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第 171 章
“可是……”乔慕灵还想说什么。
白书悦温柔又不容置疑地打断了她:“灵儿, 你应是这段时日与大师兄一起忙着处理宗门事务,太过劳累了。回去以后要记得好好休息。”
乔慕灵张了张嘴,在白书悦温柔的视线中, 最后什么都没说,干巴巴地应了一声:“好……我知道了。”
她没再说话, 倒是白书悦主动同她聊起了剑云宗近日的诸多事宜。
没多会儿,牧原便端着沏好的茶水回来, 放在白书悦与乔慕灵面前:“仙尊,乔峰主, 请用茶吧。”
他没有在乔慕灵面前摆什么架子,仿佛依旧是那个剑云宗中温顺乖巧的牧元术。
白书悦浅蓝双眸间盈入笑意:“辛苦小原了,你也坐下休息会儿吧。”
牧原挨着白书悦坐下,两人之间的氛围一下就变得有些不同寻常。
似是一种全然的,容不得别人插足的亲密。
乔慕灵端茶的手顿了顿。
嗯?怎么好像面对起牧元术时……她小师兄眼底的温柔就变得真实多了?
总不能这无情道破道生情,还是只生一个爱情吧?
怎么破道生情还搞区别对待的吗?!
但乔慕灵才被白书悦温柔地“提醒”过, 也不敢乱说话,端起茶杯小口小口喝茶, 也不试图插入他们小情侣之间的独特氛围。
过了会儿,还是陆景阳的传音纸鹤将乔慕灵从“外人”的尴尬中解救出来。
陆景阳处理完主峰那便的余下事务, 也匆匆忙忙地赶来要找白书悦。
乔慕灵当即放下已经快见底的茶杯:“我去接大师兄!”
说完她便径直起身跑出去了。
牧原还有些茫然:“乔峰主这是怎么了?”
白书悦笑了笑:“无妨, 灵儿性子活泼, 平日也爱黏着大师兄。兴许也是在意大师兄那边处理得如何了。”
牧原“噢”了一声, 未有多言。
知道全程的系统没敢说话。
它从未见白书悦以那样的神情对还算亲近的乔慕灵说话,总觉得这个状态的宿主有点……不适合当着宿主面讨论。
但偏生如今它绑定的是白书悦,有任何交流暗示都只有白书悦能收到, 除非白书悦昏迷,否则它根本没办法单独同牧原交流。
……所以到底为什么这个状态下它还是会触发宿主的黑化值播报啊!!
黑化值这种东西一般是不能告诉数值本人的——首先是数值这种标签化的衡量尺度, 说给本人听确实怪异,其次便是不能保证本人会不会因此而直接黑化值拉满,危险系数太高。
也因此,正常来说只能与宿主对话、只能被宿主感知知晓的系统,从来就不能获得有关宿主主观心理状态的数值播报。
因为获得了也没用,它们无法告知,亦无法凭自己改变。
系统缩在白书悦识海的冰窟里藏着身影,愁得电子头发都掉了不少。
很快,乔慕灵便与陆景阳一同来到屋内。
白书悦见到陆景阳,莞尔:“师兄。”
陆景阳亦是一愣:“……小清?”
他认识白书悦认识得比乔慕灵早,对于白书悦无情道前后并无什么称呼上的区分,但白书悦听得出来,这声“小清”问的是那个入无情道前的他。
白书悦用的依旧是方才对乔慕灵一般的态度。
他笑得很温和,浅蓝双眸间盈着无多少差别的浅淡笑意:“是我,师兄。”
他初入剑云宗之际,秦守在外游历了许多年,白书悦起初甚至不知道自己的二师兄是个活的,习惯直接唤陆景阳为师兄。
后来秦守回到剑云宗,白书悦自幼在白家见惯了恶,也分辨得出秦守不是什么善茬,虽然喊他一句二师兄,但心底真正认可的师兄依旧只有陆景阳一人。
陆景阳晃了会儿神,随后仿佛感动得热泪盈眶一般:“好,能顺利平安回来就好……”
这话怎么听,都有点像老父亲欣喜出远门的孩子平安归来。
白书悦习惯了这种“长兄如父”的场景:“师兄快坐下吧,这几日处理这些事情应当忙坏了吧?抱歉,给师兄添麻烦了。”
陆景阳摆摆手:“这本就是我职责之内,怎么会是麻烦?”
说到这,陆景阳又叹口气:“应当说是我这个做师兄做掌门的,此前一直优柔寡断,才招致了今日这般局面……”
白书悦摇摇头:“师兄正直善良,难为会为小人所害。我还要向师兄道歉,有关今日之事实则是我与小原特意策划闹大的。”
陆景阳疑惑:“特意闹大?”
白书悦笑笑:“嗯。此事背后之人我与小原知晓,污蔑造谣我的并非秦守,但后来利用这个理由的人是秦守。为了引他们有所动作,我便特意安插了人在他们当作煽动。”
白书悦坦然地将他的安排计划告诉了陆景阳与乔慕灵。
师门一心,这是秋林晚在卸任掌门,即将归隐时对他们说过的话,白书悦也是记得的。
不管如今对陆景阳与乔慕灵是什么态度,但信任始终不会缺失。
如今的陆景阳对这些阴谋阳谋的也了解不少,明白了白书悦的意思,但并未责怪:“无妨,你们这般决定那必然有你们的考量。
“那小清你的身体……可还有碍?我方才确实感知到你的威压中收了些魔气的影响,你是真的与小原到魔界去了吗?”
白书悦摇摇头:“无事,那魔气……”
他偏头看了眼始终安静坐在一边的牧原,牧原只温顺道:“仙尊决定便好。”
事关他的身份,事关他们的过往,事关他的一切,牧原全部都愿意交给白书悦处置。
白书悦笑了笑,还是补充一句:“好。我信任师兄与灵儿,他们不会乱说的。”
乔慕灵疑惑地看着他们:“你们到底在打什么哑谜呢,你们还有什么事是瞒着我们的吗?”
白书悦语气轻松:“嗯,是有件事,关于牧原其实是魔尊的事情。”
他将牧原的身份轻飘飘地说了出来,牧原也是一派轻松,完全不紧张他们是否会接受这个身份。
只要他的仙尊接受,其他人他不在乎。
——而且,说实话,领教过他们师门除秦守以外凑不齐一个心眼的本事,牧原也不担心陆景阳与乔慕灵会不接受他。
乔慕灵起初没反应过来:“噢,就这么件事……什么?!”
反应过来后,她蓦地拍桌而起,把一旁直接愣住的陆景阳拍回了神。
陆景阳:“……魔尊?是我理解的那个魔尊吗?”
牧原淡定自若,出于对白书悦“娘家人”的礼貌开口:“嗯。抱歉之前不曾好好介绍过我自己,那我便补上一遍——不才在下,魔界第一百一十三任魔尊,牧原,或者说,穆渊。”
乔慕灵呆若木鸡,难以置信:“你、你不是宗门弟子,牧元术吗?”
牧原:“那是我在魔尊历练。如今历练结束便回归了本体肉身,仙尊此前出门便是来魔界寻突破心魔历练成功的我。”
乔慕灵一时难以回神,喃喃着坐下:“那我们还指责秦守勾结魔修……”
他们这直接就来了个大的,小师兄都成魔尊夫人了,当初他们在撺掇这事儿上还出了不少力嘞。
至于牧原会不会居心不良什么的,这个就不用考虑了,两人一坐一起那眼神,那氛围,做不了半点假。
就是没想到他们这个“师门一心”,最后还真是师门一心了。
牧原及时表态:“我虽为魔尊,但立场始终是修仙界。我不希望仙魔两界开战,这样会有很多人来烦仙尊。”
白书悦为他补充:“嗯。仙魔两界这百年来的平和,也少不了小原继任魔尊后特意颁布的禁令,禁止魔修擅自离开魔界,前来修仙界。”
言外之意,勾结牧原这位魔尊,和秦守的勾结魔修性质还是不一样的。
白书悦并未将秦守勾结魔修之事亦是他们策划说出,不然可能容易打击作为浩然正气的浩正仙尊——陆景阳的三观。
至于那所谓剧情,所谓的他们的结局,这本就不会发生,也便不需要他们知晓。
白书悦低头喝了口茶。
有关牧原身份之事很轻易地便揭过去了,在白书悦入无情道前,他才是最有耐心陪陆景阳聊天的,如今难得白书悦破道生情,师兄弟俩一聊就聊个没完了。
乔慕灵嫌无聊,喊着牧原一起出去走走,她想了解一下有关魔界的事情,正好她最近炼器到了瓶颈期,新事物说不定能有新启发。
牧原答应了,同白书悦说一声后便与乔慕灵一同起身。
但真正走出去后,两人却相对沉默了许久。
乔慕灵本是想找寻牧原询问白书悦破道生情之事的,可是一想到牧原是魔尊……又实在不知自己该以什么样的身份来开口。
最后还是牧原以牧元术一般的平和语气,主动问乔慕灵:“乔峰主特意邀我出来,可是有何事要同我说?”
乔慕灵看向牧原,纠结着不知该不该说。
毕竟白书悦对牧原挺正常的,如今牧原的身份是魔尊,不是那位好说话的弟子牧元术,乔慕灵拿不准牧原会不会误会些什么。
牧原对旁人没有太多耐心,见她犹豫,便再次主动问道:“乔峰主是想说仙尊破道生情是否没有完全成功之事吧?”
乔慕灵诧异:“你也看得出来?”
牧原偏头看向乔慕灵,莞尔坦言:“方才乔峰主特意支开了我,那我自然是要在门口偷听的。”
乔慕灵:“……?”
怎么能有人把偷听说得那么理直气壮的?
第172章 第 172 章
牧原神情始终坦坦荡荡, 不见分毫偷听的“羞耻”。
……可能魔界中人的价值观念确实不太一样吧。
乔慕灵缓过神来:“既然你听到了,我便直说了。我确实怀疑小师兄破道生情并未完全成功,但面对你时, 小师兄眼底的温柔情意看起来又是真实的。”
这点牧原可以确认:“嗯,仙尊确实喜欢我。”
否则以他对白书悦的关注, 之前他不会发现不了异样。
乔慕灵听着又总觉得自己好像莫名其妙吃了一口狗粮,但眼下不是想这些事情的时候, 又问:“那你可知晓小师兄破道生情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吗?”
牧原摇头:“不知。破道生情的过程很顺利,我亦是今日才察觉出仙尊似乎情绪有异样, 但尚且不知缘由。
“魔界与破道生情相关的古籍书卷中,只记叙了破道生情的阵法,未有破道生情后会出现的情况的相关内容。”
毕竟唯一一位破道生情过的魔尊在破道当日就被杀了,也没什么后续观察的机会。
乔慕灵垂头丧气:“那怎么办呀……小师兄如何对我我倒是不在意,可我担心会不会影响到小师兄的身体,对于修士来说, 情绪情感一个处理不好,都很容易走火入魔的。”
以白书悦如今的修为, 再往上就是飞升境,这种境界的修士一旦走火入魔, 无人有能力救下, 哪怕是突破至魔修最高等阶的牧原, 也因修为的不同源只会导致情况恶化, 而无法挽救。
牧原亦考虑到了这一点。
他想起系统所言的有关白书悦的黑化值,应当也与乔慕灵所能感知到的这件事情相关。
牧原思虑着,忽然又想到什么:“仙尊破道生情之事是仙尊师尊所定, 兴许仙尊的师尊会知道些什么。”
乔慕灵眼睛亦是一亮:“对呀!自打小师兄入了无情道后,师尊就在收集所有有关无情道的书卷消息, 师尊说不定能知道些什么!我这就问问!”
