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修真世界27
这一天异常和平地过去了。惟知真人一直担心三大门来问仙堂兴师问罪, 但直到天黑,也没有人来。
向引和月明晦再次回到向引的房间,两人商讨了一下计划, 决定第二日去找惟知真人, 坦明他们此番前来的目的,顺带再问问《无邪古典》的事。之后两人便洗漱休息了。
月明晦无所谓洗浴, 坐在门口靠窗的小案边看书。
来给向引布置沐浴用品的书童支起屏风, 在架子上放好毛巾, 就赶紧退了出去。
退出去后他才想起来,他没放替换的内衫和贴身短裤。但是, 叫他顶着背后寒央君犹如冰锥的扎人视线, 打开衣橱拿出贴身衣物, 他实在是办不到!
向引在屏风后沐浴完,手往旁边架子上一摸,没摸到替换的内衫。他诡异地一下猜到了原因,一定是书童被月明晦盯得紧张,自作聪明不放衣服的……
“寒央君,我没拿衣服, 帮我拿一下好吗。”向引扬声道。
“在哪。”片刻后外面月明晦回问。
“衣橱里,靠左边,下面的柜子是放贴身……”
向引话音没落, 便看见屏风上面飞过来两件衣服, 无比精准地落在置物架上。
向引定睛, 他没想到月明晦不仅拿对了,颜色和料子还都是他最为中意的。
他也没想到月明晦能如此柳下惠。他能肯定月明晦不敢来到屏风后面, 但正人君子到用灵力给他飞衣服过来……明明对他贴身衣物的喜好都那么清楚,这一个月里想必没少趁着他睡着时观察……这到底算是有贼心还是没贼心?
“可以么。”月明晦遥遥的声音传过来。不用说, 人一定还是坐在外面看书呢。
“可以,谢谢。”向引莫名有点遗憾,飞快起身擦干身体,穿上衣服。
出来一看,月明晦如他想的一样,坐在窗边,手里拿着一卷书,借月色翻阅着。屋内只掌了一盏灯,光线昏暗,窗外的月色如水,洒在他披散的头发,以及轻薄睡袍覆盖的肩膀上,那浅淡的光晕有如虚妄梦境,几乎将向引牵扯回百年以后。
月阁主夜半闯入睡房要与他双修时,大体也是这副模样。轻衣散发,身形单薄得有脆弱的错觉。
向引闭了闭眼睛,他怎么总会不自觉地因为面前的月明晦想起上辈子的阁主?
他伸手卷起灵气,把屋内唯一一盏灯熄灭。“睡觉。”
月明晦放下书从案边起身,突然有什么亮闪闪的东西在他脖颈间一闪而过。
向引皱眉不解:“你……睡觉还要戴这个喉甲吗?”
月明晦“嗯”一声,完全没有解释为什么的意思。两个人各自掀被子躺进床上。一个四尺半的单人床,两个大男人平躺下来当中想留丝空档都难,两人不约而同侧身背对着对方。
月明晦喉甲上的银质细链,还有向引腰间的青玉佩,都随着这翻身的动作璆然响动了一下。
“你为什么会想到戴喉甲?”向引终于还是问了,“这东西又硌,对于修士来说又没太大保护作用。”
月明晦道:“脱下来什么样你也见到了。”
向引愣了愣,翻过了身。
“你……难道戴喉甲是为了克制……”
“不是。这种物理性的东西怎么可能抑制得住欲//望。顶多是心理上的暗示。”月明晦背对着他低低道,“我只是不希望你察觉到我在想什么而已。”
他突然坦诚了起来,导致向引反过来不好意思了。黑暗的遮掩下,向引脸都一红,“呃,我已然知道你在想什么了……”
月明晦仍然背对着向引,无法窥见他的神情。然而,他的声音低哑到几乎只剩气声,“那,你是想让我脱掉么?”
向引:“你……”
“啊啊啊啊啊——!!!”
正当室内的气氛变得粘稠暧昧之时,一声凄厉恐惧的尖叫突然划破夜空,回荡在问仙堂中!
向引和月明晦猛地坐起了身。
“是槐姬的声音!”向引现在不再隐藏自己能够操纵灵气,灵气送音,他甚至比月明晦分辨得更快。
所有旖旎的气氛像泡泡一样消失无形,两人连忙冲出屋外。所幸槐姬也被安顿在内院,没几步路便也到了。
几乎是同时,内院中冲出了另两个人,月维仪和惟知真人也听到了那声惨叫,奔出来查看情况。
向引突然被一件衣服兜头罩住,扒拉下来一看,是自己的外袍。月明晦说:“夜深露重,披好。”
这大夏天的,晚上只觉得闷热,何来的夜深露重?
向引如何想得到月明晦是不想让别人看见他穿着轻薄内衫的样子,道了声谢披在了身上。
“里面出什么事了?”月维仪急道。
月明晦修为最高,率先破开门板。
屋内,只有槐姬一人,环境中没有任何异样。槐姬躺在床上,非常全乎地挥舞着自己的胳膊腿。
她紧紧闭着眼睛大喊大叫着:“别过来!!我不是你要找的人!”像是被魇住,或者说,在梦境里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向引抬手聚起一团灵气为自己防身,慢慢走过去,抓住她乱挥的手臂。
丝丝缕缕的灵气逸散,他缓声问,“告诉我,你看到什么了?”
“别过来……别过来……我不认识你要找的人……信不信我把你这破书撕烂!”槐姬的声音低弱了一些,色厉内荏地对梦境中的东西威胁着。
又是书!它要找谁?
向引看着槐姬,她之前剧烈的挣扎把包扎的地方给扯散了,露出鲜红的伤口,屋子里都有一股血腥气。
陶然说过,后来那个遇袭的学生,在去练功房的前一天,刚刚因为比武受过外伤。
这样看,袭击他们的“书”,真的是冲着吸食修士血气去的吗?
但是,最开始的修士暴死案,那些遇害的修士生前并没有新鲜的外伤啊!难道,这是毫无关联的两起事件?
向引一会儿感觉有所突破一会儿又感觉更加混乱,当即决定从别的地方着手。见槐姬因为自己的触碰安静了一些,他又问道,“告诉我,这本书长什么样?”
“啊……啊……”槐姬刚才还能说出清楚连贯的句子,现在却忽然张口结舌。向引两只手都伸过去握住她的手。
“邪典……这是一本……邪典……它走了……它走了……”
槐姬冷汗涔涔,声音轻如呓语。说完,她便丧失了力气,再度晕了过去。
向引在她床边继续抓着她的手,转头看向门口的三个人。
月明晦已经和惟知真人交谈了起来,单刀直入。
“堂主,《无邪古典》现在存放在何处?我想你对眼前这一幕应该不陌生。”
月维仪听见这活像指认凶手的话,赶紧道,“不不不,虽然小姐姐是说了邪典,但跟镇堂宝物《无邪古典》并不能生拉硬扯上吧?这意思都不一样啊?”
月明晦只看着惟知真人:“堂主。”
“还是被你们发现了。原来,你们今次是回来探查悬案的。”惟知真人垂下肩膀,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好几岁,“老夫也很早就怀疑《无邪古典》了。”
向引一惊:“竟然?”
惟知真人转向向引,道:“之前寒央君提亲时,想要这本书做你的嫁妆,当时老夫拒绝说在用其修订教材。那是对寒央君的搪塞之词,其实不给你们《无邪古典》的真正原因就是这个……”
真人忽而悲怆道:“要老夫怎么说这本我堂的镇堂之宝、无数修士的开蒙书籍,实际上可能是一本啖人血肉的魔书呢?!”
房间里一片寂静,其他人都或多或少有所动容。
“……师父,你什么时候发现不对的?这书平时是什么样子的?目前你把它放在哪了?”寂静中,向引问。
惟知真人重重地叹气。
“师父你不用再瞒着,咱们一起想办法。”向引温声安抚。
惟知真人终于点点头,巨细无遗地回答起来。
“一月前有人目击到案发现场的书形怪物后,我越想越不对,毕竟堂中就《无邪古典》这么一本来头神秘的书,而且,我不止一次发现,它似乎是有灵的。”
向引立刻皱起眉。集镇上炼器师和他说过,特别强大的法器拥有自己的意识。炼器师当时甚至就称,《无邪古典》据说就是一个非常强大的法器。
话说,这么巧吗?他差些什么信息,炼器师就正好说了什么?……不,这尚且不是重点。向引继续听惟知真人往下说。
“那之后我就把它封印起来了,谁想,今日还是发生了这种事!它竟然还能进入修士的梦境损耗其心智,简直闻所未闻……”
月明晦问:“怎么封印的?”
这就是专业术法上的探讨了,惟知真人与他走到屋外讨论起来。
向引见槐姬面色平静了下来,终于松开了她的手。她再醒过来时能保留多少神智,全看她的造化了。就可怜这姑娘,离开九玄宗后没遇上过好事。
月维仪走到向引边上,搭话道:“公子,你真的好厉害,要是没有你那一手,我只怕已经折在山里了。”
向引笑道:“我也是第一次用出来,没控制好,把你波及了。现在身体还好吗?”
“没问题了。公子,原来你和少阁主来问仙堂,是想搞清楚血案啊。”
向引:“那你以为呢?”
月维仪弱弱:“我以为你跟少阁主是找个由头出来约会的……我真傻,你们原是出来办正事。”
这孩子是挺傻。他还不知道这案子调查清楚后,他公子跟他少阁主就要离婚了。向引想。
这案情越来越有眉目,离婚估计也不远了。向引注视着门外月明晦笔直高大的背影,心中埋藏许久的疑问再次冒头。随着相处时间变长,他也是越发看清月明晦对他的情谊。他固然感激月明晦愿意和离,但,月明晦为什么这么坚决地要他离开?明明迄今为止,他的表现向引都很中意,甚至对他都有了几分兴趣。
月明晦这么坚决,就好像对他“留在月阁不会幸福”这件事非常肯定一般……
“公子,少阁主唤你。”
向引回过神,看见月明晦朝他招了招手。
“怎么说?”他走过去。
“封印是仙家如今最通用最强力的法器封印,当是没什么问题。”月明晦道,“就封印在书房,也就是内院之中。”
向引苦中作乐地牵了牵嘴角,“这搞得都不敢回去睡觉了。”
“目前其实也没有证据。尤其是之前那些血肉融化的修士,和这邪典可以说没有一丝直接关联。”
向引说:“要不,还是把这邪典拿出来看看。”
月明晦断然摇头:“不行。今晚槐姬遇险,证明它能量非同小可。”
“那我们也不能干等着。”
月明晦忽而有些头疼地按了按额角,“没有干等。你没发现堂主不见了么。”
向引:“?”
月明晦:“他刚接到门口书童传音,三门四位公子都来了。这大晚上,可真是挑了个好时间。”
第262章 修真世界28
内院与学生宿舍距离很近, 不少学生被槐姬的尖叫惊动,都跑了出来。他们没发现内院有什么异常,反倒有人说, 正殿正热闹得很。
“发生什么事了?又有谁来了?”
“是三大仙门四位嫡公子!昔日与大师兄同窗的五大公子竟然今日全齐了, 快去看看!”
“竟然!不过最后抱得师兄归的是与大师兄最不热络的寒央君,今日见到他们如此琴瑟和鸣, 也是令人感叹。”
学生们纷纷来到正殿附近, 果然看见正殿中人头攒动, 赫然便是几位风姿各异的嫡公子。修士都耳聪目明,做吃瓜群众再方便不过。
正殿内。
几位公子风姿各异, 此刻脸色也各异, 有青有红。无他, 都因面前向引与月明晦的衣着。向引虽然披着一件外袍,但内里明显是夏季薄透的内衫,月明晦更是难得衣冠不整,只穿着轻薄睡袍,长发披散。其意落在他们眼里,简直不言而喻。
沈岳强行从他二人身上扭转视线, 对惟知真人歉意道:“深夜来访,扰人清梦真是不好意思。”
玄三山鼻孔出气嗤笑一声,“何止!好像还打扰了某些人的好事!”
“咳咳咳。”殿外偷听的学生们眼观鼻鼻观心。九玄宗果然这么直接。却听月明晦答道:
“知道还半夜过来?”
“好好好。”吃瓜学生们为他们大师兄的道侣摇旗呐喊。
玄三山还没来得及发作, 玄二水的手指就已经要冲月明晦指上去了:“月寒央, 你!”
沈岳拦住玄二水:“好了大哥。半夜来是我们不对, 但兹事体大,到这个时候三门才各自处理好。”
惠玉英不满道:“三哥, 你为何要把这事说得像是我们理亏啊?”
见他们之间俨然称兄道弟,向引眉梢微动, 看向月明晦。
“这事那事,也不知他们在说何事。寒央君,咱们回屋继续睡罢。”
沈岳连折扇都不摇了,极失望道:“小引,你在明知故问什么?你是在月阁待久了,也变得无情无义、无德无品了吗?”
向引可戴不起这顶高帽,刚要回话,月明晦插在他前面道:“清点山上人头是费点时间,要花上一天处理无可厚非。”
向引跟着笑道:“这么看,晚一些来也确实可以理解。”
“……你们是装都不装了吗?!”见他俩一唱一和,沈岳端雅风度尽失,提高嗓门喊道,“我问你们,我宗近百名修士一夜尽数被废于一处破山之间,你们有什么头绪?!”
“三哥!”惠玉英打断,朝沈岳摇了摇头。
沈岳一哽,终究是把更多质问压了下去。
几位嫡公子这一天可谓焦头烂额。原先,九玄宗收到传信,说在追捕叛逃修士时遇到了月明晦和向引,便立刻告知了其他两门。三大仙门之前结盟时便计划过这一天,接到这个消息后,各显神通,不管是威逼还是利诱,短时间内便凑足了三百余名修士,定要生擒向引,把月明晦拖到非死也疯。
然而,四位公子兴奋地等到天亮,都没有等到捷报!别说好消息坏消息了,连个回报的声响也无!
四人终于按捺不住,亲自来到那座名字都没有的山头察看。眼前的景象令他们难以忘怀,树木完好矗立,而无数人体横陈在地。他们并非横七竖八地倒着,排列极有规律,头连着脚脚连着头,成一个放射状的大圆,整个山头都被这种人体排列出的线条诡异地包裹了起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谁干的?”
面对此景四人惊魂未定,玄家两兄弟率先出手,踢开脚边一具人体,却发现他完好无损,手搭在肚子上,面部平和好似睡着。再一摸,心率呼吸都在。玄家两公子心下稍定,却听不远处惠玉英失声道:
“这些人遭到破坏的是丹田!”
几人接连翻了数具昏迷人体,无一例外,丹田全被什么东西搅烂了,再也无法修炼。更加离奇的是,是他们体内周天运行的突然紊乱,才导致灵力逆行倒涌,彻底损害了丹田。
他们从宗门再次叫了人来,这次,是清点残废的修士人数。
直到日暮四合时,他们才结束了清点的工作。清点本身要不了多少时间,难的是要如何和醒来的修士以及宗门交待这个结果。正如月明晦在宗门中要应对荒唐的宗室,几位嫡公子也家家有难念的经。
最后的结果自然是,所有人都需要一个说法。好在,他们知道做下此等恐怖恶行的人是谁。
“不知道月明晦何时修炼出了这种邪术,不过这样的术法肯定把他灵力耗得七八,我们直接去问仙堂拿下他们便可。”沈岳大义凛然地动员,“老天有眼,整个江湖一定都站在我们这边。”
他们自是不缺月明晦向引二人到达问仙堂的情报。
玄三山难得谨慎:“多加小心。”
惠玉英也同意,“他身边有大师兄,即便陷入神蚀,大师兄也能与他双……”
“闭嘴!”玄三山气得朝惠玉英的脸喷出了口水,“他们不可能双修,就凭月寒央那x无能的样子?!”
