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腐烂的永生花
“你的导师呢?”
黑泽阵完全不关心东江小姐看到他是什么反应, 随手把被掀开一条缝的窗帘拉回去,用漫不经心的语气问。
黑色的假发被他扔到桌子上,很显然, 黑泽先生对刚才假扮快递员来这里的事情适应良好, 而且也不觉得需要灭口——就算要灭口,肯定也不是因为看到了这个, 而是因为看到了他本人。
东江小姐还沉浸在“救命!那个琴酒竟然会——”的震撼心情里, 听到黑泽阵的问话,她半晌才反应过来:“啊?啊?我导师?他、他十一年前就跑路了啊!”
黑泽阵就看着她。
半晌,他似笑非笑地说了一句:“东江小姐,上次我问你要的λ-EP17, 单凭你一个人是无法在两个月内把药物重新调整和完善出来的。”
但他从格陵兰回日本前先去了夏威夷, 拿到了东江小姐寄给他的东西, 发现寄出的时间刚好卡着两个月期限的尾巴, 这就有点耐人寻味了。再加上黑泽阵也知道第十六研究所的前负责人没死, 并且就在日本,地震后还失踪了, 这不就很有趣了吗?
东江小姐吸气。
她张嘴,闭嘴, 张嘴, 闭嘴, 最后蹲在地上画圈圈:“我就知道, 我就知道你一找我准没好事,要不然你杀了我吧, 我是不会把他的下落交代出来的……”
她不忍地偏开视线, 终于做出慷慨就义的表情,脸上写的是“求你了我不想死”, 特别真诚。
黑泽阵知道东江小姐还是有点倚仗的。因为他需要组织的某些药物,而东江小姐刚好可以提供,所以在失去利用价值前,她还不会死。当然这是东江小姐的视角,从黑泽阵的视角来说,只要这两个人没出去杀人放火,他就懒得管。至于抓他们,那是警察和侦探的事。
他面无表情地说:“我不是来杀人的,我有事要问他。”
东江小姐立刻就信了(或者说不管怎么样她说服自己信了),站起来,大方地往里面的房间做出了“锵锵锵快看”的动作,说:“他就在里面!昨天导师来我这的时候被抢劫犯打断腿了,这里的地下医生说最好不要挪动他。”
门里立刻有人发出了一声不可名状的尖叫!
黑泽阵:“……”哦,所以你刚才一边说不会交代导师的下落,一边用眼神暗示我看那边,意思是让我自己去房间里找啊。
他往卧室的方向走去。
东江小姐跟在后面,既然没了生命危险,她的胆子也就大了那么一点点。她鼓起勇气,问:“琴酒大人,既然你知道我的水平不够,还要我两个月内做出来,是那时候就已经猜到导师在这里了吗?”
“没有。”
“那你为什么要给我两个月的期限啊?”
“反正不管给多久时间你都会拖到最后,不如直接给个无法完成的期限,你就能从一开始就拼命加班了。”
“……?”
东江小姐宛如被雷劈了一般站在原地,而黑泽阵已经推开了卧室的门,看到了正准备拖着一条瘸腿从窗户爬出去的老研究所负责人。中年男人震撼地回头,仿佛一只正在上厕所被围观的兔子,整个画面就僵在了那里。
很久,这位导师把他的腿收了回去。
只听到咔嚓一声,石膏断裂,他正要惨叫,却强行笑了两声掩饰过去:“哈哈、哈哈,那个,你是琴酒的儿子对吧……我们上次还在河边见过的。”
那得是一年前的事了。黑泽阵确实记得,但都这个时候了,还管他叫琴酒的儿子吗?
倒是东江小姐超级小声地说:“死老头,我不是说过了吗,他就是琴酒本人!”
去年组织里谣言满天飞,但今年组织里的人该死的死,该逃的逃,被抓的基本上都审判结束了,于是一些原本被各国间谍机机构封锁、之前难以证实的消息也就流了出来,比如说“波本是日本公安的卧底”、“琴酒不是那位先生”、“组织在研究长生不老药”、“乌丸财团是组织的外围”……
在这些消息的传播中,有部电影居功至伟,可以说这部电影里除了“琴酒是卧底”和“琴酒有个恋人”外的所有部分,都被看过电影的组织相关人员深深赞同——琴酒怎么可能是卧底呢?我知道他可能还活着,但他绝不可能是卧底!
“我是卧底。”
“NOOOOOOOO——”
第十六研究所的前负责人、东江小姐的导师抱头撞墙,因为黑泽阵给他看了一样东西,那就是写着他名字的日本公安证件(注:跟茶会重逢时候公安给他做的)。
黑泽阵把降谷零以前给的小玩具(证件)收起来,踢了踢挡在他们之间的凳子,说:“行了,我又不是来杀你的,只是问几个问题。”
导师叹气,坐在地上,说:“你问吧,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黑泽阵:“奥丁计划。”
导师:“……”
导师:“你上一句是什么来着?我刚才什么都没说,就算你问我也不会告诉你的!我死都不会说!”
黑泽阵微微眯起眼。
导师往后缩了缩,再缩了缩,说你是怎么知道奥丁计划这个词的,不是,我真的不能说,说了就不只是会死的问题了,琴酒,你别查不该查的东西,就算是日本公安也完全不够,我们面对的可是,可是……
黑泽阵想了想,又摸出了一本MI6的证件,摊开放在研究所的前负责人面前。虽然写的名字不一样,但这本证件也是属于他的,发放的时间甚至是二十一年前。
导师:“……”
黑泽阵又拿出了一张欧洲二十四个国家为T.O.R.O签署的对外行动许可(明确地说,对于可追溯事件,它现在确实依然适用于A.U.R.O),以及一本KGB临时证件的复印件,已注销。
那本证件的原件确实已经销毁了,不过就算证件在机构也没了,重要的不是这个,而是……黑泽阵坐在了东江小姐搬来的椅子上,似笑非笑地说我还有在FIS(俄罗斯联邦对外情报局)那边的朋友。
导师:“…………”
在一片沉默里,黑泽阵又把一本FBI的证件放在最上面,没打开,但导师已经汗流浃背了。
导师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小心翼翼地问:“不是,你这、这都是假的,对吧?”
黑泽阵接过东江小姐给他倒的茶水,抿了一口,说:“很遗憾,都是真的。”
唯一的问题就是最上面那本其实是赤井秀一的,而且是两年前赤井秀一扔他脸上(赤井秀一:我记得我只是亲手拿给你看了)说自己是FBI时候的。
导师:“…………”
他觉得琴酒是不会说谎的那种人,起码不会开这种离奇的玩笑。正常人都干不出这种事来,而琴酒他、他是个很正经的人啊,琴酒是不会随便开玩笑的!
所以真相就只有一个,琴酒他才是那个多国情报机构联名的卧底啊!!
导师叹气。
他艰难地爬起来,说既然你一定要问,那我就告诉你吧,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多。这件事要从十年前的天空之壁惨剧开始说起,当时我还是一家咖啡店的店长……(*《假面骑士build》梗)
“再废话我就把你另一条腿也打断。”
“哎,我正要讲呢,正要讲!”
……
四十年前。
当时还是个学生的导师——东江启跟着自己的导师进入了组织的研究机构。他跟那些心怀期待被骗来的人不一样,从一开始东江启和他的导师就知道,这个组织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做的也是踩着道德底线的研究。
但他缺钱,导师也是。他们两个穷人在原本的研究机构里快要混不下去了,实验项目也因为导师被排挤而申请不到资金,再加上导师手里的另一个项目被砍,两人就带着几个师弟师妹收拾包袱接受了乌丸财团的邀请,来到了这里。
他们接手的是一个未完成的研究项目,据跟他们交接的外行人说,原本参与这个项目的人因为实验情报泄露,全都被灭口了。
师妹问,师兄啊,我们不会被偷偷卖了吧?要不你回去跟学校报信吧?
他回答,哪能呢,他们提前付过买命钱的,以后咱就是人家的黑奴了,好好干活,这可是黑暗组织,小心别丢命了。
交接的人沉默半晌,说你们心态真好。
他们很快就在这里开启了研究,不过进度有些缓慢,因为前一批研究员死得很快,也死得很干净,压根没做过交接的准备,很多资料都不知道放在哪里,他们半路上接手也比较困难。
幸好组织给了他们足够的时间,也侧面说明这个项目并不怎么受重视——但不受重视的项目,为什么会特地新招一批研究员来呢?
这个问题的答案在他拿着一份资料清单去问负责交接的人要的时候被揭示了。
那个被叫做大都会(Comsmopolitan)的人说:“有几份资料是你们拿不到的。”
年轻的东江启挠头,说不行啊,没有这几份资料,我看不懂前期实验的代称,这研究怎么就跟加密一样,自己人也防啊?
大都会说是啊,自己人也有背叛的可能。
东江启说那我们退一步,我们签的本来就是卖身契,你让我看一眼,我以后就不出这个门了。
大都会深深地看了他一会儿,说,不行就是不行,这是规矩,而且我也不知道那些资料是什么东西、放在哪里,但我可以告诉你一件事,前一批研究员被处理了就跟那几份资料有关。
东江启:……
东江启:谢谢你的提醒。
于是他们就在看不到原始资料的前提下做研究,虽然说是很困难,但他们还是花两年时间从海量的数据里复原出了原本的实验,那天实验室里的人开了个庆功宴,准备庆祝一下明天就开始正式的研究工作,结果……
(黑泽阵:你们食物中毒了?)
(导师:你怎么知道的?)
(黑泽阵:……)
结果他们吃完后全都不省人事了,据后来的人说是中毒了,但没人在意这个,因为就在那天晚上,实验室发生了叛逃事故。有人从外部潜入,有人在内部接应,不知道是想从这里带走什么东西,还是带走什么人,总之他们跟组织的成员发生了冲突,最终等实验室里的大家醒来的时候,外面已经在打扫尸体了。
东江启一脸懵逼,去找大都会,得到的答复是:大都会监管不力,实验室内部出了卧底,他已经被那位先生派来的人处死了。
啊?这就死了?
东江启又问:那我师妹呢,你看到我师妹了吗?我转了一圈都没找到她。
新来的监管人怜悯地看着他,说:你师妹就是那个卧底。
东江启:……
随后,新来的负责人看他比较傻,就允许他去收拾师妹的遗物,不过派了人在旁边看着。
然后他在师妹的遗物里找到了几张空的软盘。负责人检查了一遍,发现里面确实没有什么东西,就把上面刻着他名字的那个给他了,临走的时候还说可惜啊,喜欢你的是个卧底。
当天晚上,师弟去安慰他,说没事,师妹不在了,师兄你还有我呢!
第二年,研究取得突破性进展,他们又开了个庆功宴,这次大家认真地对食物做了各种检测才开吃,然后……然后水里有安眠药,他们又都倒下了。
隔天,负责人:你师弟是卧底。
东江启:我怎么一点都不意外。
负责人:但还有个坏消息,他闯进了重要物品保险库,拿走了里面的一样东西,还放进了特殊的密码箱,如果强行打开,里面的东西就会被销毁。现在的问题是保险库被炸毁了,我们不知道他拿走了什么,而且他人已经死了,但临死前跟他同伙的通讯说密码在你手里。
东江启:哈?
组织对他进行了调查、审问,最后发现他确实什么都不知道,然后他待在一个封闭的房间里对那个连位数都不清楚的字母密码试了三天,终于被放了出来,继续研究。
现在实验室里的初期成员只剩下他、导师和另一个师妹了,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谁也没说话,继续做研究去了。
再一年,没人办庆功宴了,但坏消息,那天导师来找他,说:“你知道奥丁计划吗,这是我从原始资料里解读出来的密码。”
导师说,他那次很好奇为什么研究室里会存在海量的研究数据,其中还有一部分是明显的重复数据——并非重复实验,就是明明白白的重复数据。
他花时间解析了这些数据,从一些微妙的不同里找到了这个研究所前一批研究员留给他们的遗言:
「离开这里」
「你接手的是无解的数据、永远不可能做出来的实验」
「不要接触“奥丁计划”」
「快跑吧新来的,这是作为老人的我能给你的最后的忠告了」
「不然会被灭口」
导师好几天都没睡着,最后决定来找他谈谈。他想起了师弟和师妹的死,还有就在他面前被拖走的师弟的尸体,对导师说:“可咱签的是卖身契啊,往哪跑?”
导师:“……”
导师:“你不跑我跑。”
过了几天,导师不知为何突发脑溢血,被送到医院抢救,从此去做组织的后勤工作,不知道哪里去了。
他和剩下的小师妹面面相觑,小师妹问他导师走了我们怎么办,他说还能怎么办,我们摸鱼吧。小师妹说好!我们摸鱼!
又过了几年,因为实验室一直没有新的成果,他们就被调动到了别的实验室,可算是从这里出去了。离开的时候,因为实验室要被废弃,他帮忙整理了里面的东西,还找到了师弟的那个箱子。
他突发奇想,输入“师兄你还有我啊”,然后,箱子打开了。
东江启:……
师弟说的没错,他好像真的知道密码。
他打开箱子,发现里面不是什么重要的资料,只是一张照片。是他们师门当年的合影。
东江启沉默了很久,把照片翻过来,想看看师弟在背面写了什么,结果师弟写的是“ODIN Project C04”、“1822年”的字样。
然后,他发现这张照片上的五个人,其中四个背后都有像是代号的单词,只有他那里是空白的。
他缓缓转身,听到警报声拉响,原来是他最后的小师妹,也跑了。
东江启:“……”
哈哈,都是卧底,都是卧底!原来这整个师门只有我一个不是卧底啊!
怪不得大家都那么痛快地同意要来,结果到我的时候都说要不你再考虑一下,我还以为是他们真的关心我,原来只是因为我在的时候他们不方便搞卧底工作啊!
还有,怪不得每次需要跟组织的人交涉的时候都把我推出来,原来真的是因为只有我不会露出任何破绽啊!
他还没来得及把照片收起来,组织的人就闯进来了,看到他,又看到他手里的照片……
几天后。
“你摊上这个师门也够倒霉的。”
“……我也不知道啊!”
他被放了出来,丢到了别的研究室里,不过幸好组织看他太可怜了,又确定他除了照片上写的“奥丁计划”这个名字什么都不知道,就没把他灭口。
但他被告诫不能再提起这个名字。相关的人全部被灭口,一个不剩,东江启被留下完全是因为他还有研究的才能。没错,其实他是个天才,不然也不会在学校里随便挑导师挑中了一个卧底师门!
现在他看着满研究所里的尸体,深深打了个寒战。
若干年后,他成了导师,在外的身份是他母校的教授,他还收了几个学生,一看,不对劲,其中一个长得和小师妹有点像。
什么,还跟他一个姓氏?!
不是啊小师妹,咱俩清清白白的,你这是想干啥?他一问,才知道学生的妈好多年前就死了,至于学生的父亲,没人知道是谁,只是小师妹临死前念了几个名字,其它几个大家都认识,就这个姓东江的不认识,当孩子的父亲吧。
东江启:……
不是,这跟他有什么关系,他是清白的!清白的啊!暗恋他的是大师妹不是小师妹啊!大师妹你在天之灵听我解释!
但他还是带着小师妹的女儿,也就是现在的这位东江小姐继续研究,并且非常照顾她。
好景不长,组织需要做新的研究,临时把他调到了第十六研究所,他跟几个学生说别跟来,但东江小姐觉得不对,还是跟上来了,最后一起栽进了组织的大坑。
东江小姐每天都问他咱俩什么时候从这里逃出去,东江启就差说你妈是我见过唯一一个从这里出去的了,但没办法,既然小师妹的女儿想跑,他努力一下。
就在他努力想办法带学生逃出组织的时候,组织让他接手了一项重要的实验:以某些来源说不清楚的资料为原本,改造人的身体,让其具备完全的恢复能力,并顺便制造出能控制这项能力的“钥匙”。
好消息,这项研究上面放得很宽,经费就像是不要钱一样拨过来,组织甚至说需要人手都可以调来。
坏消息,实验体是那位先生的宝贝,一根头发都不能少的那种宝贝,不然他和学生的脑袋就得掉了。
(黑泽阵:……)
(导师:不用怀疑,说的就是你!当时我们是想从组织里叛逃的!叛逃!)
(黑泽阵:那我就会接到去杀你们的命令,你们死定了。)
(导师……)
而且,就在组织给他们的来源不清的资料里,东江启找到了跟奥丁计划相关的字样,他欲言又止,又在里面看到了不少时间标注是上世纪的试验编码,整个人都麻了。
他没敢问,也没敢说自己听过这个名字,只是有天在查阅资料的时候拿错了软盘,把小师妹的软盘放了进去,于是界面忽然变黑,随后,显示出了一行字:ODIN-C04,未找到有效端口,禁止访问。请输入临时访问密码。
东江启:……
卧底师门还在追我!!!
他惨叫一声,就把软盘拿了出来,丢进了垃圾桶。
总之,他们有惊无险地完成了这项任务,制造出了后来编号为λ-AP13的药剂,其中λ的意思是“λ物质”,AP是这一系列药物的研发开头字母,13是实验批次,也代表这项实验里有过多少个批次的其它实验体。
东江启想,他的道德底线已经没了,这辈子也完蛋了,还是找机会跑路吧,说不定还能去警视厅投案自首呢。他准备了两年,终于在十一年前,也就是1999年,准备好逃走了。
但是就在他要走的时候,消息败露了。
不知道谁举报他很喜欢北欧神话,最近动作诡异还经常半夜发出惨叫,可能要背叛组织云云,他心想他哪里喜欢北欧神话,那是因为那份资料里有大量北欧神话的相关名词作为药物或者实验的代称,他不看神话根本看不懂啊,至于后面的……呃,是真的。
但来抓他们的人就快到了,他必须尽快做出取舍,导师眼一闭心一横,重新把小师妹的软盘插入到研究室的电脑里,果然只有在能读取组织资料库的那台电脑上才会跳出当时的界面。
他输入密码:我们摸鱼。
系统解锁啦,哈哈!卧底师门还在追我!还在追我!
新跳出来的界面是一些古老的研究资料,之所以说古老,是因为里面甚至有些是拉丁文手稿的照片,他不得不先看能看懂的部分。更可怕的是,他还在里面看到了一系列的协议、某些曾经如雷贯耳的名字,这让他再次深深打了个寒战。如果不是快要死了,他是绝不会碰这种东西的,绝对不会。
为了打消组织的怀疑,东江启疯狂地研究,废寝忘食地想在里面找到一些东西,终于在三天后,黑泽阵踹开那扇门的时候,他扑上来,说——
“我找到了!找到了!关于起死回生的办法!我可以!我可以做到!什么,逃跑?怎么可能!”
他坚称这项研究是他从组织给他的那份资料里推演出来的,并且扮演了一个研究狂人的人设,最终组织认为他的研究确实有点价值,就允许他活下来,但送到了第四研究所——处于海面下,任何人都逃不出去的研究所进行研究。
于是他失踪,他的学生东江小姐迷迷糊糊地成为了第十六研究所的新负责人,而东江启就在第四研究所里进行复活实验相关的研究,好歹两个人都没死。
直到多年后,这项研究被认为是失败的,被复活出来的人都是疯的,但组织惦念他多年来的功劳,把他安排到家属院……呃,真行寺学校养老,于是他就在那里当图书管理员。
再然后,学校被炸、他在河边遇到了黑泽阵,后来被公安调查,接下来发生了地震,他遇到东江小姐,两个人趁机逃脱,就在东江郊区的这破地方住了下来,就住在隔壁。
故事讲完了。
导师——东江启喝了口水,说他很想去警视厅自首,但又觉得跑都跑了,而且公安那个降谷……那个波本根本就是组织BOSS啊!到底是公安卧底成了组织BOSS,还是组织BOSS换了个公安身份这事根本就没人说得清吧,所以他们去到底是不是羊入虎穴啊!
于是他就一直在这里躲藏,直到去年他看到东江小姐在做研究,好奇地问她咱俩都跑路了,你怎么又在搞这种东西,东江小姐抬头,说琴酒给我发邮件……
当时他顿时就发出了不可名状的尖叫声!
他说不会吧你怎么跟琴酒还有联系,东江小姐说他还问我借了科学杂志呢,你相信我琴酒其实很好说话的,还有,我这个实验做不完了,你快来帮帮我!
导师:不是,咱俩都叛逃了……
东江小姐:当年是我们把他的身体变成现在这样的!你的最后一丝良心呢!给我负责啊!
导师:我哪还有良心这种东西啊!
最后他还是帮东江小姐完成了研究,两个人把东西寄到了琴酒给的地址,但是寄到的时间还是超出了预定的期限。他们提心吊胆地等了一个星期、两个星期,琴酒都没来找他们,终于放心,继续在这里隐居,直到今天黑泽阵找来。
黑泽阵:……说起来你们可能不信,我没有计较时间也没有回复的原因是,那时候我被绑架了。
银发少年从头听到尾,只有期间导师感叹的时候插了两句话,到现在东江启讲完了,整个卧室里都变得一片安静。
导师在抽屉里翻了翻,找到一张很旧的软盘,给了黑泽阵,说你要看话东西都在里面,但是需要连接组织资料库的电脑才能用上,不过现在组织都没了,估计也用不到了吧。还有,临时访问的密码被我改了,现在的密码是“卧底师门还在追我”。
在临时访问权限上面肯定还有更高的访问等级,但那就是他不了解的范围了。
“关于你的师门,你有什么头绪吗?”
黑泽阵问。
“啊……这个……”导师摸了摸快要掉光的头发,好一会儿才说,“我唯一知道的就是他们应该是来自于英国的某个组织或者机构,是来销毁一份重要资料的,但其实他们不确定这份资料是否在组织里。”
“所以奥丁计划是什么?”
“好像是一百多年前美国的一项秘密实验,琴酒,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至于那些名字,我已经忘了,也不敢说,这真不是一个人能对抗的东西。”导师无比诚恳地说。
黑泽阵最后问了一遍导师研究的那个复活实验相关的情况,在“第四研究所”这个地方确认了一遍,最后说没事了,我今天来过的事不要告诉任何人,你知道(意味深长的停顿)其他人不会跟我一样好说话。
他站起来,往外走去。
东江启当然知道别人不会跟琴酒这么好说话,因为其他人要么想抓他们,要么想杀他们,只有琴酒需要他们,而且能在药物研究上信任他们,这是很难得的事。
他也想过是不是可以利用这份信任把琴酒给干掉,但刚生出这个念头,就听说琴酒也是卧底。
我去,卧底师门还在追我!不光是师门了,就连师门的实验材料也是卧底!
他看到银发少年往客厅的方向走,终于瘫倒在了床边,把小师妹的软盘交出去后,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整个人就像是放下了沉重的负担,要飘起来了一样。
他长长地舒了口气,说:“其实我也早就想跟人说这些事了,这些秘密埋藏在我心底这么多年,涉及到那些事的人都已经死了,就算我说出去,只要不是那位先生复活,都没关系啦。”
他摆摆手,一副轻松的模样。
正走到门口子的黑泽阵却顿住脚步,嘴角勾起恶劣的笑:“如果我要告诉你,那位先生已经复活了呢?”
导师:“……”
他顿时发出了尖锐的爆鸣声!
而黑泽阵慢悠悠地拿起来时候的假发,转身对东江小姐说:“我还有一样东西想问你要。”
“什么东西?λ-EP17样本的话,我这里还有,但是那种药不是很建议你用……”
“没关系,我有数。”
“你没有!”
东江小姐下意识喊了出来,但对上黑泽阵冷漠的表情,她又怂了,变成一只鹌鹑。
她小声说:“好吧,你有,它对普通人也有效果,希望不是拿来给你自己用的。”
黑泽阵非常自然地伸手:“嗯,样本也给我一点,不过我找你要的是‘代号ω’。”
东江小姐迟疑地抬头:“你要干什么?λ-EP17能进入普通人的血液,以消耗寿命为代价让一般人也获得临时的恢复能力,但在此期间,他们的肌肉、骨骼和血液也能被‘代号ω’溶解……”
“我知道。”
“那你……”
“东江,别问不该问的,你一向很会审时度势。”
黑泽阵拿到了他想要的东西,把手插在快递员衣服的口袋里,转身就离开了这间小屋。他不担心这两个人把他的事说出去,因为,他说了,东江小姐一向很会审时度势。
而且在现在的情况下,他们没有其它可以求助的对象。
黑泽阵拿着那张软盘,想,他得找个人把这个东西破解一下,最好是能连接到组织内部资料库【乌鸦维度】的人。
一个小时后。
夏目渚正在开车回东京的路上,快快乐乐地想SAVE饮料的销量再创新高,并准备开发新品种SAVE Sherry,可就在他快要进入市区的时候,一道矫健的黑影从天而降,直接落到了他的车前盖上,咚的一声巨响,吓得他赶紧踩了刹车。
车停下后,他惊魂未定地看向前方,看到站在他前盖上的是一个黑发的女孩,黑长直,对方把他从车里扯出来敲晕,还徒手把行车记录仪粉碎了,他记忆的最后就是对方徒手捏碎机械的声音……
等夏目渚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被绑架到了一个漆黑的地方,那个看起来熟悉又陌生的女孩扔给他一台手提电脑,让他用组织的系统破解一张软盘。
夏目渚:……
夏目渚:妹妹长得有点眼熟。
看,这漂亮的墨绿色眼睛;听,这很低的不太像女孩子的声音;最后,再感受一下周围飘荡的杀气……
夏目渚:我爹啊啊啊啊啊啊爹你在干什么啊爹!
第262章 腐烂的永生花
爱尔兰威士忌No.15, 夏目财团的理事长兼会长夏目渚,饮料界和黑客界赫赫有名的大人物,名侦探诺瓦利斯(小说版)单推人, 就在今天, 开车回东京的路上,被绑架了。
其实他本来有司机的, 但去年小林失踪后, 他不得不回到当年事事自己动手的状况中,司机被他随手派去监督SAVE饮料的生产情况,本着工厂和家很近就一个小时路的原则,他五年新手司机上路, 并在回家的路上被人绑架了。
被谁?
被他爹。
他必须跟他完全不便宜甚至很贵的养父谈谈:
“等等, 琴酒, 你这是——”
“给你两个小时, 破解不了我就把你的饮料生产线给炸了。”
“不要啊啊啊啊啊我这就干!!!”
于是, 夏目渚就在这个漆黑的地方重操旧业,他环顾四周发现这里似乎是地下水道的一部分, 黑泽阵甚至连个凳子都没给他,唯一算是安慰的地方就是黑泽阵还记得给他一台能联网的电脑, 没让他徒手解决这个计算机问题。
毕竟夏目渚他其实是个黑客来着, 他自己都快忘了:D。
他接过黑泽阵递给他的软盘, 吐槽了一句这个外观起码是几十年前的东西了, 问黑泽阵这是什么东西,黑泽阵就在一旁逗水里的鱼玩——话说这里有鱼吗——并漫不经心地说这是看了就可能被某个国家灭口的东西。
夏目渚:“……”
黑泽阵转过头, 似笑非笑地说:“怕了?现在跑还来得及。”
夏目渚把手提电脑放在腿上, 低头开始敲,说:“哥, 我是普通人,我能不怕吗,所以你得保护我,我死了就没人叫你爹了。”
黑泽阵收回在水里的手,也不继续玩了,走到了夏目渚面前,用另一只手摸了摸夏目渚的脑袋,说:“我只能在看得到你的时候保护你,在我看不到的时候你得保护你和你弟弟。不过如果你们死了,我可以帮你们报仇。”
夏目渚嘟囔。
声音很低,黑泽阵没听到,就问:“什么?”
夏目渚大声嚷嚷:“我觉得是我弟弟保护我,他上星期还一个网球把歹徒打进医院了。”
说的肯定跟刚才不是一句话,但黑泽阵没继续问了。
安静的地下空间里只有水声,还有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很轻的风声,以及夏目渚操作电脑的声音。
软盘是很久以前的式样,代码也很古老,夏目渚作为一个现代人眉头都要拧成一块了。他转头,想跟黑泽阵吐槽两句,就看到黑泽阵靠着墙,好像是睡着了。
不过他的视线刚落到黑泽阵身上,黑泽阵就睁开眼睛,问:“有什么问题?”
“组织的数据库竟然没关?”夏目渚连接到组织的数据网络后,显得有点惊讶。组织都没了,那个被叫做【乌鸦维度】的组织研究资料库还在呢?
黑泽阵懒洋洋地解释:“没,组织这些年来的一些医学研究还是有价值的,他们把这个数据库转为只能通过有限端口内部访问的状态,目前在各国的情报机构手里。如果不是因为服务器在美国,降谷零早就把它炸了。”
至于里面到底有多少有价值的东西,就不好说了。毕竟这个资料库建立了几十年,而且只能使用最简单的单向检索来访问,访问超出权限的东西还会被锁定……不过既然乌丸莲耶已经做好了“复活”的准备,那在他死前,那些人想找的东西一定都已经被他删除了。
夏目渚听到黑泽阵的话,双手猛地离开了键盘:“那我现在访问会被发现吧!不管用哪种方式都会被追查吧?!”
“嗯。但以你的水平,那些人短时间内还找不到你。你使用的网络是乌丸财团下属一个IT行业分社的共用网络,我们现在正在这个分社的地下,等他们找到这里起码要几天后了。”
“等等,爹,你有没有想过几天后我会饿死的可能?”夏目渚指着自己,呆呆地说。
黑泽阵说好吧,那我给你带你最喜欢的杯面和KILL系列经典饮料,最经典的那一款。
夏目渚:?
夏目渚(惨叫):爹——
“访问数据库的账户都是给定的,要么是组织研究室的监督负责人,要么是被监管的核心研究员,人一旦死了账户也会被销毁,不过也有例外……”
黑泽阵站在夏目渚身后,用一种冷静到极点的声音说:“朗姆手里有几个ID,他死的时候应该还没来得及销毁。”
“我哪知道……”夏目渚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只是抱怨了一句,却飞快地切出另一个页面,“我找找朗姆的记事本,他这两年记性不好,会把重要的东西用寿司配方作为密码写进记事本里。”
“嗯。”
“你不夸我一下?”
“嗯,你在朗姆身边做卧底工作做得不错。”
“……?”
夏目渚缓缓转头。
什么,他也成卧底了?他当初被迫给朗姆打黑工到底是为什么先不说,毕竟他亲爹夏目润确实是朗姆的人,但这个家里还有不是卧底的人吗?
黑泽阵把他按回去,说:“先找我要找的东西。”
夏目渚嘀嘀咕咕:“我知道了我知道了,爹你就是不想夸我,但你别小看他们,我用朗姆手里的ID登入他们最多五个小时就能定位到这里,而且去年抓人的时候就有组织成员往地下水道里钻的先例,说不定还真会调查地下。”
不过……
就算他被抓了好像也不怎么样啊,波本先生是他大老板,这活还是他爹让他干的,他爹和波本先生好到能睡一个家里,就算吵起来——家长吵架跟孩子没关系对吧!对吧!
他嘴上嘟嘟囔囔,手里的动作还是不停,把那张软盘用外接的读取器插上后,他皱眉看着眼前的界面,最后不确定地说:“哥,组织的维度网络只是个跳板,它连接的是另外的数据库,虽然底层代码也是组织的……现在最麻烦的是,这个跳板其实已经被拆除了,我要在整个组织里的数据库里找到它真正的入口。”
玩我呢?
根本不可能好吧,以他看到的数据量的规模,就算找一万个黑客配备专门搞生物医学的科学家,都得找几个月才能找到吧!
夏目渚转头问:“哥,你有什么线索吗?”
黑泽阵慢悠悠地说:“有个一旦输入就可能导致整个数据库自毁的关键词,叫做‘奥丁计划’,你要试试吗?”
夏目渚:“……”
夏目渚一张脸瞬间就垮了下来。半晌,他翻找着组织的几百个废弃的或者刚被废弃的研究所的资料,说哥,你起码告诉我这到底跟哪个研究所有关吧,让范围缩小一点。
组织历经百年,虽说开始研究长生不老好像是近半个世纪的事,但却有大大小小数百个研究所和单独的实验室,以及下属的实验基地,期间还有一些研究所废弃又重启,挪作他用,也有的研究所是收编的,甚至有的地方存在资料断层。
比如说上世纪七十年代就被炸毁、目前已经被改建成了旅游景点的第一研究所;再比如地震时候沉海里去的第四研究所,虽然抢救成功,但主要部分已经进去了,幸好建的时候就考虑到了相关对策,它是海陆两栖哒,后来它专门用来装有叛逃可能的研究人员,进去了一般就很难再出来;又比如大名鼎鼎的第六十八研究所,开着开着就变成了很有名的精神病院,组织不得不找个时间把它给炸了;还有第十六研究所,据说以前是做水产养殖的,现在开始卖保健品了,组织倒了它都没倒,甚至在公安面前过了明路,因为他们的产品无比正规和健康,现在生产线都转正了!