说话间,乔慕灵已非常有行动力地拿出了传音纸鹤,给秋林晚那边发去询问的消息。
陆景阳与白书悦那边有得聊,牧原便与乔慕灵暂时坐在了院子中,没多会儿便等到了秋林晚那边传讯而来的回复。
秋林晚疑心这与破道生情的后遗症相关,但具体情况比较复杂,若是可以的话,他希望能与牧原当面先聊聊破道生情的过程之事。
牧原也有想与秋林晚面聊的打算,直接便应了下来。
秦守那边是一个隐藏的危险,牧原尚不知白书悦准备何时处理掉秦守,但为确保万无一失,有关白书悦的“破道生情”以及“黑化值”的事宜,他必须赶在杀秦守之前解决。
牧原直接与秋林晚约了次日的见面,到时找个理由出门,乔慕灵直接带他过去。
他们这边日程定下来,另一边白书悦与陆景阳也终于从屋内出来。
牧原起身走到了白书悦身边:“仙尊。”
白书悦温和道:“灵儿生性活泼好动,最不喜枯坐着闲聊,也麻烦小原陪灵儿出来走走了。”
牧原摇摇头:“此前我也承了乔峰主恩情,才得以那么顺利地见到仙尊,这不算麻烦。”
他始终没有摆过任何魔尊的架子,陆景阳见状,仅有的那些疑虑都消了大半。
如今陆景阳最在乎的就只有白书悦与乔慕灵这对师弟妹,牧原对白书悦好,也不会欺负乔慕灵,那便足够了。
陆景阳又忍不住道:“不过真没想到小原与小清之间还有这般的缘分,当年你们相互错过,如今终于得偿所愿,也是好事一桩。”
乔慕灵嗅到了八卦的味道:“什么相互错过?我又错过了什么讯息?”
白书悦笑着回答:“这就是我与小原过去的故事了。谁让灵儿你方才嫌无聊出去的?”
乔慕灵立马凑上前拉住白书悦袖角撒娇:“小师兄最好了~你就告诉我嘛~”
白书悦指尖点在乔慕灵眉心:“好了,都是大姑娘了还撒娇呢?小原,牧原,这个名字你可能没印象了,就是当年我让你与师兄帮忙找寻的那位小孩。”
乔慕灵顺着白书悦所言回忆。
当年她得以出门历练之时,距离白书悦入无情道也没多少年时间,白书悦入无情道之后又明确地说过不必再管这件事,乔慕灵渐渐就把这件事情忘到脑后了。
被白书悦特意明确提及后,乔慕灵终于想起来:“啊!是不是那位小师兄说,幼年时最好的玩伴?”
白书悦点头:“嗯。小原便是当年的小孩,只是他找到我时碰巧我已入了无情道,而当时身边跟着的是秦守,秦守把小原赶走,小原后来出了事故入魔了。”
提及到秦守,乔慕灵面上又是一阵愤懑:“哼,本来小师兄和那秦守也不熟的,他就是仗着小师兄入无情道后忘却前尘,又不再分辨人心,上赶着讨好小师兄,直接把小师兄本来就少的私人时间都霸占了。”
陆景阳也叹气:“若是当年我没有轻信秦守,总帮他做事,能陪在小清身边,想来也就不会与小原错失那么多年了。”
师门包括秋林晚在内的五人,只有秦守是不知牧原之事的。而白书悦初入无情道之时,其余人没有与无情道相处的经验,都怕会影响白书悦的道心,减少了与白书悦的相处,反倒给了秦守机会。
两人都在遗憾懊恼着,白书悦温和宽慰:“都过去了,至少如今我与小原并未再错过,也便足够了。”
有了过往的这层关系,乔慕灵对牧原态度自然许多:“嗯嗯,祝小师兄和元术百年好合~”
白书悦轻笑一声:“好,那便多谢灵儿了。”
“……”
白书悦与陆景阳、乔慕灵对话的同时,牧原始终只是站在白书悦身边看着他。
以旁观者的角度来看,白书悦淡淡的疏离姿态便显得格外明显。
不论此时氛围看着有多和睦温馨,可实际上白书悦始终“置之身外”,并未真正融入到这样的氛围之中。
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牧原思虑间,白书悦已结束了与师兄妹们的聊天,与他们告别。
他收回心神,主动送陆景阳与乔慕灵离开。
白书悦便先转身回了房间,走到屋内的窗旁。
他并未收敛如今表现出来的气场,沉静柔和,仿佛真的只是一位温润如玉的温柔公子。
和五百年前很像,又和五百年前截然不同。
他忽然对着识海开口:“系统。”
系统立马蹦出来:“怎么了宿主?”
白书悦笑着:“这段时日日夜赶路,想来你也有段时间不曾休眠,应当累了吧?”
系统茫然:“啊?可是我们系统不会……”
白书悦温柔地打断了它:“这般日夜不停歇地运转,还是需要适当休息一会儿的。左右眼下无事,你若累了便去休眠一会儿吧。”
系统对上白书悦灰蓝的双眸,有一瞬间仿佛看到一汪平静清澈,却又深不可测的清潭。
系统嗫嗫开口:“好、好像确实有点累了哈……那我去休眠一会儿哦。”
白书悦“嗯”了一声。
很快,他的识海中便没了系统的踪迹。
白书悦依旧站在窗边,即便系统离开“休眠”了,他的神情也没有太多变化,仿佛方才真的只是单纯劝说系统去休息。
他轻轻把头靠在窗沿边,望着外边一望无际的湛蓝。
即便系统“休眠”了,即便识海中没有了系统的踪迹,他依旧不信任系统。
就如同如今的他,不会完全信任任何人——除了牧原。
白书悦轻垂下眼睫。
骤然多出的七情六欲无处安置,如鱼线般凌乱缠绕在他血肉所成的心脏外,越是试图梳理,便越是胡乱收紧。
极细又极韧的丝线嵌入血肉,几乎要将他的心脏割得四分五裂。
这种感觉并不好受,所有的情感交织在一起,混乱难辨,如同混沌中的虚幻,抓不住……亦分不清虚实。
逐渐的,最为强势的恶念在不知不觉中占据了主导。
时间越往后,白书悦越分不清好坏虚实。
人性之恶……天道之恶。
无从安置的七情六欲,死生都挣脱不了的三世囚笼。
五百年前的那场大火,五百年后依旧在白书悦脑海中熊熊燃烧。
白书悦很混乱,思绪如同被那场大火烧灼着。
破道生情时,忽然涌上的支撑他打破阵法的执念,源自牧原。
源自在那场几乎让他绝望大火里,忽然冲进来的牧原。
“仙尊。”
牧原忽然推门而入。
白书悦回眸看向他,灰蓝双眸浸入笑意:“回来了?”
牧原愣了一下:“仙尊,你的眼睛……?”
“嗯?”白书悦疑惑地歪了歪头,眸色清澈纯粹,与往常无甚差别。
仿佛方才那一瞬的灰蓝,只是牧原的错觉。
牧原回神,摇了摇头:“没事。”
他走到白书悦身边,又问:“仙尊可要休息会儿?魔气可能对你还是容易产生一定的影响,得好好休息。”
说话间,牧原已十分自然地握住了白书悦的手。
白书悦低头看了眼,温和一笑:“好。”
他收拢指尖,握住了牧原温热的掌心。
——握住了,他唯一能抓到的真实与希望。
第173章 第 173 章
次日, 白书悦到底是会受到一些魔气影响,身体欠佳,与方池方瑶商议了引诱秦守之事的大概时间。
牧原确认还有一段时间, 等约定的时辰差不多之后,便找了个借口暂时离开, 到主峰下与乔慕灵汇合,一同去了秋林晚所在的幻境之中。
秋林晚亦特意等候在了入口处, 身边跟着还暂住在他这里的小雪狐与狐小赤。
这边的幻境环境贴近自然,灵气又足够纯粹浓郁, 最容易惹得妖族灵兽们喜爱,秋林晚又正好缺个伴,托乔慕灵同狐妖族那边打过招呼后,便将两只小狐狸都暂且留了下来。
小雪狐是饕餮的一缕分魂,没有太多灵智,面对如今已是魔尊身份的牧原, 天然地也会亲近他,见到牧原后就直接蹦到他身边兜圈子, 嘤嘤叫唤之余,还不停地往他身后看, 似乎是还在期待着什么。
牧原将这小雪狐捞了起来, 随手给它顺毛:“仙尊不来, 你就不要想了。”
牧原对小雪狐印象还不错, 最重要的也是这小雪狐不会化形变成人,亲近白书悦那算这小雪狐眼光不赖。
听闻白书悦不来,小雪狐稍稍耷拉了些耳朵, 但也没有太失望,牧原身上的魔尊——或者说魔修气息也足够让小雪狐表示亲昵。
牧原捏了捏小雪狐的耳朵, 向秋林晚致意:“晚辈见过仙祖。”
秋林晚捋了捋花白的胡子:“好了好了,先都回去说话吧,今日最要紧的还是小清的情况。”
牧原点点头,与乔慕灵一同跟随秋林晚回到了院子里。
秋林晚早早备好了茶水,狐小赤化作人形,给牧原与乔慕灵端来。
牧原将小雪狐暂时放回院子里,由着它自己去玩,随后便开门见山:“仙祖,事关仙尊破道生情的异样之事,敢问仙祖具体知道些什么?”
秋林晚:“我大致有些推测,但具体还需要先了解一下你们当初破道生情的过程,不知小原可方便讲讲?”
牧原略去了那几世的记忆,只同秋林晚简单讲了些有关前尘过往的事情,以及在前尘过往中白书悦被某种“执念”纠缠,破开执念坚定不入无情道的抉择变更。
秋林晚听完,又捋了捋花白的胡子,思虑着说:“若破道生情是这么个阵法的话……过程应当还是顺利的。你们所言的小清如今的表现兴许是破道生情的后遗症。”
牧原疑惑:“后遗症?”
秋林晚继续道:“小清在无情道待太久了,骤然破道生情,这多出来的七情六欲于他而言,很容易成为身体的负担,产生恶念,甚至于……滋生心魔。”
“心魔……”牧原眉头皱得更紧。
作为魔修,心魔有多危险牧原再清楚不过。
只是修魔的话,心魔尚且能被利用来成为助力,可白书悦是修士,修士最讲究六根清净,一旦滋生了心魔,对身体的损害和修为的损害是不可逆的。
牧原又想到了系统所言的那个黑化值。
莫非仙尊的黑化值,便是与这心魔相关?
那若是这黑化值涨到满值,仙尊必然危险。
乔慕灵亦是担忧:“怎么会……那可有何办法能让小师兄恢复?”
秋林晚叹口气:“若要让小清恢复,首先得找出小清的症结所在。只是从方才小原的描述来看,这症结兴许与小清破道生情之时所遇到的那执念相关。”
牧原疑虑着思索起当时的情形。
破道生情时的执念……
是一直以来的不信命吗?
不,应当不全是。
此事必与黑化值相关,而根据那系统所言,黑化值突然出现是在白书悦与那群人对峙之时,是在那些长老们纷纷倒戈之际。
牧原忽然闪出一个推测。
若是七情六欲成为负担,易产生恶念,那白书悦的黑化值——是不是就与那些表现出来的人性之恶相关?
秋林晚看着牧原的神情,问:“小原?你可是有想到什么?”
牧原回神:“稍有猜测,但尚不能全然确定。”
他只说到了这,并未补充猜测是什么,显然应是暂时不方便或是还有什么考量不能告知。
秋林晚没再细问,又补充道:“小清是冰灵根修士,对纯粹清净的要求更高,除了提防心魔滋生,还得记得预防冰灵根灵力反噬。
“虽然如今小清的修为是足以压制反噬的,但这忽然多了这么多情绪……也不好保证是否会失控。”
牧原点头应下:“好,我会注意的。”
他又想到什么,补充询问:“另外,若是仙尊瞳色有变,仙祖可知会是何缘由?”
秋林晚立即正色:“瞳色有变?是何样的变化?”
牧原:“昨日我见到仙尊瞳色比往日似乎要灰了些,但当我问及仙尊时,瞳色又恢复正常了。”
秋林晚大惊失色:“什么?!那遭了,小清已经在滋生心魔了!”