不管意见如何,几人也是做了种种设想,大体,便是先防备一二。然而,待他们到达问仙堂后,却发现他们的想法没有一个能落到实处去。
因为他们从一开始就错了。
“是我做的。”
问仙堂正殿,向引对他们坦然地承认道。他和月明晦没有事先对过,但刚刚看见月明晦分外强硬的言语回击,他便知道他们想到了一处。
此处万万不能示弱。
“这不可能,小引,你根本没有灵力,怎么会使出这……”沈岳外强中干,质疑到一半,声音便消失在了握进向引手中的一缕灵气之中。
“为什么会有几百个修士聚集在一处破山上,你们没有什么头绪吗?”向引把手中灵气随便朝沈岳一抛。这灵气一点没有杀伤力,但沈岳却心底莫名一寒。
向引轻轻弯起唇角,黑白分明的眼睛却没有一丝笑意:“丹田被废,你们,是也想试一试吗?”
看到四人难以置信的眼神,向引就知道这招是对的。
修真界以实力为尊。这四人弄不明白他的招式,一定会忌惮无比。
吃瓜的学生们都张大嘴巴,同样震撼。大师兄刚才抓起一个什么东西?他们伸手抓向空气,抓到的只是空气,或者说,就是什么也没抓到。灵气这种漂浮着的环境元素,是可以操纵的吗?
正殿四周,一时间静到落针可闻。
“哈哈,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在?”
沈岳的一声尬笑终于打破了寂静。他重新摇起了扇子,越摇越快,“那几百名修士,是九玄宗在追捕叛出宗门的金丹而已。”
而已???
吃瓜学生下巴要落地了。这瞎话还能编得再明显点不?
向引闻言,脸上笑意更盛。月明晦闻言,也拾袖掩唇。
惠玉英强撑着接道:“是、是啊,不知大师兄与寒央君来时有没有见过?听说,这金丹叛出九玄宗是因为要加……”
月明晦闲闲打断他:“是么,让几百人出动,这金丹一定是犯了什么滔天大罪吧。抓回去是要杀了还是埋了?”
惠玉英也是一哽,后面“加入月阁”四字是说不出来了。修士在宗门之间来去从来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就算是最重视宗门血统和传承的月阁,也不会强行阻止要离宗的修士。更遑论生冷不忌的九玄宗。
周围吃瓜的学生们如何品不出来,这是有金丹向往月阁如今的待遇和未来的实力,转而投奔了。然而,九玄宗却派出“几百人”大肆追捕,又要杀又要埋的,这分明不是针对那金丹,就是见不得月阁好,破防了嘛!又说回来,人家金丹又做错了什么呢?还不是因为九玄宗没有月阁强吗?
玄家二兄弟气得简直要打抖,这两人在代表九玄宗乱说些什么?!这下可好,把他九玄宗置于不义之地了!
玄二水断然否认:“简直胡说八道!是我宗与青云山逍遥山庄各出了一百名修士,在……比武切磋!”
正殿周围,终于隐有窃笑声传来。吃瓜学生们到底是绷不住了。
大半夜几百个修士在一个破山上互相比武?天老爷,他们出学堂以后一定不去这三个宗门!简直有病!
向引也笑,笑得都有点没有分寸了,月明晦甚至伸手扶了他一把。
月明晦就势扶住向引的肩膀,让他亲密地松松靠在他身上,随后疑问道:“三门兴致不错,夜半切磋,不叫上月阁,有点可惜。”
玄三山臭着脸,勉强答:“下次一定。”
月明晦难得轻笑一声,宕开一句,“——我听几位刚才已然是兄弟相称,不知我月明晦,排行第几合适?”
向引插嘴道:“你已经成家,其他公子还尚未婚配,我觉得,该当你做这个大哥。”
月明晦微笑不语,偏头轻轻梳理着向引披散在肩头的长发。向引靠着他,由他拨弄。两人情状亲密和谐得像是结契百年的夫妻。
“……”四位公子齐齐沉默了。也许,他们今天就不该来这里的!
不仅没从两人身上讨着好,还被喂了一嘴狗粮,嫉妒得眼红……
惟知真人终于在旁寻着了话头:“那四位公子,今天夜半前来是为了何事啊?”
四人来时气势咄咄逼人,此刻却如那缩头鹌鹑,打蔫儿蔬菜。就连站在边角落的月维仪此时都有胆子张嘴说话了。
“夜半前来,自然是要找少阁主比武咯?”
暗中又有闷笑声传来,而月明晦不咸不淡“噢?”了一声。
“并非……并非……”四位公子只能摆手否认。
眼下,不知道向引到底身怀什么杀招,他们根本不敢撕破脸皮,只能装作表面和平,吃下这个哑巴闷亏了……
第263章 修真世界29
向引回到自己屋, 就扶着门框笑弯了腰。月明晦推推他让他进屋笑,转身把房门带上。
“知道他们面皮厚,没想到厚如城墙。”向引笑完了, 露出嫌恶的表情, 说。
他回想起刚才那四人装作表面和平,拆东墙补西墙的样子。真不知道他们怎么说得出口的。既然愿意装, 就别怪他跟月明晦配合表演恶心他们了。
只可惜, 这几人脸皮太厚, 他和月明晦这也都没让他们打道回府。就可怜他师父,又要准备空房了。
月明晦说:“你操纵灵气的秘密、回问仙堂的原因, 他们没搞清这些问题前, 是不会走人的。”
向引打着哈欠掀被上床, “随他们。起码他们现在在我们面前老实,就够了。”
因为他说的“我们”二字,月明晦眸色微动。坐进床上后,他不着痕迹地一挥手,为窗门加上不可视的禁制。
这一次终是一夜无话。
月明晦说得没错。这几个公子不敢来招惹他们,招惹学生还是非常敢的, 到底是大仙门的嫡公子,昨晚学生们吃瓜偷笑管偷笑,但真的面对面遇上, 怎么都要低头毕恭毕敬的。
如此, 第二天白天, 向引和月明晦正在教习大堂外的围廊上对坐喝茶打发时间时,玄家二兄弟走了过来, 脸上又不长记性地多了几分得意洋洋。显然是得到了一些消息。
两兄弟到底没再敢提及几百名残废修士的问题。玄二水道,“原来, 你们来问仙堂,是在想办法给向引脱罪啊?”
向引月明晦都不置可否。
玄二水睨着向引线条秀丽的侧面,“我就不懂了,你找什么凶手,就算人真的是你杀死的又怎样,有一个足够的靠山保你平安不就够了?还是说,你觉得月寒央的大腿不够粗了?”
向引不想揪住那句毁三观的“就算真的是你杀的又怎样”与玄二水掰扯。
“你确定需要有人保我平安?”向引轻蔑道,而后抬眼瞟向月明晦,“至于后面这个话题,太私房了不太方便透露。”
察觉到向引的视线有意往下倾斜,月明晦身体一僵,偷偷把腿并了起来。他提起水壶,往向引空掉的杯子里添满茶水。向引看他欲盖弥彰还要强撑的样儿,忍不住笑了一声。
玄三山看着他们互动,眼中阴暗的嫉妒扭曲着要化为实质。为什么,向引会跟月明晦处得这么好?!他是早就开过荤经过人事的,别人看不出他可不会错看,向引和月明晦之间绝对已经双修过了,身体与身体靠近时那种如熟烂果实捏碎般的黏稠感是装不出来的。然而他们之间却还有着暧昧期那种羞赧试探的感觉,看起来真的如那神仙眷侣一般。……到底是为什么,这可是那个向引,这可是那个月明晦!
玄三山求而不得的嫉恨忽而迸发出来,无能狂怒道,“会操纵灵气毁坏丹田这么残暴邪门的术法,这堂中凶案板上钉钉和你有关系!向引,月寒央,你们两人逃不掉的!”
“我们已经查出了头绪,此案与他无关。”月明晦冷暗道。
“你说无关便无关?正好借这四门齐聚的因头,好好查查到底与他有没有关!”玄三山像条疯狗。
“——二哥,我来为你解惑。”
这时,沈岳和惠玉英徐徐从围廊另一端走了过来。
“堂主刚刚已经悉数告诉我们了。”
闻言,向引一脸讶然,月明晦低眸沉思。
惟知真人确实把情况都告诉了沈岳与惠玉英,这两人向玄家两兄弟解释得清楚明白。
惠玉英末了对沈岳道,“三哥,你家是炼器名门,何不去看看那邪书到底是什么玩意?”
沈岳踌躇道:“如此邪门的玩意,青云山也闻所未闻。还是从长计议,商量出一个万全之策后,再触动封印为好。”
因为那百名残废修士,他刚被本家几个叔叔责骂,一时间哪有脸去请他们出山。
惠玉英又问玄家两兄弟,“大哥二哥怎么看?”
玄二水哼道:“什么怎么看,一册纸书而已,有何惧之?”
向引左右看看,沈岳和玄二水分明是敷衍搪塞。
这时,月明晦忽然开口:“此处五个元婴,难道还毁不了一册纸书?”
四座皆惊,月明晦这莫非是要谋求合作吗?
玄二水冷笑骂道:“现在和我们提出合作,月寒央你还要不要脸啊?”
其他人也纷纷露出鄙夷表情。
月明晦一点没被他们触怒,徐徐道,“除了我,诸位竟也不想着联手么?要是祓除这种邪物,在江湖和本家中定会威名大震吧。”
几公子仍然不作什么明确的回应,如同刚才那般搪塞过几句,便不在向引与月明晦跟前逗留,各自散去了。
“你觉得谁会先按捺不住吃独食?”向引饶有兴致问。
月明晦:“反正不是月阁。”
《无邪古典》到底是不是真的邪书仍有待商榷,但惟知真人这么快就告诉了其余三门,说明他也想尽快把此书脱手。于是,最后是祓除邪物的功劳也好、是不世出的宝物法器也罢,这注定不是什么几门能分食同享的结果了。
月明晦又道:“此事不会善了,很可能在问仙堂就会发生争斗。我不会率先出手,你要好好待在我身边。”
他的表情倒比向引这个经过两世问仙堂悲剧的人还凝重几分。向引收起看热闹的心思,视线不由落在自己摊开的掌心上。
“会操纵灵气毁坏丹田这么残暴邪门的术法,这堂中凶案板上钉钉和你有关!”
玄三山刚才的话,简直像个恶毒的诅咒。倘若连这本书都与他有关的话……
向引眉间沉郁如层层叠障,而月明晦凝视着他,眼中明明暗暗,是更加难安的情绪。
//
当晚,向引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回与月明晦成婚之前,问仙堂第一起血案发生之前。
不知怎么,他明明还是他自己,但神魂却似脱离体内,身体不受他的控制。他眼睁睁看着自己在练功房中布下了聚灵阵,随后梦中的他的身体离开了房间,但他得以继续留下观看房中的情形。
不久以后,一个隐约如书样的活物便突然出现在了房中。向引看见它飞向他的聚灵阵中间,书脊打开一张一合夹持着灵气,就像是张大嘴吞咽的动作。向引认得这个书封,它正是……《无邪古典》。
又过了片刻,一筑基修士进入房中,他似乎完全没看见这个书形活物,坐入聚灵阵中盘腿打坐修炼起来。聚灵阵随着他的入定,逐渐稀薄。那活书又张合吞咽几次,突然发现不对,竟然像暴怒一般,拍打着书封,书页都一页页炸了开来。
再看那修士,眉眼间逐渐不再平和,表情逐渐狰狞扭曲,在某一个难以继续忍受下去的时刻,他倏然睁眼,这一次,他看到了活书。活书拍打着书封直接朝他脸上抱来。
毫无疑问,修士看到了以他的神智难以承受、理解的东西,露出极为惊恐的表情,顷刻间便吓得魂飞魄散。他的眼珠因为惊吓先是暴凸,而后,下一秒,竟是急剧朝头颅内里坍缩了下去。他的整个人从内向外融化开来,不多久,就只剩一张皮盖在一滩血肉内脏之上。
活书在浓重的血腥味中吸食干净了聚灵阵中剩下的灵气,扇扇书页就跟咂咂嘴似的,然后凭空消失了。再之后,便是惊惶失措的其他人闯进了门。
向引尚还在惊骇,画面却忽而一转,梦中的他已身在后山破殿中。接二连三的修士暴毙案下,他被认为是最大的嫌疑者,与现实中的走向一样。但梦中,与此同时向引还看见了四大仙门的谈判,他们一点都不想把他杀了为修士们偿命,而是互相攻讦要抢下他的归属权。
日复一日的明争暗斗,他也被日复一日的困禁于后山中。
就当向引以为这是他梦见了第一世的回忆时,画面又变了。他的视角跟随到了月明晦身上。月明晦不再参加谈判会议,而是奔来走去,自己调查这桩血案。向引很想告诉月明晦去查《无邪古典》,无奈他出不了声,不过他看出,月明晦着手的方向是想为他澄清罪名。
月明晦调查了很久,但是越调查,他得到的线索,却似乎越不利于向引。向引无法解释这是为何,因为,他同样也不知道,为什么梦中的他在这个时候,选择了自裁。
没错,向引梦到自己死了。自戕而死。
但他的视角一直固定在月明晦身上,在得到他身死消息的时刻,他透过月明晦的眼睛,看见眼前的世界突然变得一片模糊,水光憧憧。他跟随着月明晦,跌跌撞撞地来到后山破殿。
他透过月明晦的双眼看到了自己的死相。并不可怕,他的身上也没有任何外伤,平静得好像是在睡梦中被带走了魂魄一样。几位嫡公子都在,俱是满脸惊疑和痛惜,唯有月明晦却是吓惨了的样子,直接双膝一软跪倒在他的尸身跟前,跪了很久很久。
最后,月明晦不顾其他三门阻拦,把他的尸身带回了月阁。说也奇怪,明明死人的身体是僵硬的,但梦里向引的不是,月明晦甚至是将他打横抱起来抱走的,就像他真的睡着了一样。
梦里他一死,四门没了直接发生冲突的理由,退回各自地盘,问仙堂也没有了保护他的作用,解散关门,惟知真人带着一箱书归隐乡间。向引的视角仍然锁定在月明晦身上,月明晦把他的尸身带回月阁后,竟然选择继续调查。
向引不知道梦里月明晦究竟发现了多少线索,才这样坚持追查下去,而后面梦境的画面崩坏零碎如摇晃水镜。一会儿是月明晦在乡间小村中一剑刺穿惟知真人的丹田,拿到了书箱中的《无邪古典》,一会儿是月明晦夜夜坐在案前研究《无邪古典》,面前就摆着他的冰棺,一会儿是他暗中运作江湖风向,四大仙门局势再度紧张起来。
最后,在月阁灵山上,爆发了四门大战。
四门宗主、大能系数出动,战得日月无光,周围灵压一再拔升,月明晦横剑祭出《无邪古典》,书页在高压的灵力对轰中激烈地翻动着,扉页八个大字映入向引眼帘。
【玄月危危,杳杳沉慧。】
月明晦借力打力,诱使三门大能一一陷入神蚀,向引透过他的视线所目视的画面,也逐渐染上了扭曲和疯狂的血红。但月明晦仍努力保持着一线清醒,他召来冰棺,一掌拍开,把梦中向引的尸身抱了出来,揽在怀中,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天边,隐隐出现了一个难以名状的混沌团块。祂骤然袭至月明晦跟前,从团块中挣出一只巨眼。经过前两世,向引已经意识到,祂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古神。
月明晦没有看古神,而是看向怀中双眼紧闭的尸身。他低声呢喃,“我做到了,古神的力量可以重塑世界……我们重新来过,这一次,我不会再看你死在我眼前。”
向引梦境中最后的画面,是古神张开祂的巨眼,吞噬掉了整个世界。
“哈……哈……”
向引从睡梦中惊醒,汗湿薄衫,眼神虚无地盯住天花板剧烈喘//息着。
完完全全的噩梦。真实得像是他丢失了这部分的记忆一样。而且,这噩梦,直转急下到怪诞……他怎么会自杀?即便是上一世最后,他没有了生存意志,也没想过自杀了事。更别说,最后月明晦杀掉他师父、挑拨起四门大战的疯狂之举。
他一再的重生,难道是月明晦主导的?如果是这样,月明晦岂不是也保留了记忆?!