夏目渚AKA爱尔兰十五世觉得让他在这里面找一点根本没有线索的东西,就算他自认为是很好用的顶级黑客,那也是比登天还难。
“第零研究所。”
黑泽阵想到在美国洛杉矶见到的那个实验基地,想到赤井务武要调查的不知道什么东西,以及东江启做的复活研究,语速很慢地说出了一个答案。
夏目渚拉长了声调:“啊?哥——组织根本就没有第零研究所,那就是个传说吧?”
黑泽阵走到他旁边,看着黑白两色的简洁屏幕上显示出来的界面,也从中看到了被倒映出来的自己的脸。
他轻声说:“如果组织的第四研究所,就是那个不存在的第零研究所呢?”
作为诱饵的情报、疑似复活和重返少年时期的人,和特地被放出来的……研究人员。到目前为止,唯一一个活着从第四研究所里走出来的人,东江启。
……
美国,洛杉矶。
此时美国还是凌晨,月光隐匿在云层后,伪装出门的白马探压低了自己的帽子,看了一眼赶来的警车和正往公寓里走的警察,转身进入一座小巷,先打开徽章通讯装置,再拨通了跨国电话。
“S先生。”
“……我身边没有人,也没有监视装置,为了保证没人我已经上阿笠博士刚做好的热气球了,你可以正常说话,白马。”
听筒里传来的是工藤新一相当无语的声音,可能是日本的名侦探在这短短的几个小时里已经被黑羽快斗的暗号折磨蔫了。
白马探从善如流地改口。
“那我长话短说。我和黑羽得到了确切的情报,找到了克丽丝·温亚德当时入院的医院,但据医院的清洁工说当时并没有病人被送来;我和黑羽在进入医院后不久就被人跟踪,不过用了易容,没被发现,现在他去甩开那些人了,我们两个暂时还没有危险。
“另外,你说的电影剧组的相关人员在大约半个月前以拍摄电影外传的理由前往峡谷区进行封闭拍摄,但我让朋友制造了一点意外,现在警方正在调查其中一位导演的家,我推断警察到那边的时候,发现那里根本没有人。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些人都还活着,导演在数日前还在社交账号上发布过与拍摄相关的文章,并称要给粉丝们一个惊喜……但快斗说过,他前段时间问过克丽丝·温亚德,这部电影不会有真正的后续,她也没有拍的打算。”
因为会被琴酒打。工藤新一想起在小镇看电影的那天,默默地在心里为贝尔摩德补上了理由。
这些人失踪却没有死亡,但以一般的思维来说,绑架整个电影剧组却悄无声息,不是为了钱,也不是为了让他们拍摄什么东西,多半是有别的目的。
或者说……是用来威胁什么人的吗?
黑泽哥失踪跟这件事有关吗?工藤新一坐在热气球上,托着脸冥思苦想,一边看降谷零发来的消息一边说:“辛苦了,白马,美国那边已经是凌晨了,你跟快斗先休息吧,等你们回来我——”
“不用,马上就天亮了,我叫醒黑羽那家伙,刚好一起去参加交流活动。”白马探在电话的另一头打了个哈欠,显然也有点困,但现在确实不适合去睡觉。
在听到工藤新一微微沉默的时候,他哼了一声,说:“我手头有个案件还没解决,这件事结束后你来英国帮我调查吧。”
“白马……你也是……”
“对了,克丽丝·温亚德留下了疑似暗号的东西,我用俱乐部的频道发给你,我对她并不了解,很难在短时间内破解这些暗号,也许你来会快一点。还有失踪剧组人员的名单也发给你了。”
电话挂断。
东京。
工藤新一收到了白马探发来的资料,听到那边很困的声音,想,只要白马开口,他当然会去。不过连白马自己都承认不能单独解决的案件……看来要跟学校再请几天的假了。
他看到了贝尔摩德留下的“暗号”。
是数字,像是密码一样的几串数字,被白马探拍了下来。
白马写了备注,这是在几天前的剧组事故案发现场的一部手机里发现的,但警方没找到手机的主人,黑羽快斗知道克丽丝·温亚德有其它身份,肯定也有多部手机,就用他无敌的易容和变声技巧把这部手机从洛杉矶警署“借”了出来,虽然事后有还回去,但警方已经发现了,现在都还在追捕黑羽快斗当时用的那个身份。
数字串的组成、结构和位数都没有相似的地方,唯一能辨别的是最开始的几位都是1989-2009之间的年份,后面的数字不是月份,也几乎没有规律。
工藤新一也皱起眉来。
他虽然认识贝尔摩德,可也没熟到那个地步,真正熟悉贝尔摩德的琴酒又不知道在哪,事情似乎一时间陷入了僵局。
要不然去问问黑羽伯父和妈妈?他们应该更了解贝尔摩德的某一方面。
这么想着,他接到了一个电话。
赤井秀一的电话。
分开前,赤井秀一去找降谷零了,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联络的,也不知道在哪里见面,但赤井哥走的时候非常自信说降谷君会出来跟他秘密见面,工藤新一就信了。
现在赤井秀一打来电话,至少说明已经谈完了吧?
工藤新一接通了电话,但一开始没有说话,一直在等,直到那边传来了赤井秀一无奈的声音:“工藤君,还没到拦截电话的程度,你不用这么谨慎。”
“LINE聊天并不安全,手机也有被确定账号进而窃听到电话的可能,甚至有人给我手机安装窃听程序呢,这些我都经历过。”工藤新一幽幽地说。
赤井秀一笑出声。
然后降谷零抢过电话,没好气地说:“你现在用的手机是我给你的,公安的,监听你的最多是公安的内部人员,而且上次那是——”
“所以平时有在监听吧!”
“根本没有!”
“降谷哥,上次明明就是你监听我!”
工藤新一一边说一边从热气球上下去,他在上面吹风都快吹傻了,都怪博士出的主意。
他气鼓鼓地跑到博士面前,阿笠博士摸了摸脑袋,随后那边的手机被第三个人拿到了。
现在跟他通话的人是诸伏景光:“我来说正事。黑泽回来之前,我特地带人排查过家周围的环境,当时没有任何异常,但现在,我们家被人监视了。”
“你们没发现吗?”
“可以说没有,对方先放出了诱饵,诱饵被解决后、警方撤离才做了布置。所有的监控装置都在距离别墅很远的位置,而且堤无津川附近、电车站外和帝丹中学附近也有,对方应该是反间谍的老手,并且随时能调整布置,但这样的距离根本得不到什么信息,唯一能做到的就是确定我们出行的时间。”
但生活在那座别墅里的人要么出行特别规律,要么就特别不规律,这点小事问邻居都能知道,大费周章去监控没有意义。
诸伏景光的声音低了下来:“但还有一种可能,黑泽对摄像机、人群和监控录像的注视都极为敏感,布置这些的人知道这点,他根本不是想得到什么情报,只是想针对黑泽而已。”
对黑泽阵来说,这应该是个难以忍受乃至让人恶心的环境,怪不得这段时间他表现得对一切都很厌倦,也没什么精神……
工藤新一轻轻吸气,抚平胳膊上起的小颗粒,说:“景光哥,既然黑泽哥是自己离开的,那他一定已经有办法了。而且他肯定需要我们帮忙,才会在这样一个显眼的事件里消失的!”
诸伏景光叹气,说:“关于这点……我觉得你安全就是帮他最大的忙了。”
工藤新一觉得自己被小看了。
他马上就是成年人了,不是小学生!他现在可是日本的名侦探,能每天解决三个案件的那种!(PS:遇到案件的事都是意外,绝对不是因为他运气不好)
“怎么会,我可是名侦探啊!对了,白马他们刚刚在美国调查到了贝尔摩德的事,她和拍摄那部电影的剧组都处于失踪状态,整件事疑点重重,他们可能被困在了某个地方;我这边有疑似暗号的……”
他就要把那些意味不明的暗号读出来,却听到电话那边传来了诸伏景光颇为严厉的声音。
“这也是我要对你说的事,黑泽失踪了,贝尔摩德失踪了,剧组的人也联络不上,而就在刚才,夏目渚也失联了。我希望你能安全地待在某个地方,不只是为了你自己,工藤君。”
“……”
工藤新一顿了顿,没有读暗号,而是平稳地用手机输入,将那几串数字发到了赤井秀一的手机上。
随后,他才说:“没想到对我说这句话的人是景光哥。你说的没错,如果对方的目标是黑泽哥,我的身份就太显眼了,放心,工藤新一不会出去调查,接下来我会先尝试破解贝尔摩德的暗号,如果有其它发现会联络你们。景光哥,你们也要小心。”
“好。”
“我现在正在阿笠博士家的地下基地,博士刚刚更新了防护系统,暂时不用担心我的安全。需要我让白马和快斗暂时躲起来吗?如果贝尔摩德的事也是同一个势力所为,那美国可能也很危险。”
“莱伊说洛杉矶那边他会找人调查,让你的朋友先保护好自己。工藤君,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电话挂断了。
公安的办公室里,诸伏景光把手机还给赤井秀一,站在他背后的降谷零问,是不是对小孩说得太重了。
诸伏景光坐回到椅子上,说,工藤君早就不是小孩了,他知道我在说什么,而且让我来说这句话不就是因为你们两个还想带他到处调查到处跑吗?你们太纵容他了。
“黑泽自己失踪,如果对方真的在监视黑泽,夏目渚的失踪也跟这个人有关,对方一定是想做什么让黑泽出现,以工藤君和黑泽的关系,说不定他也是被盯上的目标。”
这点……工藤新一也是清楚的。而且,他也听懂了诸伏景光的言外之意。
所以——
阿笠博士睁大眼睛:“新一,你在干什么?”
工藤新一正在找黑羽快斗的化妆小道具、服部平次上次丢在这里的衣服,以及冲田总司送他的木刀。
他转头,理所当然地说:“化妆成服部平次,出门调查!”
因为服部平次那家伙重感冒在宿舍,本来答应了要去看冲田总司的比赛,结果现在躺在床上哪里也去不了,吃的药还是昨晚工藤新一帮忙买的呢。
幸好他俩长得像,只需要调个RGB换个声音就可以出门了,非常方便,他们上次也这么做过……
阿笠博士担心地问:“但是新一啊,那位公安先生不是让你在家待着吗?”
工藤新一继续找东西,一边找一边回答:“恰恰相反,博士,景光哥说那些话就是想让我换个身份出去调查,因为现在被限制住的是他们。景光哥自己都经常冒险,也不是会对我说要注意自己安全的人,我用‘工藤新一不会出去调查’的文字游戏试探他,他也没有指出这句话的漏洞,所以……”
公安内部可能有问题。
当然,这对景光哥他们在调查黑泽失踪的事不会有什么影响,一两个有问题的人也威胁不到降谷哥和景光哥——准确来说,是势力横跨黑白两道、只手遮天、在公安和灰色地带都很有影响力的波本先生以及他笑里藏刀、果断狠绝无条件支持他的好友兼搭档诸伏先生。
但要揪出那个不知道在哪里的内鬼,可能需要一点时间,或者一些恰到好处的破绽,考虑到黑泽阵这次主动失踪可能需要他们配合做些什么,还是尽早把人抓出来比较好。
这时候,就是不受任何组织和机构限制,特别厉害的名侦探出场的时候了!
除此之外也有很多疑点,比如说为什么景光哥要打断他说暗号的话,降谷哥特地在电话里提到公安,一般而言这种话题降谷哥都是会以工作保密为理由略过去的,以及景光哥提到白马和快斗的时候说的是“你的朋友”,平时他提到快斗都是开玩笑地叫“小怪盗先生”的。
工藤新一用俱乐部的专属联络渠道给服部平次发了一段留言,然后说:
“真相只有一个——刚才的电话,其实是景光哥需要我帮忙,才会让赤井哥用唯一不属于公安的手机打来的啊!接下来,就是名侦探工藤平次出场的时候了!谢谢你,服部!”
躺在东大宿舍床上的服部平次:感觉有人冒充我,肯定是黑羽快斗用我的身份在美国干了什么,阿嚏!
……
伏特加刚刚下了飞机。
他从莫斯科回到东京,那架飞机延误了,但他跟机长认识,就抱怨了两句,结果延误的飞机提前到了日本,下飞机的时候所有乘客都晕晕乎乎,只有伏特加给机长点了个赞。
他离开机场,手提箱里是《阿法纳西诗集》的两本No.1黑白色典藏版,是要带回来给大哥的,他正在纠结大哥会不会打他这事,走在路上就撞到了另一个提着手提箱的黑发女孩,两个人撞在一起,伏特加匆匆道歉,但对方没搭理他,提着手提箱就走了。
伏特加看着那个女孩的背影,摇摇头,心想现在日本的年轻人啊,真的很没有活力,死气沉沉的,一句话都不说。
他到了堤无津川的别墅附近,一边想都过了这么长时间大哥应该消气了吧,一边想着如果出什么事还有莱伊在前面挡着,可他到了门口,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伏特加确实敲门了,但给他开门的是哈罗。
哈罗:“汪呜!”
伏特加:“其他人呢?”
哈罗跑来跑去:“汪汪!汪汪!”
小黄猫:“喵喵喵!喵喵喵!”
小黑猫:“喵~”
小乌鸦:“嘎嘎!”
伏特加:“……”
一个都听不懂,所以大哥到底是怎么跟这些小动物无障碍交流的,靠大哥的想象力吗?
他上楼,到处转了一圈,发现家里是真的没有人,就纳了闷了。
不会吧,家里一个人都没有吗?虽然几个小孩去上学了,雪莉和明美去了美国,公安要上班,但现在是晚饭时间啊,就算那两个警察没下班,大哥和赤井秀一总不至于一起出去吃饭了吧?
他给大哥打电话,没打通,关机,但这很正常,大哥三天两头不接电话这事伏特加都习惯了。
他不给那两个警察打电话,但是可以给赤井秀一打电话,于是伏特加蹲下来,摸了摸小黑猫的背,然后拨通了赤井秀一的电话,放在了小黑猫耳朵边。
小黑猫:“喵?”
电话接通了。
小黑猫:“喵喵喵!”
赤井秀一本来想说什么,听到这熟悉的叫声,就笑道:“伏特加,你也变成猫了?!”
伏特加知道赤井秀一是在说上次他们相信琴酒变狼的事,但他就是假装没听懂:“什么叫‘也’?这是莱伊猫。”
他问你们什么时候回来,我刚到家,家里没人,说个时间我看看来不来得及准备晚饭。
赤井秀一说不用了,小银在上学的时候失踪了,我们在找人呢,你就算做好他也不一定回来……
伏特加:“等等,大哥在上学的时候怎么了?”
赤井秀一:“失踪了。”
伏特加:“大哥在干什么的时候失踪了?”
赤井秀一:“上学。”
伏特加:“不是,谁在上学的时候失踪了?”
赤井秀一:“你大哥,琴酒,我的小银,黑泽阵同学,假面骑士SILVER,名侦探诺瓦利斯,Juniper,维兰德先生……”
大哥又失踪了!
伏特加在心里发出了尖锐的爆鸣声,但他良好的组织跟班素养让他就是嗯了一下,然后问赤井秀一具体的情况。
赤井秀一跟他说黑泽阵应该是自己走的,目前有人在监视这座别墅,不过公安已经在拆除监控装置和顺着线索调查了,至于黑泽阵去了哪里,暂时还不明确。
伏特加说我这就去问问道上的朋友,他挂断电话,给家里的哈罗莱伊波本和小乌鸦Huginn做了点吃的,就提着手提箱,要去把那两本纪念诗集放在三楼的主卧室里。
可他打开手提箱,沉默了。
这好像不是他的箱子,更可怕的是,里面装的是杯面和经典款KILL饮料,以及大哥手写的纸条:回你的莫斯科,别留在这里。
伏特加看着那张怎么辨认字迹也属于大哥的纸条,回忆起自己跟那个黑发女孩相撞时候的场景,表情逐渐变得惊恐。
大哥,你说话啊大哥!大哥你啊啊啊啊你在干什么,大哥——
第263章 腐烂的永生花
黑泽阵回到地下空间的时候, 夏目渚都快要饿死了,说爹,我的泡面呢, 泡面, 给我KILL饮料也可以,我又不是没喝过……
但黑泽阵慢悠悠地从箱子里拿出了两本包装精美, 外壳是金属冷质感的诗集, 说:“被人抢了。”
夏目渚干脆躺在地上,说那没办法了,爹我不干了,你找别人干去吧。
黑泽阵挑眉:“找到了?”
夏目渚发现黑泽阵没上当, 就重新坐起来, 说:“对, 找到了, 第四研究所的双重伪装下是第零研究所的内部档案, 不过它禁止以任何形式访问,所以我用了你说的关键词‘奥丁计划’, 触发了整个数据库的自卫系统,现在它正在自主删除, 那些人应该在忙着抢救资料吧。我趁它自毁的时候解析了自卫系统, 找到了最先被程序删除的一部分, 截留了一些资料, 你自己看。”
他把电脑放到黑泽阵面前,开始哀叹自己逝去的午饭和晚饭, 甚至可能还得加上明天的早饭。
黑泽阵塞了带回来的便当盒和水给他, 说:“少吃那些,吃点正经的。”
便当还是热的。
他没管夏目渚的反应, 就去翻夏目渚扒拉出来的资料了。
可以说能从这份资料里提取的关键信息非常少,因为时间紧迫,黑泽阵也懒得再等,才对夏目渚说可以试试那个关键词,然后我们再跑。他又不是非要留着这些资料不可,他要的是“怎么阻止那个人复活”而不是“那个人复活的具体方法”,只要能抓住一个线头,对黑泽阵来说也就足够了。
资料零零碎碎,可以说大部分数据都在刚才被销毁了,黑泽阵看了一会儿就转头去看夏目渚,这傻孩子还因为有热乎饭吃而感动得眼泪花花。
夏目渚毫无形象地坐在地上一边吃一边说:“这张软盘的‘跳板’所连接的另一个资料库已经被彻底销毁了,我访问前就被销毁了,最后一次访问记录是两年前的事,销毁估计也是那时候的事。我截留的是访问过这个资料库的ID关联的研究名录,你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黑泽阵潦草把这些资料看完,快到夏目渚都要怀疑他到底有没有在看了,但他完全不了解一个特工的基本素养,因为黑泽阵很快就把资料的页面倒了回去,停在了某个位置。
他盯着其中的一行字,看了很久。
那行字是「B02实验项目负责人:宫野■■■」。
他停了太久,以至于夏目渚都吃完了,好奇地问他:“所以‘奥丁计划’是什么?”
“一个上世纪初的研究项目,有人拿到了一部分资料,并以此延伸出了其它研究。”
准确来说,是三个系列的研究。
黑泽阵重新翻了一遍那些研究项目的名录,其中有一部分在基金会有备份——琴酒先生手作备份,但大部分都是他听都没听说过的名字,甚至只有编号,而且这些数据也不是损坏了,而是本身被记录下来的东西就只有这个实验的编号代码。
A系列的研究偏向于生物基因实验和强化研究,B系列的研究偏向于提升人类本身的素质乃至细胞还原及长生不老,C系列的研究偏向于开发人类大脑和数算人工智能的研究。
虽然看起来都像是些风马牛不相及的东西,但如果放在一起,不难推断出衍生出这些资料的原始资料到底是哪种研究方向。
至于研究员……黑泽阵还看到了几个应该死了的熟人的名字。
呵。
“组织还搞过人工智能吗?”
“搞过,他们甚至想过将人的意识传到网络上,所有人都变成AI,建设虚拟城市,过上想要什么就能有什么的生活。”
“那谁来提供能源?”
“真正的AI。”
“那他们怎么保证这些AI不能反抗呢?电影里不都是那么演的吗?”夏目渚不是很理解。
黑泽阵看了一眼他家的小黑客,心想确实,黑客会想怎么在网络世界里解决问题,但那位先生会解决提出问题的人。
他平淡地说:“暗杀掉可能让AI出现进化的人。”
夏目渚:“……”
在这个世界里当科学家好危险,真的好危险。他忽然觉得这个地下空间也太冷了,等等,今晚不会就在这里过吧?他爹可以但是他不可以啊!他做不到!
他心疼地抱紧自己,小声问:“所以你刚才一直在看这里,是发现什么了?”
“发现什么……”
黑泽阵站了起来。
他没有回答夏目渚的问题,而是说既然东西已经找到了,某些人很快就会查到这边,我们该走了。
他直接将那台电脑扔进了水里,就在夏目渚的注视下,一片平静的水面忽然开始翻腾,就像烧开了一样,在昏暗的光线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涌动,将那台手提电脑拽入水底。
黑泽阵抱着那两本诗集,对夏目渚说:“走。”
夏目渚忍不住往回看了一眼,发现那水面还在翻涌,忍不住打了个寒战。所以他刚才就一直坐在有这种东西的水边?!啊?幸亏他嫌地下水道的水太脏了根本没靠近,不然是不是就没命啦!
他不由得加快了脚步,抓紧黑泽阵的衣服,问:“我们去哪?回家吗?”
黑泽阵任他拽着,继续往黑暗的空间里走,边走边说:“不回去,外面不安全,有人盯上我了,也可能会盯上我身边的人。我怕你死了,先把你放在别的地方。”
夏目渚觉得哪里不对劲。
他爹的脑回路向来跟一般人不同,这次不知道谁在针对他,没有立刻动手已经很让人意外了,要是真有人抓他来威胁他爹,唯一的可能的下场就是……
果不其然,他了听到黑泽阵的下一句话。
“如果有人用你威胁我,我会看着你死,再给你报仇。”
……
啪嗒。
脚步声在极度安静的环境里响起,他们穿过错综复杂的路线,最终进入了一道废弃的通道,黑泽阵在一个地下安全屋停下脚步,对夏目渚说你先待在这里。
夏目渚很茫然地左顾右盼,问谁啊,谁闲着没事在地下建了这么个地方,甚至有发电机,有床,还有厨房。
黑泽阵说是加尔纳恰,剩下的别问。这里公安曾经来过,重要的东西已经被带走了,他们一时半会不会再来。
临走的时候,他脚步一顿,对夏目渚说:“如果我没回来,你就找个地方藏起来,不要相信任何人。”
“爹你要去哪?”
“第四研究所。”
他要去看看。
他有个猜测,汇聚了到现在为止所有线索的猜测,并且能让所有的疑点都得到解释——如果事情真的是他想的那样,那他就不用等了,他现在就可以杀了BOSS,而且不用担心这个人复活,他会斩断BOSS的一切后路。
现在,他只需要一个答案。一个有人不愿意告诉他、也有人以为他永远也不会知道的答案。
……
深夜。
黑泽阵到了无人的海边,踩过礁石,望向远方的海面。
事实上,组织的第四研究所在两年前就已经被炸毁了,就算公安和各国情报机构的人都来过一圈也只能得出同样的答案,不管里面有什么研究资料和材料,现在它都只是一片废墟,没有抢救的价值,更不可能有人在里面存活。
不过仔细想想就知道这个时间很特殊,正好也是那位先生知道自己的死亡已经无力回天,开始进行布置和确立继承人的时候。
而从在数据库里找到的那份名录来看,大部分的研究项目都建立在三十年前或者更久以前,近二十年来只有七个,十年内更是什么都没有。最近的一个,就是第十六研究所的前负责人、东江小姐的导师东江启的研究项目。
银发少年站在海边的巨大礁石上,下方是高高的悬崖,往下看去只有一片反射着月光的海水。银光粼粼,城市的热风从远处吹来,与每一个静谧的夜晚都没有什么区别。
但就在这片海水下,人类无法直接抵达的深度,是组织的第四——或者第零研究所。
他凝视着这片海,闭上眼睛,直接坠了下去。
扑通。
冰冷的海水能将一切包裹,但相比起冰原之下接近零度的湖底,这里甚至算得上温暖。
黑泽阵算了算自己现在能做到的屏息时间,虽然足够他挥霍,但在海底行动,最好还是指望能尽快找到点东西。
他睁开眼睛,看到从自己身边游过的巨大黑影,或者说一团不知道什么东西聚合而成的生物群,伸出手,拽住其中一部分,往下方指了指,意思是——
带路。
他伸出手去的时候,那团巨大的黑影明显往后缩了一下,但还是被他给抓住了一……一只?一块?他总是分不出来。
个体和群体,组织和器官,乃至部分和整体,这些在深海中只有漆黑色的东西聚在一起,让人根本没法分清。又或者,它们本来就不是能用单独的“个体”来形容的生物。
黑泽阵不是科学家,没有对这些东西进行研究的能力,也不想让雪莉来接触它们。
万一染上了怎么办?
他家小女孩那么爱干净,还是算了。
而且跟其他人想的不同,他跟这些东西见面,不是每次都在打架的。准确来说,只打了一次,就是在稻草酒的海洋馆那次。
当时他本以为自己会死,甚至想好了在地狱里怎么给苏格兰道歉,但从他流血开始,从他将那些东西撕碎开始,从那些生物碰到他就会溶解一样消失开始,状况就发生了变化。
或者说出问题的是他自己。黑泽阵倒是很清楚那时候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无非是当年的实验成果突破APTX4869制造的假象,重新回归到了他的身上而已。他从一开始就很清楚实验用的“λ物质”是什么东西,以及它是做什么用的,和……在那之前,实验室里对他做了什么。
用东江小姐的话来说,就是——人类是无法使用λ-AP13的。
所以他们往他的血管里注入某些物质,改变他的基因,无数人死在这个过程里,就算有少数人能活下来,对这种药物的适应性也很低。这项实验在他去之前一直是失败的。但那位先生觉得他可以,黑泽阵也就去了,并成为了唯一完全成功的个体。
当然,那是之前,有了他的数据,后面就有了更成功的实验体。不过黑泽阵不关心那些。
他知道自己属于人类的DNA正在溶解、变化,可惜他本质是人类,并非像它们那样本身就是被设计被创造出来的东西,所以无论怎么变都只会在人类的范围内,就跟在实验室的时候一样。
他不是很介意这个。
那时候他觉得他得回去见被他下了安眠药可能在生气的苏格兰,以及八成会误以为他又死了要患PTSD的波本,于是他追着那些东西从头杀到尾,从水底杀到水面,从它们的“血液”里获取了自己需要的东西,唤醒了身体的恢复机能。
准确来说,是某种他需要的物质。
只是依靠在水里扩散的这种物质接触伤口,将沉睡的某种机能唤醒的进度实在是太过缓慢,当他要因为窒息而昏迷的时候,只看到了大片大片的黑色。
然后就是苏格兰把他带回家,他醒了,还没从那场乱战与水底的黑暗中回过神来,就听到了房间门外波本的声音……不,之后的事就没必要再去想了。
他已经看到了被炸毁的研究所。
黑泽阵落到第零研究所的外沿,从漫长的回忆中回过神来,再次看向那些黑暗中的影子。自从上次那件事后,它们就像是被他打怕了一样,也可能是很清楚只要真的伤害到他死的就是自己——物理意义上的死亡、溶解,唯一有用的物质会成为他的一部分。于是它们开始讨好他,虽然这点不是非常明显……但黑泽阵觉得大概是这样,就像那群总是跟着他的白狼一样。
他踢了踢脚下建筑材料的边缘,这里确实是被从内部炸毁的,但不代表研究所就只有这一部分。
第零研究所的外壳是第四研究所,它终归是三十多年前建造的老物,以那时候的技术,想完全炸毁研究所也有些难度。
他表达了“想要进去”的意愿,即使什么都没说,那些黑色的影子也已经接收到了他的想法,忽然间如同一滴墨水一样散开,往下方的研究所扩散而去,唯独银发少年身边几米的范围内什么都没有。
漆黑一片的世界里,银色的长发在海水里悠悠飘荡,他往上方看去,从这样深的海水里,已经分辨不出月亮的位置。
找到路了。
黑泽阵偶尔也会感觉到有“人”给他跑腿的好处,虽然他不确定这些东西到底有没有腿,好消息是它们到现在都还没进化到能长时间在陆地上生存的地步,这也是设计它们的人为它们留下的致命缺陷。虽然——这个缺陷也可能在未来的某个时间消失。
他顺着那个方向,通过被炸开的豁口,进入了第零研究所内部。
这里到处都是断壁残垣、损坏的仪器和被水淹没看不出原样的东西,黑泽阵拽下一片已经被泡烂的塑料板,也不知道这原本是做什么的。几个月前来这里调查的人除了尸体什么都没带回去,有价值的纸质资料不可能留存下来,至于电子设备……里面储存的资料恐怕在研究所被炸毁前就没了,也许有漏网之鱼,但无论是不清楚这个研究所真实面目的警察还是孤身一人来探索的黑泽阵都没有找的想法。
他顺着坍塌废弃的走廊往里走,海水的压力仿佛没能对他造成任何影响,一大片漆黑的影子跟随着他的脚步挤了进来,仿佛一团化不开的粘稠墨汁。
研究所分上下两个区域,下层没有被毁坏得那么厉害,爆炸的中心是研究所的核心研究区,但穹顶破裂后很快就会有水灌进来,所以蜂巢式建筑外围的宿舍区还算完好。
黑泽阵先找到了应该是B02研究室——研究室废墟的地方,准确来说是B01和B05之间的废墟。
他在这里翻了翻,找到半张焦黑且生锈的金属铭牌,上面写的是他不认识的名字,但除了名字,上面还有编号。
在这里找那个女人的东西也太费时间……
黑泽阵往身后看了一眼,那些黑色的影子晃了晃,直到他把那张铭牌扔出去,被“接住”后,它们才理解了他的意思。
找!
找找找!
黑泽阵都能感受到一种粘稠而涌动的热情,看到那些浓重到化不开的黑色冲进废墟,好像在一幅海底画卷上倒了一桶油墨。这会儿他终于逮住了一只圆滚滚的黑色团子,它仿佛受到惊吓一样炸开,又软绵绵地瘫在了他手上。
也不是没手没脚。黑泽阵扒拉着这个小东西,尽量以科学的态度来观察它,最终得出结论,这玩意就是一团生物,形状都是不固定的,由一群聚合在一起,但又好像能说是单个的个体,以他浅薄的生物学知识来评价:没进化好的低等生物。
不过也许是人类见得太多的关系,它们会下意识地模仿人类的形态,所以具备不定型的肢体,甚至眼睛和消化器官,就像在洛杉矶的那些“丧尸”会模仿人生前的行为。或者,与其说是模仿,不如说是学习。
邦!