牧原与乔慕灵俱是一惊。
与此同时,寒英峰寒英崖。
系统再一次被“累了”,主动进入休眠,白书悦独自一人站在寒英崖旁。
他掌心凝聚出一团灵力,只见往日纯粹的冷蓝灵力,不知何时被一丝墨色浸染,竟显得有些灰蒙。
心魔啊……
没想到才助力完牧原突破心魔,就轮到他自己了。
都说久病成医,白书悦自幼身体孱弱,因而对自己的身体情况感知也总是相当敏锐。
昨日他便隐隐感知到了体内灵力的异样,只是到了今日才真正确定。
七情六欲无处安置,纠缠束缚而来的恶念再不化解,便真的只能成为心魔了。
但白书悦亦有感知——这其中不乏天道的手笔。
破道生情后他的情感再如何不稳定,也不至于会到这么轻易就激发心魔的程度。
白书悦将手心的灵力重新收拢。
提及天道,那便不免会想到系统。
它不知系统对此事知情多少,即便系统曾多次表示已经完全是他们阵营的了,但——
白书悦不信。
心底蔓延的恶意让他完全不避讳于以最坏的想法去揣测系统。
系统所言言论都不过它的一面之词,他的所有举止依旧会在系统的监视之中,这让他如何能信,如何能不往最坏处去想。
系统,天道,所谓命途,所谓人心。
一切都虚虚实实只让白书悦倍感疲倦,草木皆兵。
甚至于系统已经“休眠”,他依然不能确认它是否真的就看不到自己的言行举止。
这种被窥伺的感觉糟糕透了。
白书悦垂下了手,微微凉意落在他的脸上,再抬头时,便见寒英崖又下起了纷纷扬扬的小雪。
寒英崖的气候调节与院子不同,院子如今四季如春,但寒英崖始终是白书悦较为习惯且喜欢的冬日。
他在雪中又站了会儿,望向眼前他曾三次跳下的万丈深渊。
此时此刻,他才真正收敛平日表现出来的寻常一般都温和假面,灰蓝双眸平淡无虞,却又不似无情道时那般漠然。
少了拒人千里的冷漠,只是依旧如同高洁清冷的谪仙,清冷疏离,难以接近。
只是这般外在下的白书悦,心中所想却是截然不同的内容。
他有点想见牧原了,也不知牧原今日出门要何时回来。
白书悦在思虑间轻叹口气,又站了许久,终于动了动已站得有些僵硬的身体,转身准备回去。
但在回头的刹那,他见到了不知何时起,站在他身后的牧原。
“嗯?”白书悦微歪头,发出一个疑惑的音节,不过很快又转为清浅笑意,“是小原啊。怎么来了不叫我?”
牧原走上前,撑开了手中的油纸伞,为白书悦遮挡纷纷扬扬落下的雪花。
模牧原轻轻摇了摇头:“我见仙尊似是有什么心事,便没有打扰。”
他未加以询问,白书悦也只是轻轻笑了一声,没有细说:“正好,我有些累了,那我们回去吧。”
牧原点头,牵起白书悦冰凉的手,与他一同往院子内走。
直至走到四时轮转盘在院子附近的调节范围,冬雪才化作了春日暖阳,和煦地落在两人身上。
牧原收起伞,同白书悦回到了屋内。
眼下时辰尚早,连午膳时间都未到,但白书悦却是一脸倦意,似是十足劳累。
牧原问:“仙尊可是昨夜未休息好?”
白书悦想到昨夜便不断在梦中缠着他的那场大火,捏了捏眉心:“嗯,有点。”
牧原依旧没有细问缘由,只道:“那仙尊可要再休息会儿?晚些时候便到午膳时辰了,若仙尊有需要,我去给仙尊做些安神舒缓的吃食?”
白书悦拒绝了:“不必,我今日不想用膳。”
牧原:“好。那仙尊安心休息,我便不打扰仙尊。”
白书悦却又在这时,忽然偏头看向了牧原,似乎也不打算让牧原就这么离开。
浅蓝双眸安静倒映出牧原的身影,沉静温和,如一汪引人深深沉溺其中的清冽泉水。
牧原顿了顿,过了会儿才疑惑地问:“仙尊?是还有什么别的安排需要我去做吗?”
白书悦没回答,先反问了一句:“你今日可还有旁的安排?”
牧原茫然但温顺地摇摇头:“没有了。”
白书悦忽然笑了,眸间闪烁起粲然的光亮:“那你陪我一起睡觉吧。”
牧原牵着白书悦的手蓦地收紧了些。
第174章 第 174 章
最终牧原还是同白书悦一同上榻休息。
仙尊都那么邀请他了, 这再拒绝可真就是不识相了。
而且正常来说,如今白书悦的身体应当还不至于到未到午时就又要休息的程度。
要么是昨夜白书悦没睡好,要么便是他的身体又受了些心魔的影响。
白书悦不会无缘无故对他发出这样的邀请, 很有可能是想要暗示些什么——当然,牧原想的是正经暗示。
眼下天色尚早, 未免影响白书悦的休息质量,牧原还特意布下了一个小小的阵法, 让房间内如同夜晚般昏暗。
随后他转身回屋,为白书悦宽衣。
昏暗夜色中, 白书悦亦卸下了些白日的温和伪装,眸色浅淡些,一时也分不清是疲倦,还是冷淡。
唯有在与牧原再次对视时,白书悦眸间会重新染上笑意。
“那便休息吧。”白书悦莞尔道。
牧原点头,与白书悦一同回到床上躺下。
寒英峰是白书悦在入无情道后才搬来的, 一切布置都按照无情道时他自己的喜好来,屋内床榻并不大, 足够他一人休息,但同时睡下两名成年男子, 便稍显拥挤了, 必须紧挨着才能躺得下。
白书悦并不介意这样的亲密, 牧原就更是乐见其成了。
牧原这几日都是照常休息, 如今这般时辰便是有特意营造的昏暗环境,也并无太多能够升起的睡意。
白书悦却似是身体着实虚弱,没过多会儿气息便逐渐平稳, 是真的安然入睡了。
看来是真的累了。
牧原侧身,看着白书悦安然的睡颜, 轻垂眼睫,回忆起今日秋林晚所言。
【“小清已经在滋生心魔了!”】
【“但若想解决小清的心魔,依旧必须得找到他的症结之所在,唯有知晓心魔为何物,方可破除心魔。”】
【“小清灵根纯粹,心魔行程后最大的可能是反噬他本身。”】
【“你是唯一不被小清排斥的人,小原,小清的心魔可能也与你有关,只有你能帮小清破除心魔了。”】
牧原指尖虚虚地抚过白书悦脸颊,昏暗的房间内,眸色晦暗不清。
昨日白书悦对乔慕灵说的那番话,以及后来隐瞒了瞳色相关之事,显然是知晓自己身体可能出了什么问题的。
可白书悦没有告诉他。
这不太符合白书悦的性格。
如今秦守之事尚未完全处理,这个节骨眼上按照白书悦的性子,是不会对他隐瞒身体状况的。
他的仙尊一定还有什么别的顾虑。
牧原勾起了一缕白书悦散乱在他面前的发丝,落下一个亲吻。
仙尊……我会保护好你的,一定。
……
梦中,白书悦再次坠入一片虚无的混沌之中。
他的意识清醒,只是无法脱离这片混沌。
昨日夜间他便是受了这片混沌影响,意识清醒疲惫,无法挣脱,无法苏醒,随后……
落入一片熊熊大火之中。
又是那场让他几乎陷入绝望的火。
那一场燃烧着的,将他的人生从此分割的火。
在正式修炼之前,亦是在他去往那个小镇,找寻牧原之时,他曾请求秋林晚替他去查放火之人。
那是他在尘间的因果,正式修炼前,他得把他自己过往的因果解决掉。
后来根据秋林晚的调查,放火者是白氏主家的二少一脉,也就是白书悦的二伯。
在那场火之前,二伯一家是白家当中唯一不会随意找由头苛责他们的,甚至平时偶尔有难处时,他们一家也会稍微帮一些忙。
就连吊着白书悦命的那些草药,都是二伯帮他请求来的。
白书悦想不明白,为什么偏偏是二伯。
那么多那么多欺负过他们一家的人,他从来没想过会是二伯一家。
得知真相的白书悦并未去质问他们,他不想让白家知晓,他尚且存活于世,这不利于他的因果前尘尽断,不利于他的修炼。
他将此事交予了愤愤不平的秋林晚处理,后续结果如何他也不知,只知自那以后白家势力一蹶不振。
他跟随秋林晚回到了剑云宗。
本来白书悦是并没有那场变故而畏火的,常年卧病在床让他性子坚韧,还不至于因此而变作阴影。
可是在知晓放火者之后,那场大火便成为了他的梦魇,在回到剑云宗后,好长一段时间时长反复出现在他的梦中。
他怕秋林晚担心,便一直没有说过,表现出来的一切不适都被当做是他又生病了。
直至后来,乔慕灵入门练器,第一次没注意,把练器室给烧了。
当时白书悦距炼器室最近,想去救困于里边的乔慕灵,却在踏入火海后再度陷入梦魇之中,后来反而是跑出来的乔慕灵把他带了出去。
白书悦畏火之事就是那时起被察觉的。
陆景阳与乔慕灵都只知他曾经遭遇过一场火灾,父母亦在火灾中丧生,以为是之前遭遇火灾留下的阴影,轮着陪了白书悦许久。
秋林晚倒是来问过他,是不是因为调查纵火之事而生了梦魇。
白书悦并未说实话,而是认同了陆景阳与乔慕灵所认为的那样。
在那之后,他对火也切切实实地产生了阴影。
最初他甚至连一点小火焰都不能见到,但这世间火灵根修士千千万,他不可能放任自己有这般明显的缺陷。
于是他请求秋林晚,为他造了一个单独的幻境,在幻境中企图克服他的梦魇。
但最终他也只是能稍微不那么害怕小一点的火焰,不影响日常生活,碰到更大的火,还是会陷入到当梦魇之中。
不过至少在那之后,他不会再梦到那一场大火。
秋林晚与陆景阳他们实在担心他的状况,也没允许他继续尝试在幻境中克服阴影,生怕他到时克服不成,反倒给自己整出心魔执念来了。
白书悦怕他们担心,乖乖听话,没再进行更多尝试。
实则他也知晓,再如何去幻境当中,也不可能真正的就这么克服这场梦魇,倒不若就此顺其自然。
但至于他是不是真的就这么顺其自然让自己放下……那便是谁都不知道的事情了。
再之后,就是白书悦入了无情道,忘却了前尘过往。
关于大火的记忆被遗忘,但深深扎根在心底的,对于大火的阴影却并未随之消散。
他依旧畏火,只是不记得自己因何而畏火,亦无探寻畏火因由之事的想法。
无情道的他什么都不在乎,包括他自己。
为了不受这所谓“前尘”的太多影响,白书悦也不断增进修为,更改惯用的招数。
尤其是面对敌对的火灵根修士时,他从不会给对方任何出手燃起大火的机会,在自己缺陷暴露之前将敌人干脆利落解决。
可事实上曾经的梦魇始终如影随形,遗忘只是将梦魇埋葬在深处。
如今一切记忆回笼,又有这五百年的经历,有三世的轮回,曾经的梦魇便随着他回归又混乱的七情六欲,再度破土而出。
当恶念占据上风,始终不曾得到解决的梦魇,便逐渐转化为了心魔。
又一次……再一次,不断地侵扰他。
灼热的火焰,滚烫的热浪。
窒息般的痛苦如同疯长的荆棘,将他紧紧束缚,难以呼吸。
只在恍惚间,似乎有一个声音不断回响在耳畔……
……
“仙尊?仙尊!仙尊你怎么了?你快醒醒!”