不对。他太把这噩梦当真了。他亲身经历的两世,月明晦都死在他之前,他的重生与月明晦无关。
但,这梦的前半段,那本吸食吞咽他灵气的活书,这本《无邪古典》,究竟……是不是真的也与他有关?
向引躺着缓了半晌,坐起身来。睡在他身边的月明晦觉不沉,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
“没事。我起夜。”向引说完,鬼使神差,给自己罩了个灵气罩,又隔断了声音后,打开屋门,朝惟知真人的书房走去。
第264章 修真世界30
是被噩梦影响, 还是冥冥中受到了书房邪物的召唤,总之,向引以灵气遮掩了自己的气息, 往书房走去。
真人的书房与他的房间都在内院, 距离不远。向引走得谨慎,一边走, 一边在脑中梳理他因为这个噩梦而起的猜想。
《无邪古典》极有可能是被他的灵气吸引, 才会作恶的, 而不是因为什么吸食修士血肉。之前那些修士就不谈了都是在他的聚灵阵下死的,眼下槐姬被突然袭击, 恐怕是因为他刚使用过释灵术, 槐姬受到波及, 所以身上残留了他的灵气,才把那活书吸引过来。至于一月前的那个修士,他不够了解全貌,之后可以再调查一番。
向引思索着,注意力也没放松,他正要拐过围廊, 却突然停住了脚步。
书房另一端,也有人转了过来!
向引心中暗想,果然有人沉不住气夜半出手了!会是谁, 玄家兄弟还是沈岳?
仗着灵气罩的掩护, 向引探头往围廊另一端看去, 来人竟然是惠玉英!他白天言语间一直多有试探,结果是最有野心的一个。根据向引对惠玉英的了解, 此人确实是那四人间最深藏不露的。
惠玉英同样谨慎,一直在用灵力探路。向引盯着他慢慢摸到了书房门前。他正看得专注,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大力,竟轻而易举穿过他的灵气罩,抓住他的胳膊,一把把他抵到了墙壁上!
向引心下大震,抬头一看,心下又一松,是月明晦。
“是你。吓我一跳……”
月明晦用力很大,向引伸手握住他胳膊想让他松手,一拽还没拽下他手,反而引得他更用力了几分。向引这才发现,月明晦表情不对,面色青白嘴唇颤抖,不仅无比惊惶急躁,还暗含着风雨欲来的暴怒。
“不是说起夜么,怎么跑出房间了?”
月明晦抬手挥出一道隔音屏障,轻声问。向引了解月明晦,这是月明晦在刻意控制自己的情绪,但他不知道,月明晦此刻的轻言细语乃是因为他刚刚吓得岔了气,即便想大喊大叫,现在也是无法。
向引到底理亏,只能解释:“我想到邪书也许与我的灵气有关,所以……”
“所以半夜偷跑出来?”月明晦手臂抵在向引脸侧的墙面儿上,极近距离下的俯视,他的压迫感也极强,“每次每次我让你待在我身边,你以为,我在开玩笑是么……”
向引不理解他的愤怒与急躁,“我有能力自保,你没必要太小心我。”
月明晦闭了闭眼睛。向引不爱他,甚至连喜欢也谈不上,不会明白他的心情。但,他的重点其实也不在这里。向引再一次从他眼下消失,让他彻底醒悟了,把一个人守得万无一失是不可能的。
“没必要?向引,为什么在这件事上你就是不长记性?几番三次,非得在这个书房跟前送死?”
月明晦的话信息量太大,向引睁大眼睛,愣愣地看着他。
此时清夜无尘,月明星淡,在向引眼中,恍如前世之明月,映入今世之时空,骤然照出了冷浸残碎的真相。
“你说什么……”
月明晦扯出一个不像笑的笑来,“你是仗着我每次都会救你,我没法看你死在我面前是么?每次、每次都是这样……你一瞅着机会就往问仙堂跑,你就非得送死,我真的被你吓够了,赶到你面前却又不知道如何提醒你,你师父可能有问题!”
他可以装作无事,加紧对向引的控制,但,如果向引始终对问仙堂不设防,这样下去只是重蹈覆辙。不仅是他们之间的关系,还是彼此的命。所以,他选择放弃了继续趟这场甜美的薄冰。
在自己卑劣的欲望之前,他最希望向引平安无事。即便让向引相信他这番话的前提,是揭露他也是重生之人的真相。即便代价是就此离开向引。
向引不会原谅上一世的月明晦,而这一世的月明晦也本来就想着要让向引离开他,这些关窍他一早就想明白,所以,没关系的。他真的真的不想,因为他的错,再重头来过了。
但是,看见向引的神色变得苍白冰冷,月明晦的眼底还是控制不住地滚起了暗红。
“你是……阁主。”向引肯定道。
月明晦“嗯”了一声,而后,突然,他的衣领被无形灵气猛地提起!
“与我扮恩爱道侣招摇过市,给我介绍炼器师诱使我暴露身份……你是在耍我玩吗,阁主?”向引狠狠抓着月明晦的衣领,字字诛心,“你觉得你和我师父之间,我会选择相信哪一个?!”
月明晦脸已经被掐得隐隐发红,但语气平静,“要是我想耍你……缘何现在要暴露自己……”
“我怎么搞得清阁主的想法。”向引冷笑出声,一想到他竟然对眼前这人心存感激过、戏弄暧昧过,他就觉得一阵一阵的羞耻愤恨荒唐涌上心头!
难怪,他常常会想起上一世的月明晦,甚至还因此对眼前这人感到一些抱歉,决定彻底忘掉前世。结果,他的感觉没错,月明晦也是从上一世来的亡魂!上一世两不相见彼此折磨,这一世却形影不离恩爱非常,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他从来没忘记过,那六十年、七年、五十年,要他怎么觉得月明晦其实是对他珍之重之,情深似海的?!
“我从头到尾没有一点要耍你的意思……都是出于我的本心……”月明晦的脸由涨红逐渐转为青灰,向引的灵气将他的喉甲都几乎捏得变形,开口处的细链甚至都被崩断。但即便如此他也没有反抗的意思,就像是愿意被向引这般活活掐死。
向引蓦地松开手中灵气,月明晦的喉甲当啷一声坠落在地,如同他的最后一层伪装剥落。他扶着喉咙弯腰剧烈咳嗽,向引捡起那个变了形的喉甲,把月明晦的下颌抬起来,让他仰视自己。
还在一刻钟前,向引刚刚在睡梦中见过哭泣的月明晦,他跪倒在自己的尸身旁,无声恸哭了一天一夜。他云心月性的性格,注定他哭的时候都发不出声音。现在也是如此,他只是在默默地红眼睛,泪水默默地在他的眼睫上凝结。
“你不在耍我,那么,是你在后悔,你在赎罪?”
向引说道。他的眼前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冷漠狠戾的阁主,只是一个祈求自己道侣原谅的普通男人而已。
月明晦的眼睛又红了一分,睫毛承载不住重量,泪珠滚落了下来。但他的表情并不狼狈,也不脆弱,甚至有些如释重负。
向引突然把手里的喉甲扔到地上,转头道,“算了,说这些如今也没有意义。婚契你随身带着的罢,现在,我就可以签字。”
月明晦愣了愣,旋即苦笑了一下,伸手入袖。
“啊————!”
就在婚契展露在两人眼前的一刹那,书房中,突然传来了惠玉英的惨叫声!
第265章 修真世界31
“啊————!!!”
惠玉英的惨叫打断了围廊这端正在一刀两断的两人。
“先去书房。”向引脸色难看。他都把自己半夜出来的目的忘到了九霄云外。
月明晦捂着喉咙站起身, 给向引身上套了一个防御罩。向引不想管他,目不斜视地往书房奔去。
他正好看见惠玉英直挺挺地倒在了书房门口,轰的一声。向引目视他形容, 双目怒睁眼球暴凸, 嘴巴大张面皮紧绷,平日那天真可爱的脸庞已然完全被惊恐狰狞侵占。
月明晦隔空探他鼻息, “还有气。但应该是醒不过来了。”
毫无疑问, 惠玉英生前最后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极其快速地陷入了神蚀,是被活活吓死的……
“他挺不小心的, 半夜闯入老夫书房, 抽手就要夺取《无邪古典》, 实在不知礼数。”
一个老者的声音自屋内响起。
向引的目光顺着惠玉英僵直的双腿,移向了这间他再熟悉不过的书房。
从小,堂主书房就是他除了自己的房间外,最常待的地方。很多他人生中重大的事情,也是在这间书房发生的。比如,他第一次见到四大仙门五位公子, 第一次施展聚灵阵,都是在这间书房。他与月明晦的婚契,也是在这里结成的。
也都是在惟知真人的见证下。
但向引如何也没想到, 也包括了今晚, 这场大案的结局。
书房中, 惟知真人一如往常地坐在几案边,似是在埋首书卷, 潜心做着学问。如果忽略室内极浓重的血腥气的话。原先放满了书籍的书架上现在放满的是一罐罐血肉模糊的混合物,室内没有掌灯, 却有隐隐的红光微亮,是真人手边摊开的一册书发出来的。真人平时慈眉善目的脸,被这诡幽的红光照得宛如一张瘆人假面。这张假面缓缓朝他们转了过来。
“这书有灵,老夫明明白天刚和怀璧君说过,结果他好像转头就忘了。这不,手刚一碰上书封,就被书里投射出来的东西吓死了。”
月明晦突然抓住了向引的胳膊。因为向引浑身都在微微颤抖,看起来要站不住了。
“师……父……”向引的声音,是从喉咙间挤逼出来的。
“向引,你来得比老夫想的快很多。”真人微笑着,毫无被发现的惊慌不悦,更像是早有预谋。
“发生什么事了?!”
“四弟!!”
就在这时,玄家兄弟、沈岳也齐齐赶了过来。三人看见惠玉英惊恐的僵死之态,再看见一旁站立的向引月明晦,并书房中明显路子奇诡的惟知真人,脸色一变再变。他们脸上毫无惠玉英遭难的悲伤,反而迸发出强烈的狂喜与得意。
“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果然这学堂血案是你师徒二人联手犯下!”沈岳洋洋道,“竟然胆大到对四大仙门的少宗主下手,真是穷凶极恶丧尽天良!”
玄三山察觉到月明晦眼睛红痕未褪,似是刚刚大恸过,更是得意万分,“月寒央,你不会被他们骗得团团转,难过得哭了吧?如今你月阁也脱不了干系,九玄宗青云山和逍遥山庄会把你们全部清算,还修士们一个公道!”
向引和月明晦都没在听他们聒噪。
“师父,你是为了什么?!”由月明晦撑着,向引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如果月明晦几分钟前给他铺垫了一下,他此刻的状态根本无法与真人展开对话。
平生他最亲密的两个人,在短短一夜接连显露出本来面目,对他来说,打击太大了。
惟知真人平直地扫过门口几人,满脸坦然,“人齐了啊……”
他毫无保留道:“其实,它袭击修士也实在不能怪我。这书实在不太听话,得到它以来,我仅仅能看到序章,之后的内容却是如何也无法看到了。我知道它有灵不肯认我为主,为了让它认主,我用了好么些天材地宝在它身上,反倒激发了它的活性,它出去杀掉第一个修士的时候,我终于发现,它想要修士的血肉来滋养自己!那我也只能为它创造一些机会了。”
“师父真是,不择手段。”向引皮笑肉不笑。
惟知真人笑道:“呵呵,那当然,是老夫教出的你。你求月明晦娶你,不也是一种不择手段吗?”
真人与平日判若两人,向引拳头一再握紧。月明晦松松扶住他后背,开口道,“那么堂主,你是打算用此处五个元婴的血肉来滋养活书,让它认你作主么。你就这么想知道书后面的内容?”
真人一脸讶然,“你们不想知道吗?能在序章八字便透露出古神降世之秘,此书之后,必定掩藏着更深的神通!”
说到这里,他的语气骤然激昂慷慨起来,眼中俱是狂热。
古神降世之秘?闻言,沈岳与玄家兄弟警惕地互相对视着,都顾不上兄友弟恭了,还频频往月明晦身上掠去眼神。此刻他们甚至庆幸惠玉英已死。
很清楚了,得到邪典,以修士血肉滋养令它认主,便可以得知更多堪比仙途终极的神通!
大仙门,最不缺的就是修士……只差,得到邪典了。
惟知真人眼见气氛忽然紧张,拍手道:“没错、没错,就是这样,为了得到邪典,你们四门尽情争斗起来吧……我要你们杀得日月无光、天地倒转……”
堂主明明境界修为不高,精神异化的程度却不低,一派癫狂。他一掌拍向桌上敞开的邪典想让它合上,劲风将几案上其余物事都扫落干净,那活书却纹丝不动,确是未被他驯服的样子。
月明晦看向活书摊开的扉页,念了出来,“玄月危危,杳杳沉慧……这是堂主给四大仙门做的批命?”
向引压下龃龉,摇头否认他的说法,“不,字形有区别,念起来,确实是很像的。”他心里蓦然一动,“难道……难道盛传修真界的八字批命,其实是出自邪典序章?”
“非也,非也!”
惟知真人双手高高扬起,仰面长啸,“早在此书于古神秘境现世之前,老夫便已作出这八字批命!也非批命,而是预言!”
几人神色大震,比起刚刚谈起邪典内容的激动,此时惟知真人的形容才叫真正的狂热!简直像个疯狂的异教徒!
“我生来便背负着令古神再度降世的使命,常在梦中听祂重复低语,告知我祂重现世间的方法!那便是这八个字!你们以为这只是形容修真界格局之短谣吗?!这是我代替古神传播给世间的预言!!”
他的眼睛蓦地往下一翻,定到向引身上,“就连你,向引,我从野外捡回来的弃婴,也是祂给我的指示!”
“什么?”向引猛然一攥周围灵气,如同方才掐住月明晦衣领一般提溜起了惟知真人的上半身。
“这从头到尾到底是怎么回事,说清楚!”