水流传递了很闷的声音,虽然不太清晰,但还是传到了他的耳朵里。就在黑泽阵专心扒拉那只小东西的时候,无数金属铭牌被丢到了他的面前,就像是一座座小小的墓碑。
他捡起那些东西,挨个看过去,不但有B区的,还有A区和C区,以及他没注意过的其它编号区域,铭牌堆在一起,落在最上面的还是个熟悉的人名,艾德里安·罗德里格斯。
灰狼的导师。
黑泽阵还以为这个人真的死了,但如果宫野艾莲娜还活着,那二十年前的研究所火灾里所谓被登记死亡的人,可能还有不少依旧存活,就在这座研究所里。
他从头翻到尾,确实找到了好几个熟悉的名字,但没有看到宫野艾莲娜。也不可能是被其它情报机构下来的人带走了,如果他们找到了,没有不告诉宫野志保的可能。而且他现在所处的位置是非常下层的地带,周围甚至还有被海水腐化的白骨,恐怕那些人根本没找到路下来,就算来了也没有带走什么。
其他人的名字对他来说没什么意义,最多是在早就死亡的名单上再添一笔新的死亡记录;如果在这里找不到,就只能去宿舍区看看了。
黑泽阵就要走,却被一样东西吸引了视线。
一点光。
准确来说是被废墟盖住的,依旧在散发着微光的设备。没坏,确实没坏,而且在运作。
他召唤黑影军团(?)把这块地方清理出来,然后看向了那台设备。不过他的猜测有点偏差,这里有公安做的标记,他们应该来过这里,并发现了这样东西,只是最终没能带走。
至于没带走的原因,很简单,太沉了,而且不知道带上去后还能不能用,毕竟它这会儿还在运作就已经很出人意料了。
黑泽阵站在这台设备前,看到上面显示的一行英文:[应急救援系统-未知故障-暂停运行]。
……哦。
后来进货的先进系统和研究所本身自带的老旧自毁系统发生了冲突,最终刚刚进入研究所职场的“新人”被“老人”打压,没能发挥应有的作用,就倒在了公司完蛋的时候。
它甚至防水,确实挺先进的。仔细一看还是铃木财团出品的,有点好笑。
黑泽阵敲了两下,它没有反应,应该是需要应急解锁的操作,但这里没有说明书,黑泽阵也不知道这玩意怎么操作,于是他使用了对未知机械能使用的唯一快速修理方式——踹一脚。
抬腿带起来的水流掀动了周围黑色影子,它们惊慌失措地躲开,随后发现老大的目标不是自己,才缓缓聚拢回来。
黑泽阵一脚踹在那台机器上,因为水流的阻碍,他特地加重了力道,结果不出意外地看到它晃了一下,但是没倒。
应该是连接着后面的墙壁,这东西的主体肯定不在这里。
黑泽阵正要再踹一脚,就看到屏幕上的东西发生了变化,从简单的文字提示变成了受到攻击的报警,甚至给出了基地内部的逃生示意图——很简单的那种,只分了区域,没有其他任何人员相关渠道,也没标注实验室的那种。
但对黑泽阵来说有这个就足够了,他扫了一眼宿舍区具体的位置,从研究所的下层继续往下跳——因为爆炸发生的时候研究所断裂,另一部分沉到更下面的位置去了。
他在下面找了一会儿。
所有的宿舍都只有区域编号和姓名首字母,并且内部只是冰冷的格子,除了床和一张桌子就什么都没有。或许还有房间主人的个人物品,但沉在水底几个月,有的腐烂有的生锈,有的已经很难辨认出是什么东西了。
更像是个监狱——或许本来也就是做这种用途的。
黑泽阵终于在一扇门前止步,他看到了宫野艾莲娜的姓名首字母,而旁边的门应该是属于宫野厚司的。
他推开门,准确来说是强行踹开了门,里面跟其它的房间没有什么区别,但收拾得干干净净,只有桌子上放着一台终端。
用防水的密封袋子装好的研究终端,以及充电设备和似乎是用来更换的电池。
好像房间的主人临走的时候忘记带走它了一样。
黑泽阵转到宫野厚司那边,里面也被打扫得干干净净,没有任何东西。
肺部已经开始变得难受,他在这里待的时间已经抵达极限,但在回到海面前,黑泽阵先看了一眼时间——就算他自己刻意忽略这个事实,他也在海底待了半个小时,而且到现在都活蹦乱跳的,没死,甚至能踹门。
谁能在没有呼吸的情况下维持正常的身体状况半个小时?
他懒得去想,干脆先回到海面,坐在月光下的礁石上,给宫野艾莲娜的终端换了块电池。还行,还能启动,只是打开的时候也不剩下多少电了,而且报错了两次。
哦,还需要输入密码或者进行指纹检索验证。
黑泽阵输入了宫野志保的生日,不对;宫野明美的也不对;片假名不行;他们一家的组合起来也不行。最后他自暴自弃地试了试宫野透先生的,还是不行。
这就把宫野透先生开除出宫野家!
他一边开除宫野透先生,一边在这块终端的电池电量耗尽前尝试各种各样的密码,毕竟他的时间不是很多,继续拖延下去可能会被人找上门。
脚边的黑影发出了叫声。像是模仿动物的声音,又像是混合的某种语言,无数个刚刚模拟出来的发声器官一同说话,刚开始就让黑泽阵冷冷地看了过去。
于是世界变得寂静。
“吵。”
如果继续这么吵,他不介意让这群也步上一群的后尘。黑泽阵看到那片黑色安安静静地沉入水底,终于有心情去继续对付那个快要没电的终端。
他沉默了一下,终于还是为了验证自己最开始的猜测,按上了自己的手指。
开——了——
黑泽阵的脑海里似乎出现了那个女人笑着对他说话的画面,但这画面很快就变成了宫野明美小时候跟他开玩笑的场景,毕竟他跟宫野艾莲娜不熟,他认识的人里跟她最熟的除了宫野明美,可能就是降谷零。
弹出来的是个样式很老旧的界面,不等黑泽阵操作,就弹出来了一个录像。
里面是宫野艾莲娜在刚才那个房间里的录像,她双手合十,道歉说:“抱歉啦,未经允许就把你的指纹录入进来了,不过我想能找到这里来的人也只有你了吧?所以我只能用你的指纹来解锁这段加密录像,当然其实还录入了志保和明美的指纹,如果可以的话请给她们看一下,拜托了!啊,琴酒君,不知道你是什么时候来的呢——对了,现在是1996年2月19日,这里是组织的第零研究所。”
画面里的女人跟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几乎没什么区别。而1996年2月,是十四年前,也是……A.U.R.O近乎全灭、他的人生发生天翻地覆变化的前夕。
那件事是三月份。
黑泽阵一边晾着湿漉漉的长发,一边听屏幕里的女人继续说。音质很差,录像也有点损坏,但还能听清。
“你一定很疑惑为什么我还活着,其实我也并不是那么清楚……在那次炸毁研究所的计划后,原本我应该死在火场里,厚司带我们的女儿逃走,可醒来的时候我却发现我们被送到了这座研究所。
“这里同时进行着数十个研究项目,每个项目都很让人震惊,‘银色子弹’的项目也被搬到了这边的实验室,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做到的,所有东西都带来了,我们明明将研究所炸毁了,除非一开始就有第二套备份……
“……组织派来的人并不清楚那个研究事故的真相,告诉我们只是换了个地方做研究,我和厚司就暂且留在这里,想要找到这座研究所的真相。然后,我们知道了,以厚司的生命为代价。”
宫野艾莲娜说到这里,微微抿了抿唇,好像在回忆什么,但还是坚定地继续说了下去。
“这里所有的研究项目都脱胎于一份资料,第零研究所就是在这份资料的基础上建立的。这份资料是名为‘奥丁计划’的研究项目的核心资料,我不清楚这个计划的具体来历,但研究的内容让人难以置信,如果他们成功了,或许人类历史将迈入一个全新的阶段。
“但那是疯狂的、绝对无法被接受的,无论是目前看到的哪个研究方向,都是我和厚司无法赞同的。随后我们制定了计划,厚司带着资料逃离,我做第二种打算,厚司暴露的时候,我必须以窃取研究所机密的理由举报他,随后看着他死去,也是那一次,我才知道这座研究所建立在海底……啊,好像不应该在这里过多提我自己的事。”
她露出了有点抱歉的笑。
其实多说点也没关系。黑泽阵微微靠在身后的礁石上,想,反正听这些话的时间他还是有的。
“总之,不管是筛选整个人类群体,让适格者长生不老、非适格者死亡的计划,还是以牺牲大量的志愿者来做实验,并从新生儿开始改写下一代的基因,又或者让身体成为可以简单更换的零件,都是现阶段我没法接受的。所有的实验都会以大量伤亡为基础,几乎没有人能在前期实验里活下来,而实验本身的进度都还也遥遥无期。
“那之后我等待时机,一边想办法拖延研究的进度,一边寻找跟外界联络的方式。直到上个月,研究所正在调取人员,前往另一个实验项目的实验场地。具体的研究内容我不清楚,但据说那个研究项目已经接近成功,只是出了意外,研究人员死伤大半,需要紧急抽调人手,而项目本身并没有在这里进行。我以手头的研究项目没有灵感为理由,申请了外调,并强调我想见到两个女儿。
“组织驳回了我见到志保和明美的申请,但同意了我前往第零研究所接手C-04项目的提议,于是我成为了这支外调队伍的队长,带其他人一起离开。在离开前,我录制了这段录像,并以你、志保和明美的指纹作为解锁条件,希望它能撑到你们来的时候,因为……你们应该不会再见到我。
“我会让这批已经陷入疯狂的研究员、包括一同被送去的仪器和资料,以及我本人,都死在路上。”
她深吸一口气。
“现在我有必须要告诉你的事,这是我在研究所这么久得到的情报,或许对未来、对你们的调查能有所帮助。也或许是我天真的期待,我希望你看到这个录像的时候,组织已经不存在了。
“首先,组织的第零研究所原本不是建立在海底的这座。1987年,前第零研究所遭到入侵,发生爆炸,那份神秘的原始资料以及所有备份在爆炸中被销毁,组织的研究因此停滞不前,才分设了诸多研究所,网罗人才,以此复原那份资料,以及补全研究。
“其次,C-04项目已经接近了尾声,而C开头的项目多与人类脑科学与计算机有关。我原以为他们的研究是关于将人类转化为数字生命的技术,但组织相当迅速地通过了我的申请,并任命我为新的项目负责人,所以我想这个项目更多还是接近我的领域——医药和生物科学研究。我想不通他们要做什么,除非是想实现我在上面说的第三种可能,但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我知晓的情报只有,原本整个第零研究所的研究其实都只是名为‘奥丁计划’的研究的一部分,C-04项目之所以屡屡失败,是因为A开头的研究项目相关的资料被全部焚毁,那本来是C组项目的基石。资料被焚毁后,组织不得不从头做起,却难以将其复原,‘如果能找回资料、补全最后一块拼图,将不用再担忧这些问题’,这是他们的原话。
“但我不清楚他们为什么会使用‘找回’这个词,或许当初入侵前第零研究所的人并没有将全部资料焚毁,而是带着它逃离,还有追回的可能,这样就能解释组织的一些动向。如果可以,我希望那份资料永远也不要再现世。
“最后,我们这次要去的地点是,格陵兰岛。”
她闭上眼睛。
沉默许久后,录像里的女人忽然笑了起来,对画面外比了个胜利的手势。
“琴酒君,你最近过得好吗?希望你已经或者马上就能摆脱组织了。我要出发了,请祝我好运。”
第264章 腐烂的永生花
湿漉漉的月光落在黑沉沉的水面上。
终端的电量已经见底, 幸好录像已经播放完毕,画面停留在宫野艾莲娜的脸上。黑泽阵想,十四年前, 她应该是成功了, 不然乌丸不会在两年前才炸毁海底的第零研究所,并将里面的所有人灭口。
他踩着温暖的海水往沙滩上走。
十四年前的时间, 是巧合吗?还有格陵兰岛, 他的老家,组织也是意外在那里建了个研究所?
黑泽阵从不相信巧合。
如果有,那就是他故意的。
他现在很想回到挪威,回到维兰德的城堡, 问问那个人到底知道什么, 但维兰德没有尸体, 也没有坟墓, 他甚至不知道应该去哪里找这个人的踪迹。
除开那座空荡荡的城堡, 还有一个空荡荡的组织,他本人就是维兰德留下的唯一一样东西。
他赤脚踩上沙滩, 在柔软的沙子上走了几步,回头看那片海, 是有着极度危险牌子的暗礁区, 偶尔还有漩涡。但他就算被卷到海底也没有什么, 不管怎么看都跟普通人不一样。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他手里的终端传来震动, 终于到了没电关机的时候;他想了想,果然还是应该把这东西寄给雪莉和明美。
但他回去找到备用的衣服, 在背风的角落里要把衣服换掉的时候, 却看到自己本来应该关机的手机,现在是开机状态, 并且上面有一个很新的未接来电。
当然不是有人来过,没人会大半夜跟他一样来这种危险海域潜水;退一万步说,周围总该有点脚印,但事实上只有他自己的。
黑泽阵捡起手机——他回雪原时用的手机是基金会给的,没有定位,因为他不喜欢,如果有的话他会扔,反复几次后基金会终于学乖了。但他现在手上这部手机,不是基金会的,只是外观一样而已。
他不出意料地看到未接电话显示的名字,是他马上就要去杀的人打来的。
他给年轻乌丸的备注是:你离死没几天了。
他刚拿起手机,新的电话就打来了,仿佛能监控到他这边的状况一样(事实也的确如此,仅限手机层面)。
黑泽阵接通电话,也不用那个人强行给他接通了,就用没什么兴致的语气说:“BOSS,没事我挂了。”
BOSS的语气听不出是在责备还是陈述事实:“你失联了一整天。”
黑泽阵一边慢悠悠地穿衣服,一边笑了声:“怎么?难道你是第一次见?我说了我不喜欢被监视。”
他说得太理所当然,好像自己只是去休假,失联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其他人都习惯了,当BOSS的最好也习惯。过去的那位先生能纵容他隔一段时间就失踪一下,也是因为知道他厌烦这样被监视的环境,当然,不能太久。
正好,这个人打来了电话,他现在就可以去把年轻的BOSS给宰了。宫野艾莲娜不知道她曾经要接手的是个什么样的项目,可黑泽阵看到了项目的标题。
意识、思维和记忆转移实验。
简而言之,就是将一个人的灵魂转移到另一个人的躯壳里的实验,具体怎么做到的黑泽阵不是那么清楚,但实验结果已经摆在了他面前,当年的实验最终还是完成了,因为正在给他打电话的BOSS就是最终的成果之一。
既然研究依旧是生物学范畴的事,那就不可能是一夜之间就能达成的成果,如果是,那它应该被分类到赛博科技而不是生物医学技术里。既然如此,只要找到当初这个人住院的那家医院,顺蔓摸瓜就能找到剩下的一半拼图。
不过他暂时没法去调查那家医院。
BOSS无奈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我给了你足够的自由。甚至没有计较你的背叛和无礼。”
“所以呢?”黑泽阵最后套上外衣,把湿透的衣服装进袋子里,然后开始擦头发。
“不要再离开我的视线,否则你不想看到的事就会发生。”BOSS平淡地说。
“你希望我听话?”
黑泽阵发出低笑。
他还以为乌丸早就足够清楚,要让他听话是根本不可能的事,不然也不会叫他不太顺手的刀。卧底时期作为琴酒的他都向来任性,不想执行的任务就不去,懒得应付的工作就敷衍过去,就连已经确认身份的卧底都敢放走,而现在……
指望已经不是卧底、身份暴露也没必要伪装下去的他能听话?BOSS在做什么美梦呢。
“你的人已经到附近了吧,天天这么监视我还不够吗。没事的话我挂了。”
“别着急,Gin。”
黑泽阵想把电话挂断,但他的手明明按在了挂断的按钮上,通话却没有中断,BOSS的声音依旧从听筒里传了出来。
啧。烦人。
这部手机不是他原本的,是三月底见面的那天,BOSS从他手里拿走了原本的手机,然后给的他一模一样的一部。要在这上面做手脚当然轻而易举。
所以这个老……BOSS还想说什么?
“我听说宫野艾莲娜的两个女儿跟你关系不错。”电话那边的声音不急不缓,但就在BOSS说出这句话的下一个瞬间,黑泽阵的目光瞬间就冷了下来。
雪莉,和明美……
不等黑泽阵回答,BOSS就继续说:“她们很好。我本以为雪莉的姐姐已经死了,没想到她还活着,是你救了她,对吗?你比我想的还要有能力。”
黑泽阵磨牙。
但他在想的不是BOSS,而是赤井务武——赤井务武,你不是已经回日本了吗?你让你儿子给我传消息,我还以为基金会已经做好了准备,那现在原本原本就处于基金会保护范围内的雪莉和宫野明美是怎么出事的?!
他记得自己给赤井务武的是A.U.R.O的警示信号,于个人而言的最高等级,按理来说基金会应该会按照第一条例对相关事务进行处理,包括保护相关人员,但现在……赤井务武不会根本没看到他用降谷零的手机发的消息吧?
那不可能。
他低头看手里的终端,他可以不管贝尔摩德,也可以吓唬夏目渚,却不能在这里说他不在乎宫野姐妹的死活,因为BOSS真的会杀了她们看看他的反应。
乌丸是这样的人。
不过黑泽阵依旧冷静,从冷淡声音里也听不出任何异样,他依旧在沙滩上前行,问:“什么叫‘比你想的’?”
BOSS笑了笑,说:“我年轻的时候比较急躁,不喜欢事情脱离掌控,也不喜欢宠物反抗我,而恰巧我现在还算年轻。不听话的东西就该给点惩罚——你不觉得吗?”
冷月在夜空中高悬。
很久,海滩上的银发少年才说:“你不是他。”
不是,但也是。
黑泽阵从牙缝里扯出一丝冷笑:“乌丸,看得出来你很想要重返年轻了。”
对此,BOSS的回应是:“那是年老的我的想法,年轻的我跟他有诸多不同。不过我很欣赏你,就跟他一样。所以,请你现在来见我,我没他那么有耐心。”
银发少年已经走到了海边的公路上,看到不远处从便利店向他走来的几个穿着黑衣的人,对方很恭敬地等他挂断电话,还接过了他手里湿透的衣服。
此时,他手里的终端,已经不见了。
“走吧。”
他把手机也扔给了那几个人,越过他们就往前走去。至于去哪里,这根本就不重要,反正那个人会自己出现。
他想,他也没那么有耐心。
……
与此同时。
名侦探服部平次——不对,冒充服部平次的名侦探工藤新一正在跟工藤有希子打电话。
“电影?”
“对啊,莎朗曾经跟我玩过类似的游戏,说是在她新拍摄的电影里给我留了彩蛋,那个数字表示的就是一部电影里具体到几分几秒的位置,你看,这部分的数字很像是时间对吧?而前面的年份里她都有拍电影哦。”
“但中间还有很多看不懂的数字,就连位数都不同、啊,难道是序列号或者分卷之类的……”
“也有一年里拍了好几部电影的可能啦,而且莎朗也是拍过电视剧的,虽然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但如果她想留什么线索的话,肯定是有人能看懂的类型,说不定等找到具体那部电影的时候就能看懂了。怎么样?能帮上忙吗,小新?”
工藤有希子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背景音还是春日的海岸,似乎还能听到飞机起飞的声音,据她说是夏威夷这个学校正在教开飞机——等等,你们真的申请了合法执照吗?
不过现在工藤新一来不及吐槽那些了,他回到自己家的书房,翻出妈妈以前收藏的录像带和光盘,都是一些老电影的收藏版,有的甚至还是片场花絮。
他从网络上找到贝尔摩德在1989-2009这二十年间出演过的所有电影的名录,但有些已经不存在公开资源了,幸好工藤有希子这里还有留存。
工藤新一一边找一边吐槽:“就算这么说,她拍过的电影也太多了吧!”
“毕竟她出道的时候妈妈还没出道,到你出生的时候她都还在拍电影,不管是‘莎朗’的还是‘克丽丝’的电影都可以堆成小山了,妈妈这里都快放不下了呢。”工藤有希子无奈地摊开手,并跟旁边正在晒太阳的黑羽千影笑了笑。
哎呀,在享受海滩假日呢。
只是无论她跟优作参加签售会的时候,还是到处游玩的时候,还是遇到一些小意外的时候,小新都在忙于案件,这次应该也是案件吧——而且是莎朗相关的案件。
没想到莎朗会出事……她想起前几天看到的莎朗所在的剧组出事故的新闻,微微叹了口气。
不过呢,她可以帮小新调查案件,却不可能去找莎朗,这种危险的事就算莎朗本人知道了也不会让她去吧。
“小新。”
“妈妈?”
那边已经好几分钟没有说话的声音,只有在整理电影光盘和录像带的声音了。
工藤有希子望着远方的天空,说:“人的记忆力再好,也是不可能将每部电影的几分几秒都记得那么清楚的啦,小新也知道吧,现在问妈妈最开始的电影拍了什么,妈妈都已经忘光了呢。莎朗的记性也没那么好,她可忘事了……”
明明是好友,却总是忘记跟她一起出去吃饭的邀约,现在想想八成就是去做什么组织的任务吧。
不过莎朗每次道歉都很有诚意,也会给她带礼物,少女时代的有希子就这么原谅她了。毕竟她们是朋友,莎朗又是前辈,当然没有计较这些的道理。
她坐起来,托着脸说:“所以,妈妈说的只是猜测,小新还是先确定一下……”
“我知道了——是这么回事啊!”工藤新一蹭的一下从那堆老电影里钻出来。
他刚才不小心撞倒了放光盘的柜子,但现在头脑却异常清晰,他急急忙忙地对工藤有希子说有头绪了,就挂断了电话,开始翻找《Folding Crow》这部电影的关联资料来。
在哪里,在哪里……
对了,这里!最后的致谢名单,关联的电影列表——贝尔摩德去年在洛杉矶被黑泽哥打了一顿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她把黑泽哥以前拍过的电影片段剪辑到了这部电影里,为此还大费周章地跟这些电影的制作人员进行沟通,那时候一定花了很多时间。
如果贝尔摩德能记得哪一部电影具体到精确时间的片段、花絮和台词,那只能是去年刚刚花费心力去整理过的这些电影吧。
虽然用的大多是未播出片段,但她一定也反复确认过已播出片段的部分,而将年份后原本无法解读的几个数字替换成相应的字母,就是这部电影标题的前两个字母……也有本来就是数字的,总之位数不一致,贝尔摩德写这些数字的时候一定没什么时间,甚至打错了两个数字,但没关系,能确定范围的话——
接下来就是名侦探的时间了。
到底是对话的台词,出现的文字还是其它可能具备指代意味的东西……台词吗?那是英语还是日语,具体的排列方式又是什么样的?再或者……
话说贝尔摩德,你对琴酒出演的所有片段都记得这么清楚,是不是平时都有在回顾啊。
将所有的可能列在几张白纸上,工藤新一坐在满地光盘和录像带的客厅里,电视机里播放的还是其中一卷录像带,里面的少年琴酒是金发的模样。角色的背景大约是被父母抛弃的黑发少年有朝一日忽然变成金发从此踏上了干掉黑暗组织首领当上BOSS,现在正演到的部分是公路旅行中的男女主角在一个城市里短暂地遇到了他,少年为他们提供了去埃及干掉另电影反派的路费……(*在捏他《JOJO》系列的第三和第五部)
听起来好像有点耳熟,可能是错觉吧。
工藤新一将匆匆扫了一眼的电影剧情抛在脑后,并试图从那些排列的语句——包含英语、日语、法语、意大利语以及西班牙语的各类语句中找出自己想要的东西,为了避免贝尔摩德的记忆误差,他将画面前后几秒的语句和当时出现在画面上的文字都记录了下来,然后重新抄录了一份,列在另一张纸上。
按理来说不同语言的文字都有微妙的差异,就算翻译过来也会出现语序的问题,但工藤新一觉得应该有更简单的解决方式,贝尔摩德是在传递信息,不是出谜语,只要他找的方向没错,那就只是缺一个关键点,将所有的线索连接在一起。
就在他冥思苦想的时候,他接到了服部平次的电话,对,就是在宿舍重感冒没看到他人但是被他假扮的那个服部平次。
当时工藤新一正在思考贝尔摩德的暗号,甚至没看清是谁打来的电话,接了电话第一句就是“你好我是服部”。
服部平次:“……喂,工藤新一,你在搞什么啊!等等,你该不会其实是黑羽快斗吧,你把我的工藤藏到哪里去了!”
工藤新一这才反应过来他这是在自己家里,而且没人在附近窃听,不过他没有那么敏锐,也做不到立刻发现可能被安装在家里的窃听器——假设有的话,所以他转身进了常年锁门的书房,因为里面有不少重要的东西,他回来的时候专门确认过门有没有被打开,答案是没有。
他关上书房的门,才对服部平次说:“你醒了?药我放在桌子上了,抱歉抱歉,服部,暂时借用一下你的身份,我在调查案件,自己的身份不方便出面。”
“你接下来是不是要说拜托我暂时不要出现,以及如果有人敲门就说我是重感冒中的工藤新一?”服部平次睁着死鱼眼问。
“太好了,服部你果然是懂我的,我把变声器放在桌子上了,里面14号是我的声音!”
“喂!工藤!”
服部平次嚷嚷两声,说那你这次得请我吃饭,又说让你这么谨慎的是什么案件,刚才白马打电话把我吵醒了,他说既然在生病就算了,我还以为……
他晃晃脑袋,终于想起昨天上午俱乐部群里的闲聊,问:“黑泽先生还没找到?”
“没,而且夏目先生也失踪了,这件事的牵扯比我们想的还要大,我正在破解暗号……”
“什么暗号?”
服部平次一听,就来了精神,说养病请假他没劲,但要是推理解密,啊哈,他的病可以马上好五分钟!
“啊,其实是那个组织……”
工藤新一说到这里,忽然顿住了。
他凝视着那张纸,以及上面的文字,想起了去年刚刚才消失的某个组织,以及其标志性的一段旋律。如果贝尔摩德想用的是那个的话,用音符的顺序来重新排列……
名侦探瞳孔一缩。
他的脸色一点点变白,在服部平次从疑惑到担忧的询问里终于回过神来,他对服部平次说千万不要出门,呼吸急促,语气里带着半分茫然和恐慌。
他还记得应该打赤井秀一的电话,但打不通,于是他打了降谷零的电话,能打通就代表暂时没有问题,可以说正事,如果降谷哥先挂断再拨回来,就代表那边可能有问题,需要注意一下谈话的内容。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工藤新一竭力保持冷静,说:“降谷哥,我破解了贝尔摩德的暗号。她留下的讯息是:那位先生复活了。”
电话那边是长久的寂静。
久到好像他打错了、或者对面拿着手机的人并不是降谷零。工藤新一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忘记确认电话对面的人是谁,不过好在降谷零那边没有出什么事。
降谷零问:“你确定吗,工藤新一?”
这是个很沉重的问题。他已经很少叫工藤新一的全名了,自从一切回归正常,除了在公共场合偶然碰到,他都会叫工藤新一做“工藤君”或者开玩笑的“柯南君”。
他听到那边小侦探有些茫然但语气坚定的回答:“我确定我解读出了这样的答案,至于贝尔摩德给出的情报是真是假,暂时还没有定论,但黑泽哥的反应……”
反常。
黑泽阵的反常就意味着某些事确实发生了,而且为什么失踪的是贝尔摩德、身在洛杉矶的电影剧组和夏目渚,却并非更明显、明面上跟黑泽阵更熟悉的几个少年?
贝尔摩德是组织的人,夏目渚的代号是爱尔兰,那个剧组里有贝尔摩德的班底,也对组织有所了解……首先将他们当做目标的如果是组织的人,就能解释很多事。
那边又是沉默了很久。
最后,降谷零问:“工藤君,你在哪?”
“我家,米花町2丁目21号B。”
其实就在阿笠博士家隔壁,工藤新一以服部平次的身份出去调查回来,意外地从少年侦探团那里得到了黑泽阵的目击情报,步美说在海边见过有银色长发的哥哥,当时他站在礁石的上方,不知道在做什么。但那也是昨天晚上的事了,现在黑泽阵恐怕早就离开了那里。
然后他接到了工藤有希子的电话,顺势提起了贝尔摩德的“游戏密码”,就回到家里的书房……随后,整个世界都被洗刷成黑白,过去两年的记忆潮水一般涌上来。
怎么会这样?
贝尔摩德在开什么玩笑?
不,那是跟「黑泽阵」和「工藤有希子」相关的密码,几乎是指名道姓给工藤新一看的,而贝尔摩德不会跟江户川柯南开这种玩笑。唯独这种事上,他知道贝尔摩德不会捉弄他。
他听到胸腔里有什么正在剧烈地跳动,像是他的心脏,又像是这两年来刚刚散去的巨大阴影,重新压在了心头。
“降谷哥,现在——”
“我们去你家。”
降谷零以平静的语气说完这句话,随后就在对身边的人安排什么,工藤新一还能听到诸伏景光的声音,他们在询问,在回答,两个人都异常冷静。
不,这个时候谁的心里都平静不到哪里去,可工藤新一重新核对了那张纸上的文字,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任何其它的可能。
事实上,贝尔摩德的暗号还有后半句,已经没有任何意义的后半句话:让Gin小心。
晚了。
已经晚了。
他忽然抬头看向书房的门,外面是依旧在播放影片的客厅,放到了男女主角发现只有一面之缘的少年就是组织首领的场景,以及他们最后道别时沿途的风景。
窗外是即将唤起黎明的天光,距离黑泽阵失踪已经过了二十个小时,已经是第二天了。
“……对了,我打不通赤井哥的电话,他在哪?”
……
血。
火光。
湿淋淋的水。被唤醒的烟雾报警器和紧急降温装置已经启动,赤井秀一在一座酒店的房间里被淋成了落汤鸡。
不过被他按在地上的人证明这一趟他没有白来,对方显然认识他,而且下意识喊出“莱伊”的代号,不然赤井秀一也不会让其他人逃走,特地来抓这个人。
当然,“逃走”也是不可能的,他不会一个人闯进来,外面有他在FBI的朋友。如果需要的话,其实也可以有MI6的朋友和CIA的朋友,不过他跟那些人还没那么熟,于是他还是叫来了FBI的朋友。
对,就是朋友而已,他是各国间谍机构共同的朋友赤井秀一,大家都很喜欢他(自信)。
“你是谁?”
对方没有回答,只是用一双灰褐色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看。
棕发,白人,美国南方口音,生面孔。
赤井秀一对自己有很多敌人这事很有自知之明,但从这个人的眼神来看,他们像是有死仇。
这里是琴酒家的别墅附近,他找到了正在观察那座别墅的人,毕竟是王牌狙击手,他对哪里适合观察再清楚不过,花了半天时间踩点,最终确定了几个可疑的目标;虽然两个警察表示暂时不要轻举妄动,但赤井秀一有自己的行为方式,要是真听那两个人的话,他为什么不直接去当公安警察呢?
哦,原来是因为那位波本先生打死也不会收他啊,下次找苏格兰商量商量吧。
他从窗户爬进酒店,制服了里面的人,其中有两个比预想的还要难缠,不过这难不倒有琴酒当陪练的赤井秀一。托某个人的福,这段时间以来他近身格斗的能力又提升了一点。
赤井秀一按着对方的后颈,左顾右盼,在房间里找到了一根撬棍。好极了,虽然不及琴酒,但他也是很会用这种东西的。
他问:“有人让你们来监视这座别墅,既然你知道我,那你也应该知道住在里面的是什么人。”
琴酒(卧底),波本(卧底),苏格兰(卧底),莱伊(卧底),刚回来的伏特加(卧底),偶尔会来的工藤新一(银色子弹,卧底收来的卧底)……
反正不是组织卧底就是卧底,组织BOSS来了都要发出尖锐爆鸣的程度。
对方还是没有说话,赤井秀一想了想,换了个说辞:“我假设你跟组织有关,而且很久都没有注意过最近的新闻了?我弟弟琴酒脾气比较好,但我和琴酒的儿子波本就不一样了……”
对方的眼睛骤然睁大,并缓缓打出了一个巨大的问号。
“什么?”
“组织的人都知道的,我是很难相处的人,而且我还有事要做,有人给我打电话了……”
赤井秀一单手拎起那根撬棍。
电话是真的,手机就在他裤子的口袋里——另一侧的口袋,没那么好拿。现在他暂时没空去接,得等同伴来接手这个人才行。
“不是这句。”
“哦,”赤井秀一装作刚刚反应过来的模样,事实上谁都能听出来他是故意的,但没关系,他已经意味深长地说了,“你果然不知道我和琴酒其实是双胞胎的事,消息也太落后了。”
“……”
对方好像正在思考宇宙的真谛。
也是,对于那段时间里没有在关注组织的人来说,这确实像是一些惊天消息,或者说晴天霹雳;至于这个传闻最开始传出来的地方——【永生之塔】,那群人最近就像是鹌鹑一样,别说散播什么情报了,在他们面前提一句琴酒都能像是往沸水里扔了两百只土拨鼠。
很久,地上的人才问:“那波本呢?”