牧原着急地试图唤醒白书悦。
就在方才,原本只是安静睡着的白书悦忽然变得呼吸急促,眉头紧皱,一副非常不安稳的模样。
随后不久,牧原便明显感觉到白书悦的身体还便烫了许多。
并非生病高热的烫,甚至比那还要严重,就像是……在被火焰灼烧。
这样的温度绝不可能无端出现在白书悦身上,牧原连忙想要将他唤醒,却在数次尝试后以失败告终,只能眼睁睁看着白书悦承受烧灼之苦。
这时若是水灵根,兴许都能缓解些许白书悦的痛苦。
但偏偏他是火木双灵根……偏偏他是火灵根。
看白书悦此刻的状态,他的灵根只会加剧白书悦的不适,他除了等待白书悦自行缓解,无计可施,
牧原看着白书悦此刻因体内痛楚而变得苍白的神色,心下更是揪疼,只能将自己的手放入白书悦紧攥的手心之中,以免他在无意识中攥得太紧伤到自己。
期间牧原也试图去找系统,问问系统这两日白书悦的反常之处,可那系统全无回应。
到这时牧原也才发现,最近那系统似乎确实安静得有些反常了。
但牧原知晓,那系统必然还在白书悦识海之中,否则系统消失这么重要的事情,白书悦不可能不告诉他。
会是与白书悦最近的情况相关吗?
牧原正思索间,被休眠的系统也终于因被警告宿主身体状况异常而醒来。
它存在于白书悦识海,首先就注意到白书悦识海内大片大片的冰雪似乎正在消融,下意识便惊呼出声:“我*!怎么回事?!”
牧原听到了系统的声音,其中掺杂了一个古怪短促的刺耳音节,让他皱了下眉。
但他此刻并无关注那些奇怪事物的心思,直接开口询问:“你方才去哪儿了?”
系统也在第二时间意识到此刻白书悦的昏迷状况,知晓牧原是在问它,连忙回答:“我去休眠了,是……呃,宿主用类似于命令的方式让我去休眠的。”
这话听着比较像抱怨或是挑拨,系统尽可能以非常客观的语气说出来,以免牧原误会。
所幸牧原听出来了,又皱了一下眉头。
特意让系统去休眠……
仙尊为何要这么做?
此事与仙尊此刻的身体状况,是不是也有关联?
第175章 第 175 章
牧原尚未来得及思考出更多关联, 系统已将思绪放回眼前情况之中。
它着急道:“先别管这些了,我这次休眠苏醒就是因收到宿主身体状况异常的提示,而且现在……现在宿主识海里的冰山都在融化!”
牧原蓦地攥紧了手。
识海是修士身体状况的具象化, 白书悦是冰灵根,识海便是终年的冰天雪地。可如今系统却说白书悦识海重点冰山都在消融……
那这情况便已是危急到了有可能致命的程度, 而且能造成这种结果的,应该是火灵根的灵力。
牧原第一时间联想到了自己, 但又马上排除。
如果他是让仙尊滋生心魔的因素,那仙尊绝不会对他表现出独一份的真心。
那还有什么其他与火, 又与仙尊有关的东西?
牧原想到了那场让白书悦父母丧生,让他们分离五百年的大火。
牧原对那场火了解不多,只知当他赶到时,白清哥哥一家都被困在火海却无人相助。
后来他又被赶出了白家,对于这场火,除了知道他害得白父白母丧生, 害得他与白清哥哥分离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而在他还是牧元术的那段时间内……他知晓了白书悦畏火。
会是因为五百多年前那场大火吗?
那场火的起因是不是另有隐情?
牧原很快便联想到一些因果, 当即起身去联系了秋林晚。
当年的事情他不知全貌,在破道生情幻境中有关前尘的那段展现中, 亦不曾涉及有过那场大火之事, 那么只有秋林晚最有可能知晓些什么。
所幸秋林晚也没让他失望, 因为传音纸鹤文字载体承载不了太多内容, 便直接用了声音载体,将当年白书悦所言,那场大火源自火灵根修士, 并且他们曾在回去那段时间调查过此事的所有始末全都告诉了牧原。
秋林晚并不知白书悦过往在白家中的处境,只客观说明了当年纵火之人是白书悦的二伯, 缘由是在无意之间得知了白父白母一直隐瞒着的,白书悦的真正天资与灵根,心生嫉妒。
后来白家主母亦查出了纵火者是二伯,但并未予以任何惩戒,只是轻飘飘地罚他前往祠堂抄写经书,便算作惩戒了。
秋林晚查出这些后气不打一处来,有仇报仇直接让那二伯血债血偿了。
作为修士因果罪孽不能太过深重,秋林晚没办法把白家全都屠了,就又在白家附近做了些小阵法,干扰了白家附近的灵气来源,让他们难以精进修为。
至于他们是否会选择搬离此处……秋林晚赌他们不会。
人间界的修仙世家不同于寻常世家,往往是很依赖经年累月所形成的势力威信的,很多世家在一个地方长久扎根之后,也不会再考虑离开去新地方发展。
像白家这样,遇见天资高的小孩不是呵护捧着,反而因嫉妒而杀害的做派,是最对不可能有这个魄力举家搬迁的。
再之后,便是意料之中的白家衰落,到如今人间界已再无白家这个修仙世家了。
秋林晚将这些事情简单概括介绍,之后又同牧原说了后来白书悦畏火,以及为了克服畏火而特意去幻境中磨砺了很多次的事情。
牧原全都仔仔细细地听完了。
秋林晚不了解白家的情况,牧原却是一清二楚的。
在年幼时,虽然他大部分时候需要躲着白家主家那边的人,但偶尔他也会听到白父白母的讨论,会从小白清口中得知一些白家的势力关系。
白父是白家当时那一脉中年纪最小的,本来亦是天资最高,最能成为家主的人选,只是受后来的主家,白父的大哥,白清的大伯陷害,伤了根骨,又被前任家主厌弃,才成为处境最差的一家。
后来小白清出生,又因瞳色的异样,被主家借题发挥说是灾星,几次三番逼迫白父丢弃小白清。
白父不愿,他们一家才正式被赶去了白家最偏僻的那个小院子内生活着。
当年小白清的资质鉴定结果出来后,白父选择隐瞒便是因为曾经有过这样的遭遇,不愿再让自己的孩子再走一遍同样的路。
而那所谓二伯……牧原是有印象的。
那个二伯是少有的牧原偶尔会见到的白家其他人,也是少有的会主动到白父他们一家院子中来的。
虽为免意外,每每那二伯来时牧原亦是会躲在白清哥哥房中避免被发现,但也还是偷偷观察过那二伯与白清哥哥他们一家的相处。
平日里这二伯的表现确实就像寻常关心自家兄弟的亲戚,小白清对他也比较亲近。
牧原也没想到那场火竟是有人蓄意为之,而那人又是最让人不愿相信的。
想来那二伯从最开始就不是真心实意对待他们一家,只是因为他们处于完全没有威胁的弱势,才会假惺惺地前来博一个好名声。
可一旦知晓有朝一日,兴许小白清的成就会超过他们其余所有人,便又变为了嫉恨,企图将一切扼杀于摇篮之中。
但从始至终,白清他们一家又做错了什么?
他们从不主动去招惹主家,甚至平日受了苛待亦是自己咬牙挺过去。
他们都这么安分守己了,凭什么还要让他们遭遇这般杀身之祸?
在这一瞬间,牧原终于知晓了当年在火海中,他的白清哥哥是怎样的心情。
也终于意识到,白书悦的梦魇究竟是什么。
【“骤然破道生情,这多出来的七情六欲于他而言,很容易成为身体的负担,产生恶念,甚至于……滋生心魔。”】
白书悦已经因为不知如何处理这些多出来的情感产生恶念,而他的恶念所反馈出来的现状——是对一切的不信任。
当年就是对他们一家好的二伯最终杀害了他的爹娘,还险些也让他一同葬身于那火海之中。
他在白家见过太多的恶意,都抵不过那一次被二伯背刺而得到的生死教训。
梦魇可以被压制,却不会轻易被遗忘。
只有当年唯一一个不顾性命冲入火海中,将他拉了出来的小牧原,是白书悦认定的救赎。
他不想将自己的情况告知给任何“不信任”的人,即便面上表现得与寻常无异,也还会说“信任陆景阳与乔慕灵之类的话。
可实际上,这一切也都只是嘴上说说的伪装。
牧原是白书悦唯一可以信任的人,但偏偏,白书悦的识海里还有个系统。
他的“不信任”蔓延至系统始终窥伺着他的系统身上,便表现为非常绝对地没有安全感。
他不想让系统知晓他的情况,可系统的“无处不在”也使得他哪怕是让系统去休眠了,依然觉得系统有可能会偷偷在何处看着他。
所以,仙尊才会用这种方式来“求救”吗?
牧原看着床榻上面色苍白的白书悦,更觉心疼,紧紧握住了他的手。
眼下的情况便只余一种可能了,白书悦应当就是在睡梦中被梦魇再度缠上。
他的身体状况越是憋在心里无处诉说,便越是容易导致心魔的滋生。
那日主峰下的闹事人群,便是再度激发白书悦梦魇的诱因。
想要解决这个梦魇,只能想办法进入到白书悦的梦境之中,但要想入梦,应当也只有魔修专门用来突破心魔的幻阵可用。
除却魔尊历练必须的突破阵法以外,牧原也确实听说过魔界有别的破除心魔专用的阵法,适用于修饰与原生魔族。
可那阵法也需要阵引,牧原就是再如何都无法凭空变出一个与魔界相关的阵引来。
牧原在思虑中,忽然想到了还留在秋林晚那里的小雪狐。
小雪狐是饕餮的一缕分魂所化,之前牧原自己的突破阵法都是用了饕餮魂魄作为阵引,那么小雪狐是目前最快,亦是最合适的阵引。
牧原当即便再次联络了秋林晚,同秋林晚说明他察觉的事宜。
不过他也没亦太强调的方式来说要以小雪狐作为阵引之事,首先要看小雪狐自己的意愿。
牧原不曾试过以活物来作为阵引的阵法,他不确定这对小雪狐的身体是否有所损害——在平时牧原也不会在意,他只要白书悦安好,其余的一切与他无关。
但这一次情况略有些特殊。
白书悦的本性是善良温柔的,否则当年也不会两次险些丧命救下他,都不曾有任何责怪。
如今他是因破道生情导致的情感紊乱,是因过往心魔导致的恶念蔓延,若这一切能顺利解决,那么真正醒来的白书悦,绝不愿曾因自己伤害无辜小动物的性命。
白书悦不愿遇到的事情,牧原也不会为了救他而强行去这么做。
若是小雪狐那边不愿,牧原也只能去让方池方瑶他们尽快找寻到可做阵引之物了。
牧原坐回床榻边,拿干净的帕子为白书悦擦拭额前薄汗,微垂的眼睫亦遮掩不住此刻心底细细密密的痛楚。
白书悦总遗憾未能知晓当年牧原所受之苦,未能陪伴牧原一同走过最难走的那段旅途。
可他自己又何曾真的容易过。
系统在这时忽然提醒:“宿主的黑化值涨到75了,一般80-90是个坎,涨到这个数值区间以后再要往下降会更难。”
牧原轻抿唇,已经在思索魔界中哪样最适宜,也最方便方池方瑶带来做阵引。
但还没等他思索出结果来,寒英峰便来了一对他意料之外的客人——狐小赤与小雪狐。
第176章 第 176 章
“嘤嘤!”
小雪狐一进屋就扑到了牧原怀里, 只不过始终嘤嘤叫唤着往白书悦方向看去,显然真正目的地不是牧原,而是白书悦身边, 只是记挂着白书悦的洁癖。
牧原随手给小雪狐施了个净尘术,小雪狐便径直钻到了白书悦面前, 在他的脸颊上轻蹭。
小雪狐虽是饕餮分魂所化,但也是实打实的雪荒境出身, 天然地喜欢带有冰灵根气息的白书悦,也天然地会携带一些适宜冰灵根修士的气息。
这样凉丝丝的气息虽不能完全解决白书悦此刻的不适, 但多少能缓解些。
白书悦原本紧皱的眉头都稍稍松开了点。
牧原回头看向狐小赤:“你们怎么过来了?”