他也许确实是不择手段之人,师徒情谊好似也简单就能被他抛在脑后。
“呵呵……我都到这一步了,我怎会瞒你……”
惟知真人无所隐瞒,尽管颠三倒四,但也和盘托出。
他在梦中得到古神密语后,便决心为古神重临世间奉献自己。根据那八个字,他相信,其中关窍一定与当世四大仙门有关。然而四门当时四方割据,互相牵制,要如何聚集起四门势力,是个问题。就在这时,梦中又出现了类似指示的画面,他参照梦境的画面来到某野外,捡回了一个弃婴。弃婴体质特殊,是绝世无双之炉鼎。他一下子明白了古神的用意。
随后的一切便是水到渠成。他打着需要一个中立势力保护此炉鼎的名号,建立了问仙堂,将“玄月危危,杳杳沈惠”此八字包装成当时修真界四分而立的批语,以学堂学生之口传诵出去。
言语是有力量的,凡间传教便是如此。他当时并不理解这八个字背后的含义,但他相信传诵之人越多,就会越增加古神的力量。
而随着时间推移,当年弃婴已长成一个分外俊雅水灵的少年,问仙堂清流中立之名也已远播。棋局已成,便是诱人入局。四门为了这个炉鼎,捏着鼻子把自家的少宗主送入了问仙堂中,与向引同学同住,培养感情。
他每一步都走得正确妥当,梦中指示再未出现过,直到《无邪古典》的出世。他亲自进入古神秘境中,赶在任何入秘境寻宝的修士前拿到了《无邪古典》。翻开扉页,映入眼帘的八个字令他心神俱震,更加相信自己便是那被古神选中之人!
【玄月危危,杳杳沉慧。】
原来,沈惠通的义是沉慧,失去智慧。两相串联,冥冥之中,他彻底明白了令古神重现世间的方法。
“我要令四大仙门魁首聚集,令他们厮杀无度,令他们狂为乱道,在那时,世界本貌将得以显现,祂将随之降临,毁灭世界重塑世界!”
惟知真人终于揭露了他根本的目的,赤红着双眼,对眼前几人痴狂道,“我岂有能力剥取你们几个元婴的肉身去滋养邪典,我是要你们互相残杀,陷入疯狂,来完成我的灭世预言,成就我迎接古神降世的伟业!来吧,为了夺取邪典争斗起来吧!”
他话音刚落,玄家兄弟与沈岳一错眼神,各自祭出本命法器,玄二水一脚踢起惠玉英的身体,玄三山一刀把他尚有一线生机的肉身拦腰劈断!沈岳也不甘示弱,手起扇落,便把惠玉英上半截身躯拍砸得血肉模糊,红白一地。
这信仰古神到入了魔的疯子,他的灭世预言是真是假另说,但这不世出的秘法邪典是真真地就在眼前!他们谁也都是恃才傲物出身卓越的天才修士,都相信站到最后得到邪典的,一定是他们自己!
既然需要修士血肉来哄这邪典高兴,那给便是了!
“对对对……哈哈哈哈!”惟知真人看着书房地板上团乱的血污,长笑数声,如魔音贯耳。
“错了。”
向引清透沉静的声音打破了魔魇的场景。
“邪典所需要的不是修士的血肉,而是我。”
他方才抓住惟知真人的那缕灵气,突然飞向了《无邪古典》的方向,而刚才一直不肯关上的活书一下子合了起来,一合一张,转眼把那缕灵气吸纳进了书页内。它拍了拍书封,像是咂咂嘴,而后朝向引这转了过来。
向引一抬手,活书便扑扇着书页朝他手中飞来,听话得不行。
“看来确是如此。”向引牵牵嘴角。
玄家兄弟、沈岳、惟知真人三人都目眦欲裂,“你怎么会?!”
月明晦似有所觉,眼中尽是恍然与忧虑。
邪典入手,这次,向引有一种强烈的可以与之沟通的感觉,便问道:“你是因为被我的灵气吸引,以为是我,才会跑去练功房的吗?”
活书带着向引的手上下摇动。
向引又说:“而后你发现不是我,便生气杀了他们。你从古神秘境诞生,你这种与古神力量有所关联的……呃东西,是从根源上杀人的罢,所以那些修士的死状,才是从内而外整滩烂掉的样子。”
活书又上下摇了摇,但这次幅度比较小,就像心虚了一样。
向引抓着它,手劲一紧,语调冷硬道:“你心性脾气也太差了,生气就吓唬人甚至杀人,以后切不可再犯!”
活书朝着惟知真人的方向转了转,然后往向引手心一蹭,非常委屈的样子。
向引诡异地理解了,许是惟知真人用的那些天材地宝的试验材料,激发了邪典的活性与凶性,这才令其主动去寻找其向引残留的灵气踪迹,一发现不是他,便愤怒地动了手。
由此他又想起槐姬在梦魇中的胡话,继续问,“你可以入梦?槐姬说你在找人,是在找我吗?”
活书这回非常雀跃地在向引手中上下蹦了蹦。
“所以,你根本不喜欢修士血肉。”向引看活书坚决地左摇右晃,眯缝起眼睛,最后道,“你是什么类型的法器?你的用处,给我看看。”
从刚才,向引与邪典的对话便令所有人都目瞪口呆,此时,令他们更加惊诧的一幕发生了,惟知真人几十年都没能撬开来的书页,稀里哗啦便在向引面前一一展露!
向引一看到序章之后的内容,陡然睁大眼睛。他的震撼动摇之色,比起刚才在书房中目睹邪性四溢的惟知真人,都要更深几分!
他自诩如今对法器也有一些浅薄了解,但这个自身有灵的活书,其功用完全在他了解范围之外。世间竟有这样的法器……
书页上并非密密麻麻的文字,而是如同水镜一样模糊晕染的场景,瞧着,竟像是能跃入其中一般。其中许多场景,向引熟悉得很。
这是一个时空法器,在序章后记载的,竟然,全是前几世的故事……
向引砰地合上邪典,猛然驱动周围灵气,朝书房外飞掠了出去!
第266章 修真世界32
向引已经彻底明白了。他终于得以解释前两世的结局。
惟知真人从来打的主意, 便是利用他聚集起四门魁首,令他们残杀,来实现古神降世重塑世界的灭世预言。
事实证明, 不论哪一世, 最后预言都实现了,四门魁首疯的疯死的死, 混沌巨眼降世, 时光流转。
这一世, 因为他和月明晦行动大变,形影不离互通有无, 其他三门不便再对他出手, 惟知真人就及时转变思路, 拿出邪典,转移了争夺目标,最后还是把结果导向了四门厮杀的场面。
向引有预感,这一世的结局也将要临近了。
但在这之前,他要搞明白这个时空法器的使用方法。
前两世,关于月明晦, 他有太多想知道但没能知道的事了。
“休想走!”
见向引携着邪典飞掠出书房,玄家兄弟与沈岳大喝一声,提刀抚扇便夺门要追。
“向引, 你能够三言两语便驯服杀人无形的魔书邪典, 果然五毒俱全, 是那万恶起源!”沈岳也不叫他什么“小引”了,但仍在说一些冠冕堂皇的话。
“也许确是如此!”向引扬声回道, 聚起灵气阻止后方三位公子夺门而出,包括一同要追赶他的月明晦。
向引其实心中还有猜测, 这本邪典如此亲近他,说不定,他们出于同源。毕竟,那炼器师也说了,他的玉佩是帮他辟邪之物,如果灵气就是那“邪”,那么能源源不断吸引邪气入体的他自己,说是五毒俱全万物起源,是丝毫不为过。
灵气阻碍,加上邪典的威慑,玄家兄弟与沈岳只能恨恨地暂时按兵不动,看向引轻飘掠至内院。
“我要怎么让你认我为主?”向引紧握活书,低头发问。活书哗啦啦再度翻开,内院霎时狂风大作。
“向引,不可!”月明晦疾喊出声,“一旦它认你为主,你会彻底成为众矢之的!”
他竟没被灵气阻碍动作,凭空施放灵力,一震向引手腕,一把把邪典夺了过来!
不知为何,邪典在月明晦手中,只是初初挣动了一下,然后便也乖觉地不动了!要知道,惠玉英只是摸了它一下就被震慑致死,惟知真人调//教了它数十年,也没有让它彻底听话。
玄家兄弟、沈岳都看不懂了,惟知真人之前的狂喜狂热,更是下沉成了愤恨哀狂。怎么,这书就只他俩碰得,别人都碰不得?
向引也大感疑惑,月明晦不受灵气影响的情况已经不是一回两回,现在邪典更是与他也有所亲近。月明晦望向手中邪典的目光却是复杂难言,好像知道个中原因。
“月阁主,少来管我的事,还来!”向引飞身来夺邪典。
听见这个称呼,月明晦眸中闪过痛色,但分毫不让。其他三公子重振旗鼓,也朝他袭来。月明晦祭出本命剑,无极瞬间幻化出灵力铸就的巨大剑身,肃杀剑气再次格挡住了三名公子的攻势。这是百年后月阁阁主的威压,即便他现在仍是元婴修为,震慑这几个毛头小子绰绰有余。
像是刚才的镜像画面,向引是唯一一个没被他的威压吓住的人。无极剑对他也毫无胃口,他飞越过剑阵,朝月明晦重申:“还给我!”
月明晦手中已经结起封印之阵法:“只有封印邪典,才不会在现在引发四门争斗的灭世结局!”
向引急在灵气奈何不了月明晦,又想起两人揭明身份时月明晦被他用灵气掐起质问,乃是因为这人心甘情愿,不是不能反抗,更是又气又恼。
“把书拿来,放我离开!从此我与阁主、与此仙道不会再有干系。”向引说得决绝,“惠玉英已死,预言已经不会发生了!”
“好徒儿,你也是昏头了,怀璧君身殒,可他又不是宗主!逍遥山庄的宗主,已经在路上了!”惟知真人作壁上观,此时阴狠笑道。
内院又是狂风乍起,密布阴云遮住了朗朗月辉,向引与月明晦齐齐转头,一个传送大阵从天空裂开,从中而出的赫然是逍遥山庄宗主玺恒尊。他甫一合阵,便朝书房中那堆模糊血肉扑去。惠玉英身体已经残烂,但从衣靴上还能辨认出来。
“我儿——!”玺恒尊伏地痛哭。惠玉英是惠家唯一的嫡子,从小便受尽宠爱,他离宗历练时,奉在主堂的魂灯甚至时刻都派人监守。这也是玺恒尊这么快就赶到的原因。儿子如此惨死,做爹的是如何都接受不了的。
玺恒尊满目猩红满脸惨白,情绪完全失控,他也开始控制不住自身灵力的施放,周围的空气都隐隐有烧灼卷曲之势。四大仙门宗主几乎常年闭关□□心境,他此番是被迫出关、驱动大量灵力开启传送阵、看见儿子惊恐死状情绪失控,诸多因素叠加,不被神蚀侵袭就奇怪了。
月明晦看着玺恒尊疯狂的样子,轻轻转开了视线。向引目光一动,忽觉此幕有些熟悉,这多么像六十年后那个翻天覆地的夜晚,月明晦的情况啊。
当时,他还奇怪,月明晦为何不开启传送阵赶回月阁。但如果,月明晦已经消耗过一次传送的灵力了呢?
月明晦知道惟知真人有古怪,所以为了把自己从问仙堂中捞出来,他强行出关,开启传送赶到问仙堂。而后得到父亲噩耗,但他没有了再开启一次传送的灵力,只能御剑赶回,亲眼目睹父亲饮剑惨死……
“上一世,你也是如此吗……”
以修士的耳力,月明晦没可能错过向引的这句低语。然而,月明晦什么也没回答,不肯定,不否定。对他来说,上一世种种已经没有了解释的必要。
让向引知道“我是为了来问仙堂救你”才引发了后面的一系列悲剧,有什么意义呢?是为了责怪向引,还是想让他愧疚呢?难道,就能抵消向引在这段婚姻中受到的痛苦么?
不过是徒增无谓的纠结罢了。
“是谁对我儿下了此等毒手?!”
那厢,玺恒尊收住悲恸,蓦地转头,目光中无边的恨意与怒火激射出来,他踏着沉重的脚步,如同行尸走肉迈步向内院中的数人!
沈岳最是不要脸,立刻指向了向引与月明晦的方向。“玺恒尊,便是月阁少宗主的道侣驱使魔书,犯下了啖人血肉之凶行!”
玺恒尊陷入神蚀后其实已经听不太懂句意了,但他一眼看到了月明晦手中的邪典,冒着红光,一看就是不祥邪物。他化出本命武器便朝月明晦攻来。
当世最强之一的搏命杀招,月明晦如今的境界摆在这里,无可化解,只能硬扛。无极剑巨大剑身横立,为他挡下这一击。
两人顷刻间便过数招,灵力对轰罡风阵阵,白天风景如画的内院花园已摧残破败,断桥残花,飘飘荡荡,吹月如雪。疯狂的玺恒尊毫无顾忌,大开大合,如果月明晦没有前几世累积的战斗素养和经验,只怕要有性命之虞。
虽说目前还可招架,但如此一来,他也无暇再抱持邪典了。
“等向引一拿到那活书,我们就动手。”几步开外,沈岳对玄家兄弟道。他们面对月阁二人与玺恒尊,又心照不宣地同盟起来。他们都想要邪典,也都想要向引,向引又是能驱使邪典的人,上上策自然是一网打尽。
向引一直在伺机重新把邪典夺取回来。插足于两位元婴斗法之中,这绝对不是探囊取物的易事。他不得不集中起十二分的注意力。
玺恒尊又发起了一次犀利的攻击,月明晦迎剑而上,而向引终于抓住这一丝两人因为惯性动作僵直的刹那,把邪典重新拿回了手中!
他还没来得及喜悦,眼角余光却撇到身后一点厉芒忽现,他背后,玄三山眼中满是狠毒嫉怨,提刀朝他贯胸而来!
刀还未入,向引已是心口一凉。糟糕,他是真的不擅长打架,疏忽了还有另外三人正对他虎视眈眈!此景,竟然已是避无可避!
月明晦瞳孔瞬间紧缩:“向引!”
第267章 修真世界33
“向引!只要你死了, 就不会有别人再和你双修,我也不会为心魔所困!”玄三山大叫着,举刀朝向引刺来!
玄二水和沈岳全都大惊失色, 虽说要阴一波向引, 可没说是要把他置于死地!但玄三山出手如电意想不到,他二人已来不及阻挠, 只能眼睁睁看着刀尖朝向引后心捅去。这一刀绝对是致命伤, 没有活路可言。
然而, 刀锋触及向引后背,仅仅是割破了他的衣衫, 便没了下文!
“他应是有保命法宝!”见玄三山没真的伤到向引, 玄二水和沈岳竟是松了一口气……
玄二水一刀挑住玄三山的后衣领, 把他制了回来,“你他妈要坏谁好事?!”
玄三山低头望着雪亮的刀身,发愣道,“不可能……我明明刺中了的……”
“铮!”
另一边,也是一道寒芒闪过,月明晦与玺恒尊僵持的局面也分出了高下。因为刚才玄三山突然发难, 月明晦的格挡出现了一瞬的疲软,玺恒尊趁机在他胸前带起了一泼血线。
月明晦闷哼一声,单膝跪地持剑止住退势, 指尖因为疼痛震颤起来。他往胸口伤处附近的穴位一拍, 减缓血流后, 一把拽起向引,“快走!”
