。
“让王庭尽快帮助谢陵游入宗祠啊。”许是心情好,岑羡云并不吝啬解释两句,“谢自渡是灵风侯的血脉,有皇家血脉因此被接入宫中,谢陵游入了宗祠,也是灵风侯的血脉,他如何不能入宫?”
等他离开时在留下书信,祈求小少爷那素未蒙面的父母多加关照,若说是凭此让谢陵游坐上人皇的位置,自然是不可能,但庇佑他一生富贵无忧却是绰绰有余。
只要谢陵游不被灵风侯带去献祭妖狐,谢陵游此后也不会走上修仙道途。
天道不曾给谢陵游选择的权力,他给。
系统嘴巴大张,几乎能将它自己的两只手都给塞进去,好半天,直到岑羡云已经到了卧房门口,它才尖叫着质问:【任务呢?你的任务怎么办?!】
龙傲天不离开下界,不来到仙山,凌蘅去苛待谁?又由谁把凌蘅千刀万剐?
【你不想退休了吗?!】
“不是说我随时都能登出这个任务吗?”岑羡云推开门,绕过屏风,隔着轻飘飘的床幔,小猫裹在被窝里的身影朦胧的一团,看不清楚,“主神给的赔偿,总归是要用上的。”
【你之前……】不是还不愿意吗?
岑羡云掀开床幔走进去,小猫整个人都窝在被窝里,厚重的棉被连脑袋都盖住了,也不知道待在这里头是如何不觉得闷热的。
他把被子往下拉了拉,露出小猫憋得通红的面颊,红润的颜色弥补了过分瘦弱带来的不健康感,他伸出手轻轻戳了戳谢陵游鼓起的腮帮子。
“算了吧。”岑羡云垂在眼眸,低声回答。
他是在回答系统,也是在劝解自己。
无论是“上一任凌蘅”残留的情感影响了他也好,还是他对谢陵游心软了也罢,他都清楚的知道,放任这样的相处,只会让自己越发下不了手。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既然已经预料到未来会愈陷愈深的结局,不如趁现在今早脱身。他不能让自己犯下上一个任务者相同的错误,他不能被折损在这个小世界中,还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人在等着他。
熟睡中的小猫察觉到了来自外界的干扰,眉头轻皱,水润的唇微微嘟起,发出含混不清的嘤咛。
岑羡云非但没有移开作乱的手,反而更加过分地拍了拍小猫的面颊:“别装了,方才在外头偷听的时候不挺清醒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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