狐小赤对牧原无意中露出来的魔尊气场有些畏惧,但还是鼓起勇气说:“我们都听秋前辈说了,仙尊需要小白弟弟的帮忙,所以我们特地过来了。”
小雪狐通人性,似是应和狐小赤一般,在牧原手边也蹭了两下, 嘤嘤叫唤两声。
牧原问它:“你愿意作为阵引,来帮助仙尊突破心魔吗?”
小雪狐“嘤”了几声, 模样看着还挺坚定。
牧原又确认一遍:“我并未尝试过以活物作为阵引,很有可能会让你的身体出问题, 乃至没命, 你也愿意么?”
小雪狐“嘤嘤”叫唤了一长串, 不过牧原完全听不懂。
它到底只是没有灵智的分魂化神, 哪怕能大致知晓牧原话中的意思,也表现不出太过人性的表达。
还是狐小赤在旁边帮着补充:“小白的意思就是不管做什么它都愿意。小白说了是你们救了它,否则它早之前就死在雪荒境里了。
“所以如果可以的话, 它也想帮你们一些什么事情。”
狐小赤说这话时看起来还有点难过,不过依旧原模原样地帮小雪狐翻译出来。
这段时间他们待在秋林晚处, 听秋林晚说了不少有关白书悦的事情,狐小赤原本比较畏惧白书悦,但在听闻他以前体弱多病后,也不免生了些怜爱之心。
而且小雪狐确实为他们所救,这又是小雪狐自己的意愿,狐小赤不会阻止。
牧原只管他们乐不乐意,既然小雪狐是乐意的,那他便也不会有更多顾虑。
如今仙尊情况紧急,越是往后拖延就很有可能越危险,既然小雪狐自愿,那么他也希望能将仙尊的危险降到最低。
牧原没再耽搁,去闭关室内准备了个软榻,将白书悦抱过去后,循着记忆中的阵法纹路,绘制出入梦阵法。
此阵法较为特殊,凡是入阵内者皆会入梦,狐小赤便被安排在了闭关室外守着。
若是碰上陆景阳与乔慕灵他们恰好过来,也有个告知渠道。
阵法绘制完毕后,牧原往小雪狐的方向看了一眼,原本还窝在白书悦身边舔毛的小雪狐站起身,抖了抖毛,一副雄赳赳气昂昂的模样走向了阵法中心。
倒真像是大无畏要英勇赴死一般。
牧原揉了揉小雪狐仰起的小脑袋,在它的身上也施加了一个小小的阵法,旋即便是一阵蓝光闪烁。
阵引入阵,阵法即成。
待蓝光渐渐消失,牧原便出现在了一片混沌之中。
放眼望去的周围皆是一片漆黑,并无白书悦的身影。
这里是哪里?
牧原四处张望之际,唯一一点亮光缓慢地滚到了他的脚边。
牧原:“?”
什么玩意?长得好像还有点眼熟。
发光的小圆球默默伸出了自己的数据触手,露出面前的显示屏,飞到与牧原平视的高度:“咳,那个,牧大人好啊。”
牧原看着系统电子屏幕上变换的,尽可能友善的笑容图案,微眯眼:“你为何在此?”
系统不安地晃了晃:“我、我也不知道哇。就是刚才一阵蓝光闪过,我忽然就看到宿主的识海在天旋地转,再然后就出现在这里了。”
它的语气听着还算诚恳,不似作伪。
牧原姑且信了。
应当是因为系统存在于白书悦的识海之中,这个阵法又是入梦阵法,难免涉及识海,就把系统一起卷进来了。
系统又补充道:“对了,小雪狐也进来了,就在那儿。”
它指向不远处趴卧在地上的小雪狐。
牧原走过去将小雪狐抱起来,只感觉得到它此刻状态应当不太好,奄奄一息。
作为阵引的饕餮分魂也是小雪狐赖以存在的魂魄,分魂大半被献祭作为了阵引,小雪狐情况不妙亦是预料之内的。
不过到底是为了白书悦,看小雪狐似乎还有救的模样,牧原还是带上了它。
小雪狐应当也保留了一些对外界的感知,被牧原抱起来后,便在他的怀里又缩了缩,看着倒是挺乖的。
牧原轻抚它的毛发,继续往四周张望:“仙尊在何处?”
系统与宿主有天然的感应联系,它试着感应了一下,数据组成的电子手臂指出一个方向:“应该在那边!”
牧原顺着系统指示的方向看去,依旧只是一片漆黑,但这是目前唯一的方向,他还是暂且选择了相信系统,往那个方向走过去。
但没走两步,牧原便见眼前的景象骤然变幻。
原本的漆黑化作了具体场景,看起来是个大家世族的园林宅邸。
牧原左右看一圈,总觉得这个地方……似乎有些熟悉?
宅邸廊亭内偶尔有下人路过,不过都对他们视而不见——或者说应当是真的看不见他们。
系统进行了一番合理推测:“这里应当是宿主在梦境中还原的过去,我们只是旁观者,不然我这个样子出现在这里也怪怪的。”
牧原在系统解释前便已经有了类似的推断。
他注意着附近的布局,基本可以确定这里应当就是过往的白府。
当年他来白府都只能偷偷从小门走,而且基本只会陪着白清待在他的小院子里,对白府的布局并不熟悉。
不过小院那一角他曾最为熟悉的布置,也足够他大致推测出整个白府的布置风格,眼前的景象便与那小院布置很是类似,只不过小院要更为萧条简陋些。
也不知这次这个梦境里,会是哪个时期的小白清的记忆。
牧原思虑间,抱着小雪狐准备往记忆中那个小院所在的方位走去。
他不认识白府的路,便只根据方位直愣愣地走,中途险些不小心撞到下人,结果却发现他的身体直接从那些下人身体穿过去了。
也就是说,如今他们的这个躯体更接近于魂魄形态,除了不知为何不能飘,其余并不受目前的环境阻碍。
发现这点后牧原便更懒得找路了,直接穿墙而过,顺利地逐渐往他熟悉的位置过去。
但他尚未完全走到记忆中的那个地方时,便忽然看见了一个熟悉又有些不太一样的身影。
是一名才四五岁左右的小孩。
牧原看着小孩稚嫩的面容,还有那对他最为熟悉的浅蓝双眸,愣了愣。
——这小孩可不就是才四五岁左右的小白清?
系统也注意到了小孩,忍不住发出蛇精一般的声音:“啊啊啊那是小宿主吗!这也太可爱了吧!!”
小白清幼年时,白父白母尚有些积蓄,所以即便他是打娘胎出来的体弱多病,这个年纪依旧被养得很好。
尚未长开的稚嫩面容中还带着些圆嘟嘟的婴儿肥,未免风寒着凉,这般入冬季节裹得比寻常人要厚实一些,像个小糯米团子。
他面色略有些病态的白,更衬出浅蓝双眸的纯粹清澈,简直就是个玉雕似的可爱奶娃娃。
牧原亦不曾见过这般模样的小白清,毕竟这会儿他兴许尚未出生呢。
不过很快他又注意到此刻的情况似乎有些特殊。
小白清手里端着个小托盘,低眉顺目地站在房门外,看起来是要进去,但又不知为何止步在了门口。
这个院子牧原不曾来过,亦不知里边是何人,便走到了小白清的身侧。
没多会儿,他便清晰地听到了里边传出来的声音。
“……一个小病秧子,也不知道有什么值得护着的。要我看啊就该把他的药给断了!平白浪费我们家的银两!”
“哼,有什么样的爹娘就有什么样的种,自己身体就不好还非要生个崽,平日里也不见得能帮上忙干多少活,真当我们白家是慈幼局啊。”
“过几日差不多该下雪里吧,到时候寻个由头打发他爹娘出去,再让他自生自灭得了。”
“……”
屋内,不知哪几家的妯娌聚在一块,闲谈之间满是对小白清的恶意。
当家主母就坐在主位上,从头到尾不参与话题,却也不阻止话题。
可小白清始终只是安安静静地站在门外,面上无悲无喜,举着托盘静静地等着。
一直等到她们话题转换,等到她们不会察觉,小白清才动了动已经有些僵硬的身体,轻轻敲了下门。
他神色如常地端着托盘走进了屋内,礼貌地叫了一圈人,将娘亲特意做的糕点放在屋子的桌内。
可随即而来的,依旧是那些妯娌们的阴阳怪气。
、
嫌弃白母做的糕点上不得台面,嫌弃被他碰过的糕点说不定都沾染上了病气。
最后有一人上前,将糕点直接掀翻在地。
小白清始终只是安安静静地站着,如同方才在门外那般。
等她们全都发泄够了,小白清才默默地将地上的糕点捡起来,放回托盘里,礼貌地道别,转身离开。
他端着已经弄脏了的糕点,走到了一个无人的小院子,拿袖子轻轻擦拭一下,便小口小口地吃掉。
这些糕点太过甜腻,并不适宜小白清这幅病弱的身体,但他更不愿娘亲知晓她的心意被人这般糟蹋。
从始至终,小白清的神情都没有分毫变化。
这亦是牧原从未在小白清面上见到过的神情。
他印象中,已有十岁的小白清总是温柔地笑着,给他讲故事,教他识字。
却原来在这更年幼时,本是最天真烂漫的年纪,对这些中伤他的恶语恶行似乎习以为常。
第177章 第 177 章
牧原就站在小白清的身后, 静静地看着他小口地吃完第一块糕点。
从认识白清的第二日时,牧原便知晓他的白清哥哥是有洁癖的。
那时就是白清知晓自己昏迷了许多日不曾沐浴,实在难受, 央求着爹娘想沐浴。
为了偿还白清的救命之恩,小牧原便帮白清简单擦洗身子, 还特意替他洗了衣裳。
等稍微舒服些了,白清便不好意思地告知了小牧原他有些许洁癖之事, 觉得麻烦了小牧原。
之后小牧原亦知晓了白清便是喝药时衣裳不小心沾上了些汤药,都要重新换一套干净的衣裳, 再自己清洗换下的衣裳。
还有小院中只有一名小厮,白清的屋内也能每日干干净净一尘不染,几乎都是白清自己闲暇时间打扫整理的。又或者偶尔因重病昏迷,再醒来时,他总是第一时间去沐浴收拾等等这些习惯。
小牧原记下了白清哥哥的洁癖习惯,也承揽了那几年所有原本白清会自己去做的杂务, 让白清能够安安心心养病。
可如今,连重伤在身都不愿忍受几日未沐浴的白清, 却在这更年幼时,只在简单擦拭后就一口一口吃下掉落过地的糕点。
牧原只觉胸口一阵一阵揪心似的疼, 想上前将剩下的糕点全部端走, 想拉住小白清给他一个拥抱一点安慰。
可他碰不到, 他的指尖穿过了小白清的身体。
这是他触碰不到的, 更久远以前的小白清。
牧原的指尖在小白清的肩头停滞。
“呜呜呜……小宿主真的好让人心疼……”系统面前的显示屏也变换成了“TAT”的模样。
刻板的电子音拉回了牧原的思绪,他指尖轻蜷,一点点垂落下去。
而在这时, 院子里忽然又走进来一个人,是小白清的二伯。
小白清认得二伯, 但这时看起来还不太熟,见到来人时只是温顺地站起来,乖乖喊人。
白父白母自他懂事起,便一直在教导他要守礼懂事,他们如今无法离开白家,和寄人篱下没有区别,在小白清有能力离开前,都要安分守己,不去招惹,也不去在意那些恶语闲言。
小白清一直都做得很好,起初以为二伯也是来嘲讽他的,但依然懂事乖顺。
二伯却在这时笑着夸赞了小白清娘亲的手艺,要将那碟糕点都带走。
小白清愣了愣,旋即又垂下眼睫:“小清路上没拿稳,这些糕点都洒了,已经弄脏了,恐怕要辜负二伯好意了。”
二伯上前揉了揉小白清的脑袋,宽慰道:“无妨,这些糕点不沾灰,擦擦就好,总不能浪费你娘亲一片心意。总之啊,这些糕点二伯就带走了,你也快回去吧,别让你娘亲担心了。”
小白清又愣了会儿,随后才回神,浅蓝双眸间亮起星星点点的欢喜。
四五岁的小孩尚不懂分辨表面下的真实,习惯了长期的恶语侮辱,只需要一点点的善意,便会被小孩视作最为珍贵的光亮。
“谢谢二伯,那小清先回去了。”小白清轻声道了谢,往自己住的小院子而去。
牧原没动,也亲眼看到了在小白清离开后,二伯收起面上本就没多真切的笑容,不屑地嗤笑着,将小白清视作珍贵心意的糕点再次倾倒在泥地上,一脚碾碎。
就如同碾碎一个小孩的纯粹真心般,轻而易举。
牧原冷冷地看了一眼那个二伯,转身跟着小白清一同回去。
若非这里是他触碰不到的梦境……
牧原深吸一口气压住情绪。
小白清开开心心地回到了院子内,在白母问他糕点是否送到时,软声说都送到了,姨姨婶婶们都很喜欢娘亲做的糕点。
白母自然不会怀疑小白清的话,只叹着气说,希望能让小白清多得到一点好感,上辈子的恩怨不该波及到无辜的小白清。
小白清始终只是乖乖地听着,乖乖地应答,软声说着谎话,说姨姨婶婶们都不喜欢他的眼睛,但是对他态度比较随和,应该没有那么讨厌他。
至于那一句句毫不留情的恶言恶语,全都被小白清埋藏在了心底。
没关系的,再如何都没关系的。
只要他们一家三口能平平静静地生活着,他能快点长大,长大到有能力保护爹娘,脱离白家,其他什么都没关系的。
眼前的画面最终定格在了小白清平静无虞的浅蓝双眸中。
那是近似于无情道时的白书悦会有的神情。
牧原抱着小雪狐站在原地,看着面前的画面静止,看着小白清在懂事伪装下无悲无喜的神色,却只能无力地站着。
他在白家的生活就如同白清他们一家所在的角落一般,只是最温情的那一角。
他根本不知道,原来过去的小白清是这样成长起来的。
——一群畜生!