两人一人御剑一人御灵, 朝问仙堂外疾逃。向引虽不知刚才是什么替他化解了这夺命一剑,但当下他再难怠慢, 决定速战速决,手中的玉扳指飞速吸收起周围的灵气。
身后四人见此异象,追赶之势愈发凌厉。两人且战且走,已避出问仙堂,进入周边茂林之中。
渐渐,向引发现月明晦从原先在他一个身位前,到慢慢与他平齐,现在落到了他身后。
“不必为我断后,我们分道扬镳也可。”向引回头说,“我是生是死自负盈亏。”
月明晦突然有心情勾起嘴角笑了一下。
“这真的由不得你,向引……”
他的声音异常的轻。脚下的无极剑一闪一灭,十分不稳定。他轻飘飘的话语刚落,剑身便陡然消失了。
月明晦无力继续御剑,从半空中栽了下去。
他摔下去时没有一点缓冲,只听“砰”一声巨响,林间鸟儿都被震醒,层叠着拍碎月光,乍然飞向空中。
在逃的、在追的人,都停了下来。
“月明晦?!”向引看清林间俯倒在地的人影后,心脏骤紧,一挥灵气降落下去。
月明晦的后背正在渗开血红深印,与其说渗透,不如说是掩藏许久难以为继后的瞬间爆裂。血迹正以极快的速度蔓延开来,顷刻便浸透他完好无损的素采色法衣。
从血迹蔓延的中心点看,伤口的位置十分不妙,不偏不倚,正好落在心口上。
刚刚,月明晦仅仅在最后受了一道玺恒尊正面的划伤,绝对不是后背这么严重的穿刺伤。
几个公子都见多识广,见到月明晦突发重伤,满脸荒谬表情。
“以命换命……这难道是魂契……?!”
魂契顾名思义,便是把两人神魂系于一处,同生共死。这是修士在灵肉交融的时候才能建立的,以神魂为契,所以双方在立下魂契时必定是心知肚明,自觉自愿。
魂契也可以单向结成。在以前,大宗门有的大能甚至还会逼迫与地位低下、又有炉鼎体质的修士在双修时结下单向的魂契,如同主奴契约。这些“主人”逼“奴仆”建立魂契,乃是想用魂契逃脱境界提升后神蚀的影响。但后来,随着修真界对神蚀的了解加深,发现魂契根本无法规避神蚀,建立魂契的人便越来越少了。
没错,即便是最为情深意重的道侣都不一定会选择建立同生共死的魂契,遑论单向魂契。这简直是把自己的命栓在另一人身上,为他生为他死。
但月明晦的表现,看起来,就是与向引定下了单向的魂契!在向引受到致命伤时,便为他代偿!
“这只是一个炉鼎而已……这可是单向魂契,月寒央为了一个炉鼎竟要献上自己的命吗?!”沈岳难以理解地大喊。
向引清楚地听到这几个人的议论。其他人不清楚,向引清楚不过,这不可能是魂契。
此世他与月明晦没有双修过不说,算上前世,他从头到尾也一点都不知道月明晦什么时候把自己的命拴在了他身上。
可是,眼前的场景是骗不了人的。从月明晦后心涌出的血越来越多,已经把地面都浸泡成了红色,这是玄三山刺向向引的伤口,代偿到了他的身上。
月明晦会不受他的灵气影响,邪典会对月明晦有所亲近,都是因为魂契的作用。
电光石火间,向引第一时间想到的,却是上一世,那个杀掉月维仪的修士提刀正面向他劈来,气势如虹,他无可躲避,却没受到任何伤害。之后重伤的月明晦从天而降,他身上最重的伤,便是正面横贯胸前的一道刀伤。
由不得自己生死的不是向引,而是月明晦。
向引对月明晦的了解,在又一世的终局之际,再次被彻底倾翻了。月明晦不仅对他有情,还愿意为他献上性命……
“喔啊啊啊啊!”
所有人因为这转折怔愣时,心智已无的系恒尊看到向引手中的邪典,嚎叫着再次朝向引俯冲袭来!
月明晦指节一动,一道防御屏障显现,只不过此时看起来无比脆弱。
与这道屏障一同铺开的,还有从向引指间放出的释灵术。
因为时间紧迫,这一次释灵术的威力不及上次,但对于那四人来说,反而是更痛苦的折磨。他们都被巨大的灵气锁链从半空中扯翻在地,随之而来的是周天灵力紊乱,五脏六腑都在剧烈搅动和抽搐。所有人都滚在地上,意识清醒,痛苦捂住腹腔惨嚎。
向引漠然地看着四位元婴被他废掉,弯腰去拽月明晦的胳膊,“起来,你还能走罢。”
月明晦蜷起腿弓起腰想站起来,但上半身根本没有力气,他再努力了一下,却从喉口涌出一大口血沫来,腿劲一松软倒在地,向引都拉不住他,被他也拽倒了。
这是真的撑到无法再支撑才暴露出的伤口,御剑摔下来时他就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向引仍是不能相信:“你上辈子那种伤都连杀了几个玄家人,你现在就要不行了吗?”
“……”月明晦终于开口说话了,“你是故意气我让我回话么……”
他声音轻到几乎听不见,一张嘴,就有鲜血涌出。
他却又笑了一下,“你快走吧,四门魁首已经残缺,无法继续齐聚争斗……灭世预言这一世不会实现了……我们不会再有来世了。”
他动了动胳膊,袖中滑落出他们的婚契。它一落出来,便浸在了血液里,缓缓展开。向引看到,纸张尾部,属于月明晦的神识烙印正在越变越浅。这不是月明晦作废了婚契。神识烙印不毁不灭,一旦消失,便代表正主身死魂消。
“你……”向引再盲目相信月明晦的强大,眼前这渐渐消失的神识烙印也向他摆出了事实。月明晦是真的快死了。
而且,预言条件被破,他们没有来世了。
“魂契,魂契到底是怎么回事?!”向引的语气突然激动起来。
月明晦说话声越来越低,“反正我每一世都死在你前面……无所谓,你也该习惯了……”
他合上了眼睛,嘴巴里不再吐血出来,口齿清晰了很多,“魂契,我本不想暴露的,你就当不知道,也可以。趁堂主和三门没来追你,你赶紧走吧。”
“还有呢,你想说的只有这些吗。”向引沉声。
月明晦顿了顿,“……别再和修真界扯上关系了。”
“还有呢?”
“……多保重。对不起。”
就好像攒足了最后一口气那样,月明晦非常果断地扔出了这六个字。之后,不论向引如何追问,他都没有回应了。
“你说了一堆话,一句我想听的都没有,全是废话。”
知道月明晦不善于表白,但在最后一刻,向引竟也没能逼得月明晦讲出一句真心话来,左一个无所谓,右一个不知道。显得他承的这条命,那么虚无空洞。
月明晦这是要忍到下一世去吗?
……忘了,预言条件已毁,古神不会再临,他们也不会有下一世了。
向引闭上眼睛,深重地叹出一口长气。
流水今日,明月前身。这漫长的一夜即将过去,天边却仍然暗沉无比。
向引枯坐了一会儿,忽而,他手中的邪典哗啦啦地翻动开来,红光乍现,直射入向引眉心,竟是主动认他为主。
那序章之后的书页内容,原先如同水镜一样模糊不清,现在也彻底向向引展开。书很厚,后半本是一片空白,向引翻到有记载的第一页,是古神秘境开启的画面。是了,这个邪典是在秘境中出世的,秘境自然就是起源之处。
其实,究其根本,这命运的齿轮,也是从古神秘境后,才开始转动的。惟知真人在秘境中拥有了邪典,才导致了预言的完成,修士暴死案的发生。
向引以手轻碰书页,那画面波动起来,好似因他的触摸荡起层层涟漪,下一秒就要将他的手指吸入进去。由此,向引确定了。
他可以利用这个法器回到过去!
他能够返回古神秘境,如果可以提前控制住邪典,那么,其后的事故,是不是就能全部避免了?
向引摩挲书页的手一顿。不,在回到起源之处之前,他还有很多要搞清的事。关于月明晦。
他把书页往后翻去。邪典的记录是按照时间线来的,很快,他便翻到了这一世刚刚结束的画面,他废了沈岳等人,月明晦因为魂契替他挡刀死掉。
他与月明晦大婚的画面,还有再之前,最开始他被软禁于后山等待调查发落的画面,就在前几页,一翻就翻到了。
这一世,其实真的很短。
再往后翻,向引看到了第一世月明晦救他出后山的画面、还有第二世夜轮尊去世两人被迫双修的画面,这些都是发生在60年后,所以记录挨得很近。
向引翻到最后一页。120年,时间线最长就延展到这里,正是第二世的结局。
向引伸手碰碎终局的画面。
无缘无故突然叫他背负起月明晦的性命,恕他承担不起。既然月明晦要把这锯嘴葫芦做到底,那他便沿时间线溯游而上,彻底看清月明晦的真实。便从这120年后开始。
向引盘腿正坐,面前邪典光芒大盛,将他整个包裹,他闭上眼睛,仿佛入定。
远处天边,拂晓将至,但漆黑暗云仍在不断翻滚。几息后,从中浮现出一个长有白色巨眼的混沌团块,直直地往向引入定的方向看来。
第268章 修真世界34
邪典起效了, 站上那幅血红地毯的刹那,向引便确认,他真的重新回到了120年以后。
天空中裂开一个大洞, 有血雨飘落。一道人影摔落, 正是重伤的月阁阁主。
九霄尊随之跃下,一切都与向引记忆中分毫不差, 想结果月明晦性命的九霄尊反而被月明晦反杀。
他身上跟漏了筛似的流血, 却不顾伤口, 朝向引走来,摇摇欲坠。
向引抬头看到从传送阵跳下来的三门宗主与少宗主, 不欲与他们掰扯, 用灵气卷起月明晦, 便往山中那个记忆里的山洞避去。他要抓紧时间。
月明晦倒在岩壁边,看着向引随便使唤环境中的灵气帮他封住洞口、遮掩气息,心下一颤,但还是硬道,“别费事了,你走吧。”
向引却是大步过来, 抓住他的衣襟,然后一把扯开!
月明晦:“?!”
雪白的衣衫下,是同样白皙的胸膛, 但血肉模糊, 像被一把砍肉用的刀横贯剁开, 这种简单粗暴的物理性伤害,根本不可能出现在一个渡劫期身上。
“……别看!”月明晦飞快抓住向引手腕, 要把衣服拉上。
仅仅是掌心与手腕皮肤相碰,他的眼中便燃起了一簇幽暗的火焰, 眼睫狠狠一颤,遮住骤然而起的欲//色。
这一切都没被向引错过。
“你什么时候与我建立的魂契?”
此问下,月明晦终于露出了惊诧到惶然的神色。
“阁主,不声不响为我送命你觉得很了不起是吗。”向引的语气很薄很淡,但怒气和嘲意在其中压得很实,“替我隔空挡了一刀还不算,都被捅成筛子了,还要传送过来继续救我。我都不知道,原来月阁主这么看重我。”
月明晦脸色青白,不知道是因为重伤濒死,还是心神过于惊憾。他定定仰头看了向引两秒,突然伸手勾住他后颈,距离猛地逼近,一双唇就要贴上来。
距离太近向引躲不开,接下了这个吻。
不论跟月明晦亲多少回,他的吻都有一种倾其所有的感觉,仿佛就此失去一切也无所谓。他圈住向引的脖子,从掌心到手臂内侧的皮肤都滚烫得灼人。向引由他抱着亲了一会儿,突然猛地拉开他的脑袋,呛咳起来。
月明晦的嘴里涌出了大片大片的鲜血,向引一推开他,他便倒在了地上,瞳孔开始有些涣散,终于把眼睛合了起来。
“原来月阁主是这种看重我。”向引抹掉从嘴角流下的血迹,努力把语气变得刻薄,“怎么,阁主命都快没了,还在想和我做那档事吗。”
月明晦听着他嫌恶的语气,反而淡道,“……我有瘾。”
向引:“什么?”
“你应该是觉得我疯了,如果一定要选一种死法,我想死在你床上。”月明晦捂住自己破损的腹腔,“从出关以后,我根本控制不住想跟你上床的念头。如果我没伤成这样,死前我一定会……”
他没再说下去了。可能是下面的话太露骨,也可能是没力气说了。
明明第三世的月明晦就是眼前这个人,但向引此时切实感受到了他们之间的不同。120年后的月明晦脑子是真的不好了,有一种近乎放荡的疯狂。
他也突然明白了第三世月明晦为什么会佩戴喉甲。原来上一世,他的身体在那七年里对交//欢上了瘾。即便重来一次,心理上的欲望也仍然难以压制。所以他只好去束缚、去掩饰。
“这是阁主与我建立魂契的理由?”向引冷笑,“即便我没了,也多的是人可以满足阁主,不是吗。”
月明晦大概是被这话气到了,猛地往侧边转头,一下子又吐出很多血来。
“不是的。”他很轻声地否认。
“不是什么?”
“你如果没了……我也活不了。”
当然会是如此,因为有魂契在。向引说,摸了摸月明晦的额头,很烫,但是滚落下来的汗珠和鲜血凉得扎手。种种迹象都表明他的时间不多了。
“阁主,你已经在说废话了。”
“……你如果没了,我也不会独活。所以,才有了魂契。”月明晦忽然重置了这两件事的因果关系。
向引沉默。
“也没有别人能满足我。在上瘾之前,我一看见你,也会想和你上//床。”
“月明晦,你非得把简单的话说到很复杂吗?”终于听月明晦显露了一些本心,向引却无奈地叹出一口气。
月明晦顿了顿,“对不起。”
“你就想说这个?”
“今世我没有资格去说其他了。”
月明晦突然曲起腿撑住岩壁要站起来,“——他们找到这里了。”
在同一时间,向引袖中红光大盛。是《无邪古典》,向引意外觉醒释灵术杀光三门修士后,邪典便从书房废墟中自动来到了他的手上。
向引看着书从袖中径直飞到他眼前,喃喃道,“看来,我的时间也到了。”
他翻动书页,往前翻,寻找他下一个要去的节点。奇怪的是,当下的时间明明是第二世,但向引找到了记载着第三世结局的书页。
他想了一想,有些回过味来,眼下是120年后,这本书以时间为轴,当然会有120年前的事情。
此时,书页的画面不再清晰,如水镜般一片模糊。第三世的结局似乎发生了一些变化。回到过去,未来会发生或多或少的变化,这是肯定的。向引最终的目的是回到古神秘境彻底改写未来,因此,第三世这些微的变化并没有让他太过好奇。
他把书翻到了60年前。画面上,月明晦赶来问仙堂,要把他捉回月阁。也就是那晚,夜轮尊暴殒。他要回到这个节点去,再拷打一下月明晦。
外面三门大能搜寻过来的动静越来越大,但山洞内,无人在意。
“向引,你……”月明晦撑着剑艰难站起。
“月明晦,你现在说不出来的话,来世再讲给我听。”向引说。
“等等,你是从……”
月明晦话还没出口,向引便被邪典发出的光芒笼罩住,意识往60年前溯洄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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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的问仙堂静谧安详,内院中,莲花澹月,月明廊屋。
“你怎么冷不丁地就回来了,把老夫吓了一跳。”惟知真人提壶倒茶,招呼向引道,“有什么心事?我们师徒喝茶聊聊。”
向引背身立在书房外的廊下。距离他知道幕后真凶是惟知真人,没过去多久,在记忆中就是眼前的事情。因此,重新回到这个场景里,他并不想踏入这个书房。
向引刚回来,便悄悄铺展了灵气查探真人书房。书架背后的血肉瓶罐在60年后也仍然存在,《无邪古典》倒没大剌剌放在案上,锁在了一个匣中,匣面都有一层薄灰。
尽管真人现在没有什么动作,但从前到后,没有第二个人与凶案相关,就是他一手主导的。
彻底确认这点后,向引意识到,他已经把师父这个角色与惟知真人割裂开了。
“你一个人回来的?这也太鲁莽了,一路上可遇到什么危险?”真人又是关心道。
向引转过身,说:“没有,有阁中修士一路护送。”
这不是假话,他刚才探查书房时,便捕捉到堂中堂外有数名隐匿住身形的月阁修士。
第二世他想得太少,还以为自己真的运气好,一路平安。现在回想,单纯到愚蠢。
真人哈哈笑道,“有人送就好。我听到江湖传言,还以为你在月阁受委屈了。”
向引一转话头,“学堂内之后就没再有修士出事了,是吗?”