手机又在震动了。
幸好FBI的前同事——啊,不,只是朋友——已经赶到,从他手里带走了差点被敲了撬棍的人,不过这个人还是不死心,想要反制并逃走,最终被赤井秀一结结实实地往后脑勺敲了一闷棍(撬棍)。
他把撬棍收回到墙角,心想他应该去找小泉小姐学魔法,不用其他的,只学一种敲完闷棍后能让人变小的魔法就可以了,随后他看向来日本的詹姆斯。
詹姆斯叹气:“这次行动没有通知日本公安,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
虽然他才是前上级,但这次他是来帮赤井秀一忙的(但FBI方面完全默许甚至给了许可),所以具体的指挥权还是在赤井秀一手里。事实上,乌丸集团的事件结束后,詹姆斯也已经在退休的边缘,他之所以没有退休,就是因为他比较在意赤井家的小子在FBI的处境……结果事情发展到现在,又变成了不能退休的境况。
赤井秀一倒是非常自然:“没关系,我会跟降谷君沟通,情况紧急,公安会理解我们贸然在日本行动的。”
虽然当时的情况其实并不紧急,但赤井秀一已经想好了怎么跟降谷零解释,而且他们确实有了一点线索,FiftyFifty。
他指了指脑门冒血花的人:“这个人的身份能查到吗?他认识我,还知道莱伊这个代号。”
詹姆斯回答:“我联系总部。”
如果跟已经消逝的那个组织有关,不管事情多小,那FBI都能找到介入的理由。当然,日本公安从不买账,特别是那位波本先生,表面上非常认真还会笑,实际上一点都不给面子。
FBI假扮成接到急救电话赶来的医生,将躺在地上的人运了出去,赤井秀一终于有时间看手机,他看到工藤新一和诸伏景光分别给他打了一个电话。
很好,柯南君和苏格兰都打电话给他了,足以证明事态的紧急性,甚至有跟他上午的某个猜测相吻合的迹象。
于是他回电话给了降谷零。
“来工藤宅。”降谷零说得简明扼要,甚至没有给赤井秀一开口的机会。
赤井秀一挑眉:“出事了?”
降谷零顿了一下,似乎正在考虑措辞:“比之前预想的还要严重的事。”
“唔,”赤井秀一的语气依旧轻松,“那位先生复活了?”
“……”
“只是猜测,我马上过去。我这边有一些线索,见面再说吧。”赤井秀一挂断了电话。
他确实只是猜测。
毕竟能让琴酒忌惮且什么都不说的,要么是亲近的人给他制造的小麻烦,要么就是真正会出问题的大事。琴酒甚至在被监视的情况下给了足够的暗示,几个小时前的赤井秀一坐在波洛咖啡厅里,从琴酒回到日本开始回忆,半晌才得出了“万一是BOSS复活并跟以前一样在监控琴酒呢”的结论。
然后他对自己说,哎,怎么可能呢。但现在降谷君的语气,事情跟他想的好像差不多、不,至少有些接近。
他开车往曾经很熟悉的工藤宅去,转动车钥匙的时候,他自言自语:“希望不是我想的那样。”
第265章 腐烂的永生花
工藤宅。
隔壁就是米花知名民用武器科技研发中心之阿笠博士家, 以两家人的关系,工藤家里自然也少不了一些合理合法的布置,所以相比之下这里还算是一个相当安全的地方。
不过目前出现在这里的人都暂时没工夫担心这点安全问题, 无论是刚敲门进来的赤井秀一还是坐在沙发上的另外四个人, 此时整个工藤宅里都充斥着严肃的空气。
赤井秀一问:“真的复活了?”
回答他的是水无怜奈:“不能确定,但我委托在美国的同事将那部手机上的指纹与克丽丝·温亚德的指纹做了对比, 证实她曾经持有过那部手机。”
她说的是发出暗号的手机。
水无怜奈是从CIA那里得到了贝尔摩德失踪确认的消息, 才联系到这里来的。这些情报具体说起来还跟FBI有关,但部门间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容后再议。
虽然指纹可以伪造,暗号也可以由了解贝尔摩德的人编造,但如果是那样, 想给他们错误信息的人不必这么大费周章。而且不管贝尔摩德写出那几串数字的本意是什么, BOSS到底有没有复活, 现在他们都面临一个问题:与乌丸集团密切相关的某个势力正在活动, 他们已经潜伏了很久, 并且可能对在场的人非常了解。
她低头想了一会儿,又抬起头来, 问:“真的可靠吗?去年那份复活实验的资料……我记得它的验证结果是会导致人疯狂,被判断是彻底失败的妄想。”
她没见过那份资料的具体内容, 但看过CIA的评估, 就连CIA找来的专业人员也觉得这是一条根本走不通的道路, 怪不得苏格兰——诸伏景光会拿来当筹码, 跟其他国家的情报机构谈。
“你说的没错,那条路确实走不通, 但不代表没有其他‘复活’的可能。现在看来, 那份资料只是个吸引注意力的诱饵。”诸伏景光仰躺在沙发上,用手遮住眼睛, 说,“但我不明白为什么他或者他们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出现。”
“怎么想都跟黑泽哥有关系吧……”工藤新一(原色版)蔫蔫地坐在诸伏景光旁边,看到赤井秀一要过来,就往景光哥身边靠了靠。
诸伏景光也顺着往旁边靠了靠,给大只莱伊让了点位置,于是小只莱伊猫就被挤到了沙发的扶手上,还怒气冲冲地喵了两声。
大黑猫气呼呼地用爪子挠赤井秀一,一只手摸了摸它的后背安抚,诸伏景光把猫抱到腿上,说:“所以BOSS重生归来,既没有找人算账,也没有计划复仇,甚至没有报复我们这些已经暴露的卧底,他只找上了黑泽和贝尔摩德,还因为这点暴露了自己的存在……”
水无怜奈回忆起组织谣言最初的版本:“从那位先生的角度来说,琴酒和贝尔摩德都是他的后代吧?”
她真的是很努力才从那些毛线团一样的传闻中找出最初的版本,贝尔摩德是那位先生的后代这事是她从CIA听来的,至于琴酒这段,是贝尔摩德说的。
降谷零补充道:“他知道琴酒不是他的后代,这种事做DNA检验就知道了。”
当年乌丸留下琴酒,应该是有别的原因……虽然黑泽没有跟他明说,但降谷零也能猜到,这应该跟贝尔摩德和他的母亲亚莉克希亚有不小的关联。
降谷零在泡红茶。
虽然这里是工藤宅,但看起来好像他才是住在这个家的主人,甚至知道茶和茶具都放在哪里,甚至比工藤新一还要清楚。他挨个给其他人倒茶,轮到赤井秀一的时候,给了这人一瓶罐装黑咖啡,得到了赤井秀一疑惑的视线。
赤井秀一:为什么我的和别人不一样?
降谷零接收到了赤井秀一的电波,就亲手把罐装黑咖啡打开,倒在了放红茶的杯子里,随后端给了他。
赤井秀一满意地(起码表面上是)接过了茶杯。
降谷零也坐到了一旁的沙发上,跟着继续刚才的话题:“但组织已经消失,就算BOSS已经复活,他手里多半也没有以前那么大的势力了。现在我们所有人里只有贝尔摩德和琴酒见过他,他会针对他们或许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已经没什么值得泄露的情报了吧。贝尔摩德跟CIA合作,琴酒对你们更是慷慨,关于组织的情报问什么就答什么,那位先生从年轻到年老的照片报纸上就有,他死的时候各大报纸都给他做了悼念专栏呢。”赤井秀一端着黑咖啡,说了句。
“通过一些细节和不容易注意到的习惯认出一个人不是没有可能,以那个老……组织BOSS的神经质程度,说不定真会干出将他们两个灭口的事来。”诸伏景光把莱伊猫盖在脸上,说。
工藤新一小声问降谷零:景光哥好像状态很差,真的没关系吗?刚才差点就把“那个老不死的”说出来了。
降谷零:Hiro那是三天没睡困的,倒是你,工藤君,好像把这个词说得很溜啊。
名侦探环顾四周,他知道在场的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和立场,虽然都坐在同一张桌子(茶几)前,也未必就能真正达成合作。这种事他可太了解了!
他举起手,就像当小学生时候一样说:“我得知的情报最少,所以我先问一个问题。”
“问吧,柯南君。”
于是这群人又开始叫他江户川柯南了。
江户川柯南(成年版)清了清嗓子,认真地问:“如果BOSS真的复活了,那他在哪里,美国还是日本?”
诸伏景光坐了起来,脸上的困倦换成了冷静和果断:“日本,如果他不在,黑泽不会什么都不说。”
赤井秀一偷偷倒掉了那杯很难喝的黑咖啡,假装无事发生地说:“日本,他现在的主要势力范围应该还在东京。”
水无怜奈迟疑了一下,才回答:“日本。我让同事调取了洛杉矶那起剧组事故的卷宗,作案的人留下了明显的痕迹,至今还在逃亡,不像组织的行事风格。”
降谷零站起来,说:“我也很想知道乌丸为什么还在我的地盘上,但如果那个老不死的真的复活了,我要去问他让我继承他的位置有何感想。”
工藤新一:诶——你不是也这么称呼他吗?!
……
下午,东京下起了小雨。
诸伏景光只睡了几个小时,就在一片不安的情绪醒来了。他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警惕地坐起来,但很快就发现这里应该是工藤家的卧室,从窗户还能看到阿笠博士家的屋顶,于是他又躺了回去。
对了,他想起来了。
因为很久没休息,打算继续去调查,他被Zero打晕,昏迷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我会找到他”。虽然不想看到这种结果,但做出这件事的是降谷零,诸伏景光也只能无奈地叹气。
那可是Zero啊,他能拿Zero怎么办呢?
头很痛,但不是被敲的,是好几天没能休息,现在又只睡了几个小时就醒来的钝痛。
“Zero……”
他听到窗外的雨声,心想Zero现在应该还在找黑泽,但黑泽又在哪呢?他明明从一开始就察觉到了黑泽的异常,却又因为怕戳破什么事实后这个人就会离开,所以一直小心翼翼地什么都没说。
莱伊也是,明明察觉到什么了,问的时候却要遮掩过去,就好像他们两个有什么秘密一样。结果知道黑泽真的失踪的时候,莱伊却直接找到公安来,平时什么都做出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现在才知道慌了,莱伊……赤井秀一。
但没什么好指摘的,毕竟大家都一样,放任黑泽陷入到那种情况里,什么都没说——你也有犹豫不决的时候啊,苏格兰。他对自己说。
“你醒了?”
推门进来的是赤井秀一,他换了一身居家的衣服,头发还是湿的,可能刚从外面回来。
赤井秀一给他倒了杯温水,说苏格兰,不如跟我走吧,你看你在公安加班比在组织里都辛苦。
诸伏景光接过水杯,白了他一眼,说我可不是英国人,也没有在MI6做特工的父母,我只有Zero。和黑泽。
“但琴酒是MI6,他是你的养父,四舍五入你确实有在MI6工作的父亲。”赤井秀一一本正经地说。
“我不可能离开公安部。”诸伏景光知道他是在开玩笑,但还是用特别强硬的语气回答了。
他喝掉赤井秀一递过来的温水(毕竟刚睡醒里面肯定是没有安眠药的),拿起手机确认现在的时间是凌晨五点钟,才揉揉发胀的脑袋,下了床。
Zero没有电话打来,就证明黑泽还没有找到,至于其他的情报……只要没有危险Zero也不会吵醒他。
诸伏景光抬头,问赤井秀一:“你是来叫醒我的?有进展了?”
赤井秀一回答:“一条线索,一个猜测,我还没跟降谷君说。你要听吗?”
“说。”
“来之前,我和朋友抓到了几个监视着我们家(黑泽阵在堤无津川的别墅)的人。其中有个美国人认识我,还知道我的代号''Rye''。我没见过他,让朋友调查了一下,他是马里兰州的一个银行职员,两年前伙同其他人抢银行后一直在潜逃,试图通过一艘货轮偷渡出海,那条船最终意外沉没了,据说无人生还。”
“马里兰州……”诸伏景光听到这个地名的时候有点诧异,好像想到了什么东西,“那可不是组织的势力范围。”
“那地方可不平静,”赤井秀一靠着桌子,看动作他本想点根烟,但想到这里是工藤家就没这么做,很自然地拿起了桌子上的杯子,“他的前半生也看不出跟组织有任何联系,逃亡的时候也没有经受过训练的半点可能,但我今天遇到的是个老手,擅长反侦察和狙击——当然,他不如我。”
这种事就不用强调了,莱伊。
诸伏景光虽然没有直接说出来,但他的脸上已经写了这句话,赤井秀一非常坦然,并且再说了一遍他才是组织最厉害的狙击手,于是诸伏景光就说是是是,能跟琴酒对狙把他气疯(*Zero后来跟他说的)的FBI王牌狙击手“银色子弹”。
赤井秀一非常受用。
他洋洋洒洒地说明了早上去酒店接朋友(FBI)偶然遇到(花时间调查)那几个人并意外起冲突(突入房间)的场景,完全无视了诸伏景光“我们都这么熟了你直说是FBI还是MI6不就行了”的眼神,说:“还有一点,如果他是后续看到我的资料,就会叫我赤井秀一而不是莱伊,组织的人可不喜欢这个称呼。”
背叛者的代号?那种东西接下来十年或者二十年里都不会有人再用,赤井秀一后来见到的组织成员,除了卧底时期就认识而且关系特别好的老熟人,都会直接喊他赤井秀一(比如苏格兰,你看降谷君就直接叫他赤井秀一,非必要不叫代号),至于莱伊这个代号,基本上是知道就可以的地步。
诸伏景光听他说完,先是皱眉,过了一会儿才问:“所以,你有什么猜测?”
赤井秀一开始翻他跟贝尔摩德的聊天记录,说:“很久以前,我跟贝尔摩德交涉的时候,曾经对她说过一个设想……”
他找到了那几条短信。
当时他刚把琴酒从鹤鸣港附近的海里捞上来,就接到了贝尔摩德的联络,以及降谷零让他应付一下贝尔摩德的托付。
他就随手编了一个看起来合理可信的剧本,后来贝尔摩德没问过他,可能是真的信了……吧,不可能吧?
原话是这样的:
「你去过第十六研究所吗?两年前我在一次任务期间接触过这座研究所的研究员,得知组织有做过记忆存储和数据人格相关的实验,但提取记忆需要摘取本人的大脑。」
「我怀疑苏格兰的尸体被用来做了这项实验,而现在的“小苏格兰”是有他部分人格和记忆的克隆人。」
诸伏景光看完,沉默。
赤井秀一:“其实第十六研究所里没有相关的实验,但我也不是凭空编造的,我在卧底期间确实得到了类似的情报,不过据说这项实验一直没能成功。”
诸伏景光:“……”
赤井秀一:“我怀疑组织的实验其实成功了,他们研究出出了能用克隆体乃至适配的其他人身体复活的方法,今天我见到的人就是其中之一,他本身可能是组织里认识我的某个成员,死亡后被保存下来,然后被‘复活’了。”
诸伏景光:“…………”
赤井秀一:“但我是相信你的,苏格兰。”
他说到最后发现了诸伏景光表情的异样,诚恳地表达了自己对前同事的信任,毕竟诸伏景光不是什么克隆体,他就是吃了APTX4869变小的苏格兰,药还是琴酒亲手喂的。
可诸伏景光看着他,忽然笑了一下。
雾蓝色的眼睛里满是笑意,但那笑很浅,有些不明的意味在里面,赤井秀一一时间没看懂他的笑是什么意思。
诸伏景光问:“莱伊,你想知道……四年半前,我到底是因为什么暴露卧底身份的吗?”
这是一件没人知道的事。
就连降谷零也不清楚诸伏景光身份暴露的真正原因,但卧底翻车这种事常有,行动、信念、接头的线人、没处理干净的资料、过去认识的人、偶然暴露的情感甚至乌龙一般的意外都有可能会造成这种结果,因此“苏格兰威士忌”的暴露就被当做是一场意外、一场线人被调查到、行动异常而被发现的意外。
可事实并非如此,有些事只有诸伏景光和他已经死亡的前上级知道,而在他“死去”的三年里,这位上级已经殉职,于是这件事就变成了彻彻底底的秘密。
原本他复职后,应该跟新的上级交代这份情报,但因为Zero的事,这位新上级对他的态度相当警惕,刚好诸伏景光也觉得这位新上级的位子坐不了多久了,就……就将事情越级汇报给了他更熟悉的上级的上级,老领导说暂时没有跟那边(公安)交接这些情报的必要(其实两边关系并不好),最终这些情报随着组织被摧毁而归档,被封存在警视厅公安部的卷宗里。
窗外依旧下着小雨。
米花町2丁目的街道很是安静,这是四月初,春假刚刚结束,学生们已经去上学的时间。居民区没有几个行人,就连远处的商业活动也因为下雨而早早收摊。
“就连Zero也不知道这件事。”
“涉及到他?”
“不,只是部门之间的协调问题,这件事涉及到另一名公安警察。而且在当时看来,这是跟组织无关的事件,鉴于组织已经被摧毁,警视厅这边不想跟他们过多交涉。”
“在当时看来……所以其实还是有关的喽。”赤井秀一坐在了床边的椅子上,做好了听的准备。
诸伏景光脸上挂着属于苏格兰的笑:“在你提到‘那个’之前,我也认为它们完全无关。”
赤井秀一做了个请继续说的手势。
诸伏景光略微回忆了一下,就开始讲述四年半前的那个冬天里发生的事。
“那时候,我认识了组织的一个叛徒。”
2005年。
诸伏景光在美国马里兰州执行任务的时候,跟搭档(观察手)一起接到了一项追杀组织叛徒的追加任务。
在任务途中或者刚结束的时候接到新的任务这种事其实很常见,特别是在朗姆手下做事的时候,朗姆从不体谅打工人的辛苦,不过相对的,任务给的钱很多,所以也没什么人会抱怨。缺钱的亡命之徒如此,追求刺激的人如此,卧底更不会介意能得到更多情报的机会。
根据朗姆给出的情报,这个人代号内格罗尼(Negroni),在2003年从组织叛逃,但并非卧底,叛逃的原因是……
他在跟琴酒去特里尔执行任务的路上向琴酒大喊“琴酒,你以为你拒绝的是谁的爱?!”并袭击了波本,随后被德国警察铲走,当时他们的任务地点是一个侦探聚会的现场,事后清点人数的时候德国警方发现他失踪了,应该是逃离了特里尔,组织也再也没能找到他的踪迹。
这个人是朗姆的人,琴酒回去后嘲讽了朗姆,于是朗姆大发雷霆,让人去搜索他的踪迹,可最终一无所获。但就在不久前,朗姆的人发现他在美国马里兰州,并且就在诸伏景光和观察手执行任务的地点附近,就指派他们两个去杀死组织的叛徒。
当时朗姆在那位先生面前犯错,急于证明自己的能力,于是这个叛徒的事就成为了朗姆注意的对象,如果不能解决这个人,他在那位先生眼里的地位就会一再下降……虽然暂时不至于被换掉,但朗姆绝不愿意看到这种事的发生。他提前派人去确定了目标的具体位置,并为诸伏景光准备了充分的条件。
但狙击还是失败了,因为就在他们即将动手的时候,内格罗尼被当地警方发现,并向另一个方向逃亡。
朗姆相当生气,让他们继续在这座城市里待机,并寻找内格罗尼的下落。
按理来说这不是苏格兰的活儿,但这里不是组织的地盘,展开调查很困难,当前又没有专职情报的好手在……你说波本?当时他忙着给琴酒送圣诞礼物呢。(幽幽)
于是诸伏景光和观察手也在城市里寻找,但并没有一些值得关注的线索,负责情报的人也没有传递来消息,不过一个很意外的巧合打破了这个局面。
观察手在出门买饭的时候紧急给诸伏景光打电话,说他看到了目标,但他们所在的位置并不适合狙击,诸伏景光赶到的时候观察手已经被杀死了,而代号为内格罗尼的男人正在跌跌撞撞地往外逃。他追上去,跟对方纠缠到了河边,却遭遇了爆炸,就在那一片火光中,那个男人忽然发起疯来:
“救救我,救救我,我要消失了,我不想死,你是——你是,组织的人,救救我,救救我!”
他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甚至抓住了诸伏景光的衣服,露出了哀求的神色,他说他是内格罗尼,他不想死,他要回到组织,他现在就要死了,那些人、那些人——
内格罗尼反复说着支离破碎的语句,诸伏景光也没从他的话里得到什么有用的情报,唯一可能肯定的是这个人的精神已经濒临崩溃。卧底的敏锐触觉让他意识到自己发现了什么,于是他就借爆炸的火光把内格罗尼带了回去,带到了新的安全屋,并且暂时没有告知组织。
他告诉组织观察手死在了跟目标的战斗里,他追踪失败,朗姆说让他别追了,组织的狙击手都是很宝贵的,特别是苏格兰这样情绪稳定的狙击手。朗姆说会派其他人继续调查,并给诸伏景光打了一笔钱,说是这期间就当是休假。
诸伏景光欣然同意。
随后他去检查内格罗尼的状态,发现这个人正在高烧期间,看起来就像是疯了,但偶尔又很清醒。
这个人有时候称自己是内格罗尼,记忆停留在组织时期;有时候又说他是一个橄榄球教练,被组织抓去做实验,他醒来的时候就在这里,组织里还有他的的妻子,他要回去;还有时候对诸伏景光说救救我,我不想死,不想当实验体了;很少的时候会保持清醒和冷静,问诸伏景光是不是跟他白天杀的人一伙的。
诸伏景光找来了附近的地下医生,医生说他的精神支离破碎,几乎没有恢复的可能。
“你知道你是谁吗?”
“我是谁?我是被神选中的人,我会回到天上,我会前往彼处,我会——”
啪的一下,诸伏景光就给他打晕了。
目前得不到什么有效的情报,他只能判断这个人经受过某种折磨,甚至可能产生了人格分裂,内格罗尼说的什么橄榄球教练多半是成为组织成员前的身份。
诸伏景光现在有两种选择,将这人交给他的线人,或者美国的机构,他们应该乐于接收这条线索,至于日本公安……在马里兰州这种地方属实没有冒险的必要;另一种选择是将死的或者活的内格罗尼带回组织,交差,考虑到这几天发生的事,最好是给个死的。
不过就在他准备做出选择的时候,有人循着线索找来,触动了诸伏景光留下的暗哨,他撤退得有点晚了,跟那些人对上。他本以为那是当地警察或者FBI,但实际上不是,幸好这会儿内格罗尼那个能打架的人格上线了,疯狂地跟这些人战斗,并把诸伏景光视作组织派来救他的同伴,杀出重围。
后面警察包围了那些人,诸伏景光跟内格罗尼逃出了那片街区,但内格罗尼环顾四周,好像看到了什么东西,又开始发起疯来。
诸伏景光想办法控制住了他,给组织打电话,说自己找到了人,现在的情况不允许他继续隐藏,必须请求组织的协助——公安在附近确实有帮手,而且已经赶到了,但诸伏景光并不想消耗公安的力量,目前的情况并没有那么危及,最好还是让组织的人掺和进来。
组织的人来得没那么及时。
诸伏景光打完电话回去,发现内格罗尼已经跑了,他追上去,却发现内格罗尼要去的地方就是他们之前驻足的位置。他制服了内格罗尼,要出去的时候却意识到这里并不是什么简单的地方,附近都有视线,而且可能还有狙击手同行。
内格罗尼抱着脑袋说“你要出卖我,你要把我出卖给他们吗”,而就在这个时候,也有一些穿着黑衣服的人围了上来,找到了他们。
诸伏景光深深吸气。
刚好,他穿的也是黑衣服,听朗姆说这是他们的企业文化,能增加凝聚力。爱尔兰(十三世)说凝聚个鬼,那是因为组织有一整条做黑衣服的生产线。
他站起来,对那些人说:“实验体已经抓回来了。”
诸伏景光凭借自己卧底的优秀经验,成功混进了对方的研究所,甚至偷偷用手机发了消息报了警,还把手机给扔了。看得出来这个研究所的警卫、研究员和外勤抓人的根本不是一批人,互相也不认识,才让他蒙混过关。
或许平时这里有相当严密的出入机制,但那些人看到被他制住的、全身是血还在发疯的内格罗尼,以及看起来有点狼狈、外套口袋被划破的诸伏景光(这个是他刚才划的),就让他先进去了,身份的确认也只是门口的人多看了他两眼,另一个人说别看了,这肯定不是条子,一看就是亡命之徒,快让他把实验体送进去。
诸伏景光顺势问:“要不然你们来?”
也许他看起来不是很想混进研究所,甚至真的想放手(因为他确实不想毫无准备地进去),警卫的怀疑被进一步打消,检查了他身上除了枪和子弹没有别的东西,就赶紧让他往里走了。
研究所里面一片混乱,看得出来他们在一两天前刚刚经历过一场事故,甚至还没收拾好。此刻出来迎接他的是个戴着眼镜的研究员,等级应该不低,但也没高到哪里去。对方尽量离他远点,说你跟我来,跟我来就好,失败的实验体本应销毁,但他是目前我们唯一的样本,先把他放在隔离箱里。
研究员嘟囔了两句,但可能是因为他们有内部条例,并没有涉及到关键的部分,不过他嘟囔的内容对诸伏景光来说还是有点价值的,他们提到了“组织”,以及“植入失败”。
诸伏景光就以抱怨工作的口吻跟他聊了两句,套了点话,得知这里是属于“尤克特拉希尔(Askr Yggdrasills)”组织的一个研究所,而所谓的实验,是“本世纪和下一个世纪最伟大的研究”。
不过他还没来得及继续问,外面的警报声就响起来了——有人入侵。好,很好,入侵者不就是他吗?
趁研究员还没反应过来,他挟持了这位研究员,问最近的出口在哪里,研究员傻了,他就没想到有人真的潜入进来,被诸伏景光挟持着往回跑的时候都还没回过神。
随后他喊:“里面是没路的,里面是——”
没等他说完,诸伏景光就把刚才放置内格罗尼的隔离箱,准确来说是个两米高的隔离房间打开了,他看到了研究员的密码,并记了下来,就算那么长一串,对他来说也属于卧底的基本功。
内格罗尼显然还没冷静下来,但诸伏景光在这段时间的相处里已经找到了应对他的方式,很轻易地就把这个暴躁人格的内格罗尼骗到了警卫追来的方向,接下来他对研究员说什么出口都可以——门、窗户、通风管道或者别的什么。
他挟持了研究员,但这里确实没有能出去的地方,一切都被封死,于是他转身进了仓库,反锁了金属大门,听到外面的人似乎想强行把这里炸开。仓库的窗户虽然被封死,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往外逃的可能。
研究员都快哭了。
诸伏景光说没关系,你们做这种研究的时候早就想好了死的可能吧,不用担心,只是早死一点。而且警察马上就会来,也许我们不会死得那么快。
他之前用手机报警,不过报警的内容并不是关于研究、内格罗尼和某个组织,而是最近让马里兰州警方很头疼的毒品交易案件,警方焦头烂额,得到消息后一定会很快来调查,虽然不至于马上进来,但牵制住他们、让对方暂时不敢直接在里面引发爆炸却是能做到的。
诸伏景光拆开了仓库窗户的隔层,却发现这下面的墙面另有玄机,似乎是某种特殊材料制作的,但他来不及分辨。
这里一开始就没打算让人逃出去,遮光隔层后面是难以砸断的金属栅栏,诸伏景光环顾四周,发现仓库里放的是仪器、资料和一些看不懂的药物。
“你是警察?”
“不,我是组织的人。他们不是说了吗,亡命之徒。”
虽然跟你们其实不是同一个组织。
“那你为什么要闯进来,啊,难道是因为主任跟上面申请增加实验素材的事……我记得他们说要从外勤人员随便挑……”诸伏景光还没说什么,吓坏了的研究员就已经自己找到了理由。
研究员躲在墙角,牙齿打架,显然是被吓怕了,也可能是刚才被诸伏景光威胁了一下,被子弹打中了手臂。
诸伏景光将这个研究员知道某些情报的概率继续上调。
他听到外面的声音,知道马里兰州的警察给他争取了一点时间,但也只是喘息的空隙而已,于是他回到研究员身边,说:“那你一定也知道我想要什么。”
研究员左看看右看看,显然诸伏景光的问题难住了他:“实验?报仇?还是……不不不、我根本做主不了那种事,你要推迟实验?不可能,组织不会允许你那么做的!还是说你想要药剂?只要你能成为药剂的适格者,他们就不会让你死,但是用那种药的人基本上都死了!”
诸伏景光若有所思:“哪种药剂?”
研究员一时卡住。
几分钟后,诸伏景光找到了仓库里放药剂的加密柜子,用枪直接打开了复杂的锁,也完全不在意尖锐刺耳的报警声。研究员说这是上一批次的药剂,因为不够稳定被确定为失败品,丢弃在这里,至于药剂本身的用途……
他们的研究遇到了瓶颈,药剂是另一个研究所研发的能提升身体素质、对人类本身进行改造的成果,不算完成品,死亡率很高,但他们这边的死亡率也很高,主要是因为实验体的强度不够,所以主任就从隔壁实验室要了一些半成品来。
但上一批是有些问题的,他虽然不知道有什么问题,却知道这些药剂可能让人发疯,就跟他们的实验一样,如果这个入侵者使用了药剂,还没到死的时候就把他杀了怎么办?他还不想死!
“等等,你——”
“我不是说了吗,我是亡命之徒。”
那个黑发的年轻人轻描淡写地说完,就把针尖扎进了自己的手臂,随后将液体推了进去。
明明应该是很痛苦的场景,甚至额头都沁出了冷汗,那个年轻人却一句话都没说,甚至笑了一下。
漫长的反应期过去,诸伏景光也一度以为自己会死在这里,好在他做过各种准备,也将地点通知了公安,而且这次的事也不会牵扯到Zero。他扔掉针管,拍拍手,说:“看来我赌赢了。”
研究员看着他的动作,恍惚了很久,才喃喃地说:“真是疯子。就跟二十年前那个……”
诸伏景光问:“谁?”
研究员眨了眨酸涩的眼睛,半晌才说:“二十年前,不,准确来说是十八年前,也有个男人潜入了我们组织的研究所,他炸毁了整座研究所,并烧了所有的资料。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逃不出去的时候,他对自己使用了研究所正在开发中的未知药物……”
他的话没说完,仓库的门就被炸开了。
那个组织的人冲了进来,冰冷的武器对准了他们两个。研究员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就在那些人要开枪的时候,那个陌生的入侵者忽然挡在了他的身前!
研究员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喊起来:“住手,不要开枪,不能杀他!”