牧原只恨如今他连个帮白书悦报仇的机会都没有。
当年只是让白家日渐式微都真是便宜他们了!
系统这时也忍不住气闷:“小宿主这么可爱这么乖,他们都没有心的吗?居然这么对小宿主,小宿主也太可怜了。”
数据组成的系统理解不了复杂的人性,只觉他们的行为实在不可理喻。
定格的画面又在这时开始快速转换,一个个场景闪现在牧原与系统面前。
牧原看到了在那之后,小白清依旧默默承受着的恶意,看到了二伯故意向小白清示好,背地里却嘲笑小孩子就是好骗。
小白清始终不曾说过一丝一毫自己受过的委屈,配合着那群人出演表面的还算和睦。
后来他还听到白家其他的人说他整日面无表情,果然就是个没有心的小煞星,于是他开始变得爱笑,变得温柔,始终努力扮演着一个乖顺无害的角色。
可其实他从来就不是真的爱笑,从来就不是真的温柔。
他只是不想被更深地讨厌,不想被视作带来祸患的灾星,他只想安安稳稳地长大。
后来遇见了小牧原,最初也只是在听闻别人喊他灾星时动了一些恻隐之心,他没想到那群人真的会往死里打。
若提前知晓后果——小白清是不会插手的。
爹娘最在意他了,他不会不顾自己的性命去救一个毫不相干的人。
只是再后来,小牧原的友好态度也成了小白清在除了爹娘与二伯以外,唯一还能接收到的善意。
小牧原的眼神很干净,十岁的小白清已经有了一些简单的分辨好坏的能力,维持着温柔的表象,将小牧原留了下来,取了名字,当作养在身边的宠物。
在这期间,小白清依旧在承受来自白氏其他人的恶意,但他也从没告诉过不能离开小院子的小牧原。
白父白母和小牧原,都只能看到最温情的那一面。
小牧原从来就不是最特殊的,也从来就没有真正走进小白清心里。
甚至小白清自己,都已经抛弃了真正的自己。
假面戴得久了,便无人再分得清哪个是真实,哪个是伪装。
包括自己。
直到那一场扑不灭的大火,将白清十多年的忍气吞声,十多年的安分守己全部吞没。
他的一切隐忍,一切温顺懂事,都只是想安稳度日,都只是想安稳长大,有朝一日带着爹娘与小牧原离开,去过普通又平淡的日子。
可还是被毁了。
还是……被毁了。
他明明都那么乖那么懂事了,他、他们一家明明都已经没有任何威胁了,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还是要对他们赶尽杀绝?
牧原站在火场之外,看见了熊熊大火之中,站着看向年幼时自己的白书悦。
炽热滚烫的焰火中,幼年的小白清与成年的白书悦一躺一站,一人狼狈一人洁净。
唯一相同的,是他们此刻黯淡的眸色。
“白清哥哥!”
突兀出现的稚嫩嗓音如同一颗坠入湖心的小石子,打破了原本彻底静止的水面。
小白清抬头,见到了奋不顾身而来的小牧原。
白书悦抬眸,看到了在不远处站着的牧原。
小牧原踹开坠落的房梁木桩,踉跄着跑入火海,跑向小白清。
牧原将小雪狐交给了系统,一步一步走入火海,走向白书悦。
小牧原扑到了小白清面前,将小白清搀扶起来,泣不成声。
牧原走到了白书悦面前,轻轻拥住了白书悦,声线微颤。
【“对不起……白清哥哥对不起……我来晚了……”】
“仙尊……对不起,我来晚了。”
恨他出生太晚,恨他得知这一切太迟。
如果当年他就能察觉白清哥哥的处境,如果当年他就能为白清哥哥分担这一切,如果当年他就能察觉到那二伯的不安好心……
是不是这一切都会不一样?
可是太晚了……一切都太晚了。
那些一刀一刀扎在小白清心底的恶语恶言,那年火场之中的毁于一旦,全都是无法再抹平的,白清曾独自一人承担的过去。
牧原微微收紧了力度,将白书悦切切实实地拥入怀中。
白书悦愣了会儿,一时分不清牧原的存在究竟是真实的,还是只是这片混沌梦境中虚构的。
直到,他感觉到一滴温热的眼泪落在他肩头。
第178章 第 178 章
独属于牧原的清冽竹香越过火场烧灼的焦味将白书悦环绕, 带着他脱离了那段沉浸过往的虚幻。
白书悦感受到牧原微颤的身体,缓缓地、轻轻地,也回抱住了他。
那场源自于五百年前的, 记忆中的大火,暂时一点点灭了下去。
周围的火海场景亦在两人都未察觉之际, 变换成了一片荒地。
白书悦被牧原紧紧地拥抱着,也拥抱着牧原, 年幼时遭遇的委屈与不公仿佛也在一点点褪色,一点点被抚平。
许久之后, 是牧原最先收拾好心情,想起身时却感觉到原本只是轻轻还在他腰间的力道收紧了些。
他停顿片刻,止了动作,继续与白书悦相拥而立。
又过了一会儿,白书悦才忽然轻声开口问:“你……都看到了吗?”
白书悦的手又略略收紧了些,轻轻抓住了牧原肩头的一点衣料。
牧原“嗯”了一声:“从仙尊初次遇到那个二伯开始。”
白书悦声音依旧很轻:“这样啊……那也差不多了。”
差不多足够牧原看清, 年幼时的他真正的模样。
牧原低垂着视线:“仙尊,对不起, 我一直不知道……不知道原来你自己承受了这么多。”
白书悦摇了摇头:“无妨,都……过去了。”
承受了什么都好, 都已是过去的事情了。
是再也无可变更的过去。
牧原沉默着又抱了会儿。
他知道, 白书悦口中的过去仅仅是时间上的流逝, 而非心理上的跨越, 否则也就不会有这个心魔场景了。
牧原又将白书悦抱紧了些,一时却想不出自己此刻能说些什么。
所有的言语都太过苍白,那些幼年的遭遇, 那些后来的伪装……一切的一切,都不是几句言语就能够轻易抹平的。
又是许久之后。
白书悦忽然开口:“在那年大火之后, 你救我出去又折返回去救爹娘时,我其实在院子里见到了二伯。”
牧原没说话,但原本覆在白书悦背后的手收拢了些。
白书悦继续低声说:“后来我高烧昏迷,在迷迷糊糊中,听到了有人提议将我丢出去自生自灭。那个声音……很像二伯。”
在被秋林晚救下治好,恢复意识后,白书悦其实在那时就可以意识到大火很有可能是二伯放的。
可他还是将这个意识到的可能性给掩藏了起来,说服了自己怎么会是二伯呢。
那是他幼年时期的第一道光。
是除了爹娘以外第一个对他释放善意,对他温和相待的人,又怎么会是……毁了他一切的人呢。
白清是这么坚信着的。
直到秋林晚调查出来,纵火者的的确确就是二伯,而且原因是知晓他并非爹娘口中所言资质平平的普通人,而是天资卓越难能一遇的天才。
二伯的一切好意都是假的,都是为了他道貌岸然的伪装。
一旦白清威胁到了他的地位存在,哪怕白清一直都表现得那么安分,那么懂事,只要存在威胁的可能性,那么一切的好意也就失去了存在的前提。
人性最丑恶的一面彻底暴露出来。
也彻底揭露了白清长久隐忍伪装的可笑与无用。
是不是所有“真情”都是虚假的?
是不是所有的“友善”都是别有所图的?
是不是……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罪孽?
白清不知道,也不敢再深信——除了当年将他从火海中救出来的牧原。
牧原是他唯一能够抓住的真实与希望。
但如今,牧原亦知晓了他其实并非真正温柔良善之人。
唯一的真实似乎也将不复存在。
白书悦并未等牧原的任何言语,又轻声将五百年前那句话补上:“小原,当年谢谢你救了我。”
随后,他便松开了牧原,重新拉开了距离。
白书悦神色平淡,眸间没了往日伪装出来的温和笑意,隐隐带有几分疏离。
这才是他真实的模样,一个近似于无情道状态时的模样。
他不满于天道的操纵,可冥冥之中,又似乎真的是有些命中注定的轨迹。
幼年的伪装是徒劳,如今对天道的违逆……又是否只是无用功。
白书悦不想去思考,当恶念占据上风,当七情六欲被恶念驱逐,他便再一次回归到幼年时什么都不在乎的模样。
只是比起幼年尚对温柔善意的憧憬,如今他便是什么都不愿再去相信。
一如无情道时的他,甚至于比无情道时更为冷漠。
对所有的一切都丧失了兴致与欲望。
原本乖乖躲在一边免得碍事的系统又收到了新的警告,着急地闪烁起屏幕。
它藏在了白书悦的身后,连忙在电子屏上输入一行文字:“不好了!宿主的黑化值突破八十,在直奔九十去了!”
醒目鲜红的字体让牧原第一时间便注意到,只是又花费了些功夫才辨认出来,心下当即便是一沉。
当一个人变得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没兴致之后,等待着的只会是一个结果——自我毁灭。
白书悦黑化值满值的后果,是自我价值的否认,以及人格的崩溃。
白书悦往后退了一步。
牧原回神,慌忙上前拉住了他:“仙尊!”
白书悦抬眸看向了他,浅蓝瞳色静静地落在牧元术身上,毫无波澜。
牧原心下酸涩,将白书悦的手腕攥得更紧,似是生怕稍有放松,便再也见不到了。
他直视着白书悦,眸间并无怜悯,并无不喜,亦无恳请或是央求,有的只是浓得化不开的哀伤。
“仙尊,你又要抛弃我了吗?”