真人应是。
“一甲子婚契快到了,我想与月明晦和离,回问仙堂了。”向引突然道。
真人惊诧一瞬,而后沉吟半晌,不赞同他的想法。
向引伤心道,“可我过得不开心。我不能回来吗?”
真人说:“你再冷静想想,而且这事,总要和寒央君好好商量。”
向引想,果然,真人不愿意他回来。记忆里,他和月明晦提出和离时,真人话里也没有偏帮他,反而帮月阁说了话。
他回问仙堂,反而分散了现在其他三门对于月阁紧绷的注意力,对于惟知真人来说,这事不利于实现四门大战的邪典预言,真人自然不同意。
邪典……是了,还有这本书。如果要继续倒带回去,他还得拿到现在这个时间点的《无邪古典》。
暗着,肯定行不通。月明晦打着嫁妆的名头都没见着邪典一个影,他现在没名没因的,不可能骗得真人把邪典交给他。
要是半夜偷着去拿,也不太可行。夜轮尊不测的消息就是在半夜传来的,时间上实在不好掌控。
明抢的话……
向引假装考虑和离的事情,其实手指悄悄拨弄在他手边打转的灵气。在第二世的这个时间点,他根本还不知道掌控灵气的方法。但现在他却毫无阻碍地让灵气帮忙他做事,环境中的灵气都好奇活跃地朝他凑了过来。
惟知真人看着向引一脸愁容,神思不属的样子,刚要再劝一劝,书房中却突然响起了一阵“咔咔”声。乍听起来,就像是水煮沸把壶盖顶开的动静。
两人都不约而同往声响的方向看去。是一个蒙了尘灰扑扑十分不起眼的书匣子,匣盖正在咔咔抖动。
向引60年不在问仙堂,邪典再没有聚灵阵的刺激,找不到他,久而久之渐渐失去了活性,陷入“沉睡”。但现在,向引回来了。
“这书匣里是什么?”向引疑惑道,从廊上步回书房。
惟知真人强作镇定,又惊又疑地看了向引一眼,站起身往书匣边走去,“没什么!你今晚先休息吧!”
他背转过身,按住咔咔乱晃的书匣,眼睛里都是狰狞的激动和振奋,被向引尽收眼底。
“这动静好吓人,别不是什么邪祟罢。”向引抬步过去,“师父,你还记得里面放了什么吗。”
他语气是普通问话,但惟知真人却无端感到一种压迫感。他不知道书房内的灵气正在被向引操纵着,往书匣这一处涌来。
就在这时,有一雪白人影移门乍现入屋中,如清辉入户,屋内昏暗阴闭的氛围顿时一扫而空。
月明晦终于来了。
第269章 修真世界35
月明晦甫一闯进屋, 目光便径直锁定在向引身上,表情黑臭之极,满是风雨欲来的躁郁。
惟知真人被这不速之客打断, 忙转过身, 以背抵住书匣,招呼道, “寒央君怎么也来了?”
月明晦都不理他, 大步朝向引走来, 伸手拽住他的胳膊。
“跟我回去。”这句话与向引记忆里别无二致,充斥着高傲的独裁。
向引反握住他的手腕, 眯缝起眼睛, “为什么?”
月明晦垂眸看了一眼手腕, 还是问句,“你为学堂学生布阵护法了么?”
“尚未。”
两人距离很近,向引清楚地感觉到月明晦松了一口气,神色也没有刚进屋时那么可怕了。
“以后不要再来问仙堂。现在就跟我回去。”但月明晦仍然气势逼人。
向引分毫不让,却十分冷静,“我问你为什么?”
他思索一瞬, 另一只手抬起来,掌心贴上月明晦的脸颊。月明晦一下子睁大眼睛。
“我说,寒央君, 你强行出关, 身体不好受吧?”
有很浅淡的灵气从向引掌心逸散了出来。月明晦眼睫猛地狠颤了一下, 眼珠无措地左右转着,就不敢往向引摸他脸的手上看。
“你……”
“为什么我不能来问仙堂?好好说话。”
月明晦顿了顿, 往惟知真人那里瞟了一眼,语气终于是平静了一些:“你不该单独回来。”
“噢。”向引应了一声, 转而疑问道,“可有月阁中人一路护送,谈何单独?还劳寒央君强行出关赶来,恐怕寒央君没说实话罢。”
月明晦又眨巴了一下眼睛,已不知要如何更惊憾,“你怎知我安排的暗卫……”
向引“呵呵”道:“你为何要问我有没有布阵护法?难道因为我作为少阁主道侣,不能私自在月阁以外的地方为别人行修炼之便?寒央君就是为了抓我的错处出关赶来吗?”
他话赶话说得很快,月明晦张了张嘴,却又听他继续道,“我早知寒央君厌弃我,没想到如此厌弃。正好,一甲子婚契也快到期,既然彼此相看两厌,不如一拍两散……”
“不是!”月明晦一下子打断他,“不是的。”
他脸上有一种不知道怎么解释的惶急,与之后向引印象里的月阁主比起来,心慌则乱的感觉实在太明显了。
“那,是为什么呢?为什么我不能来问仙堂,为什么你强行出关也要带我回去?”
向引又把月明晦耳朵边上微乱的头发顺了顺,语气柔和,却怎么听怎么冒着丝丝寒气,“好好说,想好了再说。”
从耳朵尖开始,月明晦的脸慢慢红了起来。他闭上眼睛,不让向引看到他即将泄露出来的欲//念。
“……这里很危险。”
向引终于听到了像点样子的话。但他还没有放过月明晦,继续装傻,“危险?这是我家,而且,不是有暗卫保护吗?”
他叹口气,失落道,“寒央君还是不说实话,还说这种谎糊弄,看来,确实是想和我和离了……”
“——是我害怕,”月明晦抿唇,把向引放在他脸边的手拉了下来,“我怕你遇到危险。”
他刚才霸道逼人的气势已经完全弱了下去,向引挑眉,捕捉到他的视线再一次扫向了书架旁的惟知真人。
“学堂内哪里危险了?”
“你不会相信我的话的。”月明晦抓着他两只手,语气里都有点告饶的味道了,“跟我回去,不要再来了,好么。”
向引终于有一点心满意足了。阁主嘴太难撬开了,还是少阁主比较好逗。
他从月明晦掌间抽出自己的手,轻轻往书匣的方向挥了一下。
“说到危险,刚刚确实出现了一处不同寻常的地方。”
月明晦眉间一紧,“什么?”
“喀拉”一声,厚重的匣子上盖彻底顶了开来,而后砸在了地上。
“哐当!”
向引刚刚忙着拷打月明晦,却还在鼓动灵气去刺激书匣内的邪典。而他跟月明晦一言一语分散了惟知真人对书匣的注意力,匣子才能彻底打开。
一本冒着红光的古籍飞了出来,向引摊开手,它便稳稳落进他掌心。
“《无邪古典》……”月明晦喃喃,一下认了出来。
惟知真人面孔又青又红,在看到向引势在必得的表情时,他便意识到,邪典的突然觉醒不是偶然,向引绝对就是有备而来!
“向引,你要作甚,你想妨碍为师吗?!”惟知真人摇晃着身躯,手指勾如铁爪,朝向引扑来。
月明晦袖中一抖,立刻横剑将他阻截。
向引躲在月明晦身后,“我是在提醒你啊,师父,用修士血肉滋养活书,还不如把书交给我!你看,我一回来,它就又苏醒了。”
“你到底知道多少?!”
惟知真人哪想得到向引知道修士血案的真相,更是不能接受自己辛苦养了几十年的法器被别人不费吹灰之力就夺走,当下却也无暇弄清向引来头。他气急败坏,为了夺回邪典,竟祭出自己多少年不用的武器来。
“堂主,你想在此地把事情闹大,那便闹吧。”月明晦手里的无极剑燃烧起更为剧烈的灵力,他理解事情非常快,当下便道,“看来堂主是很想让堂内这么多学生知道,血案的始作俑者是谁了。”
惟知真人恨恨地收起武器,“……真没想到,向引,你待如何?”
向引从月明晦身后走出来:“真没想到的是我。我并不待如何,寒央君来带我回去了。师父,你不会拦我罢。”
惟知真人死死盯着向引手中的邪典,碎碎念叨着什么,十分神经质,看起来精神很不正常。
月明晦颇愣愣地跟着向引堂堂走出了书房。
“你回来,是来拿《无邪古典》的?你什么时候开始怀疑堂主的?”
向引岂容他盘问自己,立即反问回去,“你又是什么时候发现他有问题的?”
月明晦低道:“很早以前了。”
向引:“那你不说?”
月明晦:“凭我与你的关系,我说你师父有问题,你会信么。”
确实不会信。不是亲眼所见,向引根本不会信惟知真人是幕后凶手。
“‘凭我与你的关系’啊……我们现在可是道侣的关系。”向引抱起手臂,睨着月明晦,“道侣,但关系也不好,是吗。”
月明晦瞟他一眼,又瞟他一眼,“你说想和离,是当真么?”
“当真。”
月明晦面色一僵。
向引继续道,“月明晦,我过得很不开心。今天晚上是六十年来我们说话最多一次。你说害怕我遇险,不惜打断闭关赶来保护我,就算是真的但,凭这六十年,你觉得我会信吗?”
他把刚才的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了月明晦。
“算了,先回去罢。”向引看月明晦无言以对,转开道。他还想早点回月阁,这样不管他在这个时间点停留多久,夜轮尊的死可能都还会多一些变数。
“我跟你待久了,或者你靠太近,我可能会短暂神蚀,强迫你做一些……事情。另外,宗室也一直要求我与你尽快双修。”
月明晦突然开口。
向引意外他的坦白,眯了眯眼睛,“你不愿意。”
月明晦“嗯”了一声。他一点都不善于坦诚,此时比起尴尬,更显得手足无措。
向引知道他说的前者,第二世在破殿他提出婚约那夜,月明晦就神蚀发作过,不过,等到了第三世,向引才真正明白,月明晦的神蚀发作,除开灵力和修炼的原因,都是在控制不住对他的欲//望的时候。
至于后者……月家宗室奇葩不是一天两天了,天天催他们上//床双修,当然是宗室做得出的事。但是这事,是向引第一次听说。要知道,第三世新婚第一天,那月姑就抓着他质问为什么没有圆房的。
“你在和我解释吗?是你不愿意和我双修,才冷待我?”
可能最难的就是开口那一下,真的张嘴了,月明晦也就都说了,尽管说得十分艰难。
“没有不愿意……我不愿意的是强迫你。我怕你不愿意。”
“哦,那就是你很愿意。”向引说。
“我……”月明晦抬手抹了把脸,有点破罐破摔了,竟然真的“嗯”了一声。
想起刚刚那个120年的节点里阁主说的话,又补了一刀,“有多愿意啊,一看到我就想和我双修吗?不然,你干嘛不敢靠近我?”
月明晦被他拷打得脸都红完了,侧身偏过了头,“别说了……”
向引见好就收,揶揄的语气一下子收束起来,“寒央君,也不对罢。宗室逼迫,那是宗室的问题,你把气撒我头上是怎么回事呢。”
月明晦辩解一句:“我没朝你撒气。”
“是吗?就算是做给宗室看样子,但我让勤务向你求见,你也一次都不肯见我。说两句话,你的定力也不够吗?”
这个时候,月明晦可还没有瘾。
“我没收到过你想见我的消息。”月明晦怔了怔,回答。
向引跟着愣了愣。
他实在不想去想月维仪可能也有点问题的假设。
好在月明晦道:“我的事务也有专人层层过手先行处理的。我回去就查。”
他神色变得凝重起来,捂了下热度还没退掉的脸,终于是踏上无极剑,把向引也拉了上去。
向引看了下月亮的方位,估摸了一下距离他们收到月阁噩耗的时间。
“你可以开传送阵回月阁吗?”他问。
月明晦摇头。
“为什么?”
“灵力不够了。”
“你果然是传送来问仙堂的?就这么急吗?”
月明晦在他前面,声音低低的,“你不知道我有多急。”
想到后面即将发生的事,向引叹出一口长气。
“寒央君。月明晦。”
“嗯。”
“宗门江湖里传的不对,你不讨厌我,我也没做惹你厌弃的事,对吧?”
“嗯。”
“那反过来呢,喜欢我吗?”
“……嗯。”
“你有点犹豫啊,不喜欢也没必要肯定的……诶。”
向引腰间突然横来一只手。他本来站在月明晦后面,此时他的脚却腾空了一瞬,月明晦单手把他抱到了自己跟前,然后直接在怀里拥紧了。
月明晦抱得很实,向引只能把脸埋在他肩窝里,又是叹了口气。这个锯嘴葫芦啊……
“为什么叹气。”
“三言两语,花了一甲子才说清,你不觉得愚蠢吗。”向引说。心里却道,何止一甲子。
尤其是,他重来过一次,记忆里根本无从沟通只有彼此折磨的死局,现在却这样简单地就拆解出来。
“嗯。”
“是因为我们有很多误会在,对吗?”
“不是。”月明晦这回没再漫应作答。“是因为我做错了。”
是因为我做错了。明明并没有什么委屈难过的情绪,听见这句话时,向引的鼻间却没来由地酸了一下。
“宗里有消息。”这时,月明晦松开了拥抱,把向引在身前放好,在神识中接通了传音。
与此同时,向引放在袖中的邪典再一次飞了出来。
第270章 修真世界36
看到邪典, 向引便明白,他又到该走的时候了。还偏偏就是在月明晦得知夜轮尊暴走的此时。这时机实在有些微妙。不过对他来说,他来到这个时间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之后会怎么样, 只能靠这个时间点的他自己和月明晦去考虑、去解决。
邪典哗啦啦地翻动, 向引看到,120年后的书页画面已经变得模糊不清。第二世的结局也变了。
月明晦刚收起传音, 驱动无极剑, 加快速度往月阁飞去。他的心情因为这个糟糕的消息当然算不得好, 但他目光触及靠在他身前的人时,躁郁感便平静下来。
紧接着, 他看到了向引面前腾空飞舞的《无邪古典》, 向引正伸手翻阅。
月明晦刚刚听到夜轮尊出事, 脸色都没有很大波动,但看到这本怪异的书,他一下子急了。
“向引,你要做什么?!”