第266章 腐烂的永生花
诸伏景光被抓了。
不过就跟那个研究员说的一样, 在得知他用过那种药剂后,有幕后的人说了什么,那些警卫反而不敢动手了。
于是他被带到了某个房间, 这几天来也有人审问他, 而他在路上已经为自己编造了新的人设:
他是警方正在追查的那个毒品交易案件里的商人——对,外面那些警察其实是来抓他的, 但具体是谁报案他也不清楚, 而他会混进研究所完全是因为那个实验体(内格罗尼)在发疯的时候杀死了他的合伙人,他们存货的仓库钥匙放在合伙人身上,他翻找尸体没找到,就追上了实验体。
接下来的时间里他发现实验体是个疯子, 好像还涉及什么组织, 他不想沾手, 就准备逃走, 但就在这个时候警方好像误把实验体当做毒瘾发作的人, 想从实验体身上得到线索(诸伏景光猜测这应该是真的),就追了上来。
他本来想丢下实验体, 但是实验体意外发疯开始保护他(这也是真的),最后他们到了这座研究所附近。他发现不对的时候, 警卫已经围上来了, 他猜到这里可能是什么研究机构, 就想把人送进去再出来(这也是真的), 结果警报响了,他不得不想办法逃生。
从进入研究所开始, 他的一切行为都符合这个故事的描述, 以及门口的警卫“亡命之徒”的判断。
研究所或者这个叫做“尤克特拉希尔”的组织显然很缺能用的实验体,就把他留了下来, 但严加看管。
跟他想的一样,研究所前几天发生了事故,依旧在重整阶段,暂时管不到他,这段时间里诸伏景光一直表现得非常悠闲,也没有继续打探什么情报,直到研究所再次遭到入侵。
应该是他的同事。
在研究所一片混乱的时候,诸伏景光拿走了这里面的部分资料,并找到了那个研究员,听完了那个故事的后续。
研究员一脸“我就知道你肯定不是什么毒贩”的表情,在满是火光的研究所里讲完了当年的故事:
十八年前(1987年),有个男人以实验体的身份进入了这个组织的某个研究所,他幸运地通过了前两轮的实验,并因为一直很听话得到了不错的待遇。他似乎完全没受到让其它实验体都痛苦不堪的副作用的影响,非常稳定,因此也得到了有限程度的自由。
可是,谁也没想到这个男人其实是其它组织或者机构派来的卧底,又或者复仇者。他在一个死寂的夜晚炸毁了研究所的核心区域,并将整个研究所烧毁。事实上他们到现在都没搞清楚那个男人是哪来的,也不知道他到底从哪搞到的爆炸源,而且见过那个人的研究员几乎都死在了那场火灾里。
那个男人摸透了研究所的防卫系统,先触发外部防卫将研究所里锁死,再引爆、炸毁和点燃,他甚至拿到了研究所的中心控制系统,关闭了逃生通道,当门再打开的时候,人们首先看到的是堆积在逃生通道尽头的研究人员尸体。
可组织没找到那个男人的尸体。
他们花费时间一点点比对DNA,又从那些烧成焦炭、根本无法确认身份的尸体里寻找线索,最终发现这个人逃走了。他在坍塌变形的研究所里,在几乎已经没有氧气的火场里,硬生生打出了一条通道,从里面逃走了。
虽然没有确切的证据证明是他,但据后续的调查,当时距离研究所较远的一个村庄里的人说,那段时间他们村子里来了一个像是从火灾里出来的人,明明衣服被火灼烧,人却没什么受伤,而且这个人已经被人接走了。
“尤克特拉希尔”组织的人认为村民描述的就是那个男人,而以当时的情况,他几乎不可能从那里逃生,因为研究所坍塌的时候,内部的氧气已经因为火灾耗尽,人是无法在里面生存太久的。但凡事也有例外,当时研究所研究的正是能给予人类“进化和飞跃”的药物,如果有那种药物,活过那段时间根本不成问题。只是药物的死亡率很高,就连研究所都没舍得拿那个男人做前期实验……而他可能自己使用了那种药物,并依靠着药物活了下来。
研究所不想让白给的成功实验体逃走,疯了一样追查那个男人的下落;另一方面,在几个小时后,他们发现组织保管的研究资料和一份相当重要的文件被焚毁,而这份文件在研究所外是没有备份的——它很特殊,也很重要,内容晦涩难懂,看到它的人只被允许用脑子记下来,但坏消息,这些人也基本上都死了。好在研究所还有几个恰巧不在场的核心研究员,他们能拼拼凑凑得出一部分,但还是有些已经无法回忆。
在这种情况下,“尤克特拉希尔”组织的人快要疯了,他们近乎偏执地认为那个男人抄录或者记住了文件的内容,并且带着资料逃走了,接下来的二十年里他们一直都在全世界范围内疯狂寻找那个男人,却始终没有结果。
唯一能确定的是,去那座村庄接那个男人的人,称呼他为“Platycodon”。而且他们联络用的暗号,似乎是五芒星。
不过,有一点需要说明——那份药物是半成品、失败品,使用它的人会让身体抵达人类无法企及的高度,但那是暂时的,在之后的几个月里,他会渐渐衰弱下来,最终还能活几年就要看意志和运气了。研究所推测那个男人并不是没有承受副作用,他只是一直没表现出来而已,事实上他在实验过程中承受的痛苦跟其他人没什么区别。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就是个相当可怕的男人,或许能活得久一点。
组织吸取了教训,从那之后,大研究所就被分散成了几个小的研究所,分别研究不同的项目,但那份核心文件和核心研究员的丢失,让实验永远迈不过那道坎……或许,就算到下一个世纪,他们也很难攻克这个难题了。
研究员讲完了故事。
“我还有一个问题。”
“呃,请问,亡命之徒先生。”
“你们在做什么研究?”
“复制……复制人的灵魂,将其装入另一个躯壳里,你能听懂吗?像你来的时候看到的那个实验体,格尔帕瓦先生,他有两个人的灵魂,因此他疯了,其它的实验体大多也是这样,主任认为是实验体的身体缺少了某个关键部分,我觉得他完全是在放屁……咳咳,不要把我的话说出去。我跟你说的已经够多了,再问也没有啦,说这些完全是因为当时你想保护我。”
诸伏景光告别研究员,离开了实验室,本想跟同事联络,可就在他踏出研究所没多久、想要找个公共电话亭跟自己人联系的时候,研究所爆炸了。
彻头彻尾的爆炸,火光冲天,黑烟漫卷,肉眼可见地被摧毁,跟刚才的入侵根本不是一个等级的。
就连周围的建筑都被波及到,人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惨叫声、尖叫声和煤气管道被炸开的声音在短短几分钟里就充满了整条街道。
诸伏景光当然也没能幸免,他被一块玻璃砸中了肩膀,血肉模糊,接下来他忍痛救了一个近在咫尺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当做没看到的小女孩,钻进小巷,闭着眼睛靠在墙上,直到跟他接头的人发现了他,把他带回到了安全点。
公安的同事当然不会在异国他乡的土地上搞出这么大的动静,这很难办,需要很多准备时间,而且还可能招来麻烦和国际问题;但他们可以让FBI怀疑他们在那个研究所里。同事是个很会忽悠的人,最终让FBI爆破了那座研究所。
当然,后半部分的爆炸就不是FBI做的了,公安推测这是研究所背后的人自己在销毁证据。或许正是因为察觉到来的是官方的人,研究所背后的“尤克特拉希尔”组织才会将整个研究所连同线索一起炸毁。有十八年前那一次的经验,想必他们其实早就做好了资料备份。
接下来,公安部认为诸伏景光目前的情况不适合继续卧底——他已经失联几天,组织可能会对他产生怀疑,虽然这种怀疑只要花点时间就能打消,但他的身体状况目前不明,上面希望他能回去做进一步的检查。
诸伏景光接受了这个结果,准备跟公安的人回到日本,却在即将离境的时候,发现组织的人已经找到他了。为了保证同事的安全,他让同事先走,自己回到组织继续跟他们周旋,争取时间,但事实上他知道,自己这次回到组织,就很难再回去了。
结果是同事比他先死。
那份资料也没能被带回去,跟同事的尸体与那架客机一起沉入海底,诸伏景光跟组织的人回到了日本——怎么说,好歹也是回到日本了不是吗?
他给了朗姆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但将研究所内部的情况以及资料的存在瞒下,朗姆听说内格罗尼死了,好像还很高兴,至于研究所什么的,朗姆根本不关心。由此,诸伏景光判断那个研究所跟组织无关。
……往事讲到这里,后面发生的他们都知道了。
“组织并没有立刻处死我,而是放我继续活动,还特地让人‘提醒’来抓我的是琴酒。我知道这是诱饵,猜测他们是想利用我钓出其它卧底……我不能让Zero暴露,就主动去找了琴酒。我做好了死在琴酒手里的准备,也想过脱身的办法,毕竟他们没有我是卧底的确切证据,但琴酒的反应很奇怪,他似乎并不知道我执行任务的经历,还放我走了。”
就算放到现在,诸伏景光也想不出当时的自己能怀疑琴酒是卧底的任何可能。
在没有遇到危机的情况下,卧底首先要保全自己,其次是获取情报,最后才是关心其它国家的卧底。琴酒——黑泽当时为什么会放他走,其实诸伏景光也是问过的,但黑泽阵说“那位先生也没那么想杀你,所以我任性点他不会生气”,这个答案让诸伏景光也有些不解。
但是——
“如果这两个组织都属于那位先生,只是成员间互相不认识,组织不杀我的事就能解释清楚了。”
诸伏景光叹气。
赤井秀一听到这里,知道故事已经到了尾声,就接话说:“也就是说你那一枪白挨了。”
诸伏景光没好气地看着他,说这种事就不要提了,而且这些到现在为止都只是猜测。
他重新坐回去,组织了一下语言,又补充说:“尤克特拉希尔,北欧神话的世界树,我不觉得这个指代是没有意义的,倘若刚才的猜测是真的,那乌丸一定将一部分研究放在了那个组织里。按照那个研究员的说法,他们的研究都是整个研究的一小部分。”
“这么说那位先生手里可能还有第三个、第四个类似的组织?”赤井秀一挑眉。
“我真希望没听过这句话。”
“抱歉。”
赤井秀一虽然道歉,但话语里完全没有一点歉意,他又提起了另一件事:“你之前说这件事跟公安有关?”
但刚才的讲述里可完全没有提到公安。
诸伏景光看他,半晌,才说这是机密……
赤井秀一眨眼。
诸伏景光想,行吧,反正他刚才说的也属于曾经的机密——只是曾经。按照去年他们签署的同盟约定,关于乌丸集团的情报都在共享范围内,虽然没有人会认真遵守,但这意味着他确实可以向MI6的盟友赤井秀一透露这些消息,这些已经跟乌丸集团挂钩的消息。
当然,直接说其实是违反规定的,这涉及到另外的规则,他可以在特殊情况下自己决定一些行动,当前的情况可以说是适用这条行为准则……更多的就不解释了,反正他能解决这个问题。
“当时,我和同事将一部分情报传回了公安部,不过我没来得及得到回应就‘死亡’了。你问的事是我去年回到警视厅后才知道的。当初我的上级通过‘Platycodon(桔梗)’和五芒星的关键词,认为二十三年前的那个男人是日本人,可能是日本派去的间谍。”
诸伏景光说到这里,觉得赤井秀一对这些可能没那么敏感,就先顿了顿,在桌子上画了个五芒星,跟赤井秀一解释说你知道的吧,桔梗印,阴阳师安倍晴明的法印,除了日本人很少有人会将这两者联系在一起。
他用手在那个五芒星上点了点,才继续说:“虽然这只是个猜测,但我的上级确实找到了线索,公安有一位使用过这个假名的警察,也在当年回国,不过有关他的情报是等级很高的机密,而且人已经死了。我的上级确认过当年的任务与组织无关,仅仅是对国外失踪人员进行调查的后续,而且那个人的高保密等级无关本次事件,就没有再深入了。”
准确来说是他们将这部分资料提交过去,公安表示当年的任务已经结束封档,没有再跟进的必要,于是警视厅公安部也就没有继续管。
现在看来,当年还是应该继续调查下去的。不过不管怎么说,诸伏景光的那位上级没有判断失误,因为即使以今天的形势来看,也很难发觉这两者间的联系,更不用说现在诸伏景光和赤井秀一只是在猜测了。
五年前的警视厅公安部也不认为那个研究所能研究出真正的所谓灵魂转移成果,而且发生美国的事他们也管不着,那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地盘,研究所都炸毁了,现在也抓不到对方的尾巴,只能看FBI的了。
而FBI也……非常不出所料地没有继续调查,唯一出了事还活着的诸伏景光又失忆了,这件事就被彻底搁置了下来。
赤井秀一听完,若有所思地问:“所以,那个公安警察带回资料了吗?”
诸伏景光耸耸肩:“没有。都是他们一厢情愿。”
根本就没有带走资料,那个人能活着回去都相当勉强了,回到日本后没多久就过世了,这也是公安不想重启调查的原因之一。
“啊……”
赤井秀一仰起头,不知道是觉得轻松还是有点惋惜。他动了动有点僵硬的脖子,听到诸伏景光往门外走去。
诸伏景光的手里攥着一支录音笔。
向来稳重、做事靠谱的苏格兰晃晃这支录音笔,说:“我录音了,加密数据。待会给Zero听然后销毁。所以其他人去哪了?”
赤井秀一这才想起他上来找诸伏景光要说的第二件事。
不算什么紧急的事,起码没到需要他们两个紧张的地步,但经历过刚才的对话后……有些细节似乎变得微妙起来。
他也跟着站起来,说:“基尔接到了日卖电视台的紧急电话,临时替她的同事去主持节目;柯南君也是从前天开始就没睡,刚整理完线索睡着了;伏特加跟我联络了,说他找到线索再来。至于降谷君……你们公安部的风见君又受伤了,好像找到了跟琴酒有关的线索,降谷君刚才去接人了。”
“小裕怎么又受伤。”
诸伏景光的表情看上去都有些无奈了。风见裕也每次出外勤都会受伤,这件事在公安部都快成为人尽皆知的事实了,因此现在风见要出办公室的时候,只要不是特别紧急的事件或者不可替代的工作(比如降谷零叫他),同事们就会接过来,能不给风见就不给风见,最好让他在办公室里待着。
不过这次显然不是同事们能简单帮上忙的情况,因为失踪的人是黑泽阵——关于他的情报,虽然内部人员都比较清楚,但对其它部门来说大多数情报依旧是保密的。
“他跟桐野君一起去的,就是之前经常来别墅的那个桐野。”
赤井秀一记得,那个叫桐野的、偶尔会跟着黑泽阵的警察,好像也是在手术后,忽然变了个人一样……无论是行为表现、说话方式,还是性格,都跟以前完全不同了吧?
他看向诸伏景光,果然发现苏格兰的表情变得凝重了起来。
诸伏景光冷静地说:“我们去找Zero。”
……
几分钟前,降谷零刚刚抵达波洛咖啡厅。他找到了正在被榎本梓小姐照看着的风见裕也,风见果不其然又是手臂受伤,咖啡厅的另一位女服务生正在帮他包扎。
降谷零匆匆而来,差点跟匆匆忙忙离开咖啡厅的一位年轻老师撞上,幸好没出什么事,而咖啡厅里的的风见明明疼得就差龇牙咧嘴惨叫了,还是要保持这段时间以来变得成熟稳重的形象,硬是一声没吭。
“风见。”
“啊啊降、安室先生!”
风见裕也听到降谷零的声音,差点跳起来,幸好在扯到伤口前就被降谷零直接按了回去。
降谷零叹气,说:“现在叫降谷也可以。”
反正自从去年那些事发生后,认识他的不认识他的多半都听说了“降谷先生”的名号,安室透反而像是他为了在侦探界出道用的艺名了,现在除了以前作为安室侦探时候认识的几个人,大多数人都会叫他原本的姓氏。
工藤新一有时候还会叫他安室哥,但也不像江户川柯南时期那么撒娇地喊了(可是他会喊Hiro景光哥,总感觉输在哪里了),倒是榎本梓一直这么叫他……大概对她来说,她认识的一直是“安室透”这个侧面吧。
降谷零跟榎本梓以及另一位服务生打了招呼,然后问风见裕也:“东西呢?”
风见裕也手忙脚乱地用没受伤的手把一部手机递给了降谷零。
“在这里!我们追踪到了黑泽先生的手机信号,但到的时候没找到人,接下来信号一直断断续续,最后我们追踪到了咖啡厅……”
这是黑泽阵的手机,至少看起来像是黑泽阵的手机。屏幕保护壁纸和桌面壁纸都是黑泽阵前几天刚换的猫猫狗狗和乌鸦,通讯录也是黑泽阵的,降谷零曾经数次拿黑泽阵的手机用,所以他对黑泽手机里的联络人、应用程序的排布和习惯设置都一清二楚。
但手机里除了三个拨出的电话外,没有任何变化,风见裕也拿到的时候上面甚至没有指纹。
风见裕也说,两个小时前公安部监测到黑泽的手机号码拨出了一个电话,他们顺着这通电话的两个方向调查,有人去调查接电话的陌生号码的情报,风见裕也和桐野出来找人了。
但黑泽阵的手机早就不是公安原本给他的那部,似乎有某些屏蔽的作用,风见裕也和桐野到的时候那里已经没人了,幸好他们发现了一些线索,就一路追踪,期间拿着这部手机的人又拨打了一次电话,这次没打通。
到这里他们已经察觉到对方是在故意引他们过去了,风见裕也跟同事联络让他们通知降谷零,并和桐野冒险追踪到了最后的地点,却发现手机信号停留在了波洛咖啡厅,而且最后打的还是风见裕也的电话。这是明晃晃的挑衅。
他们到咖啡厅的时候,榎本梓正在努力回忆这是哪位客人忘在这里的手机,风见裕也认识黑泽阵的手机壁纸,毕竟……那群动物是他养过的啊!
榎本梓说那个客人刚走,风见裕也和桐野明就追了上去,刚好道路前方发生了车祸,那个人没能立刻离开,被这两个公安警察拦住。
风见裕也在试图制服他的时候受伤,让桐野先追了上去,自己给降谷零又打电话报告现在的情况。
接下来,觉得情况不对的榎本梓出来查看,看发现他受伤,赶紧找放在咖啡厅里的医药箱给他包扎。至于为什么咖啡厅里会有这种东西,那就要提到波洛咖啡厅极高的案件发生率和侦探刷新率了……
整个过程就只有几分钟的时间,当榎本梓给等了很久的客人做完三明治、另一位新来咖啡厅所以业务还没那么熟练的服务生给风见裕也做伤口清理和包扎的时候,降谷零就来了。
他们现在正在等桐野回来,现在他们不知道桐野追着人去了哪里,但就这么几分钟的时间,人总不至于走丢。
“对了,安室先生,这是新来的服务生Edel小姐。”榎本梓终于想起来自己忘记介绍这里的另一个人了。
刚刚用非常专业和漂亮的手法给风见裕也包扎的女性抬起头来,好像对听到自己的名字有点茫然。
风见裕也跟她道谢,她就笑着点了点头,说你没事就好啦。
"Edel小姐的手法很熟练呢。"榎本梓从头看到尾,真心实意地夸赞道。
然后她跟降谷零说:“其实这几天店里的客人意外受伤,都是委托Edel小姐帮忙处理伤口的,店长说本来是帮忙照顾Edel小姐,结果好像是他免费雇佣到了一个服务生加医疗人员。”
“照顾?”
“嗯,其实是附近学校的老师……前几天一位姓天城的老师带她来这里喝咖啡,但那时候学校刚好出了爆炸威胁事故,天城先生跟店长是朋友,就临时拜托店长照顾她,结果Edel小姐好像很喜欢咖啡厅的样子,一直要来这边,天城先生没办法,就让她在这边做临时的服务生了,店长倒是很高兴啦。”
榎本梓说完,又略微压低了声音,说Edel小姐应该是挪威人,来日本的时候受到了某种刺激,现在同一时间里只能专注于一件事,没有工作的时候经常走神,但跟人交流是没问题的,其实她是个很好的人哦。
一直看着他们对话的那位女性眨了眨眼,忽然说:“其实我以前是医生呢。”
“真的吗?以前没听你提过呢。”榎本梓从棕色卷发的女服务生手里接过医药箱,说。
“啊……”Edel用手抵着下巴,认真地想了想,才回答,“我记得我的父亲好像是医生,我跟他学习了一段时间,后来我读了医学院,再后来……”
她忽然笑起来,说,不记得了。
那笑容很灿烂,在一张五官深邃的脸上显得分外明艳。她是那种热烈的、张扬的长相,笑的时候更加动人。
“啊,桐野先生回来了!”
榎本梓先看到了从门外过来的桐野明,小警察的模样有点狼狈,衣服上沾了点血,但从行动上看没什么问题。风见裕也刚想说没追到没关系,一看那人就是专业的搏击手,咱俩这点功夫还是差了点,但桐野明进来,先抬起手,手里有个染血的信封。
桐野把信封放到了降谷零面前,说:“降谷先生。”
降谷零接过信封,问:“这是什么?”
“那个人的。”
“……”
咖啡厅里一直时间陷入了有点尴尬的沉默。几秒钟后,似乎是察觉到了其他人沉默的原因,桐野就把刚才的句子扩写了一下,变成了“没追到人,这是他故意留下的东西”。
降谷零叹气。
桐野,说话真是越来越少了。
信封上的血并不新鲜,就像是特地染上给人看的一样,降谷零打开信封,想看看故意造成这个局面的人想给他们看什么东西,可就在他将里面的照片抽出一截、看清画面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怔住了。
他站在咖啡厅里,温暖的阳光从外面照进来,他却只觉得冷,浑身发冷。
血。
照片里是冰冷的手术台、记录和检测数据的医生或研究人员,以及一团被钉在那上面的血糊糊的银色……的人。
以及一张夹在里面的纸条:别乱搞什么动作,我的继承人。
“降谷先生?”
“安室先生?”
有人在喊他,风见裕也发现降谷零的异样,靠得很近的他有点担心,想看看里面到底是放了什么东西,降谷零却先一步将照片放回到了信封里。
降谷零说:“我们回去。”
意识到事情严重性的风见裕也匆匆跟咖啡厅的两位服务生告别,转头的时候只看到了榎本梓,那位Edel小姐已经没了人影。
他们跟榎本梓告别后,要离开的时候,发现那位Edel小姐就蹲在咖啡厅门口,问一个正在等母亲买咖啡的小孩:“你说,两只乌鸦,哪只更重要一点呢?”
绯红的樱花聚在一起,从红得像火的花心……向外慢慢浸染成粉色。
第267章 腐烂的永生花
从海底回到陆地后, 黑泽阵就一觉睡到下午,反正这里不是他自己的家,也没人敢叫他起床。
他睁开眼睛, 入目是漂亮的穹顶, 刻着浮雕的墙壁一直延伸到地面,整个卧室都大到让人觉得空旷的地步。这里也很安静, 周围完全没有活物的痕迹, 就连从窗外看去的老树都没有一点要发芽的迹象,更不用说上面会有什么鸟了。
他摸到手机,没有任何人给他打电话或者发消息,都不用想也知道是被拦截了。
现在某些人甚至某些小孩肯定在找他吧, 根本不用怀疑, 他失踪几个小时就够苏格兰PTSD的, 虽然他只是消失了一天, 但他认识的那些人可都足够敏锐。
他又睡了个回笼觉, 才走出这间精心准备的卧室,瞥到一直等在外面没有发出半点声音的黑衣女人, 问:“他在哪?”
等候的人回答:“先生去上班了。”
银发少年皱眉,想这个上班是哪个上班, 于是等候的人低着头, 解释得更明白了一点:“先生很喜欢这份工作。”
黑泽阵发出一声嗤笑:“热衷于给人打工的BOSS, 我还是头一回见。”
一个矛盾、讽刺, 又年轻又年老的集合体。
就算削减掉大多数“枝叶”、单独被分离出来的这部分势力与过去那个臃肿、庞大、满是卧底的乌丸集团没法相比,可这人依旧是某个跨国组织的首领, 一位能悄无声息调动势力制造案件瞒过当地警察的组织者, 也是坐拥巨额财富每天都用他的脑子想怎么才能花完的富豪,甚至能兴师动众冒着被各国情报机构发现的危险来黑泽阵这里自寻死路, 但……这位BOSS每天最热衷于做的事还是上班,做一份正常人的工作,就好像没当过人一样。
哦,黑泽阵终于想起来,BOSS可能确实有那么百八十年没当过正常人了,终日待在黑暗幽深的环境里只为了保证神秘和安全,在行将就木的腐朽气息里将那团早该腐烂的肉块伪装成人类的模样……每次跟那位先生见面的时候,黑泽阵都会觉得反胃,所以为了他还能吃得下晚饭,暂时原谅那个刚刚重新长出脑子来的老年痴呆吧——仅限于上班这件事。
他没再发表什么感慨,继续往外走。这座庄园的内部很像他的家,或者说维兰德在堤无津川沿岸的那座灰色小楼,可以想象得出那位先生特地找人调查过他家里,什么都不做只为了记录他现在喜欢什么,然后将那些必要的不必要的东西复刻到了这里来。
之前等在外面的黑衣女人跟在他后面,看到他准备下楼,才问他打不打算用餐。
黑泽阵停下脚步,重新打量了她一遍。没有显眼的特征,没有鲜明的个性,沉默的时候难以被人发现,怎么看都是当暗杀者或者间谍的好料子。说不定那位先生其实就喜欢这样的类型,才会往组织里招进那么多蠢货。
他本来是想自己去找点东西吃,毕竟这整座庄园里就没什么人,或许有人擅长隐藏自己的气息,但他能听到的部分……除他之外的人最多有五个,五个人里包括眼前的女性,现在还要包括厨师、负责接待客人的管家,剩下两个八成是保护这座庄园的人。不过就这么两个人,也根本不是用来看住他的,可能真的是常规“保安”。
至于外面……这里算是东京外的山区了,在这里住的基本上都是有钱没事干的富豪,再远点还能看到赤井秀一假死的那条山道呢,黑泽阵怀疑BOSS其实是在记仇。
不过这点跟他没关系,重要的是他确实饿了,所以黑泽阵往楼下走,并以相当散漫的语气回答:“先说好,我很挑剔。”
晚饭。
厨师做得怎么样先不提——其实是没挑出什么大毛病,黑泽阵懒得在鸡蛋里挑骨头,既然能吃他也懒得多说——但他在餐桌上收到了BOSS发来的一条消息。
BOSS的语气非常日常,说他晚点回来,有事。
黑泽阵嘲讽:怎么,终于打算进行你的伟大事业了吗?
BOSS:不是,工作出了点差错,被人骂了。
黑泽阵:。
他给BOSS发了一个句号。
年轻版的BOSS是不是过于接地气了点?要不然还是别上班了,你这种过时的老东西用别人的身份去上班不是纯粹给人添麻烦吗?
这感觉就像当年他看完组织的报账,问那位先生真的要养着波本和贝尔摩德这两个烧钱的玩意儿吗,那位先生的回答是没事,有钱,使劲作(琴酒翻译版)。
所以那位先生无论是年轻还是年老的时候,都一直热衷于体验生活,对吧?
往好处想,说不定就在没人知道的时候,那位先生甚至会自己披上马甲混入组织,自己给自己发代号,还能上演一出“三年之期已至,恭迎组织BOSS归来”的戏码。可惜后面那位先生“患”上了人类过敏症,让他出现在什么地方都是要了他的命,是以现在的组织成员都没有见过他。见过的大概已经被宰了。
“黑泽先生?”
那位穿黑衣的女性低声问他。
黑泽阵扫了一眼BOSS还很委屈地说“明明不是我的错”的消息,顿时没了胃口,说:“难吃。收拾掉吧。”
其实BOSS说马上就会回来吃饭。
但没人反驳黑泽阵的话,也没有人回答,整个庄园里依旧安静,安静得像一幅刚刚被抹上颜料毫无生气的油画。
黑泽阵站起来,走下楼。
黄昏将这片山野染成灿烂耀眼的金色,黑泽阵将手插在黑色风衣的口袋里,漫不经心地想其实洛杉矶那座小镇的景色也不错,不知道他养的另一只乌鸦和那头很蠢的白狼怎么样了。
还有那座小镇上的人……既然BOSS找到了雪莉和宫野明美,那就一定找到了那座小镇,估计也听说了在那里发生的事,那么“赤井医生”的存在也就暴露在了BOSS的视线里。也不知道基金会到底是怎么做的后续工作,才被BOSS的人发现了具体位置。
银发少年就这么往庄园外去,他就要走出大门的时候,一直跟在他身后的那名黑衣女性说:“先生今晚为您准备了礼物。”
“所以?”
“请您记得回来。”
嘁。
黑泽阵还以为会有人拦住他,结果是这种答案,他都觉得没意思。整座庄园里出现过的就只有这个女人和管家,厨师在晚餐的时候来过餐厅,但也没有跟他见面,至于剩下那两个“保安”……那两个人根本是躲着他走的。
他站在山麓高高的岩石上,往远处看去,能看到一望无际的静谧的海。他的视线穿过一片春日的山谷,穿过东京都的一角,在从这里看来是一簇簇的绯红樱花间,一座刚刚落成的崭新的红色铁塔出现在了视线的边缘。
新东京塔。
某个财团出资建的,据说这个财团的会长在跟铃木财团较劲,要建一座比铃木铁塔更高的塔,就建在原本东京塔的旧址附近,也就是黑泽阵现在看的位置。
为了这座新的电视塔,他们还要拆除附近的一部分建筑,不过幸好那里本来就没几个人住,好像是爆炸事故的多发区,已经彻底被开发商放弃了。
暮色四合。
银发少年就坐在一片晚风里,继续看城市的风景,直到有人打电话来,他不耐烦地挂断两次,最后等到了自己来找他的人。
脚步声在背后响起。
黑泽阵百无聊赖地想,这人还真亲自来了,BOSS一边上班打工一边晚上不睡觉,还要每时每刻关心他在哪,怎么看这都是脑子有点问题才能做出的迷惑举动。
他站起来,将视线从东京的夜景里收回来,说:“你的扮演游戏还没腻?”
那个人的语气依旧从容:“人类本来就要在这个社会上扮演各种各样的身份,我只是刚好喜爱现在的身份而已。”
演不来就别演。
黑泽阵没有评价的兴趣,但他确实有事要问这个人。
“你对波本干了什么?”
他把声音压得很低,语气里带着十足的威胁意味,即使站在他面前的人似乎有着足够大的势力,而且他家的两个小女孩和不重要的麻烦的女人还在这个人手上。
BOSS也没问他是从哪里得到的情报,先纠正了一个早就过时的称呼:“应该叫他降谷先生。”
黑泽阵的嘴角低了下去。
看得出来黑泽阵现在很想打人,也许不至于打死,但BOSS很快就拯救了自己和在自己手里的人质的性命——BOSS早就从年老的自己的记忆里知道琴酒的耐心同样有限,而且特别不喜欢别人在自己面前浪费时间。
BOSS卡着黑泽阵失去耐心的边缘悠悠解释道:“我只是告诉他不要再找你。”
跟琴酒相处就跟走钢丝一样刺激,BOSS想,不过未来的自己眼光确实很好——在某个他们都很认同的方面上。虽然每过几年人都会有大的变化,但总有些东西,有些思想是不会变的。
“你甚至舍得暴露自己的身份。”
黑泽阵看了BOSS一眼,无趣地往回走。夜晚的山间变得很吵,东京附近的山野并不像洛杉矶,它充满了城市附近特有的味道,适合赏樱的地方也开始有人了,继续待下去只有可能会导致无辜的路人被灭口。
BOSS轻描淡写地回答:“一个身份而已。今天我见过他,他完全没察觉到我的身份。我也很欣赏降谷,他不愧是我选的继承人。”
“哪怕他是警察?”
“我对任何职业都没有偏见,而且那个组织也不是我的,它属于后来的我。”
“哈。”
黑泽阵很想问这位BOSS现在是几岁。看起来挺年轻的,心态也不错,热衷于尝试新鲜事务,但用起老年乌丸的语气和手段时也驾轻就熟,不知道所谓的“复活”到底给了这个人多少未来乌丸的成分。
他也真的问了。
BOSS本来慢慢跟在后面踱步,甚至有心情欣赏周围的风景,听到黑泽阵的问题,这个人先反问:“你觉得思维和记忆哪个更重要?”
黑泽阵的脚步顿了顿,但他没有说话。
他们两个沿着山间的小路往回走,虽然说是在郊外的山区,但毕竟是开放地带,也有这个时间来附近游玩的人,他们路过的时候还遇到了一群正在密谋抢银行的人。
隔得很远,黑泽阵没理他们,BOSS也当他们不存在。
走出有人的区域,进入庄园的范围时,BOSS才说:“这个时期的我本应在美国,刚从医院辞职,在一家快要倒闭的铁路公司上班,做着火车登记员的工作。”
“……”
不是吧,真要讲你的创业史?