牧原压低了声线,听起来就像可怜兮兮的,将要被丢弃的流浪犬。
“仙尊,你已经抛弃我四次了,不要再丢下我了。”
第一次的入无情道遗忘前尘,第二、三、四次的当着他的面坠崖。
牧原已经承受了太多次失去白书悦的痛苦。
白书悦眸色微动,有了些旁的反应。
牧原便又上前一步:“仙尊,不论你真正性格是如何,亦不论你对我是什么样的想法与态度,我都只是想要一个陪在你身边的机会而已。”
白书悦看向了牧原。
牧原也仍定定地望着白书悦:“如果仙尊不在了,我也会追随仙尊而去的。仙尊也是我这五百多年以来,活着的唯一期盼。”
“仙尊,我不能没有你。你别不要我,好不好?”
牧原说着请求的话,但眼底更多的仍旧是哀伤。好不容易一切都有了盼头,他真的不想再失去白书悦了。
过了会儿,白书悦才轻叹口气:“你是魔尊,即便没有我,你也能好好的生活下去。”
牧原摇头:“魔尊也好,如今的魔修最高修为也好,这一切本就是因仙尊才有的,本就是为了仙尊而去拿到的。我想拥有的,能拥有的……从来就只有仙尊而已。”
“从始至终……就只有仙尊。”
牧原的语气实在太过卑微,白书悦有了一瞬的松动。
系统察觉到了黑化值的隐约下降趋势,趁着打铁也抱着小雪狐跑过来:“宿主,您不能丢下我们呀!”
系统在电子屏上变换出一个“TAT”的图案:“虽然、虽然我本来也该是要被抹杀的,但是我还没看到您亲手杀了秦守呢!
“而且您都突破了天道的核心设定无情道,您一步一步努力走到了现在,不能就这么放弃呀!”
系统又将小雪狐往更靠近白书悦的方向递了递:“小雪狐也是为了救您,如今只残存一丝意识,小雪狐对您也是真心的呀。
“您身边还有很多很多真切地担心着您的人,哪怕是在您无情道时他们不也还是同往常那样温和地对待您吗?您要是不在了,他们会很伤心很伤心的。”
系统利用自己的数据体,调出了此刻闭关室外的情形,播放在电子屏上,能够清楚看到着急担忧的狐小赤以及乔慕灵。
想来是乔慕灵关心白书悦情况,特地到了寒英峰来,又从狐小赤那里得知了如今的情形,便陪着胡小吃一起着急等候在闭关室外,希望能第一时间得知结果。
这些都是对白书悦真真切切的关心。
是在白书悦看不到的地方里,依旧真心实意的情感表露。
白书悦的态度再次有所松动。
他看着虚弱的小雪狐,看着屏幕中急得团团转安分不下来一点的狐小赤,还有忧心忡忡盯着闭关室门口的乔慕灵。
牧原又朝白书悦走进了一步,手心相对,轻轻扣住了白书悦的掌心:“白家那一群都是些目光短浅的凡夫俗子,他们只是在嫉妒白伯伯,嫉妒你。就算是恨,仙尊也不该恨自己的无用,而应该恨他们的卑劣。
“当年没有亲手报复他们的能力,那如今,对于同样可恨的秦守,对于同样试图压制操控仙尊的天道,至少也要先亲手去报复过。”
牧原定定地看着白书悦,没有说什么知晓他本性善良之类的话,而是说:“仙尊,若你的恶劣压制了七情六欲,那就把这些恶念放到别人身上。去报复别人,去报复那些伤害你的人。
“若你不再相信善,那就去相信恶。见死不救,不择手段,都没有关系。”
牧原突然笑了:“我是魔尊,在入魔道时起,我就天然地相信恶,天然地自私。只要仙尊好好的,其他人包括我自己是什么下场我都不在意。
“仙尊,不要伤害自己。世道不公,就去颠覆这世道。”
“我只要你好好地活着,好吗?”
白书悦静静地对上牧原的视线,许久许久之后,才终于轻笑一声:“你这话说得,当真是大逆不道。”
以至于,也真切地让白书悦看到了,牧原赤诚滚烫的真心。
第179章 第 179 章
白书悦的黑化值平稳地降到了60, 恢复到神智正常的状态。
虽尚未完全解决,但好歹不再是失去神智随时有可能崩坏的危急情况。
牧原坚定地看着白书悦,分毫不觉得这大逆不道的说辞有何不对, 甚至还能更大逆不道一点:“那些什么话本不常有么,为了自己开心献祭天下人这样的情节。
“仙尊若不开心, 也这么去做便是了,何必牺牲自己来让看不顺眼的人开心?”
系统叹为观止, 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选择不插话干扰。
宿主三观会不会被带歪的……算了算了, 先让宿主活下来再说。歪了就歪了吧,反正、反正剧情都崩成这样了,宿主爱咋咋地。
系统的电子屏幕上又悄悄播报了一下白书悦黑化值波动下降的消息,但牧原并未看向系统,视线始终放在白书悦身上。
他的恶本就不是单纯为劝解白书悦而来的伪装,他身为魔尊, 就是实打实的甚至能比秦守更过分的恶人——只不过他向来坏得清楚明白,不会像秦守那么恶心罢了。
牧原继续说:“另外既然仙尊不信任陆掌门与乔峰主他们, 那也大可不必继续留在剑云宗,随时与他们断绝关系, 离开寒英峰离开剑云宗, 都可以。以如今仙尊的实力及积蓄, 到哪里都能过得很好, 不需要依靠他们。
“又或者倘若仙尊修仙界呆腻了,想来魔界,都没问题。你也可以随时杀了我, 踩着我的血里,踩在我的尸体上, 成为真正被魔修们敬重敬仰的魔尊。”
牧原拉着白书悦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心口处。
炽热滚烫的心脏在白书悦手心下鲜活地跳动着,只要白书悦想,随时都可以掏出来,亲眼看看这颗赤忱的心。
白书悦的黑化值彻底稳定了,默默收回自己的手:“那倒也不必。”
赤诚可鉴,但他也还没到那么血腥无情的地步。
牧原似乎还不死心:“仙尊不要吗?我随时都可以献给仙尊的。”
白书悦轻捏了一下他的脸:“还是你比我更适合当魔尊,我还没你那么疯。”
牧原笑了,拉住白书悦将要收回的手,抚上自己的脸颊,乖乖地将自己的脸放在白书悦手心,像是一只温驯听话的宠物犬。
但他漆黑的双眸,却是与温顺外表全然不匹配的桀骜难驯,唯有在触及白书悦浅蓝眸色之际,会化作专注又执拗的痴痴注视。
“仙尊忘了吗?我本就是仙尊养的一条疯狗。唯有仙尊,能牵动我的锁链,将我拴在道德许可之内。”
牧原微微偏头,让白书悦的手心覆在他的前面,如同锁住他的口枷。
白书悦收拢了些指尖,牧原轻垂着眼睫张嘴,似是要留下一处咬痕印记,但最终也只是轻轻舔舐了一下。
有主的疯狗永远都不会伤害主人。
可一旦主人不在,枷锁解开,那便是谁也控制不住的了。
白书悦对上牧原再次执拗看来的视线,手心尚且停留温热湿濡的触感,指尖擦过牧原的唇角。
他收缩了与牧原最后一点相隔着的距离,微扬起头,在这片荒芜的空地上与牧原缠绵亲吻。
系统默默地转过身去,拒绝这一碗完全当它不存在的狗粮,又看起了数值播报。
黑化值已经在非常稳定地下降,等降到30以下这黑化数值就会被关闭。
系统抱着小雪狐,给牧原竖了个电子大拇指。
嗯,还得是看反派的。
……
……
白书悦与牧原双双醒来已是第二日。
牧原是外来入梦,醒得比白书悦要稍早些,白书悦一睁眼便看到了守在自己身边的牧原。
“仙尊你醒了!”牧原欣喜着上前,“仙尊可还觉得有何处不适?”
白书悦借着牧原的搀扶起身,一手撑住额头,有些虚弱:“还好。只是依旧不太适应。”
滋生的恶念与心魔虽然被牧原那一番毁天灭地的言论给比下去了,但白书悦回归的七情六欲依旧还未能找寻到它们的归处,他需要一些重新适应感情这种东西的时间。
牧原坐在小榻边沿,抬手放在白书悦的太阳穴,轻轻为他按揉:“无妨,仙尊慢慢适应便是,我们有很多时间,仙尊不用强迫自己,也不用非逼着自己去成为什么样的人。不论如何,我都会跟在仙尊身边的。”
白书悦向后靠了靠,几乎是由着自己依在牧原怀里,轻轻地“嗯”了一声。
片刻后,白书悦状态好多了,终于起身,看到了在阵法中心躺着的小雪狐。
牧原事先声明:“小雪狐确实是自愿来救仙尊的。我知道仙尊应当不愿意小雪狐强制被牺牲,原本还做了别的预案,只是小雪狐愿意的话这确实是最快的方式。”
这也是牧原自愿为自己加上的,能留在白书悦身边的道德枷锁。
白书悦抱起小雪狐,回头捏了捏牧原的脸:“放心,不怪你。只是可怜这小雪狐,如今魂魄缺失,大抵是没几日活头了。”
牧原乖乖任捏,开口:“先温养着吧。小雪狐是魔兽饕餮分魂所化,我让方池方瑶他们那边去查查,兴许还能有什么转机呢。”
白书悦抚了抚小雪狐的毛发,应下:“那便先如此吧。”
牧原自白书悦怀中接过小雪狐,与他一同离开闭关室,刚一出门,便见到了仍守在门口的狐小赤与乔慕灵。
“小师兄!”
坐在大石头上的乔慕灵“蹭”一下欣喜地站起来:“你们终于出来了!情况如何了?可还好吗?”
白书悦轻轻点头,神色比之前伪装出来的模样要更淡然些:“我与小原还好,只是小雪狐可能不太好。”
乔慕灵注意到了白书悦状态的变化,但显然并没有在意,闻言便也惋惜道:“我都听小赤说了,这次也是多亏了小雪狐。我和大师兄会尽量再去查一查,有没有能帮到小雪狐的东西的!”
白书悦再次点头,又看向狐小赤。
狐小赤是个莽撞的熊孩子,但也确实赤诚真心,既难过于小雪狐的情况,也开心与白书悦平安醒来。
不过她对白书悦始终是有些畏惧的,站在不远处,也不知该表现出怎样的态度。
白书悦主动喊了她:“狐小赤?”
狐小赤连忙上前一步:“我、我在。”
“嗯。”白书悦开口道,“寒英峰中有可固定至冬日雪景的四时轮转盘,小雪狐就先留在寒英峰中温养罢,它眼下魂魄残缺,还需好好休息。你若不放心,可留下来照顾。”
“那我留下来照顾弟弟吧!”狐小赤下意识便这么回复了,但说完又怕白书悦误会什么似的,补充,“我、我不是不放心仙尊的意思,只是让仙尊再单独照顾弟弟,有些麻烦……”
她试图解释着,但越说声音越小,像是又怕自己越描越黑。
白书悦没在意:“想留下,那留下便是。小雪狐如今情况,确实需要一个能时刻关注到它的人。”
狐小赤连连点头,从牧原怀中接过了小雪狐,白书悦便带他们去了一个适合让小雪狐静养的空房间,算作他们接下来一段时间暂住之处。
乔慕灵跟上了他们,路上询问起这一次突发情况的详细过程。
牧原看向白书悦,得到许可后才解释:“仙尊之前是心魔被诱发了,如今心魔已顺利解决,乔峰主不必再太过担心。”
乔慕灵松了口气,开心地拍了拍牧原的肩膀:“果然还是要元术你来,日后有你照顾小师兄,我们也都可以放心了!”