向引把邪典翻过一页,翻到第一世结局的书页。邪典发出极盛的光芒,几乎把他吞噬殆尽。
“月明晦, 别忘了你说过的话。”
他说完,意识便再一次溯洄而上,来到了第一世的结局。
第一世, 记忆里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但因为同样是60年这个节点, 所以在邪典的记载上,只隔了一页。
向引意识落地, 发现自己还是在月明晦的无极剑上。
这是在往哪去?
身后隐约的追赶声传来,向引回过头, 看到了问仙堂的后山。后山半山腰的破殿,已成一个小点分辨不清。向引的记忆随之被唤醒。是在这时,月明晦从天而降,打破了后山禁制,他被关了60年,终于在今晚跟着月明晦逃了出来。
“别乱动。”
一只手扣住了他的手腕,掌心发烫。向引转回头,素采白衣随风翻飞着,在他眼前一晃而过。月明晦侧过脸,俊美的眉眼中是沉冷内敛的色彩,就像是白色的月光洒在同样银白的沙滩上,干净优美。
见向引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月明晦不自在地抿了抿唇,道,“我们先躲开追兵,再回学堂找证据脱罪。”
向引非常配合,弯起眼睛冲他笑:“好啊。”
“……!”月明晦猛地把脸转了回去,无极剑也突然一个加速暴冲,向引“诶”了一声,身体顺着惯性就要往后倒去。
“啪”,他眼疾手快伸手去抓月明晦的衣袖,但同一时间月明晦也伸手捞过他的后腰。相互的作用力下,两个人的身体紧紧贴到一起。原本矜持的安全距离完全消弭了。
躺月明晦怀里,向引可太习惯了。所以他根本没有挣扎,很顺势地由着月明晦抱。但月明晦就不是了。
他跟过电一般浑身一颤,手不知是要推拒还是收紧,整个人人僵成一副石头。无极剑狠狠晃动了两下,才堪堪稳住平稳的姿态。
世代第一、惊才绝艳的少年天才寒央君,刚才差点在御剑时从天上摔下去了……
向引没忍住,又笑了。
“你笑什么。”月明晦颇为恼羞成怒。
“我在笑,我只是朝你笑了一下而已,你反应就这么大。”向引说。
“谁反应大了……是你没站稳……”月明晦垂死挣扎。
向引“噢”了一声,“我现在站稳了,你倒是松手啊?”
两人都低眸看向圈着向引侧腰的那只胳膊。纵然月明晦的手已经紧握成拳,皮肤绷紧青筋毕现,从手的状态便知他已经羞赧到了极点,但这只胳膊也一点没有要松开来的意思。
“松开啊,嗯?寒央君?”向引端详着月明晦的表情,竟有种莫名其妙的愉悦,“舍不得吗?”
“你先闭嘴……”月明晦把眼睛也闭上了,根本不跟向引对视。
向引也怕他在半空中搞个神蚀发作,遂不再出言扰乱他心神。无极剑低低擦过树冠疾行着,逐渐甩开了追兵。
月明晦调转方向,重新绕回问仙堂所在的灵山。在问仙堂灵山下,也有一个凡人集镇。在向引的记忆中,他们当时就是来了出灯下黑,在凡人客栈里待了数日,再伺机返回问仙堂的。
月明晦准备万全,不仅提前施术改换掉了他们两人的衣貌,订房时还拿出相当数目的凡间钱币。不过,他只定了一间。
“没有住两间,是怕有不测。”进了房间后他对向引解释,却看见向引又似笑非笑的样子。
“为什么又笑。”他问。
向引笑的地方可太多了。记忆中月明晦也说了一句类似的话,当时他觉得很平常,顶多是月明晦多解释的这一句看起来很君子很绅士而已。但现在再听见这句话,向引能发散的就多了。
而且,月明晦准备了这么多钱……向引一下就想到月阁灵山下,月明晦说着逛集镇却一个子儿掏不出来的情景。那时候还说有夏至的水灯会,果然是没机会再去。
他不再回想,“特殊情况,我当然不介意住一间。倒是寒央君,你很介意?”
月明晦非常的嘴硬,“订房的是我,我有什么好介意。”
虽然这么说,但看见向引一点都不介意地坐到了床铺上,他还是拉过一把椅子,特别介意地背对床铺坐了下来。
向引看他那模样,实在觉得有意思,“既然不介意,我看这床也挺大的,晚上便一起歇息罢。”
月明晦:“…………”
他的声音就跟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一样:“不,我不用睡觉。”
向引不赞同道:“即便是修士,休息不好,也什么事都做不好啊。”
月明晦抽手飞快指了指窗边矮榻,“我在那打坐调息即可。”
向引叹气:“明明这么介意,寒央君为什么要骗人呢?月阁宗训我记得有不得说谎这一条罢……”
“……你……”月明晦如他所料给逼急了,倏地站起来。他还是背对着向引,背影怎么看怎么有一点委屈和控诉的感觉,“我是很介意!你……你为什么这么无所谓,要是换个人在此地,你也这样邀请他同床共枕?”
向引疑惑道:“换个人?谁,其他三门的少宗主吗?”
月明晦僵了一下,冷硬道:“不知道你在想谁。反正他们谁也都比我与你更亲近。”
他竟然开始喝莫名其妙的飞醋,向引心里快笑死了,不过终于见好就收,摊牌道,“月明晦,你就不好奇,我怎么到现在也没问你,你为什么要冒险救我出来吗?”
月明晦皱起眉,眨巴了下眼睛。
“不想知道吗?”
月明晦喉间滚出一个“想”字。
“回头。”
然后,他被向引这样命令了。他僵硬着转过身,看见向引双腿交叠很放松地坐在床沿,一只手支在腿上托着下巴,遮住了兴味盎然的嘴角,另一只手的食指屈起来,朝他勾了勾。
“过来。”
其实他的动作并不狎昵,也不诱惑,是游刃有余的命令。但在月明晦眼里,这完全是等待和邀请。他彻底受到了蛊惑,朝床边走去,站到了向引跟前。他身材高大,可以把向引整个人都罩住,此刻,更是充斥着某种隐而将发的逼人气场。但他俯视向引时,却有一种低头臣服的感觉,仿佛接下来的一举一动都处于向引的控制之中。
“你真的太明显啦,寒央君。”向引笑道,“怎么,不敢说吗?”
月明晦指节一颤,用力抿住了嘴唇。
向引压下嘴角,不笑了,轻佻的语气变得严肃,“我给你机会,现在不说,就永远别说了。——换个人我会如何,你想知道吗?”
月明晦:“!!”
向引只觉得眼前天翻地覆,一下子从坐着变成了躺着,身上还多了个人,手脚并用地把他胳膊腿都缠得死紧,一动不能动。这压得无比瓷实的架势,就好像他要跟床和月明晦缠缠绵绵到尽头了。
“不许,不许换别人……救你出来的是我。”
这话,月明晦是咬着牙说出来的。不是因为他害羞,是他真的急了。
向引一听,伸手便推他,要坐起身,“说错了。我不想听这个。”
“别……”月明晦慌乱捉起他两只手,塞在胸口固定住,不让他推拒自己。
向引没硬要挣脱,只是审视着月明晦近在咫尺的双眼。平时月明晦沉冷内敛的眸子此时完全被某种猩红蓬勃的欲//望占据。但他现在已经非常清楚,月明晦动情的时候从来都很清醒。
“话呢。”他再一次问。
“我爱你,向引。”
在这句话之后,滚烫热情的吻便再也无法忍耐,疯狂地落了下来。
第271章 修真世界37
月明晦不知道是被逼急了, 还是这个时候技巧太青涩,向引只觉得月明晦不是在亲他,是要把他吞吃下去。
由于月明晦亲得他有点疼, 向引没让月明晦得逞太久, 用巧劲就把他抵了开来。
“我说了!我说对了,是不是?”月明晦急急地寻求肯定, 声音都大了好些, 接触到向引似笑非笑捉摸不透的眼神, 他声音又小了下去,语气竟带出一些央求来, “别推开我……别换别人, 好不好?”
换人……向引都纳闷了, 月明晦在自说自话点什么,这没来由的飞醋能吃这么久,也不想,他上哪换个人跟他同床共枕去?对付月明晦一个就够他受了……
月明晦被向引放置了一会儿,迟迟没得到向引的回答,看起来已经恐慌了起来。他明明压制着向引, 但现在气势上面完全弱了下去,“你都看出来我喜欢你了,我也说出来了, 就, 没有一句答复么……”
向引终于慢悠悠开口道:“谁让你抓错重点。重点是在换别人吗?”
月明晦大起大落, 眼中的狂喜谨慎地没有晕染开,“那, 你想听的是这个么?”
“是什么?”向引让他再次强调。
“……我喜欢你。”月明晦根本不敢怠慢。
“怎么感觉之前不是这句啊?是我听错了吗?”向引迎着月明晦赧然红透的脸,恶意地歪了歪头, “我记得是……”
“是,我爱你。”月明晦自暴自弃,简直掷地有声。
向引戏谑勾起的嘴角放了下来。要是在第一世月明晦猛然告诉他他爱他,向引一定都不相信。毕竟他们几乎没有接点,毫不熟悉,这还是那个冷如寒月冰雪的月明晦。说他深爱着谁?简直天方夜谭。
虽然他逼着月明晦坦白,心里也清楚月明晦对他的意思,但也没想到在此时得到的会是“我爱你”三个字。
“真是够沉重的。”他感叹了一句。
月明晦并没有从他脸上看出排斥和厌恶,可奇怪的是连惊讶都没有,顿时喜也不是忧也不是。他正十分忐忑,向引便趁着这个机会,一个使劲把他从身上掀了下去,坐起身。
“赶紧休息罢。”
月明晦被他掀到地上,期期艾艾看着他脱掉鞋子和外衫,过了一会儿,问道,“我可以睡床上么?”
向引:“不可以。”
“你刚刚还愿意的。”月明晦小声。
向引呵呵:“同床共枕是我逗你玩的,你当真了?谁家好人随便跟人睡一张床上?”
“……”很明显当真了的月明晦投来幽怨的眼神。
他忐忑地决定继续前进一步,就势跪在地上,重新握起向引的手,仰头道,“那,做我的道侣,好不好?”
月明晦这么主动,向引意外地挑了下眉,而后,“不好。”
“你会欺负我的。”他补充了理由,“我怕你对我不好。”
月明晦不知为何,听了向引这句话,心里突然涌起一阵酸涩。他想反驳,却找不到话头,明明向引说这话也是无凭无据。
“我们没戏的。如果我不逼你说,你自己是不会说喜欢我的,对吧?”见月明晦点头,向引也点点头道,“你看,你也知道我们没戏。或者说,不应该结为道侣。”
月明晦无法否认向引的话。向引好像过于了解他了,他控制不住地为此高兴。但与此同时向引的表情透彻得仿佛所有都尽在掌握,又让他恼火伤心不已。他完全被他拿捏住了。
“你这都知道,那都知道,干嘛还要逼我说出来?”
月明晦丢下一句无力的控诉,起身朝矮榻走去。
“是啊,为什么呢?”向引澹然地自问自答着,“我之前就说了,因为我想听。”
月明晦猝然转过头。
向引低头伸手按住胸口,“每次你承认喜欢我,我都会很高兴。”
“……”
含着浅浅疑惑的一句陈述,月明晦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剧烈心动。他甚至都忘了去在意“每次”这两个字,行动先于理智,在床榻前再一次死死抱住了向引。
“不是喜欢。我爱你。”
向引“嗯”了一声:“我已经知道了。”
“再听一遍你还会觉得高兴么?”月明晦贴着他的侧脸,详细询问。
向引顿了顿,又“嗯”了一声。
月明晦更紧地抱住他,“我爱你。我是真心的。”
“……好了,少说两句。”
“我想让你高兴。”
“我要嫌你烦了。赶紧睡觉。”
“我想睡床上。”月明晦小声保证,“我不会欺负你的。”
向引:“?!”这是哪门子的欺负?
攻守之势异也,饶是向引抬脚就踹月明晦,月明晦也跟狗皮膏药一样黏在了床上。
//
向引想,可能他的猛药下得太过了。逼月明晦跟他说开以后,此人着实有些肆无忌惮,而且整个人的感觉都不一样了,视线跟向引一对上就会忍不住笑,跟之前的冷面仙君不同,现在柔和得好像原谅了全世界……向引都要以为他们不是在逃难,而是新婚在度假了。
他终于打破月明晦的粉红泡泡,说,希望你搞清楚现状,我们正在被三门追杀,而且,你把月阁拖下水了。
月明晦不置可否。
向引:“你根本不在乎宗门如何?”
月明晦看着他微笑,“你想听我怎么说你会高兴?”
“实话就行。”
“我确实不在乎。”月明晦宕开一句,说起正经的事情来,“你被禁足的六十年里,关于要如何处置你,四门商讨了无数次。最后,到目前,还是进行到,要让你发挥功用这一步上。”
向引一惊:“!”
月明晦简单道,“三门都表票,我持票。”
表票即同意,持票即弃权。不过,在这个情况下,月阁弃权也只是做个表面好看,其实与反票无异。
“在太一寺的监证下,少数服从多数,协议起效,四门将轮流使用你来消除神蚀,又或是……一起。不日几大宗主就要出关,为了与你双修,来问仙堂了。”月明晦说。
他虽然用词有点隐晦,但其实也足够露骨。向引抓过一杯冷茶一饮而尽,只怕自己吐出来。他皱眉,“所以你只能冒险打破禁制把我先捞出来……”
月明晦提壶又给他倒满水,顿了顿,犹豫了一下还是道,“我多嘴一句。我找过堂主,堂主给我四个字,事已至此。”
向引冷笑了一声。惟知真人怕是举双手双脚都不够赞同的。四门魁首为了与他双修在问仙堂齐聚,届时又指不定会产生什么冲突,岂不是正遂了他邪典预言的意。
月明晦观向引反应,挑起眉,“你自身难保,你师父却无所作为,你竟没有惊讶伤心。”
向引因为已经知道得太多,所以不欲跟月明晦说太多漏了他的来由底细,轻轻带过,“我更意外你会救我出来。你这么做,月阁现在已经彻底站在其他三门的对立面了。”
如此终于回到了话题的最开始。
“你想过吗?你可能救不到我,还把宗门全都搭进去。”
向引说。月明晦是聪明人,行事绝不莽撞。即便是现在,向引也还是倾向于相信月明晦有留后手。
“我没想过。”然而,四个字直愣愣朝向引甩了过来。
“我只是想到了,如果我不把你带走,你即将面临的处境。我必须行动,不然,我光想想就会疯掉。”月明晦抓住他的手,虽然赧然但十分直接地说。
向引得承认,月明晦偶尔长长嘴,说的话是好听的。
“回学堂为你脱罪,就可以解开困局。我有线索。”月明晦红着脸眼睛却亮亮的,他把向引的手拉到胸前,肯定保证,“有我在,你不会有事。”
向引没法说些泼他冷水的话。眼前这个少阁主还没有过惨痛折磨的经历,自信高傲得以为什么事他都能解决。
“我们可能会一起死。”向引最后道。
月明晦的语气笃定:“你死了,我也活不了。我肯定会死在你前面。”
向引知道,这不是他在讲什么动听的情话。有魂契在,事实如此。他站起身。
“没必要东躲西藏了,直接回问仙堂罢。你有线索,我也有。”
第272章 修真世界38
两人重新回到问仙堂, 去惟知真人的书房拿《无邪古典》。真人不在,向引有了经验,果不其然在一个不起眼的书匣里找到了它。
也果不其然, 真人在书房掩藏的把戏, 向引轻而易举掀了开来,露出满架子的瘆人血块。月明晦脸色黑臭, 振袖挥出一道结界眼不见为净。向引相信, 如果不是为了保护现场, 他指定要把这间屋给拆了。
“虽然不明白他到底有什么目的,但如此你可以脱罪了。”月明晦道。
向引叹气, 道:“寒央君, 只可惜, 怀璧其罪也是罪啊。这回不只是我,还要捎带上你了。”
“你看,他们就像闻着肉味的苍蝇一样来了。”他遥望着天际。
与记忆中第一世比,他们没有躲藏多久就返回了学堂,三门也在问仙堂附近徘徊,还没围剿月阁, 这么快赶到也情有可原。即便他们现在逃掉,待三门转头剿了月阁,他们还是一个死字。一个手无寸铁的炉鼎, 一个脱离宗门的少宗主, 其他三门简直不能更胃口大开。仍然是死局。
三门大能似乎只花了一眨眼的功夫, 便到了近前。月明晦笑了一声,祭出剑来, 大敌当前,他不焦躁不恐慌, 神色平和至极。
“别露出这种死而无憾的表情好吗?”向引忍不住说。
月明晦:“能跟你死在一起,我确实没什么遗憾了。”
向引捂脸:“就不能说点高兴点的话吗?”