黑泽阵脸上浮现出无语的神色。这段“创业史”不但他知道,所有在日本上过学的孩子可能都把乌丸财团创始人艰苦奋斗、逆境重生最终建立一大财团的例子写进过小学作文里,别说医院和铁路公司了,他还知道这人当过保险推销员、美术老师和酒吧服务生,在当服务生的时候还因为认不全酒名被辞退了。
虽然没有证据能证明这段被辞退的经历伤害了乌丸先生的自尊心,但黑泽阵有理由怀疑乌丸集团里中高层成员的代号都是酒名跟这件事有不可分割的联系。
黑泽阵在想要不然他还是先下山去找降谷先生吧,从刚才BOSS丝毫不在意身份会暴露的语气来看,黑泽阵怀疑他家里那只金毛可能被BOSS吓得不轻。
幸好BOSS用他年轻时候学会的察言观色技能发觉了黑泽阵的不耐烦,而且也很乐意给这个银发的年轻人以特殊的待遇,于是BOSS话锋一转,话题就回到了黑泽阵问的问题上:
“三十五岁,还没回到日本,也没经历过第一次世界大战,当然也没得到乌丸家的遗产。对我来说,现在的一切都很陌生。”
“……”
“你看起来很想现在就杀了我。”
“你知道就好。”
黑泽阵觉得BOSS有时候也很有自知之明,不过每当这个人这么说话的时候,下一句多半是他不喜欢听的。
在无月的夜晚,漆黑的夜色里,风萧萧吹过的林间,一句话也被吹到了他的耳边。
“那他们都会死。”
“……”
“我跟你认识的‘我’不一样。我喜欢用简单的方式解决问题,砝码不够我可以再加。”
年轻BOSS的语气轻描淡写,就好像他说的“砝码”不是指人的性命,也不是落在他手里的、不知道在哪的人。
他傲慢地重复了一遍几天前刚见面时说过的话——重视的人越多,弱点也就越多,这就是为什么我给你这段时间的自由,Gin。
喧嚣的风吹过寂静的山林。
黑泽阵想:说得很好,我改变主意了,虽然我在等的人还没有给我消息,但猜测就摆在那里,我也只是需要一场烟花、一个答案而已,不如我这就为了避免节外生枝把你宰了吧。
他真的在考虑这件事。
只是他还没算好这么做可能会死多少人,以及用什么东西捅死这个人比较方便,BOSS就说今晚给你准备了礼物,你要下山吗,正好我们一起下去。
山下就是堤无津川。
河水慵懒地躺在河岸上,被灯火映成一条明亮的光带。樱花飘落在水面,泛起一点点融入黑暗看不清的波纹。
事实上,从这里甚至能远远看到黑泽阵家的位置,只不过维兰德在选房子的时候就想到了可能被人在一侧的山上观察的准备,所以除了沿河的公路,那座灰色小楼的附近全部都被高大的树木掩盖,几乎什么都看不到。
维兰德总是能提前想到很多事,做很多准备,虽然大多数都完全用不上。
黑泽阵准备回家去安慰安慰降谷先生,所以他晾了BOSS一会儿才懒散地回答:
“没兴趣。”
“我约了一些认识你的‘老朋友’,他们一定很期待这次重逢。”
虽然是轻快的语气,但明显的恶意却在话语间流淌。
黑泽阵这才从过分年轻且热衷于体验生活的BOSS身上找回了一点“那位先生”的特质来,就好像在黑暗的土壤里发酵的枯草、浸泡在深海里缓缓腐烂的尸体。
湿淋淋的暴雨,被关闭的大门,满是血的栏杆,还有被闪电映成雪白的墙壁。那些冰冷的雨水冲刷着整个世界,将所有的声音覆盖,只有远处的一线灯光——
“好啊。”
黑泽阵打断了脑海里正在回播的记忆,将那场湿淋淋的雨从他的眼前掀开。他脸上没有露出任何破绽,答应了这份邀请。
半个小时后,他见到了所谓的“老朋友”。
严格来说,这些也确实是他见过的人,但很快就变成了他见过的人的尸体,他就站在那里,看着BOSS让人收拾掉现场,空气里的血味已经浓郁到让人作呕。
他们是【永生之塔】的人。
黑泽阵记忆力很好,所以记得一年前在东京的那个地下基地里,所有去“参观”过他的人,包括声音、呼吸和心跳的频率。有些死了,有些被抓了,有些从此躲了起来,比如他现在见到的这几个。
当然,这些人也认识他,看到他的时候脸上就已经满是恐慌,只是还没等说什么,他们就已经被杀了。
被那位先生带来的人杀死,尸体被切成碎片,按内脏和肢体分门别类地放在一起,堆放在地面上,摆得整整齐齐,倘若这里是屠宰场,那他应该给屠夫的手艺打个满分。
黑泽阵有些不悦地皱眉。
“你这是在做什么?”
他很想离开,不过就算出去透气,外面的院子里也都是血味,去哪都是一样。而且想必不用过多久警察就能过来了。
BOSS用理所当然的语气回应:“当然是为你报仇。”
黑泽阵盯着这个人看了半晌,才从喉咙里发出一声轻笑。
为他报仇?这是威胁。
能杀死这些人,能在东京找到他们的位置,也就能对他认识的那些人下手。“黑泽阵”的熟人可没有藏着掖着,光去年那段时间里满世界找他的就一大群。
除此之外还有更明显的目标,原本就属于组织的某些人,甚至那位先生最喜欢的波本(面无表情),虽然黑泽阵觉得自己“失踪”并“绑架”了夏目渚后他们应该判断出了大致的情况,变得警惕起来,可某些人还要上班,在暗中活动藏头露尾的人要针对经常出现的人可是容易得很。
他转身往外走:“回去吧。”
今天不适合回家。
……
四月份的东京,还没到夜晚最热闹的时候。
伏特加从赤井秀一那里得知了大致的情况,知道有人在针对大哥,以及大哥身边的人。莱伊说还有些在电话里不方便说的推测,最好是能来“组织卧底的秘密基地”进行说明。
但伏特加跟其他人不一样,就算他跟那几个人都曾经是卧底,他的老东家到底已经不在了,他的背后也没有那种力量的支持,但他拒绝了跟那些人待在一起的提议,他有自己的行事方式和调查逻辑。
而且他必不可能被绑架!不是他吹,只要他摘下这个墨镜,世界上就没有能认出他的人!
大哥除外。
大哥就是最好的,大哥什么都知道。
他靠在一座出租屋的窗边,小心翼翼地拉开窗帘,确认外面的情况。夜晚的郊区街道很是安静,特别是这种平时没什么人的路,只有路灯寂静地照亮周围的环境。
伏特加放下心来,至少他来的时候没有被人跟踪。这里是一个情报点,准确来说是他认识的情报贩子的家,刚才他拦住要出门的户主,跟这两位情报商“友好”地交流了信息。
情报贩子A:“阿伏哥,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啊!阿伏哥你是知道我的,我就是混口饭吃,那些有钱人的八卦也就只是八卦,真正要命的事我是不敢打听的!”
情报贩子B:“阿伏哥,你是知道我的,我已经不干中间人了,我接手的几个摊子都被炸弹犯意外炸了啊!米花——米花这里可是炸弹之都啊!”
两个人哭丧着脸,说最近米花町的情报生意都要完蛋了,阿伏哥,就算你问我们我们也没办法,搞情报的人都跑了,我们两个没跑是没跑,但也真帮不上忙啊!
伏特加当然知道米花町的情报生意不好做,情报链甚至快要断了,至于为什么……去年有个被称作“审判之银”的人在附近扫荡,把几乎所有人都吓破胆了,那位可是见人就打,不管作案完的、正在作案的、去作案路上的、计划作案的还是刚准备图谋不轨的,全被他往警视厅送了个遍,据说那几个月的警视厅业绩提高了两倍。
那之后就有不少做灰色生意和情报买卖的人离开了东京,如果可以,他们这辈子都不打算回来了。
所以这怪谁呢:D。
反正不怪大哥,你们自己刷新在大哥面前被打了还有脸抱怨吗?伏特加如是想。
他始终注意着窗外的情况,确认没有问题,就暂且将视线收了回来,对那两个人说:“你们现在是夏目财团的员工?”
情报贩子叹气,说,哎,别提了,找了份兼职,主要是因为在米花町遇到客户意外死亡的概率太高了,工作不稳定,先搞个工作养家糊口再说。
伏特加来之前就知道了这两个人现在的身份,现在他略加思考,说:“我让你们找的是夏目财团的理事长,夏目渚,他最近正在推动KILL饮料到SAVE饮料的改革,如果他找不回来,那夏目财团邪恶的幕后掌控人夏目理人就会驳回这个改革,取消SAVE饮料的生产线,并把员工的补助全换成经典款KILL饮料。”
情报贩子A:“……”
情报贩子B:“阿伏哥,你认真的?”
伏特加找到了他自己的一张名片,是夏目财团会长助理的名片——啊,对,是大哥以前用夏目理人这个身份时候给他的名片,上面写的名字还是鱼冢三郎呢。
他叹气,说是真的,我找你们就是来阻止这件恐怖的事发生的。夏目先生昨天上午在回东京的路上失踪了,你们在东京认识的人多,真的没有什么头绪吗?
不等那两个人说话,他就继续说:“其实没关系,反正我不是夏目财团的人,随时可以辞职,但最近经济不景气,所有公司都在裁员,你们只需要换一份工作就行了。”
两个情报贩子顿时发出了尖锐的爆鸣声!
吃瓜吃到自己家了!
夏目财团的财务总监(情报贩子A)和SAVE饮料宣传总负责人(情报贩子B)发出两声惨叫,说我们这就找,这就找!老板失踪了是吗,我们也很担心他啊!!
我们这就去找!!!
“对了,阿伏哥,你最近在哪……”
情报贩子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伏特加做了个手势,严肃地顺着窗帘的缝隙往外看。
识时务的情报贩子立刻收声,屏住呼吸,而伏特加盯着外面,刚才他好像在街道上看到了……大哥?
大哥不是“自己失踪”了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伏特加回忆着自己最后看到的那个身影,银发人影的脚步没有任何停顿,就跟另外两个穿着黑衣服的人离开了拐角。如果是大哥的话,不应该没有发现他的视线才对……
是大哥吗?
还是说只是看错了?毕竟银发虽然少见,但也不是没有,听说现在的小孩就很喜欢五颜六色的头发,今天下午他碰到帝丹中学的一个班主任,那位老师还跟他抱怨班上的学生说“我要把这玩意染成绿的”,结果回来染成了粉的,就在这个时候校长刚好经过……
伏特加对两个情报贩子说,你们找人,有进展通知我,我要下去看看情况。
另一边。
黑泽阵当然注意到了在看他的视线,但周围是寂静的街道,注视他的不是闲着无聊往外看又好奇这头银发的人,就是原本认识他的人,不管哪个他都不会回头看。
他先一步离开了那个满是血味的院落,BOSS当然没阻止他,只是有两个人一直跟在他身后。
一个是最开始的黑衣女人,另一个是一直盯着他看、黑泽阵回头又会收回视线的男性。
认识他。
黑泽阵几乎可以肯定对方认识他,但这个人从头到尾都没说话,也没有表露过自己的身份,黑泽阵懒得跟畏首畏尾的家伙交涉,看了一眼后就不再管了。
他们继续走了一会儿,这个男人忽然开口:“有人跟着我们。”
哦,不是哑巴。
黑泽阵也知道有人在跟踪他们,而且多半就是刚才那道视线的主人,但他没法确定对方的身份,多半是在找他的人吧。但找他的人也分很多种,他认识的人里应该没有这么蠢的,明知道有问题还要跟上来……应该没有吧?
他语气冷淡地说:“不用管,绕个路当散步了。”
身后的人没有反驳,就好像只是个会说话的报警器,黑泽阵也觉得无聊。
他绕路,特地到了某个特殊的位置,转到了米花町的边缘,从堤无津川的河岸路过,看到自己家里果然没开灯。没人。
他们已经知道有人在监视这里了。
在那种情况下,他们不会继续留在家里,就连哈罗和两只猫都会带走。不过乌鸦还是留在了树梢上,正在别墅外的一棵树上睡觉,睡得呼呼的,根本没发现他路过。
黑泽阵的脚步没有任何停留,他们早就甩开了身后的人,现在是“回去”的时候了。
他沿着堤无津川的河岸继续往前走,快要上山的时候,忽然问了一句:“你们也是被‘复活’的人?”
没有回答。
黑泽阵也不需要回答。
他迈开腿往山上走,走得不紧不慢,在城市边缘的夜里散步。他往远方的天空看去,阴云遮住夜空,今晚没有月光,也没有星辰,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
“所以才这么听话。”
银发少年轻笑。
确实,拥有了第二次生命,对方本来就是自己的主人,还有着能复活或者复制某个人的技术,不管怎么样都能做到对“他”死心塌地吧。哈,要是组织的人死后被复活,说不定还会因为那见鬼的神秘主义脑补出什么新的不存在的东西来。
黑泽阵确实理解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但如果被“复活”的不止一个人,那就说明这项技术已经接近成熟,而且成本不是那么高——有待商榷,准确来说是需要消耗的资源不是那么稀缺,至于钱,那位先生一向不缺这种东西。
死心塌地、还能死而复生的仆从。又或者,可以随时抛弃、一旦背叛就换个新的……的好用道具?
这些人未必不清楚自己的命运,但他们留在这里,为年轻的乌丸做事,所以说人果然会为了某个目的疯狂到底。
黑泽阵回到庄园的门口。
他在这里站了好一会儿,脸上露出了不耐烦的情绪。跟在他后面的黑衣女人问:“您在等什么?”
“等人。”
黑泽阵简略地回答,却没有继续等,就往里走去了。
他在等人,但不是等人来这里,也不是等人找到他,而是在等……他的同伴。
他在等他的同伴给他动手的最终信号。
……
海浪与沙滩。
戴着一顶帽子的黑发男人弯下腰,从礁石间捡起了一个放在防水袋子里的终端。
里面还有一枚墨绿色的耳坠。
第268章 腐烂的永生花
比起这个看起来样式古怪的终端里的信息, 赤井务武更想找找周围的线索。这个未知的终端暂时无法启动,而且不管怎么看都不是Juniper的东西。
维兰德的儿子是在他到日本后才失踪的,也就是说, Juniper应该知道他来了日本, 才会消失、展开自己的计划去调查什么东西,或者暗中做什么去了。
这也意味着事情暂时还没有那么严重……但从洛杉矶传来的消息却不是那么乐观:去芝加哥参加学术会议的宫野明美和宫野志保失踪了, 就在Juniper联系他的一天前。就算还有人在用她们的社交账号发送消息, 那多半也不是她们本人。
事实上,宫野志保本来是要先回到研究所的,但研究所的两位主要项目负责人——以利亚·莱西(助手)和弗里德·法默(老师)刚好在芝加哥参加学术会议,会议因为天气的影响延期, 他们还没回到洛杉矶的小镇, 于是宫野志保就先转道去芝加哥跟他们汇合。
基金会当然做了完善的保护措施, 从飞机到酒店到学术会议现场都有人保护, 按理来说不会出现任何问题;然而, 就在她们刚刚抵达的两个小时后,芝加哥遭遇了一场极端的恐怖袭击和绑架威胁事件, 整个城市都变得一片混乱,联络也变得非常困难, A.U.R.O总部发现这件事的时候迟了半步, 宫野志保和宫野明美居住的酒店被炸毁, 里面原本应该有基金会的工作人员, 可是在恢复信号、本应重新获得联系的时候,他们却全部失联了。
据FBI——是的, 这种程度的恐怖袭击当然归他们管——透露, 这场恐怖袭击的目标似乎就是当时的那场学术会议,受邀参加的科学家都多多少少遇到了危险, 有人到现在还在失踪,他们正在努力进行救援。
恐怖分子来势汹汹,好像完全不在乎现在已经是和平时代,他们抵达芝加哥的时候甚至对这一代的美国政府进行了激烈的抨击……不过这不是基金会关注的重点。后续调查显示,宫野志保和宫野明美可能一开始就是他们的主要目标之一,对方以强硬的手段直接突破了酒店的防卫系统,杀死了酒店里的所有目击者,并灭口了他们自己人(是的,调查结果显示确实如此),最终把宫野姐妹给绑走了。
赤井务武刚接到了Juniper的消息,还没离开格陵兰岛,就接到了基金会给他的紧急联络,当时他已经在登机了,只能先赶回日本;至于美国那边,基金会的主管薅掉了自己本来就快要掉光的头发,发誓说他肯定会把维兰德先生的儿子的父亲的外甥女找回来。
赤井务武:……
倒也不必把关系说得这么明确。
夜色沉沉,他沿着礁石的海岸继续走,又在找到终端的位置转了两圈,最终还是把目光放回到了礁石上。他搬开沉重的礁石,在下面看到了一条正在吐泡泡的银色小鱼。
好,Juniper变成鱼了,待会就这么回去对大儿子说。
不过他终究还是找到了Juniper留给他的讯息,一块红色的、看起来有点生锈的普通铁片,就跟那条银色的小鱼一起被困在礁石之间的缝隙里,静静地躺着。
位置很刁钻,鱼不会把自己困在这里。
赤井务武从水里捡起铁片,放走了小鱼,从反光的水面上看到了被倒映出来的自己的脸。他压低了帽子,将墨绿色的眼睛掩在帽檐下,在有其他人抵达这附近之前,就离开了这座满是礁石的危险海岸。
他知道,维兰德最不希望发生的情况已经发生了,所以Juniper才不给他留下任何明确的信息。
这本身就是一种信号,非常坚决的、果断的,不容许任何人插手和反驳的信号。
赤井务武都能想到Juniper想说的是什么了:保护其他人,我去干掉那个老东西,并且,解决掉一切隐患。
“一切。”
他低声自语。
他要去找秀一,以及秀一和Juniper的家人——两个在本地很有势力但是毕竟年轻、还没真正学会如何利用权力的警察。
……
工藤家。
温暖的灯光从客厅外的窗帘里溢出来,靠近门口的时候还能闻到晚饭的香气。其他人已经放弃等待开始吃晚饭了,只有哈罗还在门外等它的主人,看到那道金发的身影时它高高兴兴地汪了一声,扑了上去。
降谷零刚从车上下来,就看到向自己飞扑而来的小狗,伸手接住了哈罗。
他回来得稍微有点晚了。下午,他先接了诸伏景光的电话,用非常平静的语气说自己马上回去,先送风见和桐野回到公安部。风见坚持要回去写他的任务报告,并且说自己能回去,结果转头就差点撞到树上,最后他的上级降谷先生说行了,刚好顺路,我送你回去。
于是不想麻烦降谷先生的风见裕也就坐上了降谷先生的车,直到快到的时候,他还在想事情到底是怎么变成这样的。他旁边的桐野就看着他,最后风见裕也缓缓收回了视线。
对不起,降谷先生,我到现在也不是什么稳重的人,果然我还是去动物园做兼职吧。
啊……但是降谷先生的车开得真稳啊,而且稳稳地踩在超速的边缘,压线的本事已经臻至化境,不愧是降谷先生。
就在风见裕也要去写报告的时候,要开车离开的降谷零忽然拽住了桐野明的手臂,皱起眉来。
好、好——接下来风见裕也才发现原来桐野受伤比他还要严重,甚至是直接被人捅了两刀,就差进ICU了,但桐野追人回来的时候什么都没说,不但没说自己受伤的事,还说自己身上的血是犯人的,现在也假装无事发生。
降谷零用不赞同的目光看着他们两个。
风见裕也:……啊、啊对不起,降谷先生!我应该早点发现的!我这就带他去处理伤口!
桐野明:对不起。
降谷零:上车,我送你们去医院。
于是他拐了个弯把这两个人都丢进了医院,处理伤口的时候他没忍住把这两个不要命的人都教训了一顿,虽然事实上桐野和风见的年龄好像都比他大……但一个只会点头说降谷先生我错了,下次肯定会注意的,另一个就跟闷葫芦一样什么都不说,只有在被点名的时候才回答“我知道了”。
降谷零心情复杂地离开了医院,然后才想起来这两个人其实应该归警视厅公安部管,只是因为工作关系到现在都还在协助他。虽然从名义上来说他是这两个人的上级,但要用“管理”来说的话,还是应该让Hiro来——嗯,所以明天找Hiro再把他们两个教训一顿!
他开车到了工藤宅,发现哈罗在等他,其它人已经开始吃晚饭了。不过考虑到大家可能没吃早饭和午饭,他想质问的其实是“你们为什么现在才开始吃”。
一个个的都不注意健康。
可他还没说话,诸伏景光就喊他:“Zero,你明明是从咖啡厅回来,却什么都没吃对吧?”
降谷零:“……”
他在咖啡厅没有吃任何东西的原因是……降谷零捏住了手里的信封,抱着哈罗关上了身后的门,深吸一口气,对工藤家正在吃饭但气氛有些沉闷的几个人说:“我有很重要的情报要告诉你们。”
诸伏景光跟赤井秀一对视一眼,随后赤井秀一说:“刚好,我们也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告诉你。”
没有被事先告知的工藤新一:什么?我又错过什么剧情了吗?
名侦探顶着一头睡乱的、甚至还没来得及揉回来的头发,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两边的表情都十分严肃,严肃到了像是在开联合国会议的地步,不,如果是那样的话,事情恐怕还没有到这个地步。
降谷零坐在了空出来的一把椅子上,又拉开另一把椅子,把哈罗放在上面,才说:“看来事情比我想的还要复杂。”
哈罗好像也察觉到了周围的沉重气氛,呜呜了两声就没有再叫,一头扎进了两只猫中间,两只猫被它挤开,蔫蔫地让了让位置,甚至没有打架。水无怜奈帮哈罗把准备好的狗狗晚饭端了过来,哈罗抖了抖耳朵,把晚饭推到了两只猫面前,汪呜了一声。
所有人都坐了回去,诸伏景光把之前的录音放拿出来,用非常平淡的语气对餐桌上的其他人说:“是很复杂,而且跟我怎么死的有关。”
半个小时后。
这段录音长到足够所有人吃完饭,赤井秀一甚至收拾了餐桌,并把碗给刷了。因为做饭的人是诸伏景光,所以他去刷碗,这很合理。
录音播放的时候所有人都没说话,餐桌上只有诸伏景光讲述的声音,以及赤井秀一偶尔跟他谈话的声音,录音播放到最后,只听到咔嚓一声,播放装置就彻底停止了运作。随后程序将这段录音彻底删除,再也不留痕迹。
当然,其实公安部的卷宗里有相应的档案,只是调取需要花一些时间,他们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所以诸伏景光才会用这种方式将往事叙述出来。
“所以……”
很久,降谷零按住自己的太阳穴,说这还真是一件大事啊,所以BOSS已经复活了,用的还是其他人的身份,而且他多半就在日本。
从刚才开始就彻底支棱起来的工藤新一撑着脸说,也不能完全确认组织的BOSS已经复活了吧,毕竟到现在为止这些都是景光哥和赤井哥的猜测而已。
降谷零叹气。
他把桐野带回来的那个信封扔到了桌子上,说,你们看吧,这是我今天拿到的东西,还有黑泽的手机。
打开信封的人是诸伏景光。
除了最上面那张写着“别乱搞什么动作,我的继承人”的纸条,还有六张照片。它们叠在一起,诸伏景光看到第一张的时候就几乎没了继续往下看的勇气。
他闭了闭眼,冷静地将这些照片摊开,放到了刚被赤井秀一擦干净的桌子上。
照片的背景大同小异,画面里的主角也是同一个人,就连主题都非常明确,明晃晃的血色异常扎眼。
也有能看到脸的两张照片,上面有涣散的墨绿色瞳孔,以及被血污沾染成暗红色的长发。
那是黑泽阵。毫无疑问。
“实验……不,只是单纯的折磨。”诸伏景光冷静的声音在会客厅里响起。
他总是可以做到很冷静,不管在什么情况下,除非他不想。但现在他只能冷静地来看这些东西。
“谁送来的?”
“在查了。”
降谷零也很冷静,但他进门之前先做好了心理准备,也想好了怎么跟Hiro说,不然不可能有这么稳定的心态。
黑泽他在格陵兰的时候什么事都没有,在美国的时候也很安全,被绑架也是自己人绑走的,可每次待在日本就会出事。事情进展到现在的地步,降谷零也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说“要是他没有来日本就好了”这种话。
然后问问题的是工藤新一:“能确定是黑泽哥吗?”
降谷零还是在看诸伏景光,他担心诸伏景光的状态,但这种事他不可能不说。
他回答:“让技术部门分析了,照片是真的,如果‘复活’的人是乌丸莲耶,那他确实有报复黑泽和我们的理由。”
毕竟就是他们这群人搞没了乌丸集团,虽然就那件事的情况来看,乌丸集团也不过是……
降谷零想到这里,顿了顿,才说:“有件事我和Hiro还没有告知你们,去年黑泽离开日本前,我们得到了一条真假不明的情报,到现在都没能证实。这条情报的内容是:乌丸集团的‘那位先生’,跟ANI结社的‘那位先生’是同一个人。”
“……”
“这样一来有很多疑点就能得到解释,比如黑泽到底为什么会忽然被那个组织针对,他们的首领应该早就死亡却依然发出了命令,我还调查了这两个组织间有过摩擦的历史,发现他们撞上过很多次,却从来都没有变成过死斗。诸位,我们得做好准备了。”
做好什么准备?
降谷零没有直说,但其他人都已经知道了答案。
水无怜奈喃喃地说:“三个国际组织,接下来说不定还会有第四个、第五个……他把这个世界当成什么?”
“有了同样的背景支撑,有了经验,再做这些就会变得容易很多。建立第二、第三的组织不比第一个难,更何况它们可以相互扶持,唯一困难的就是他怎么分出精力经营这些东西。”赤井秀一的发言倒是非常美国,而且好像很有经验。
水无怜奈有点头疼地看过去,说:“赤井先生。”
赤井秀一耸耸肩,觉得基尔真是当主持人习惯了,对某些发言也太过敏感:“我可没有在暗示什么,只是随便说说而已。”
眼看着这两个美国间谍(起码是前美国间谍)快要就不存在的问题争论起来——虽然也不一定真的会吵,毕竟他们两个虽然认识但交流并不算多,于是在场的人里年纪最小的、刚刚整理好大堆新线索、在自己的脑海里做出推理的工藤新一站了起来,说:“现在我们基本能确定那位……乌丸莲耶已经复活了,对吧?”
降谷零指正道:“只是可能无限接近事实的猜测,不过我们最好还是做好最坏的打算。”
谁也不想看到猜测成真,但一昧地否认和抗拒没有任何意义,他们是来解决问题的人,而且他们没有更多可以依靠的人。
工藤新一用手撑着桌子,说:“那黑泽哥是我们中最了解乌丸莲耶的人,他一定是知道或者接近猜到乌丸莲耶现在使用的身份了,才会忽然消失的,从他开始调查就——”
“黑泽被抓的可能性不大。”诸伏景光忽然插话。
他刚才一直在沉默,就是在看那几张照片,此时他把照片扔回到桌子上,表情冷静到了极点。
雾蓝色的眼睛仿佛被冻结。
“距离他失踪到现在还不到36小时,黑泽是不喜欢被人威胁的人,就算对方他重视的人或者东西来威胁他,黑泽也不会被这么对待还能忍气吞声什么都不做——特别是还被拍下了照片。照片可能是真的,但上面的人未必是他。”
其中有两张照片上的银发少年甚至还算清醒,但是没有反抗,对黑泽阵来说这几乎不可能。
诸伏景光反复地看完这些照片里的细节,以理智到对自己也相当冷酷的态度得出了这样的结论,或许是一种安慰,但他在得出结论的时候就已经意识到了,真相是否如此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需要这个答案。
他把照片放回到信封里,既然多半不是真的,那就没有继续看的必要了。
他整理好了心绪,抬起头,继续说:“但工藤君说得对,黑泽可能掌握了某种关键线索,我们可以从他接触过的人开始排查。”
降谷零注意到好友如常的神色,稍微松了口气。Hiro能没事就好,他可不想在还没找到黑泽阵的时候就把Hiro也给搭进去。
他从桌子下面的抽屉里找到一个被放在这里的空本子,从工藤新一手里接过了钢笔,在上面写下了第一行字:怀疑对象。
降谷零回忆着刚才听到的录音,说:“除了BOSS还有其他人可能复活,就跟赤井刚才说的,他遇到了——话说帮你抓人的是FBI吧,你已经辞职了怎么还在日本跟他们一起行动——遇到了疑似前组织成员的人,最好先将这些人也纳入猜测的范围中。所以,我们怀疑的对象应该是……”
即使大家都清楚,还是要一一列出条件。
工藤新一先说:“性格和行为方式忽然改变、特别是明明有所改变却还要加以掩饰的人。”
水无怜奈谨慎地选择了用词:“对琴酒或者琴酒对其的态度比较奇怪、抑或前后有所变化的人……”
诸伏景光补充了一句:“根据我当时看到的资料,那种实验或者手术无论如何都需要一段时间,我们的目标应当是近期或者两年内有失联或住院经历的人。”
赤井秀一跟着点头,非常轻松地说:“苏格兰好像符合所有条件。”
诸伏景光:……?
调查第一天,苏格兰和莱伊打起来了,基尔试图劝架,银色子弹被小猫一样拎开了,波本在旁边看着,表情甚至很欣慰。
而此时,赤井务武刚刚确认堤无津川的那座别墅里没人,正在前往米花町2丁目21号B的路上。
……
回山区的路上,黑泽阵拿到了一份【永生之塔】的“名单”。
没有明确架构的“组织”当然也不会有真正的名单,这上面只是BOSS用当年【C】先生的人脉整理出来的一份“朋友名单”。
倘若是那个快要死的老东西,或许还会考虑一下这些人的利用价值,毕竟那位先生用着不止一个身份,当然有办法联系上他以前的合作伙伴,从中攫取某些价值;但这位翻新版还带老年MOD的乌丸先生显然没有那个耐心,也不想继续扩大他的势力,他愉快地选择了落井下石斩草除根,甚至想创死所有人。
物理意义上的“创”,因为这些人已经死了或者马上就要死了。
黑泽阵走到山间小路的尽头,停下了脚步。
前方就是庄园的大门,走快一步的黑衣女人推开了门,别墅大厅里的场景映入眼帘。
门里已经是满地的血和已经变成碎块的尸体,血水浸透了沙发和地毯,滚落在地的头颅还挂着死不瞑目的表情。是那份名单上的两个人。
这里是乌丸在郊区山上的庄园,黑泽阵刚刚回来,而死在里面的这两个人……估计是被乌丸以商业合作的名义邀请来的。
或许他们做梦也想不到,自己惨死的原因是有个合作人死而复生,变成了19世纪末的一个铁路公司登记员,这人年轻的时候不但没钱还相当敌视有钱人,啪的一下就拍脑壳决定把这些去年趁他明面上死亡的时候对他和他的组织落井下石的人全部弄死。
很难判断一年前那位先生临死前是否已经料到了年轻的自己的想法,又或者自己死后会发生的事,但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只能说【永生之塔】的人死得不冤。
唯一的问题是……他们本不应该死在这里。
“抱歉,我们马上就打扫干净。”
一直在门口等待的管家恭敬地说。但很显然,管家一直等到黑泽阵回来才开始清扫地面,这个场面就是做出来给他看的。
黑泽阵只是刚开门的时候脚步顿了顿,然后就往里走,根本没有给予那堆尸体半点目光的想法。他本来就没有多余的同情心,更何况这些人也确实跟他有仇——至于尸体往哪扔、失踪的人怎么办、警察会不会找来,就不是他要考虑的问题了。
他随手把名单扔给了跟着他的黑衣女人,对方在那份名单上划了两道,又划掉了两个名字。
上面的名字已经所剩无几。
事实证明号称永远不会消失的【永生之塔】也有被杀尽的时候,就算他们像荒郊的野草,割了一茬还有一茬,但旧东京塔的事件里他威胁过一波,那个老法官出卖过一波,然后【B】先生拉人下水买一送十了一大波,【F】先生的死带走了一波,接下来各国情报机构(特别是美国)不得不对这个关系网展开调查,伦敦的游轮拍卖会死了一船,夏威夷的事吓跑了一群,接下来是非洲有个拍卖会的惨剧,然后现在复活的【C】先生开始报仇了……都已经到了这种程度,有些草也该学会不去长在不该长的地方了。
追求长生不老?
他看BOSS现在这样也不像是做到了【长生不老】,不然也不至于盯着他……至于那个人一定要看着他、什么都不做却非把他留在这里的理由,黑泽阵倒是很清楚。
黑泽阵走到了那间卧室的门口,跟着的两个人就很识趣地停下了脚步,没有继续跟上来。
“黑泽先生,您……”
“困了,别打扰我。”
他走进去,反手关上门,就这么靠着门沉默了很久。卧室里当然被打扫过,窗帘是拉上的,里面一片昏暗,只有床边开着仿照旧式油灯外观制造的电灯。
房间里的陈设已经跟早上完全不同,地毯也被换了一遍,但品位跟黑泽阵有那么一点不太一样。
算了,应该说那位先生的品位一向很烂。
黑泽阵懒得吐槽年轻BOSS比老的那个更差的审美了,这个人唯一品位不错的地方是在用人方面,总是能从人群里精准地找出能干的卧底,这群卧底能干确实是能干,但卧底也真的是卧底。
虽然有点夸大其词,可组织里的大多数亡命之徒其实都是走投无路才混迹在这个黑暗世界里的,好用人手的“出货率”很低,而政府部门的卧底就不一样了,精挑细选,一来一个准,不是后勤骨干就是代号成员,实在不行还能做地区管理,再加上他们都经受过严格的伪装训练,被那位先生看上是迟早的事。
如果不是组织有相当成熟先进的反间谍技术和经验,以及一大群从几十年前就开始追随那位先生的元老,乌丸集团多半是要变成小型联合国的。而且组织在杀卧底这块的方针一向是随便错杀不能放过,就算代号成员也杀得极其果断:什么,你干掉了队友,还举报队友是卧底?那连你也一起干掉好了,省得调查还要费事。
就算暂时没发现,还能白嫖卧底的劳动力呢。说起来,他也是……
黑泽阵没去碰那张床,就倚在门上,听着外面近似于无的声音,在一片昏暗的环境里浅眠。
呼吸声,心跳声,窗外很轻的风声。
似乎有什么东西从外面走过的声音,金属碰撞,转眼间就是一场湿淋淋的暴雨。那场雨越下越大,将整个视野遮蔽,最终城市也没入漆黑的深海。
啪嗒,啪嗒,啪嗒。
他踩着石头做的古老旋梯往下走,下方是深黑色的水面,他踏入那片深水,继续向下,直到被水面整个吞没。明明雨是暖的,他却感受到了久违的刺骨的寒意。旋梯下是一座城堡,一座倒悬在空中的城堡,他就站在断裂的楼梯间往下看去,挪威的冰海从城堡外的天空一直延伸到他脚下,纯白的裂隙正在天空中生长。
然后,开始坍塌。
连带着整座城堡一起坍塌,破碎,变成分辨不出颜色来的碎块。他继续往下走,就在即将踏出去的那一刻,整个世界骤然黑了下来。
一只灰绿色的巨大瞳孔,就出现在他的脚下。
它正在注视着他。
他也在注视着它。
……
他忽然惊醒。
整个浅眠的过程并不长,可以说他几乎就没有真正睡着,他闭上眼睛想再休息一会儿,可梦里最后的画面还是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黑泽阵放弃继续睡了。
他捡回扔在地上的手机,看到半个小时前收到的两封邮件,是照片,和地址。
一部分在加拿大,另一部分在日本,都是零碎尸体的照片,上面还贴心地标好了死者的名字。
连续看到类似的场景,让黑泽阵觉得一阵反胃。幸好他本来也就没吃东西,现在根本吐不出什么来,也不会有钥匙……那把钥匙。
他想到那把钥匙,虽然说过要把西泽尔的钥匙给降谷零,但它其实作为亚莉克希亚的遗物,被贝尔摩德收起来了,说是万一能找到它能打开的东西呢。现在贝尔摩德失踪,钥匙也没人知道在哪。
他把手机扔到了地上。
屏幕很快就熄灭了。
黑泽阵站起来,推开门,发现白天那个黑衣女人不在这里,还行,原来不是什么机器人。在的是之前迎接他的庄园管家。
他往外走,从管家身边经过的时候,听到了很低的问话声:“您要出去散步吗?”