牧原莞尔,这时候倒是人模人样地应下了这个夸赞:“仙尊的事便是我的事,这本就是我自己该做的想做的。”
说完他又补充:“不过仙尊破道生情的进度还不算完全成功,如今恶念被驱逐,但七情六欲的归处仙尊尚不适应,还需要一段时间来习惯。”
牧原简单解释了白书悦的具体情况,乔慕灵更是心疼,安慰道:“没关系,只要小师兄没事就好,其他的都可以慢慢来嘛。”
白书悦颔首算作回应,相较无情道前显得有些冷淡,但对比无情道时,又稍微比较亲近。
这也是如今白书悦能表现出来的,最接近真实的自己的模样。
白书悦将狐小赤与小雪狐暂时安顿在了最靠近他卧房的空房间,这样也方便有何事时第一时间来找他。
随后他便用四时轮转盘,将寒英峰又调节回了冬日雪景的状态。
正好最近他也需要再调养一段时日,算是一举两得了。
安顿好狐小赤与小雪狐,也安抚完乔慕灵,让乔慕灵能回去找陆景阳与秋林晚告知好消息后,白书悦才终于得空来到书房。
结果刚走进书房,白书悦就见到了在不停闪烁的水镜。
水镜闪烁,就代表着有人在试图联络,并且很急切。
而能够通过这个水镜试图联络的,便只有方池与方瑶了。
白书悦想到什么,看向了牧原:“……你有和方池方瑶他们说这次的闭关之事么?”
牧原沉默片刻才回答:“我以为……仙尊在昨日邀我同眠前,和他们说过的。”
言外之意,便是每日固定要同方池方瑶他们联络两次的白书悦与牧原,以方池方瑶的视角来看,相当于失踪了两日。
第180章 第 180 章
白书悦连通了水镜, 果然一眼便见到方池与方瑶急得不行的模样。
“仙尊!尊上!终于联系上你们了!”方池几乎是要喜极而泣,“可是仙尊与尊上那边出什么事了?我们足足两日未能联系到你们,行李都收拾好了, 要是今日再联系不上我们就赶去修仙界救你们!”
白书悦也确实看到了方池身旁比较近的地方散落的一些法器,看起来是在挑选哪些最能应付危机情况。
牧原给他们解释:“确实出了些意外状况, 不过问题不大,已解决好了, 只是忘记提前同你们说一声。你们安心在魔界待着便是。”
方瑶还是担心:“真的没事吗?魔界这边最近安稳许多了,我们也可以去修仙界帮忙的!”
牧原摇头:“不必。秦守之事牵扯魔修, 之后魔界必然还会有一定的小纷乱,需要有人能在魔界稳定局面。这两日也只是处理一些仙尊破道生情后遗症之事,如今事情解决,之后的一切按计划进行便是。”
听闻是与破道生情相关,方池方瑶又担心地透过水镜看向了白书悦。
方瑶问:“那仙尊可还好?是否需要将秦守之事稍稍再延后些?”
白书悦:“不必,按原定计划进行便是。我只是扶住遮掩, 真正要动手的是小原,小原水平没问题便行。”
说话间, 白书悦偏头看向了牧原。
牧原笑着回答:“仙尊放心罢,我没问题的。”
白书悦对牧原实力很放心, 如今牧原修为水平真要论及, 那确实比他好高。而他到时也只是会像之前操纵牧元术击杀上古魔兽一般, 作为操纵者, 以牧原为剑,在雪域中掩盖牧原的魔气。
这是极其考验他们双向信任的方式,但第一次他们便已成功, 如今白书悦破道生情又历经一次心魔入梦,他们之间的信任羁绊早已牢不可破, 构不成分毫问题。
唯一还要担心的……那便是天道的阻拦了。
也不知天道那边是否会做些什么手脚,不过不论如何,他们都不会任由天道摆布。
白书悦找方池方瑶询问了这两日秦守那边的情况。
方池尽职汇报:“这几日与秦守有合作的魔修们听说了仙尊您可能修为有一定损伤之事,都有些蠢蠢欲动,但秦守还不想就这么彻底与修仙界为敌,短暂想稳住那些魔修,正好让他们更加疑虑秦守是不是并非诚心合作。”
秦守到底是修仙界的修士,其本来身份以及与魔修之间截然不同的思维方式,很容易便会诱使双方的矛盾冲突。
魔修不信秦守的立场,这样发展下去,兴许不用方池方瑶他们安插的人挑拨,那叛逃修仙界的魔将自己都会背地里谋划出攻打剑云宗,然后将秦守直接架在同一阵营。
这场好戏的终幕,就要开始了。
白书悦确认完秦守那边的进展,牧原又同方池方瑶吩咐:“对了,这几日你们去几趟禁阁,帮我找找看,有无与魂魄残缺相关的内容。”
方瑶疑惑:“魂魄残缺?难道……”
方瑶立马就往最坏的结果想去。
牧原打断她的发散:“是一只饕餮分魂所化的小雪狐,为了开启入梦阵法助仙尊除去梦魇,小雪狐自愿做了阵引,如今魂魄残缺奄奄一息。小雪狐毕竟救了仙尊,若是可以的话,便尽量救一救。”
牧原对小雪狐没有太多特殊感情,与他而言小雪狐同寻常小动物并无太大区别。
方池方瑶更是不曾见过那小雪狐,闻言松了口气,只应下了牧原的这个新任务。
该交代的都交代完,白书悦断开了这次的水镜联络,轻呼出口气。
牧原从他身后抱住他,把下巴搁在白书悦的肩膀上,问:“仙尊累了吗?”
白书悦:“还好。只是在想天道的事情。”
牧原笑着安抚:“别担心,不过是天道阻拦。我好歹也是斩杀过系统的,真到那时我定不惜一切,都会为仙尊斩杀秦守。”
安静待在白书悦识海里的系统默默地又往深处缩了缩。
白书悦抬手拍了拍牧原的脑袋:“不惜一切可以,不过不用搭上你的命。还是你活着更重要些。”
牧原笑意更甚,在白书悦的手心间蹭了蹭:“都听仙尊的。”
白书悦被他蹭得痒,转而轻掐了一把他的脸颊,又被牧原拉过去亲吻手心。
像极了粘人的狗狗,白书悦也受用得很,偏过头,不经意间又与牧原呼吸交错。
牧原的视线撞入了白书悦近在咫尺的浅蓝双眸中,毫不客气地直接将距离缩减,吻住白书悦的唇瓣。
两人黏糊了好一阵,过了会儿牧原才依依不舍地松开。
如今他们算是再无情感上的阻隔,牧原怕自己黏糊久了会收不住。毕竟如今还不是可以真正放松的时候,白书悦身体也还需要一定休养。
白书悦拍了拍他的脑袋,又道:“明日你随我再去见见师尊吧。此次心魔也多亏了师尊,总该再去看看。”
牧原都听白书悦的:“仙尊安排就好,仙尊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白书悦无端又想到了梦境中,牧原发表的那番疯狗言论,轻捏他的脸:“好,乖狗。”
牧原欣然接受了这个称呼,又埋在白书悦颈窝肩乱蹭。
系统没眼看,遁回了自己的空间,原地休眠。
别的不说,宿主调教的这个休眠方式还是很实用的。
次日,白书悦便与牧原一同来到了秋林晚的幻境中。
这次来访白书悦并未提前告知,见到白书悦时秋林晚显然很开心:“小清?看来你还活着,那我终于可以安心了!”
白书悦早已习惯秋林晚的说话方式,对此未予评价,开门见山:“今日特来拜访,亦是为答谢师尊这几日的协助,抱歉之前出了些情况,又师尊添麻烦了。”
秋林晚无所谓地摆着手:“多大点事儿,你可是我最看重的徒弟,你没事就行。这事儿啊还得是多亏了小原。”
秋林晚转而看向牧原,眸间满是欣慰与满意,伸手拍了拍牧原的肩膀:“我就知道小原一定可以带小清走出来。”
牧原莞尔:“这是我应该做的。”
秋林晚又拉着两人到院子里去坐下,亲自给他们倒了茶水。
牧原忙道:“这些事情让我来吧。”
秋林晚笑呵呵地推拒了:“无妨,我这老头子闲着也是闲着。”
白书悦接受得倒是坦然,看得出秋林晚以前没少做这样的事情,师尊架子那是一点都不摆。
秋林晚喝了口茶,又从白书悦口中得知了目前尚需适应调养的具体情况。
对此秋林晚的态度和乔慕灵是差不多的,情感如何性子如何不重要,最重要的还是白书悦平平安安活着。
牧原闻言,表示了赞同:“别人的心魔都是要去伤害别人,仙尊的心魔却是不想让自己活下去。仙尊还是太善良了。”
秋林晚不知是想到什么,露出怀念似的神情:“确实,自幼时起小清就是善良性子。当年那白家之事……不提也罢。”
他说着不提也罢,但说完仍旧在这个话题中:“当年若非小清还太小,尚未入门修炼,又大病初愈,我必带着他直接把那白家一锅端咯,哪还能有今日心魔之事?”
牧原对此更是赞同:“没错,那群人就该被一锅端了,只是让他们灵气受影响,慢慢衰落也太便宜他们了。”
秋林晚难得碰上能讨论这话题的人,情绪更激动了:“对对对。要早知道他们还给小清留了个心魔的隐患,当时我就不该顾及那因果论,管那么多做什么,他们就该死。”
秋林晚与牧原是一拍即合,针对白家人都该死的话题聊得非常投机。
白书悦默默喝了口茶,觉得他自己之前那些想法确实都不够看的。
果然还是在白家压抑惯了,后来又入了无情道,比不得他们的真正长久阅历。
秋林晚意犹未尽,但也顾及白书悦才破解心魔,怕提及太多白家会让他不适——虽然看他的兴致勃勃也不见他顾及得多深就是了。
他堪堪收住了这个话题,又重新转向白书悦与牧原身上,一脸慈爱以掩饰八卦之心:“那你们俩如今也算修成正果了,打算何时成亲呀?”
白书悦与牧原都有些愣,他们都尚未到想成亲这一步的时候。
秦守与天道才是压在他们面前最重要的一道坎,但不论是秦守之事,还是那所谓天道,都无法与秋林晚提及,在秋林晚的视角来看,他们如今便是已经经历完所有的磨难终成眷属。
白书悦忽然想到秋林晚隐世之前,曾拉着他们师兄弟妹四人,告诉他们要和睦共处,师门一心,团结友爱。
秦守在秋林晚面前也一直是一个不算最喜爱,但也关系不错的二徒弟,而如今时过境迁,秦守他们是必须要杀的,这师门一心也终究是有个反目成仇的。
牧原最先反应过来,对秋林晚说:“仙尊身子尚须修养,成亲之事再怎么也得等仙尊适应好七情六欲以后,仙祖莫急,到那时不会忘了通知仙祖的。”
秋林晚笑呵呵地捋了捋胡子:“好好,虽然我不能去参加你们的成亲宴,但是份子我到时肯定也是要随一随的。”
白书悦也回过时来,点头:“嗯。师尊且放心,不会忘了讨要师尊这一份的。”
得到白书悦承诺的秋林晚更是开心,又拉着他们聊了许久,才终于放他们回去。
白书悦与牧原起身告辞,在离开院子之后,白书悦还忍不住回头看了眼秋林晚的院子方向。
他忽然间,好像有点理清“忧愁叹息”这般情绪了。
牧原注意到,轻轻勾了下白书悦的尾指,问:“仙尊是在为秦守之事而不开心吗?”
白书悦:“似乎有点。”
秋林晚尚不知师门的变故,可这变故总归无法永远瞒着秋林晚。
若他们顺利杀了秦守,不论是秦守长时间不曾来找过秋林晚,亦或是他们余下三个都不再提及秦守,秋林晚都一定会意识到些什么。
牧原扣住了白书悦的手心,温声道:“但至少这一次,只要秦守死,仙尊、陆掌门与乔峰主便不会再有事了。”
在之前的几世,若按原本的进度走下去,他们师门四人只会余下一个秦守。
而秦守那白眼狼,说不定都不会再去看望秋林晚,最终秋林晚兴许都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使得他的四位徒弟都没了消息。
白书悦回握住了牧原的手。
秦守本就该死,不论何人何事,都阻挡不了他们要绞杀秦守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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