黑泽阵顿住脚步看他,没说话。
“先生说如果您醒了,请您去个地方。”
“在哪?”
在门外等候的管家说了一个地址,黑泽阵没听过,但听名字就知道不是餐厅或者什么适合见面的地方,多半又是请他去看看所谓的复仇场面。
他干脆地说不去,也没管这个人有什么反应,就继续往外走。
从大厅离开的时候,他还依稀能闻到血的味道。早就打扫干净了,这不过是错觉和幻觉。
街道。
今晚比起其它的时候,似乎变得更冷了一点。各种意义上的冷——风很大,温度很凉,街上没什么人,也没有枪声和警笛声,就连平时应该开门的店铺也关了几家,只有24小时便利店的灯依旧在街道尽头拉出长长的一道光。
他出门,普普通通地散步,遇到了两个认识的警察。高木涉还记得他失踪的事呢,冲上来就说阵哥你没事吗,最近几天都没见到你,大家都很担心。
黑泽阵看到那双真挚的眼睛,又看到跟在一边的佐藤美和子,反应过来这两个人是在约会,而且约会的过程中可能遇到了某些案件。这在米花町是很正常的事。
如果在平时,他会跟高木说两句,说不定还能顺手帮个忙,但现在跟他太熟可不是一件好事。
所以他只看了高木一眼,就说:“我们不熟。”
然后他绕过那两个人,就往街道的另一侧走去,好像跟那两个人确实不怎么认识。
高木涉眨了眨眼,看向佐藤美和子,佐藤美和子轻松地说你家哥哥肯定是有什么事啦……她这么说的时候,警惕地注意了周围的环境,脸上的表情远没有语气那么轻松。
她知道降谷零在找人。她也知道那个少年其实并不是什么普通人。只有高木这个笨蛋,明明也知道这些却完全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啊!
“佐藤?佐藤前辈?”
“我是在想,”佐藤美和子往黑泽阵离开的方向看去,“今晚那个连环杀人犯可能就在这片区域,真要让他一个人在街上走吗?要不然还是跟上去?”
高木涉也反应过来:“啊!对啊!阵哥他……我先打电话通知阵哥家里的人!把找到人的事告诉他们!”
就是因为那个丧心病狂的连环杀人分尸案,今晚的街道才几乎没人,他们两个原本的约会计划也泡了汤。刚才碰到阵哥,高木涉下意识地觉得阵哥无所不能,完全没担心过这个人的安全——完全没有!
他火速给安室先生打电话。
诶、为什么要给安室先生而不是当时到学校找人的赤井先生和名侦探工藤新一打电话?因为工藤新一还在上学,这个时间肯定睡了,而赤井先生跟他完全不熟,但安室先生肯定还是在上班的!
降谷零接到电话的时候还在外面。
他就在附近不远处,也在调查这个连环杀人案相关的事,期间有个BOSS转生的怀疑目标忽然失踪了,他决定到对方的家里看看,此时刚准备离开。
听高木涉说看到了很像是黑泽阵——或者说就是,高木涉说得很肯定,佐藤补充说哪里不太对劲——的人,降谷零挂断电话就往那片街区去,一路上把油门踩到底,风驰电掣般消失在街道尽头。
交通课的人半夜执勤看到他的车,因为认识车也知道他是谁,扯了扯嘴角还是按本职工作的要求给他写了罚单,准备明天直接转交给公安。
近了。
就快到了。
夜幕在他面前揭开,紫灰色的眼睛里有着他自己都未察觉到的紧张,以及从始至终都在的急切心情。他到了高木和佐藤跟丢人的小巷前,跳下车,越过河道,还没来得及环顾四周,就听到了不远处的打斗声。
降谷零循着声音的方向跑去,目光瞄到一家酒吧半掩的门,他冲上去推开门,却在进入的一瞬间就被里面的人反手攻击,他在黑暗的环境里跟对方过了几招,才摸到一把湿漉漉的长发。
不,应该是血淋淋的长发。
浅淡的月光从门口照进来,降谷零终于看清了酒吧里的情况:东倒西歪的桌椅,散落满地的尸体碎块,在他开门的瞬间被硬生生砸进吧台里的陌生男人,以及两日不见的黑泽阵。
降谷零的手还按着黑泽阵腹部的伤口,一道纵深的伤深入腹腔,他的手指有两根按在伤口内部,几乎能摸到柔软的内脏。
但那伤口正在缓慢愈合。
以虽然缓慢,但肉眼能看到的速度……自主愈合。还有黑泽阵身上的其它伤口,在降谷零看着他、还没从喉咙里说出半个字的时候,就已经消失了。
“黑泽,你受伤——”
“跑!”
黑泽阵看清降谷零的脸,只来得及说出这个字,整个酒吧就发生了爆炸。爆炸声让人瞬间失聪,不管是零碎的尸体、倒在地上的人,还是那扇被打开的门,都在一片火光里被炸得粉碎。
他只来得及护住降谷零,撞开酒吧的玻璃,一头撞进外面漆黑的深水里。
锋利的碎片扎进后背,河水吞没了两个人的身影。月光隔着深水呈现出幽幽的绿,黑泽阵在沉入河底的一瞬往上方看去,看到的是模糊的暗绿缺月,仿佛一只正盯着他看的眼睛。
……
黑泽阵失踪第36小时,降谷零失联。
第269章 腐烂的永生花
失控了。
黑泽阵能感受到自己身上的伤口正在恢复, 在爆炸中变得血肉模糊的背后和肢体正在一点点变回原本的模样,但这不是因为λ-AP13,也不是因为其它什么药物, 他这几天都没受过伤。当他意识到这件事的时候, 已经是在酒吧里跟人战斗,看到自己的伤口复原了。
手臂恢复知觉后, 他将嵌在身体里的玻璃碎片拔了出来。血肉飞快生长确实带来了比受伤更难忍受的痛苦, 但黑泽阵已经习惯,他还趁身体还在恢复的时候撕掉了自己的胃,然后是整套消化系统,等待新生的组织慢慢地长出来。
这花不了多少时间, 重要的是他不觉得自己这两天里吃的东西没有问题。
他不赌。
几分钟后, 黑泽阵在河的下游将降谷零拖出了水面, 降谷先生跟他不一样, 正面遭遇这种程度的爆炸99.99%是会死的, 唯一的那点生还可能是重伤住院,只能说幸好黑泽阵刚好也在那间酒吧。
他轻轻把人放在河滩上, 检查了一圈发现降谷先生还算完好,只有一侧的身体受伤稍微严重一点——当然不可能一点伤都没有, 毕竟在近距离爆炸中生还这种事, 没人能做到真正毫发无伤。
黑泽阵撩开降谷零的金发, 低声问:“你做了什么把他逼急了?”
没有回答。
降谷先生现在是昏迷状态, 醒来还需要一段时间。黑泽阵戳了戳降谷零的脑袋,随后靠在了河边的灌木上, 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降谷零说话:“你们查得太快了, 要是那个老东西警惕起来,我就得提前动手了。”
酒吧里的尸体、袭击者和炸弹都是预先准备好的。
从黑泽阵进入酒吧时看到的那些堆砌好的零碎尸块看, 这个陷阱大概率是BOSS布置的,但那位年轻的BOSS绝不可能是想炸死琴酒,黑泽阵当时只是路过。
准确来说,他是在散步的时候闻到空气里的血味,猜到是不知道哪来的犯人在煞风景,又想到那两个警察可能被打断的约会,就顺路去看看了。
结果开门的时候就看到了意料之外的场面,还遭到了隐藏在门后的人的袭击,黑泽阵刚解决掉对方,就看到了门外来的降谷零,此时炸弹被引爆……不,应该说是有人看到降谷零进去,炸弹才被引爆的。
这就是为降谷零准备的陷阱。而且动手的人不认识黑泽阵。
黑泽阵知道,年轻的BOSS对隐藏自己身份的这件事也相当重视,起码没到设下陷阱随机杀人的地步,考虑到可能发现那间酒吧的人还有路过的普通警察和侦探,BOSS应该用某种方式将降谷零引到了那片街区——这本应是个完美的陷阱,那种程度的爆炸就连线索也能一并消除,只是没人想到黑泽阵也刚好在那里。
不过BOSS也知道黑泽阵的位置,或许正是利用了这点才将降谷零引到附近的,而年轻的BOSS要杀死降谷零的原因……八成是忽然被踩到尾巴了。至于怎么踩的,黑泽阵完全不知道,这就要问降谷零了。
黑泽阵又戳了戳降谷零的脸,躺在他腿上的金发青年还是没醒,脸上的血污被擦干净,好像只是睡着了一样。
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
黑泽阵先检查了身上还有没有定位装置,又在河边找了一圈,没找到降谷零的手机,最后他往河里扫了一眼,知道不能继续留下去了,就干脆扛着人往远离河岸的山道走去。
站起来的时候,他才发现降谷零一直抓着他的一把头发,拽了一下还拽不出来。
“降谷零。”
如果降谷先生醒着,就能听出来,黑泽阵的声音里除了压抑的不满,还有一丝纵容。
……
4月7日,晚23:15。
诸伏景光带人赶到的时候,整个酒吧以及周边的区域已经全部变成了爆炸后的废墟。当时风见裕也在附近,说是看到酒吧外有可疑的人,追上去后差点在爆炸的范围里受伤,幸好被赶来的高木和佐藤救下了。
但降谷零失踪了。
唯一的好消息就是酒吧里没能发现他的尸体,唯一的一具焦尸不管怎么看都不属于降谷零,至于地上焦黑的肉块,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更不可能了。
可有黑泽阵、贝尔摩德和夏目渚的失踪在前,降谷零的失联就好像一个更为可怕的征兆。
诸伏景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Zero和黑泽都不在,莱伊跟他们的行事风格本来就不是一条路上的,工藤君还小,现在能指挥调度的人只有他自己了。他要冷静,他必须冷静,他是这些人的主心骨。
“诸伏先生,我们……”
“先逮住那边的记者,让他别乱写;爆炸刚结束不久,从爆炸中生还的人不可能离开太远,你们去附近找线索,鉴识科的人来了吗?风见去调查道路监控,还有高木君和佐藤,能告知我大致的情况吗?”
同事的话还没说完,诸伏景光就已经做了安排,现场除了警视厅的同事其实也有公安的人,但这些人都没有对他的指挥表示异议。
高木涉和佐藤美和子对他身份并不了解,只知道是黑泽阵的朋友、应该是警察的程度,但“降谷先生的同事、风见先生的上级”已经是一个很好用的标签。
没人打算在这种时候浪费时间,高木涉拿出自己的笔记本,就开始讲述今晚发生的情况:“今晚19:20,警视厅接到了一起报案,新见町居民区有户独栋住宅里传出血腥味,邻居敲门没有回应,从窗外发现里面都是血迹,报警后一课的白鸟警官赶到,发现这栋住宅里都是尸体碎块,按照各种器官和组织摆放好,门口还有明显的脚印。经确认,这是大森国际会社社长的家,死者为大森社长和他的儿子。”
白鸟到的时候犯人已经逃离,不过从监控录像里还能追踪到犯人的踪迹,于是一课的几位警察对案发现场展开调查,白鸟警官则跟另外一位同事追了上去。
可他们还没追到,在今晚20:04,警视厅就接到了另一起报案,在距离第一起案件有半个小时车程的下野町,又发生了一起几乎一模一样的案件,受害者是两名流浪汉,他们的尸体同样被分解,整整齐齐地摆放在了地铁站外的角落。
报案人刚从地铁上下来,夜班下班,昏昏欲睡的时候看到这样的场面,被吓坏了,还是地铁站的工作人员看到他跌坐在出口,出来查看,随后报了警。
从地铁站附近的监控看,犯人是在地铁站外犯罪,并用手提箱将尸体带到里面来的;对方戴着帽子和口罩,从身形判断是男性,摆放尸体的时候非常轻松,卡在下一班地铁到站前刚刚离开。
搜查一课的警惕瞬间就攀升到了顶峰。
今晚21:45和22:10,警视厅再次接到了两起报案,案发现场的情况与前两次几乎没有区别。从尸体血肉的氧化程度看,犯人几乎都在整点前后作案,并且每个小时都会进行一次作案,在21:45报案的疑似对“没人发现尸体”这点感到烦躁的凶手本人。
搜查一课的长官连夜召集人员、紧急开会,将此案确立为特大连环杀人案,因为凶手完全没有停止犯案的迹象,他们必须尽一切力量、用最快的速度阻止杀人案继续发生,将这个穷凶极恶、所作所为令人发指的罪犯捉拿归案!
除此之外,有两起案件发生的时候,警方还未赶到,新闻记者和路过的居民就已经将消息传播了出去,就算事后要求将这些删除,这件事也完全瞒不住了。警视厅立刻发出连环杀人犯正在活动的警告,用新闻轮播的方式提醒居民注意安全,就连正在放动画的东京电视台也给这件事分了一个动画下方的滚动警示条。
22:30,警视厅接到了自称名侦探工藤新一的人的电话,虽然电话里的人用的是奇怪的关西腔,但他推断出了犯人可能犯案的下一个区域,并给出了相关的推理证据。
跟工藤新一熟悉的目暮警官特地给工藤新一打电话确认,工藤新一回复说“那是我召唤的漆黑替身”!
确认当前的情况和推理的具体思路后,警方在这片街区附近搜索,高木和佐藤因为就在附近,也接到了相关的通知。接下来他们意外遇到了正在散步的黑泽阵,又通知了安室先生,但分头寻找的时候他们听到了爆炸声,而且就来自于安室先生所在的方向,接下来电话怎么也打不通……
“等等,你们遇到了谁?”
诸伏景光听到高木涉说到黑泽阵,先是一愣,然后才问。
高木涉说就是阵哥啦,我给安室先生打电话,然后就出事了,没来得及给其他人打电话——对了,地震那时候我们不是还走在一起吗?其实我跟阵哥很熟!前几天他失踪了,我还跟工藤君找了很久,没想到今晚能在这里碰到他……虽然感觉有点奇怪……
他还没说完,诸伏景光就抬了抬手,让高木涉先别说了。
雾蓝色的眼睛里倒映出最后一丝火光,诸伏景光看着爆炸过后的酒吧,以及正在扑灭余火的消防人员,冷静地说:“Zero是今晚21时14分离开的,当时他说有疑似黑泽的线索,跟桐野一起出门,这条线索应该就是今晚的连环杀人案,当时有目击者称在案发现场附近看到了穿黑风衣的矮个子银发身影。”
不管怎么听都是黑泽的特征,所以Zero才会执意出去,但现在的情况单独出去太过危险,所以降谷零其实是跟赤井秀一一起出去的。据赤井秀一说,他买个饮料的功夫,降谷零接了个电话就跑,他回头的时候人已经没了,再然后就是听到了爆炸声。
风见裕也匆匆回来。
“景光、啊,诸伏,我让技术部调取了附近的监控录像,发现在爆炸前几分钟,附近几个路口的道路监控刚刚被人为损坏了……不过我对比了之前的录像,我刚才没追到的可疑人员跟之前怀疑的凶手形象并不一致。”
他一边说一边注意诸伏景光的表情,刚才虽然是在公共场合,但诸伏景光一直叫他小裕,这次忽然叫了他的姓氏,不管怎么看诸伏景光的情绪都有点危险了。
诸伏景光轻轻呼了口气,说:“意料之中。”
过了一会儿,他又说这是个陷阱,不管Zero还是我们都被幕后黑手打乱了节奏,对方就是要将我们吸引到这个地方来,才会以如此紧迫的节奏作案,为的就是让我们没有时间去犹豫和思考,最终落入到他的陷阱里去。
虽然对莱伊那家伙没追上Zero有点不爽,但这件事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算在莱伊头上。而且如果当时莱伊也在酒吧里的话,那现在失踪的可能就是两个人,到时候诸伏景光就真的可以算是“孤立无援”了——侦探太小,他跟水无怜奈没那么熟,而伏特加又有自己的行为逻辑,到时候就是他率领公安跟对方对抗。
“不用那么担心,你们公安的警察刚才在河滩上发现了有人滚落的痕迹和大量血迹,降谷君应该在爆炸发生的时候逃了出去,现在大概在河的下游。他们已经采集血样做检测和沿着河流找人了。”
赤井秀一的声音适时响起,这人刚从斜对面的便利店走来。
便利店的招牌在酒吧爆炸的时候被震落了,他刚才去打听了一点情报,一直在店里的老板(店太小了,整个店只有老板)提供了消息,说刚才有个可疑的少女在他的店里买东西,挑了很久,最后什么都没买就出去了,而就在那个少女出去后的几秒里,对面酒吧的爆炸就发生了。
赤井秀一问完老板,买了两盒烟和一瓶热饮料,又查看了他店里的监控。在道路监控失效的情况下,店铺的监控系统总能提供一些帮助。
诸伏景光低声回答:“不用你说我也知道他会没事。”
赤井秀一就笑笑。他觉得苏格兰还是很需要这句话的,特别是由他说出来。
他给诸伏景光递了一瓶热饮料,就是刚才顺手从便利店买的那瓶。
诸伏景光接过去,自言自语:“所以,Zero是用什么方式确定了案发现场,设下这个陷阱的人又是……”
是谁?
总不能是复活的BOSS吧。
虽然很清楚这就是最有可能的选项,但诸伏景光还是下意识地不希望那个人真的复活,毕竟Zero是继承了组织又在乌丸莲耶死后短短三个月里就摧毁了组织的人,成为乌丸莲耶记恨的头号目标几乎是理所当然的事。
他深呼吸,没有把这些猜测直接说出口,毕竟在场大多数人都对这些一无所知。诸伏景光跟其他人交代了两句,就走向河滩的方向。
公安的同事正在打捞河里的东西,他们检测到了信号,在这里找到了在爆炸中损毁的手机。从手机被破坏的程度来看,如果手机的主人当时没把它扔出去,多半会受重伤。
诸伏景光低头看着那部属于降谷零的手机,忽然问赤井秀一:“便利店的监控里没有什么线索吗?”
“唔……”赤井秀一知道诸伏景光不会就一个问题毫无理由地问第二遍。
诸伏景光忽然抬起头,死死地盯着赤井秀一看:“你在隐瞒什么?到这种时候了,你还想对我隐瞒什么线索?!”
他看起来就快要崩溃了。
赤井秀一想。
可苏格兰依旧是冷静的,过去的二十年人生要求他在任何情况下都能保持冷静,但总会有某个时刻,苏格兰的冷静被彻底打破,露出里面的内容物的时候……不管那下面的苏格兰是什么样的,赤井秀一都不想看到。
他罕见地有点迟疑,说:“其实这件事……”
“告诉我。”诸伏景光一字一顿地说。
于是赤井秀一无奈地抬手,说好吧好吧,我告诉你,但是我想暂时隐瞒也是有理由的。
至于有什么理由,那是只要看到就能理解的事。
赤井秀一拿出手机,相册里有翻拍的监控录像的画面,他把手机放到诸伏景光面前,意思是你自己看。
诸伏景光翻开赤井秀一的手机相册,前面都是几张疑似制造爆炸的嫌疑人的图片,嫌疑人身材矮小、穿着雨衣,确实跟之前的凶手画像不同。他继续往下翻,看到某个画面的时候,他的手忽然停住。
从便利店的监控录像可以看到酒吧门的一角,而在那个画面里,正在酒吧里跟降谷零打斗的人……是半身血污、银发也被染红的黑衣少年。
“我记得高木君刚才有提到过,他遇到琴酒的时候,琴酒说,跟他不熟?”赤井秀一把手机从彻底怔住的诸伏景光手里拿回来,缓缓道。
或许,更坏的情况已经发生了。
……
夜间23:20。
空旷黑暗的空间里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黑发的青年躲在床下瑟瑟发抖,那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他的心脏上,还带着湿淋淋的水声。
血味!他闻到了血的味道!
黑暗里有什么东西正在涌动,紧紧地攫住了他的心脏!
不要过来!
他的内心发出尖叫,可那个脚步声的主人依旧在向这个方向接近,无边的恐怖向他袭来!
他往后缩去,猛地撞上了黑暗中的墙角,恐惧在最后的几秒里无限放大,直到那个人在他躲着的床边停下脚步、一双靴子出现在他视线里的时候,他惊恐地睁大眼睛,就要尖叫出声——
“爱尔兰,你在干什么?我不是让你调查东京的那几家医院吗?”
黑泽阵掀开床单,看到床下抱着电脑瑟瑟发抖的夏目渚,他家最蠢的那个小孩好像已经被吓傻了,就呆呆地坐在床下,双眼无神地看着他,仿佛被人敲傻了一样。
可黑泽阵环顾四周,怎么也想不出是什么把夏目渚吓成这样的,而且如果有这种东西,夏目渚还能完好无损就很奇怪。
“夏目……”
“爹!”
夏目渚终于回过来,跳起来就扑向了黑泽阵——他的头撞到了床底,但是没关系,他依旧坚强地爬出来,抱住了黑泽阵的腿,说爹,太吓人了,真的太吓人了,我真的快要被吓死了!
黑泽阵把一包泡面拍到夏目渚头上压压惊,说嗯,所以是什么吓到你了,跟我说,我去把它解决掉。
夏目渚:。
很久,他说是水里的那些东西,真的很可怕;黑泽阵说可以,我待会就去把它们宰了。
然后黑泽阵真的去了。
夏目渚远远看着黑泽阵离开的背影,想,虽然他不认识水里的那些怪鱼,但是他可以为它们上个香。
然后他将视线放回到被黑泽阵扛回来的昏迷的金发男人上。
嗯,看起来是大老板呢!
而且是昏迷的、衣服不太完整支离破碎的、身上还湿漉漉好像在水里泡过的大老板呢!
虽然波本先生看起来像是被绑架了,但既然绑架犯是琴酒的话那就没什么问题了——没问题个鬼啊!爹,你在干什么,你怎么把公安的那位先生、政治界的幕后黑手、威名赫赫的东京教父给绑架来了啊!
而且你自己换了衣服怎么不给波本先生也换一件,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是走水路来的!
“琴酒,他是……”
“交给你照顾了。BOSS要杀他,我不能确定周围有没有BOSS的人,就先把他带回来了。”
黑泽阵刚把不远处水里的“鱼”给教育了一遍,回来的时候听到夏目渚的问题,就随意地回答。
夏目渚缓慢地眨了眨眼:“哪来的BOSS这么不长眼要杀我们的东京教父波本先生?”
“组织的。复活了。”
“……”
“你那是什么表情?不就是BOSS复活了吗,放心,那个老东西根本不记得你。”
黑泽阵搓了一把夏目渚的脑袋,发现爱尔兰表现得更呆了,甚至抱着脑袋开始怀疑人生。
夏目渚:什么,所以我看到的那份资料是真的,所以BOSS复活了,所以BOSS正在追杀我们,而且大老板已经中招了!(不可名状的爱尔兰尖叫)
黑泽阵回来的时候没来得及给降谷零买药,加尔纳恰留下的东西又几乎都被警察带走了,他蹲下来试了试降谷零的额头,幸好降谷零暂时还没有发烧,不过也不排除待会就烧起来的可能。
他站起来,把原本穿的衣服丢在床上,然后对夏目渚说:我要走了,如果他发烧你就看着点,实在不行就带他出去找警察,但最好跟他们说没见过我。
夏目渚看着他要走,没来由地从心底生出一种恐慌的情绪,他蹭的一下站起来,抓住黑泽阵的衣服,语气不安地问:“等等,琴酒,你要去哪?”
“去见BOSS。”
“啊?但、但是——”
“放心,他不会轻易怀疑我的。而且如果我现在快死了,他会比我还急。”
黑泽阵缓慢而不容置疑地掰开夏目渚的手,看到年轻人茫然无措的神色,他又拍了拍夏目渚的脑袋。
太敏锐不是什么好事,也不是把自己关在家里就能解决所有问题,稻草酒的儿子。
黑泽阵要走,看到降谷零,又说:“对了,既然降谷先生在,你帮我问问他能不能制造出无信号的环境,要是上一个条件没达成的话,不这样我不好动手。”
“什么条件?动什么手?”
“宰了BOSS。”
黑泽阵只回答了问题的后半部分。他的语气跟刚才对夏目渚说宰了那些“鱼”的时候一模一样,就好像这也是随口说的一句话。
但这只能是认真的。
夏目渚想,他已经缓过来了,既然是琴酒,那琴酒干什么都是合理的,相信琴酒!
他说好的,我会问波本大人的,具体的范围呢,要在哪里制造这种环境?
——别说波本啦,这种事其实他也可以做到,哈哈,为什么爹不来找他帮忙呢?
黑泽阵:“整个东京。”
夏目渚:“……”
黑泽阵:“对了,还有几颗卫星,就算切断了信号,BOSS也有其它的信息渠道,最好能一起解决了。”
夏目渚:“不是,爹,这……”
波本老板真的会同意吗?那可是整个东京!整个东京啊!制造这种事故跟恐怖袭击已经差不多了吧!
黑泽阵点点头,平淡地说:“BOSS掌握了复活的技术,也有自己还能复活的倚仗,如果我要杀死他,他一定会在当时或者之后做什么来报复我。就算他死了,也有一批忠犬会继续执行他的命令,等待他再次复活,所以我担心的是你们这帮废……普通人的安全。”
毕竟他没法确定到时候BOSS人会在哪,如果能让整个东京没信号就再好不过了。
现代传递讯息太依赖于通讯,就算是用夜空中的烟花来传递情报,烟花的开关还得找个经典款的老型号手机才能有仪式感,BOSS虽然是19世纪末的人,但那位先生未来的记忆给了“扮演”和“谋划”的能力,这人大概率也会很习惯方便快捷的现代科技吧。
毕竟黑泽阵完全看不出对方有任何一点不适应现代生活的模样,乌丸莲耶将人格确定为年轻的自己,就算是因为遇到了一些问题……也肯定提前做好了周全的准备。
以及,关于为什么是“年轻的乌丸”这件事,黑泽阵有个猜测,一个暂时还不能完全肯定的猜测。
“或者你们自己想办法缩小范围,我要走了。再见。”
黑泽阵转身离去。
夏目渚这次没说话,就愣愣地看着那个银发的背影。他记得,琴酒以前,从来不会说再见的。
……
夜间23:40。
工藤宅里的气氛压抑且沉闷。
降谷零被确认失踪,到现在都没有任何线索,警方依旧在沿着河流寻找,可到目前为止都希望渺茫。就算所有人都知道他应该会没事,但——万一他被复活的BOSS带走了呢?这不是没有可能的事,他已经是这几天里失联的第四个人了。
而且,此时此刻更让人在意的还是酒吧对面的便利店所显示出来的画面,出现在那里的黑泽阵。
“事情就是这样。”
几分钟前,远在案发现场的诸伏景光和赤井秀一给留在工藤宅里的工藤新一、水无怜奈和阿笠博士发来了视频通讯,以及这张照片。
诸伏景光将发生的事和他们的推测叙述了一遍,最后说他要继续找Zero的踪迹,短时间内不会回去,让其他人在工藤家注意安全。另外,以防万一,刚才服部平次给警视厅调查连环杀人案提供了不小的帮助,最好还是让他到一个更安全的地方。
于是现在,服部平次假扮成黑羽快斗的模样,正在往工藤宅的方向来……问就是他来找服部平次(工藤新一版)的。
诸伏景光在视频通话里继续说:“我想那位先生忽然对Zero动手,可能是因为我们的调查触及到了他的真实身份。昨天我们调查的时候调取了怀疑对象的户籍档案,他的档案可能就在其中,而且他可能已经知道自己的档案被人看过了。”
这次通话用的是阿笠博士的卫星网络,既然户籍系统里可能有BOSS的人,那通讯公司里难保不会一样,最好还是做得更谨慎一点。
“因为能快速查阅居民档案的只有公安或政府相关的工作人员,所以波本被盯上了吗……”水无怜奈低声说。
“也可能是因为公安确实有调查的动作,如果那个老不死的在公安还有安插内应,那他就知道我们在调查黑泽失踪和堤无津川监控的事,并顺着线索往外查。”诸伏景光应道。
工藤新一听到这里,若有所思地插话,问:“说起来,黑泽哥家旁边的邻居,好像是有新搬来的吧?有调查过对方的身份吗?”
回答他的是赤井秀一:“隔壁刚搬来的是一家三口,挪威人,几年前就搬到日本。这个家庭的父亲年初因为卷入爆炸事故住院三个月,刚刚出院并搬家,他也是我们的怀疑对象之一。”
虽然本身没什么特别可疑的,但住在附近、在琴酒刚回来的时候搬来就足够引起怀疑了。
水无怜奈插话说:“今晚他们一家参加了日卖电视台的亲子节目,是我从居民信息里抽选候补并临时通知他们的,我近距离观察过他们,从相处模式上来看,他们确实是一家人。”
“那其他人……”
“排除了几个选项,剩下的怀疑人员还有十一个。”
昨晚到今天上午,他们整理出了怀疑对象的名单,又从户籍系统和其他任何可能的方面收集情报,特别是黑泽阵接触过或者可能接触到的人。
但直到这个时候他们才发现,没人知道黑泽阵平时在做什么,所有人加起来也拼不出这个人完整的一天。而在黑泽阵夜间散步的时候可能接触到的人,他们根本就无法清楚地列出来,更不用说调查了。
好在BOSS的反应反而给了他们线索,他们的调查已经踩到了BOSS的尾巴——也就是说,他们要找的目标,其实就在这被列出来的十一个名字中。
这份名单里的人可疑程度有大有小,有人不管怎么看都十分可疑,也有人……呃,虽然他在这份名单里,但所有人都会觉得他是嫌疑度最低的一个。
没错,说的就是天城老师。
去年腿受伤住院,但住院期间经常发表社交动态、关心学校和学生的安全,甚至多次询问小阵同学的情况,伤还没好就拄着拐杖到了学校,现在还在跟外国女朋友绝赞恋爱(被骗)中的好骗老师!
虽然可能性并不是零,但如果这个阳光灿烂的笨蛋是BOSS……那在场的卧底里就会有人觉得自己多年来的战战兢兢如履薄冰都喂了狗。
至于名单上的其他人,是个人可疑程度就比天城老师高,除了那家忽搬来的邻居外,还有附近一家娱乐会社的新任社长(女性,植物人两年忽然醒来)、叫做山东果子的首相候选人(因受到枪击退出了首相竞选,会在附近散步)、经常在堤无津川钓鱼的中年钓鱼客(一年前有住院历史,出院后才来堤无津川打窝)、从国外回来且曾经登门拜访的影视明星(因手术出国出院)、帝丹中学一年级B班的一名学生(女孩,地震时父母死亡,住院半年做心理调整)、黑泽上学那趟电车的一位常客(女性,自称刚出院没多久),以及几个很特殊的……
桐野明。
五十岚宽太。
Edelweiss。
桐野是被优先怀疑的对象,他不但经常因为任务跟着黑泽阵,也是住院前后性格发生明显变化的代表。虽然他根本没有掩饰,直接就从活泼的小警察变成了沉默寡言的自闭人士,所有人都知道了他的变化看,但调查小组不会因为这点就降低对他的怀疑。另外,桐野也是经常单独行动的,因为这半年来不怎么说话,同事们问他去了哪里,他也能简单地搪塞过去,不管怎么看都有些可疑……
虽然诸伏景光始终认为桐野是BOSS的可能性不大,因为桐野距离他们实在是太近了,如果是桐野做的,有明确的、方便获取情报的渠道,没必要这么大费周章。不过今晚的行动桐野还是被排除在外,诸伏景光和降谷零有足够的理由来这么做——就在上午,桐野单独行动受伤,降谷零把他教训了一遍,晚上诸伏景光又委婉地跟桐野说了几句,最后不容置疑地把桐野留在医院养伤了。
至于五十岚宽太,或者说帝丹中学一年级B班的五十岚老师,于一年前因车祸住院,住院时间在两到三个月间。他原本是真行寺中学一年级C班的班主任兼英语老师,不过开学前就将职务转交给了冲矢昴老师。据说他出车祸前在做假面骑士,但古桥町并没有流传过他的传说,只有他的学生这么描述。对此,水无怜奈表示那应该是谦辞,或许这位老师是在做其他事,很少有人真的把假面骑士当做自己的名号吧?(PS:当时,所有人都看向了诸伏景光。)
这位老师是工藤新一要列进来的。虽然从各种迹象来看这位老师的性格都没有什么变化,但工藤新一对那句“早就不做假面骑士了”依旧耿耿于怀(赤井秀一在讨论情报的时候补充说明的)。名侦探说,喜欢假面骑士的人怎么会这么说呢,就算真的不做了,也应该说“只要有人需要的话,我随时都还能变身”之类的话吧!对此,美国人不是很理解日本人的假面骑士情怀,但当时降谷零表示他可以理解,就把这位老师放在了名单里。
而最后一位,Edel Weiss小姐,或者说天城老师的女朋友Edel,她被放在这里最主要的原因是黑泽阵在工藤新一和赤井秀一面前都表现出过不愿意见到这个人的明确态度,分别是在多罗碧加游乐园和音乐会上,而且黑泽阵还给出了“不要接近那个女人”的提示。这让她的可疑度瞬间飙升,但她本身又跟黑泽阵没有明面上的接触。
这位Edel小姐的身份来历也很值得怀疑,她穿着病号服出现在机场,没人知道她的来历,只知道她是从挪威坐飞机来的,但飞机的乘客名单里找不到她的信息;她精神有些问题,可能长期住院,并且受到过某种刺激,有着专业的医疗知识,但这些知识对现在的医学水平来说有些过时;她一定要在波洛咖啡厅打工,稍微有点笨手笨脚,偶尔会惹麻烦,但有一点,黑泽阵经常会去那间咖啡厅。
但是——
被怀疑的对象有很多,就算一个个排查、就算他们有足够的人手,可能也已经没有时间了。降谷零的失联给了他们足够的警示,他们需要在最短的时间里找出最有可能是BOSS转生的人。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
在所有人都让自己的注意力从那张照片上挪开的时候,阿笠博士问:“所以,黑泽君是被威胁、诱导或者洗脑了,才会在案发现场跟降谷先生打起来的吗?”
没人说话。
所有人都在规避这个猜测。或者说,正因为都能猜到,所以谁都没有先开口。
最后,视频通讯里的诸伏景光说:“先做好最坏的准备吧,也许他已经变回了‘琴酒’。”
“但时间上完全不够吧!对人进行洗脑什么的——”工藤新一睁大眼睛。
诸伏景光摇摇头,看向了身边的赤井秀一,问:“他的意识跟其他人不同,短时间内就完成‘修改’是可能发生的,对吧,莱伊?”
赤井秀一沉默。
就在他要说什么的时候,工藤家的门被推开,从门口的方向传来了第六个人的声音:“关于这点,就让我来解释吧。”
深夜的米花町二丁目,戴着帽子的黑发男人出现在门口,手里还拿着一把……刚刚用来打开工藤宅大门的钥匙。
第270章 腐烂的永生花
来人正是赤井务武。
客厅里的三人都往大门的方向看去, 赤井务武已经反手关上门,往沙发的方向走来,但这里有个问题……
工藤新一震惊地问:“你为什么会有我家的钥匙啊?!”
降谷哥有他家的钥匙就算了, 是他给的;赤井哥有也没什么, 毕竟冲矢先生确实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景光哥有……降谷哥有那就是景光哥有,没什么区别。但你为什么会有啊?来历不明的据说是赤井哥父亲的更年期奇怪大叔!
赤井务武走到他面前, 没有直接回答, 而是把那串钥匙放到他手里,工藤新一看到钥匙串上的挂坠,瞳孔一缩。
这是灰原的钥匙。灰原确实有一把工藤家的钥匙,事实上, 因为工藤夫妇常年不回来, 工藤新一又住到相对远的东大那边去了, 这个家里经常有不请自来的客人频繁造访……当然, 谁有工藤家的钥匙大家也都是清楚且默认的。
“志保和明美失踪了, 这是志保的钥匙,她临走前托我们的人代为保管。”赤井务武解释道。
除了在日本用的钥匙, 还有一部分研究思路和数据的原稿,因为还有可能用到又不好带出国外, 宫野志保就把这些东西交给A.U.R.O的下属基金会保管, 带着整理好的研究笔记和自己的脑子出发了。
得知她和宫野明美在芝加哥失去联系后, 赤井务武回到日本, 调查了她留下的东西,没找到什么线索, 但可以确定她们失踪的事跟日本的活动关联不大。调查后, 赤井务武将手稿和其它物品转移了位置,又把钥匙单独拿了出来。
工藤新一听到这句话, 猛地站了起来:“失踪……等等?!灰原和雅美小姐失踪了?什么时候的事?!”
“美国时间4月1日的下午,芝加哥恐袭事件,她和明美被卷入了这场袭击,现在下落不明。”
“但、但是直到昨天灰原还在给我回消息……”
“不是本人。”
赤井务武用一句话就堵回了工藤新一的所有问题,在场其他人的神情也变得更加严肃起来——虽然在赤井务武来之前,工藤宅里的气氛就已经足够严肃,就连两只长肥了的大猫也乖乖地趴在沙发下面,到现在都没有喵过一声。
毕竟去年就发生过类似的事件,虽然罪魁祸首就是眼前的人,但两件事的本质完全不同,而且事情发展到现在的地步,他们不难联想到拿着黑泽阵手机的人、被扮演的失踪者……还有在几天前的几乎同一时间里遭遇剧组事故的贝尔摩德。
虽然两起失踪事件一个发生在洛杉矶一个发生在芝加哥,但宫野志保和宫野明美的失踪也卡在了这个关键的时间点,很显然这两件事之间没有关联的概率几乎为零。
“灰原……雅美小姐……”
整个工藤家,还有(依旧没人帮忙把镜头转过去所以看不到赤井务武的)视频通讯里,都变得一片寂静,只能听到工藤新一很低很低的自言自语。
黄色的大猫用肉垫踩着地面,悄悄到了工藤新一脚边,蹭了蹭他的腿,像是在安慰。
啪嗒。
阿笠博士给新来的男人端来了新的茶杯,赤井务武跟他道谢,两个人说了几句,是灰原哀在美国的情况。赤井务武说志保暂时没有危险,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对方绑架她们是另有所图,我们还有时间展开营救,某个机构(基金会)已经在行动了。
他们说的时候,其他人都在听,这里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考量,没有人先开口说话,工藤新一重新把目光放到了他们整理的那份名单上,抿紧了唇。
到底是谁?
到底是哪只披着人皮的恶鬼,藏头露尾于人世间,将众人艰难铸就的平静打破,撕咬誊写在命运尾页上的结束宣言?到底是哪个包藏祸心的贼人,踩上献与自由的祭坛,偷走昨日的重逢,将祝愿与期许打碎在地?
到、底、是、谁!
一排排的名字就像是摆放在一起的纯白雕塑,不管再怎么观察都无法直接看到内部的结构,是黑是白又或者装了其它的东西根本无法分辨,要么用推理看透它们的心脏,要么——将其狠狠打碎!
寂静持续到警笛声在窗外响起,声音逐渐变小后,水无怜奈才打破了沉默:“赤井先生,请问您刚才说的您来解释,是什么意思?”
她对赤井务武的了解不多,仅限于这是MI6特工、赤井秀一的父亲、失踪近二十年后似乎跟某个未知机构有所合作,并在那座小镇“绑架”了琴酒这部分。
至于赤井家、琴酒和【A】先生那些说不清道不明且掺杂了大量「贝尔摩德友情提醒」和「赤井秀一自编剧本」的传闻,水无怜奈选择假装从来都没有听说过,她只是个路过的普通CIA(*去年就准备辞职但到现在没办完手续版)。
“没有人比我更清楚这件事——或者说,我是目前唯一一个还清楚这件事的人。”
黑发的男人坐在了最后一张空着的沙发上,作为这里年龄最大的人,他的外表看起来意外显得年轻。阿笠博士摸了摸光秃秃的头顶,决定假装没有发现这件事。
赤井务武抬起手,把大儿子和诸伏景光所在的通讯平板转到了所有人都能看到、他们也能看到他的方向。
他先跟其他人确认,才点了根烟,开始讲述。
“你们认识的黑泽阵,琴酒,他真正的名字叫做Juniper,身份是国际调查机构A.U.R.O曙光联合的首领。四十年前,这个机构的前身出现了一场变故,分裂为了两部分,其中一部分的领导者为了将A.U.R.O的孪生兄弟消灭,建立了‘城堡’。
“那实质上是一所学校,用来培养作为间谍潜入孪生机构中的孩子,具体的细节我就不多赘述了,这属于A.U.R.O的机密事项,我只是这个机构之前的代理人。从那所学校里走出来的孩子都接受过一定程度的洗脑以保证对机构的忠诚,并以决心死亡为前提完成他们的使命,Juniper就是其中的一员。
“他的记忆和意识都是可以修改的,但需要特定的人、复杂的程序和他本人的认可。能做到这点的人已经死了,不过‘保护程序’还在,而且他本人的意志也足够坚定,也就是说,除非以破坏大脑的一部分为代价将他的思维和记忆全部清除、并在长时间的恢复中建立新的人格,没人能对他进行常规的‘洗脑’。”
维兰德已经死了。
赤井务武完全没有说这种事他也能办到的意思,搞得视频画面里的大儿子对他挑了挑眉毛,不过幸好没人注意到这点细节。
等其他人消化完这段信息后,赤井务武才继续说:“以他的性格,不会在制造和平的假象的同时还让这种事发生,如果不是有明确的目标,他从来不会跟人浪费时间。所以不用怀疑他被洗脑了,要么你们看到的人根本不是他,要么他只是在演而已。”
在这方面没人比他更了解Juniper。
或许从见到“BOSS”的一开始,Juniper就做好了准备和计划,找到真相、查清原因,然后把不该复活的人全部宰了。从他在海边找到线索却没能看到任何文字的事来看,维兰德的儿子根本不打算给他们留多少时间。
诸伏景光没有顺着赤井务武的话题继续,而是先问:“你听到了我们的对话?”
赤井务武摊手:“你问秀一。”
赤井秀一再次被父亲卖了,眨眼间就从围观角色变成视线的焦点,面对了(即使隔着屏幕)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他假装咳嗽了一声,才对又盯着他看的诸伏景光解释说:苏格兰,你是知道我的,我不会向无关的人透露任何情报,包括我的父亲……
工藤新一已经理解了一切,了然地说:“但黑泽哥的父亲就可以,对吧?”
赤井秀一脸上依旧没什么变化,但心里差点绷不住了:就算你知道也没有必要说出来的,柯南君。
幸好赤井务武看情况不对及时补救,给自己大儿子说了两句好话,说那是因为秀一的手机是A.U.R.O给的,就算他不主动联络我也会泄露情报,而且他现在是我的同事(PS:但不是MI6,是A.U.R.O)。
"细节方面的问题待会再讨论,现在我有一项需要立刻确认的情报,希望你们能告知我。"
虽然赤井务武这话是对在场的所有人说的,但他说话的时候看的是正在进行视频通讯的平板,或者说画面里的诸伏景光。
诸伏景光也意识到了这点,问:“你想知道什么?”
赤井务武毫不掩饰自己知道了多少情报,直截了当地说:“你们在爆炸发生的那座酒吧后的河滩上,发现了大片血迹,现在检测结果已经出来了吧,我想知道那些血迹的主人是谁。”
是,结果已经出来了,但是——
“未知来源。”
在几道略显诧异的目光里,诸伏景光缓缓重复了一遍:“现场采集的血样无法与任何已入库的人类DNA相匹配,并且氧化速度非常慢,到现在都保持活性。”
他将手机翻转过来,给其他人看了刚收到的几张照片,说:“除此之外,我们确认制造几起案件的并非同一人,而是三个身高和衣服相似的人,其中一人的尸体已经被发现,死因是枪击,另一名嫌疑人死在酒吧的爆炸里,最后一名嫌疑人依旧在逃。”
照片是嫌疑人死亡的现场,鉴识科正在比对嫌疑人衣服上和现场残留的DNA,虽然还没出鉴定结果,但已经八九不离十了。
诸伏景光和赤井秀一所在的位置是河边的室外,周围都很空旷,几乎没有被窃听的可能,除非有人做内鬼。他深呼吸,雾蓝色的眼睛里倒映着很浅的月光。
赤井务武说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什么……”
赤井务武仰起头,那根烟已经被抽完了,他把烟按灭,叹了口气。
他好像在想应该怎么说,或者是否应该说,不过赤井务武也并没有迟疑多久,就给出了回答:“那是Juniper的血,他的身体已经失控了。”
赤井秀一问:“失控的含义是?”
“这不在……算了,三言两语说不清楚,我叫个专业人员来给你们解释吧。”赤井务武说着,拿出一部白色的手机,连通了另一个视频通讯的界面。
画面里出现的是一个穿着研究人员衣服,正在匆忙放下试管看向通讯画面的年轻人。
赤井务武说:“以利亚,Juniper的身体失控了,麻烦你跟他们解释一下具体的情况。”
……
夜间23:45。
夏日的晚风拂过河面,月光在水面的倒影里洒下点点金色。再往前就是港口,河流从这里汇入东京湾,水面也变得宽阔起来,风里也带了点湿润的气息。
穿着黑风衣的少年走到这里就不动了,遥遥地看向河流入海的方向,墨绿色的眼里有晦暗不明的光。
血顺着手臂流入水中。
造成伤口的刀依旧在他手里,刀尖嵌入血肉,他没有要拿出来的意思,刀刃上鲜红的颜色反射着月光;他手臂上的伤口一直在流血,血液有时候是鲜红色,有时候是暗红色,他只是这么看着,任由这些可能会产生污染的血液与河水一同流入大海。
浅淡的红色很快就扩散开来,在夜色笼罩的河水里消失无踪,这点血液浓度连让河里的鱼变异都做不到,跟这片亿万年前就存在的汪洋大海相比,当然不值一提。
他已经在这里站了一会儿了,没有继续向前,但也没有往回走的意思。
银发被风吹起,血的气味和像是深雪中枯草的味道随着风传递到了远方,特别是有人来的方向。
脚步声正在接近,黑泽阵知道那是谁,也能听出对方带了多少人来找他,但他没做出任何反应。
直到那些人停在距离他不远的地方,身后传来了BOSS的声音:“你的身体出问题了?放血没用,跟我回去。”
黑泽阵还是没说话,甚至没回头。
他把一只手插在黑色风衣的口袋里,依旧在看远方的海面,没人知道他正在想什么。
BOSS确实没有老年的乌丸那么有耐心,那个人只等了十几秒就往他的方向走来。
夜风习习。
就在BOSS要接近黑泽阵的那一瞬间,一直不动的银发少年忽然有了动作,紧握的刀尖转了个方向,就往BOSS的身上捅了过去!这一下来得猝不及防,就算是BOSS身边的保镖都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幸好刀尖刺中的不只是衣服,还有另一层无法被刺穿的东西,不然这一刀就能直接戳穿BOSS的心脏!
当然黑泽阵也料到了这个怕死的年轻老东西会提前做好准备,他在确认这件事的下一个瞬间就改换了战斗的策略,BOSS带来的人已经反应过来阻止他了,继续拖下去只会对黑泽阵越来越不利;于是他选择了最方便也是最快的策略,那就是带着BOSS和其他想制止他人一起栽入水中!
“扑通”一声,遥远河边忽然出现的声响并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平静的水面被彻底打破,接下来是发生在水底的激烈战斗。
对大多数人来说,这是个相当不适合战斗的环境,不过对黑泽阵来说刚刚好,起码他早就积累过足够的经验。他在下水的第一时间就动手,砍下了BOSS的手臂,虽然代价是肺部被身后的人刺穿,但这是必要的选择,就像二十年前的那次一样。毕竟他很清楚,乌丸也有过参军的经历,就算现在出现的是“年轻的乌丸”,但对方有未来的见识和能力,而且从日本到美国的时候就练过相当程度的格斗技巧,如果黑泽阵不在这里这么做,那接下来的事就不会按照他设想的情况发展。
“琴酒!”
他听到不知道是水面还是岸边传来的喊声,但他只需要把所有人往深水中拖去,看不见的黑暗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帮他,混乱的水下战斗里很难分清楚谁是谁,直到——直到水下发生了爆炸。
黑泽阵不得不为BOSS的破局能力感到怀念,这人依旧是跟以前一样毫不在乎手下人的性命,自从能够做到“复活”,生命就更是成为了筹码和货币,这些人就算明知BOSS会在某个时刻放弃他们,也会为BOSS卖命,就是因为他们知道自己的生命不会这么轻易结束。
别人怎么想的黑泽阵不管,但看到往水面上漂去的尸体时,他在想的是,这些人正在践踏他们自己的生命。
“哗啦”的水声。
有人把半昏迷的银发少年抱到了岸上,没人管依旧漂浮在河里的那些尸体,月光照亮了河边的草地,而就在短短几分钟的时间里,黑泽阵身上的伤口已经复原到了完全谈不上重伤的地步。
而且就这些伤口也在逐渐复原。
周围的人都没有说话,直到他身上再也看不出任何伤痕,而河面上的红色也已经随着水流消失。
有人走到他身边,俯下身来,对他说:“消气了?”
黑泽阵睁开眼睛,墨绿色的眼睛里倒映的是BOSS的影子,这人不但毫发无损,身上的衣服都没湿,还在笑着看黑泽阵,显而易见刚才被拖下水的人不是他。
黑泽阵不耐烦地重新闭上眼睛,说:“滚。”
BOSS还想说什么,一把匕首就从黑泽阵的手上飞了出来,擦着BOSS的脸,直直钉在了BOSS身后高处的树干上。
刀尖沾染了血色,BOSS那张年轻又让人觉得陌生的脸上带了一丝明显的血痕。
不过BOSS没有生气。
他抹掉脸上的血,说:“原本事情没到这个地步,只要你能听话,我也没打算真的对你的‘朋友们’动手……”
黑泽阵放下手,他确实没力气继续打,刚才扔的那下也没指望能做到更多,但他那双墨绿色的眼睛里满是冷意。
他缓慢地、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我以为我已经足够‘听话’了。”
抛开某些事实不谈,他没有(直接)说出BOSS的身份,也没有(明面上)阻止这个人的计划,被监视了这么长时间也没对这种待遇说过哪怕一句,不管是从黑泽阵还是琴酒的角度来说,他都已经足够忍耐了。
“乌丸莲耶。”
黑泽阵叫出了这个人的名字,第一次,也可能是BOSS多年来听到的唯一一次。
他坐起来,扯住了BOSS的衣领,问:“为什么要杀波本?”
有狙击手正在瞄准他的后背。熟悉的、令人厌恶的感觉,但无非就是乌丸要为自己做一份保险而已。
这么短的时间里,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黑泽阵确实很难杀死这个人,暂时也没有那么做的必要。
他还需要一个答案,没做准备就让这人死了会更麻烦。啧。
BOSS却笑了,说话的语速很慢,也带着一点理所当然的傲慢:“我本来只是想给他们一个警告,没打算杀死他本人——Gin,把他引到那里去的人是你。”
“……”
“倘若你没有刚好路过那附近,他就不会找去,死的就只是个普通警察而已。所以,如果波本死了,害死他的人是你。”
BOSS的话音刚落,黑泽阵松开抓着BOSS衣领的手,就要一拳砸在这个人脸上,却立刻就被有了心理阴影时刻盯着他的保镖们死死按住。
他跟力气明显超过普通人的保镖较劲了几秒,终于还是恼火地放下了手。
这会儿BOSS站起来,语气纵容地说,反正案发现场没发现波本的尸体,往好处想,万一他没死,而是躲到哪里去了,如果找到他,我保证会让人尽一切努力救他,毕竟他对你来说很重要。
“但是……”
BOSS顿了顿。
“我说过不要离开我的视线。你违背了我们的‘规则’,我不喜欢动我的自己的东西,所以会有人替你支付代价。雪莉还是她的姐姐?又或者莎朗——听说你们关系不错。”
黑泽阵看了他一眼。
之前穿的衣服在水下的爆炸里变得湿透,好在不会跟地面上的爆炸一样将衣服烧毁,不过即使如此也没法继续穿。他接过那个黑衣女人递来的衣服,还是一模一样的黑色风衣,他没发表意见,随意地穿在身上,才站了起来。
随后,黑泽阵漫不经心地对BOSS说:“如果我选雪莉,你真会对她做什么?”
他嗤笑一声,替BOSS给出了答案。
“你不会。如果你真的只是想拿她威胁我,就不会等到她离开日本再动手,在东京藏下两个人要比你本人不在的美国要容易很多。所以你抓她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你自己——BOSS,你所谓的‘复活’技术,其实还不够完善吧?”
不然出现在东京的就不会是这个年轻的BOSS了。
黑泽阵很清楚,那位先生并不怀念曾经,起码不会喜欢过去的处境,而复活为“年轻”的自己,只能是因为“权衡利弊”,不是因为想重新体验一次已经逝去了一百多年的青春。
年轻的BOSS看了他一会儿,才了然地说:“原来海底那个实验室里还留了点东西啊。你想多了,Gin,那是以前的东西,研究早已完成,所有条件也准备好了,我需要雪莉只是因为有人的身体出了问题,需要她帮一点小忙。”
这话语依旧是慢的、仿佛从一开始就就想好了,只是被人用习惯性的缓慢声调念了出来。
黑泽阵没说什么。
BOSS继续慢悠悠地说:“今晚的事就到此为止,我也不想过多引起他们的注意,现在的身份我还很满意。我会帮你找到波本,无论是死是活,至于你离开我视线的事……”
“那就贝尔摩德,她的死活与我无关。”黑泽阵冷淡地说。
“她可是我的曾孙女。”BOSS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无奈,却没有对贝尔摩德的半分感情。
对年轻的BOSS来说,他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已经连曾孙女的孙子(指克丽丝的儿子小阵)都好像有了,即使知道未来的发展,也实在是没有什么实感。
黑泽阵“嗯”了一声,说你不是有好几个后代吗,没必要这么在意贝尔摩德。
“说到这个……”黑泽阵忽然换了个语气,问,“你真的对波本的身份一无所知?”
也是。
毕竟组织虽然会做DNA检测,却不可能让BOSS的DNA流出。波本获得代号的时候,西泽尔已经死了快十四年,BOSS不会再满世界找弄丢的后代,也就不可能将波本的DNA跟其他关联的人对比……就算在找,波本他也不像吧。
除了都是金发,波本本人几乎看不出跟亚莉克希亚有任何相似的地方。
黑泽阵没等到BOSS的回答,就压了压嘴角,说:“我还以为你知道他是亚莉克希亚的儿子。”
BOSS:“……”
BOSS:“…………”
这人看起来忽然被他给干沉默了。
他当然不知道这种事,降谷零和亚莉克希亚的关系只有当时在场的几个人清楚,除了后来得知情况的工藤新一,有人听到贝尔摩德自称姨妈,也多半只会想到黑泽阵身上,而不是联系上降谷零。
贝尔摩德很有自知之明,除了在知情人面前,她不会跟任何人提这件事。
不过年轻的BOSS是个喜欢用最简单的方式解决问题的人,他不能解决提出问题的人,就选择了直接跳过这个问题。
“你应该早点说,”BOSS的语气是装模作样的遗憾,“现在只能希望那孩子还活着。现在我们该回去了,Gin。”
“……”
“别让我生气。”
黑泽阵懒得理这个人,直接越过BOSS,往回东京的方向走。
几个穿着黑衣服的保镖跟着他,而BOSS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好笑地摇摇头。
然后,BOSS对站在原地沉默的黑衣女人说:“听到这段话,你的感受如何,我的曾孙女?”
黑衣女人没有回答。
……
夜间23:55。
几辆黑色的古董车低调地驶入米花市区,往某个方向开去。这次要去的方向并不是堤无津川附近山上的庄园,而是东京市内的某个地方,但黑泽阵也不关心BOSS要送他去哪。
东京曾经是组织的老巢,作为有多个马甲、有闲心经营数个身份的老不死,那位先生能有上百个巢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下车的时候,他看到的是市中心的一座酒店,不过整个街道上都没什么人。抬头就是正在建的新东京塔,他们经过的这段路已经被临时封锁,不远处的告示牌写着注意高空坠物和爆炸事故。
当然,是假的。
且不说这里距离新东京塔其实还有一段距离,那座塔已经建完了,承载附近区域电视塔信号功能的设施也架设完毕,现在只剩内部装潢工作的尾巴,就连内部的合作店铺也已经布置完毕,再过几天都要举办落成仪式了。
BOSS走到了他面前,用说不上来属于哪种情绪的语气说:“有件事要告诉你,波本死了,刚从公安传来的消息。”
黑泽阵的目光瞬间就冷了下来。
年轻的BOSS并不在意黑泽阵情绪的变化,将新的手机放在他手里,然后问:“你想要他的尸体吗?我可以帮你拿回来。”
“不用了。”
黑泽阵冷冷地回答。
他最后扫了一眼BOSS身后的那些人,就往那座酒店里走。大厅里有人在等他,只有一条走廊开着灯。他知道,这整座酒店,可能就只有他一位客人,或者囚徒。
身后没人跟上来。
走在前面的接引人也没有看他,所以,完全没有人发现银发少年转身的瞬间,那一闪即逝的笑意。
呵。
蠢货。
在最后看向那些保镖,或者说不知道哪里来的死忠时,黑泽阵只扫了一眼,就看到了自己想看的东西:他下水前打伤的两个人,他们身上的伤口已经消失了。
他搞清楚了两件事。
第一,就算能够“复活”,那也是需要代价、需要长时间准备的一件事,BOSS很惜命,不然不会使用替身来见他。或者说,BOSS可能并不认为再次复活的自己还是现在这个自己。
第二,BOSS不敢让他死。这样一来,某个猜测,就能彻底得到验证了。
……
酒店外。
看着银发少年离开,BOSS摸到自己脸上的伤,轻轻叹了口气,忽然问:“那两个人呢?”
跟在他身边的是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这个人非常恭敬地回答:“在大森会社,您要过去吗?”
“不了,还有件事要办。”
年轻的BOSS并没有做多少时间的犹豫,就回到车上,最后往酒店的方向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他很喜欢那个叫做“GIN”的人吗?也未必。
大森会社。
两个被绑架的研究员正在瑟瑟发抖,东江小姐抱着脑袋,缩在墙角,眼睛已经彻底失去了光彩。
她的导师东江启坐在大森会社社长的椅子上,整个人都是一种看破红尘的状态。
东江启干笑了两声,说:往好处想,他们用来关我们的地方竟然是社长办公室,我这辈子都没享受过这种待遇,哎,这椅子真好啊。
“导师,你没听到他们说吗?我们制造的那种药,λ-EP17已经被流出——”
“药物流出了,所以?从我们手里拿到那种药的从头到尾就只有一个人,所以药只能是从他手里流出去的,我们的情报也是他给别人的。”导师懒洋洋地回答,摆摆手。
想想就知道啊,那种药在组织毁灭的时候都还没研发完全,怎么可能有人知道详细的作用和资料?肯定是有人说出去的,而知道药物、也知道他们下落的,就只有琴酒!
他们被琴酒卖了啊!
虽然不知道琴酒到底是有什么打算,但他们两个现在就要死了,关着他们的人甚至没有跟他们交涉的想法,哈哈,多活一天也是活!而且他推断抓到他们的人是组织派来的,因为只有组织的人知道他以前的名字,这些人还确认了他的学生是不是第十六研究所的负责人!
再加上琴酒说“BOSS复活”……
导师:幸好我的学生不是卧底,待会投了,以我天才的大脑,肯定是能活命的。
东江小姐却蹭的一下站起来,走到导师身边,压低声音小心翼翼地说:“导师!λ-EP17是给普通人使用的,让这种药物的情报流出去,也会给琴酒自己带来危险,所以他肯定是有什么计划,现在是我们配合他的时候了!我们就是他安插进来的卧底啊!”
导师:???
卧底师门还在追我!(尖锐的爆鸣声)
……
与此同时,米花町某处。
“醒醒!醒醒!风见大叔——”
距离河边不远的街道上,服部平次着急地把地上的风见裕也扶起来,试图叫醒这个认识的警察。他看到地上的血迹,又摸到了风见裕也的脑后,那里也有血迹,但好在人还有呼吸,只是昏了过去。
他原本在前往工藤宅的路上,用的是黑羽快斗的伪装,道具是路上顺手买的面粉——效果很好,就是店员跟他说这种面粉容易沾手,他说那不是更好吗。
还没到米花町二丁目,服部平次就凭借敏锐的侦探嗅觉发现了问题,一路找到这里,发现了倒在地上的风见裕也。
除此之外,他还看到了不远处的一具尸体,不过只匆匆扫了一眼,这种时候当然是活人比较重要。不过看了一眼他也能分析出来,那具尸体的特征跟今晚东京闹得纷纷扬扬的分尸连环杀人案的嫌疑人几乎一模一样,是被人用重物击倒然后割破喉咙、流血而死的。
“呃……痛、啊……服部君……”
风见裕也醒来,看清了眼前的人,恍惚了几秒,才回过神来。对了,这是工藤君的朋友,关西的少年侦探,而我是风见裕也,东京动物园的园——不对!我是警视厅公安部的警察!我在追犯人!
他想到这里,脸上忽然露出焦急的神色,到处找手机,没找到,就跟服部平次求助:“快!给景光、给诸伏打电话!我追着嫌疑人跑出来,到的时候嫌疑人已经死了,但我看到了……”
今晚23:41,他在河边调查痕迹的时候发现了嫌疑人的踪迹,一边确认时间一边立刻就追了上去,可距离太远,嫌疑人又往错综复杂的小巷里跑,他跟丢了。
他跑了一会儿,顺着嫌疑人可能留下的痕迹到处寻找,再找到人的时候,那个嫌疑人已经死了,死状跟服部平次看到的一模一样。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风见裕也偶然间抬起头,看到就在那条小巷的尽头,靠近河滩的方向,正一前一后从那里走过的——黑泽阵和桐野明!
当时他就要找手机,想通知其它人,但是没找到,于是他追了上去,跑出小巷的时候却发现那两个人不见了。
风见裕也左右张望,想找到一点线索,但就在这个时候,他的背后忽然传来一阵劲风!有人狠狠地敲了他一闷棍,只听得一声脆响,风见裕也应声倒地,随后,他的意识就陷入了一片黑暗。
但他不会看错。
他跟桐野明认识八年了,八年!八年里他们一直在同一个或者相邻的办公室工作,就算他只是看到了短短的几秒,但他是不会认错桐野这个人的,更何况这人还穿着去医院时候的那身衣服呢!
至于那位黑泽先生,风见裕也就更不可能认错了,这几天他到处找黑泽先生可能的线索,照片都快被他盯出洞来了,别说是他,就算随便任何一个调查组的成员来看,都不可能认错!
那——
这两人,为什么会很轻松地、就跟散步一样,在这个时间、这种地方路过呢?
“桐野……”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