月明晦“嗯”了一声,点点头认真道,“我爱你。”
向引又叹气。这话该要不值钱了。
就在这时,他手中的《无邪古典》再一次冒出了熟悉的红光。书页自动翻到了60年前,第三世的结局处。向引正是从这个节点开始溯洄的。
学堂命案、他两世重生,以及最终邪典真相浮现,都是在这个节点。就把它叫做原点好了,向引想着。
这次邪典吸入他意识的速度非常快,他都没给月明晦留一句话,便回到了60年前的原点。不过,他也想不出这回能给月明晦留什么话。
比起一起死,还是一起活下去比较好吧?他可是在想办法了,月明晦也得努力啊。
意识重新落入实处,向引睁开眼睛。眼前无比熟悉的景象让他心里一沉。
他身在问仙堂灵山野外,月明晦浑身是血躺倒在他旁边,再不远处,还横七竖八躺着几个人,向引粗略一看,看到了玄家兄弟的玄衣袍角。
一切跟记忆里别无二致。第三世的结局难道一点都没有受到他返回过去的影响吗?为什么,他明明都在邪典里看到原点书页的画面发生变化了!
“向引……”
月明晦极低极轻地叫了他一声。向引暂时甩开各种胡乱的猜测,垂眸“嗯”了一声。
“你快走,四门魁首已经残缺,无法继续齐聚争斗……灭世预言这一世不会实现了……我们不会再有来世了。”
记忆里,第三世月明晦也说过一模一样的话,一边说一边吐血。向引感到了世界的恶意。
“别说话了。”他说,手里无意识地摩挲着邪典的书页。
“不要露出这种表情……我还想让你高兴一点呢……”月明晦伸手摸向他的脸。
向引愣了愣,皱起眉,突然扭头看向不远处横七竖八倒着的人!
不对,惠玉英为什么在这几个人里面,他不是在书房被邪典弄死了吗?沈岳呢,沈岳怎么不在,玺恒尊也不在,倒是九霄尊为何出现在这里?
“向引……别再和修真界扯上关系了。”
向引回过头,月明晦的脸色越发的灰败。
“还有呢?你想说的只有这些吗?”向引刚刚叫他别说话,现在却要求着,“说点让我高兴的话罢。”
月明晦血红一片的嘴角牵了一牵。“你想听,我当然会说……”
“我爱你,向引。”
向引把月明晦变得冰冷的手放了下来。
“真是要被你说到不值钱了。”
他叹完,盘腿打坐,把邪典翻了开来。他的目的还是没有变化,只有回到古神秘境,才可以解开死局。
就当他要闭眼入定时,远处的天边,突然滚起一片漆黑暗云。几息后,黑云中浮现出一个长有白色巨眼的混沌团块,直直地往向引的方向看来。
“祂……”
向引还没来得及被这不可名状的存在所震慑,那巨眼便张开大口,一口把整片大地吞吃了下去。
……
“!”向引捂住脑袋,急喘上两口气。这种久违的感觉,难道他又重生了……是,他又看见古神了。可,预言已破,他不应该再有来世才对……!
睁开眼睛,待看清眼前场景,向引一口气还没上来,差点背过去。月明晦浑身是血躺倒在他旁边,再不远处,还横七竖八躺着几个人。此情此景,这回真的只是数分钟以前的重演。
他低头看月明晦,月明晦朝他虚弱地笑了笑,“看来,预言也不一定是真的……你说呢。”
果然,月明晦也跟着重生了。不过,这种重生是生不如死。
向引说:“这叫哪门子重生?只是往回倒了几分钟而已。”
古神降世,灭世后重塑世界,也许条件并不是如预言所说,四门魁首大战,陷入疯魔。
而且,回流的时间也越来越短……
向引有点不好的预感,不敢再拖,立刻翻开邪典。但甫一看到书目前的状态,他心中又是一沉。
原点以后所有的书页竟然都变成了一片空白!60年后、120年后……前几世所有关键的节点全部消失了。
向引赶紧再往前翻,还好,古神秘境的书页还在。也就是说,他可以用这本书去返的时间,只剩下当下的原点,以及起源的秘境了。他伸手触向秘境的画面,书页波动起层层涟漪。
邪典配合地扬起盛大的光芒,把向引整个人包裹住。
此景下,月明晦突然似有所悟,“原来第一世,你便是……”但他目前的状态已经支持不住复杂的思虑,顿时又吐起血来。
向引再一次往过去溯洄,前往起源之处。
//
……
“大师兄……大师兄!”
秘境入口前,人头攒动。排在队首的学生连喊几声,终于把他们的大师兄唤回了魂。
向引攥了攥手里的笔,收下对方递来的令牌,在纸上添上一划正字。“进去后注意安全。”
“多谢大师兄告诫!”那学生紧起神,深吸一口气,抬步踏入秘境入口,身影溶于水镜一般,转瞬消失。下一个学生立刻上前,同样把令牌递给向引。秘境历练遇险难免,这块令牌能帮助他们及时向秘境外求救。
向引没有修为,自然没法做一些秘境内带路、秘境外待命营救的工作。他充当的便是一个吉祥物的角色,为进入秘境的修士们登记令牌。
他抽空,打眼看了一眼队伍外零散的人群。能不排队的,自然是有特权的家伙们,除了五位嫡公子不作他想。几人或是袖手或是抱臂,全无普通修士紧绷之感,一看便是气宇非凡,人中龙凤。
不过,向引发现,有人正在偷看他。他光明正大地便看了回去。
月明晦拾袖掩唇,低咳一声,慌忙地把视线收住。不知道是哪个公子打头,他们朝向引这走过来,依次放下令牌。其他学生连忙退避,目光灼灼盯着五位嫡公子与大师兄。
“向引,看我给你夺个最稀有的秘宝回来。”玄家兄弟。
“小引,别太担心我。”沈岳。
“大师兄,要一直关注我的令牌哦。”惠玉英。
“……”月明晦啥也没说,放下令牌就走。
啧啧。整得跟刚才偷看的不是你似的。向引默默归拢令牌,加快了后面学生登记的速度。没一会儿,秘境外就只剩下四大仙门派来的救急人员,学堂的教习先生,还有惟知真人了。
“辛苦了,向引。”真人走过来道,“你先回去吧。”
向引笑道,“我待这儿难道碍了师父的事?”
“这叫什么话。”真人眼珠一转,露出八卦的笑容来,“你想留在这,莫非是担心秘境里的谁?”
四大仙门驻守的修士顿时目光如电。
“师父多虑了。学堂都没什么人了,我一个人待着也无聊。”向引随便搪塞过去。他心里并没有表现出来得那么从容随意,反而颇有些心焦地在等待邪典出世的时机。
大半天过去,正当外面待命的修士们有些松懈之时,秘境的入口突然剧烈晃动起来,隐有隆隆声从中响起。
一个懂经的修士立刻警觉道,“这动静,应是有大物出世了!”
“难说,说不定是有学生打起来了!”惟知真人快步走向入口,与他的话相对,一溜挂着的令牌中,有好么几块令牌忽闪忽灭起来。
“我先进去看看。要是有问题,你们就赶紧进来!”惟知真人骤然消失在秘境入口。
几个修士和教习先生面面相觑,“……可堂主,你都没留下令牌啊……”
他们还没开始商量对策,突然眼前有人影一闪,向引竟是也站到了入口前!
见惟知真人进入了秘境,向引毫不犹豫抬步迈入秘境入口,脚步却一滞。不知为何,他的脚被生生顶在了入口外,无法进入!
“喂,向引!你要干什么!”学堂的教习先生焦急地喊。
什么东西!向引怎也被拦在外面,奈何手无寸铁,他急得伸手蓦地抓向空气,无形灵气瞬间汇集成扭曲的长条,宛如一根鞭子,他一鞭狠狠抽向了入口!
这灵气鞭子竟起效了,一鞭、两鞭,原先水镜般荡漾的秘境入口竟然被向引抽得崩裂开来,下一秒,把外面所有人都卷了进去!
第273章 修真世界39
向引在一条雪白的走廊中醒来, 廊上只他一个,跟他一起掉落秘境的修士们都不知所踪。
亲手把秘境撕裂后,他便似有所觉。犹记他被月明晦救出去后, 旁边人向他解释时, 就说他是被崩塌的秘境意外卷进去的。现在看来,不是意外, 秘境崩塌是他自己一手造就。
向引打量周围环境, 他貌似处于室内, 封闭的走廊把他包围住,墙面砌得无比雪白平整, 地板也是白色的, 亮得能反射出他的人影。这都是他完全没见过的材料。而且, 走廊上明明没有光源,光线却明亮到他看不见自己的影子。
往身后看,正对他后背的是一扇小门,似乎后面就是一个房间。向引刚碰到门把手,整扇门却无端端自己消失了,与周围墙面融为一体。没有后路, 那只能往前走。
向引意识到,这个秘境的环境超出了他的认知限度。他有点不安,习惯性地伸手一召, 抓了个空。他竟然操纵不了灵气……不, 环境中根本感知不到灵气!
这下是真的手无寸铁了。但向引没怎么慌神, 提步继续往走廊尽头走。不管如何,他都得赶在惟知真人前拿到邪典。
走廊尽头, 是一扇巨大的金属门,上下开, 没合到地面,敞着一半。门顶有一块黑色牌子,上面有三个冒着红光的大字:【工作区】。
向引甫一踏入工作区内,巨门便无声无息地在他身后合上了。这回这扇门没凭空消失。向引回过身,看见了空旷的工作区大厅内,竖立的又一块巨型黑色牌子。
【局中守则:
1、在工作区逗留者必须随身携带手令,切勿离身;
2、在工作区请穿白袍;
3、请配合不定期的手令和着装检查,只有在陈列室胶囊舱中的研究人员可以免去检查,检查不通过者将受罚,绝无例外;
4、工作区请勿争斗打闹;
5、请通过工作区各处屏幕随时确认自己的理智值,切勿归零!
请研究人员相互监督!】
字向引都看得懂,但他没见过这种从左到右横排的排版。不过,他却读得毫无滞涩,仿佛早就习惯。正逐字读着,突然,如同传音一般,室内凭空响起了一个男声。
“广播一条通知:有一枚芯片刚刚在工作区内丢失了,所有人抓紧寻找,芯片奖励给找到它并且符合规范的研究人员!”
男声也怪怪的,一字一顿,毫无机质,不像活人在说话。向引一头雾水。系统?芯片?这是什么东西,是哪几个字?但,这应该就是秘境刚才突发巨响的原因。是了,在这个超出他认知范围的秘境,邪典极有可能也不是他熟悉的那个书状形态。
眼前的大屏幕突然换了画面,密密麻麻的白色文字呈现其上,缓慢滚动。向引在其间看见不少认识的名字,进入秘境的修士,名字都被记载在了上面。所有名字后都缀着几个符号,又是向引没见过的。
这符号便是刚才守则上说的“理智值”,这是很容易就能得出的结论。即便看不懂符号意思,但向引会数数,屏幕最上面的修士有三位数的符号,越往下,就变成了两位。那这名单便是理智值由高到低排列出来的。
向引理所当然好奇自己在哪,然而,从上找到下也没看见。反而,他看见月明晦等几个世家公子的名字,在名单下方的位置,他们的理智值都很低。
等等,有没有理智值已经归零的人呢?
就像读了向引心一样,屏幕又是一跳,显示出了一排新的名字。名字不是之前的白色了,血红的颜色触目惊心。
【王舟 0】
向引心头猛跳,这个符号总看得懂,零蛋嘛。他继续往下看。
【孙立成 0
陈晓知 0
……
……】
名单不长,他很快看到了底。
【向引 0】
//
陈列室。
这是一间巨大的房间,光线昏暗,布满密密麻麻一地的白色卵状物,白卵材质未知,无比圆润坚硬,体积巨大,能容一个成年人平躺进去。整间房间就犹如一个史前虫穴,令人毛骨悚然。
而眼下,室内本就不剩多少的空间更是因为修士的涌入变得挤压闭仄。
不仅密闭,而且吵闹、混乱。
“操!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人群中央,突然爆出了一声怒喊,是一位穿着蓝衣的修士。他现在紧紧闭着眼睛,眉目间神色焦灼。
“离下一次检查还有多久,我眼睛到底什么时候能恢复?!”
他也是一个平时在学堂中有点地位的学长,旁边一个修士忙宽慰道,“约莫还有一盏茶时间。但是,我们不能确定下一次检查是会消除身上的负面状态,还是会继续叠加……”
“闭嘴!!”那人突然更为癫狂,“再多说一句就把你眼睛挖下来给我!”
附近几人互相对视,摇了摇头,其中一个人指了指在陈列室墙壁上挂着的屏幕,几个人定睛一看,连忙悄没生息地远离了他。
“喂,怎么没人说话?你们人呢?!怎么没声音,怎么没声音啊,是我耳朵也聋了吗?!喂,喂喂喂……呜,呜呜啊啊啊啊啊……!”
陈列室的门在这时砰地打开,进来了一个看不清男女的白袍人。他脸也蒙着一块白布,两根绳子绕过耳朵把白布固定住,只露出一双眼睛。所有还有视力的修士一看见这白袍人,不约而同噤起声,由他扯起那陷入神蚀的修士,把人拖出门外。
只有一人在白袍人要离开时开口发难。
“我说,你是什么人?设置这种莫名其妙的环境、莫名其妙的矛盾规则,这么为难人有什么目的?!”
说话的是玄三山。一把长刀随之横出,刀刃离白袍人喉间仅仅一线。
因为刀刃相迫,白袍人的头没有动,眼睛往侧下方转动过来。为何是侧下方,因为玄三山靠着墙瘫坐在地上,就说这几句话的功夫,他便汗如雨下,大口喘气。
白袍人一一回答:“我是局里的staff。如果对工作环境不满意,您可以向工会反映。至于矛盾的规则……”
他顺着玄三山的目光,看到墙壁上大屏幕旁的另一块展板。上面只写着一句话。
【告所有研究人员:永远不要把自己置于密闭的胶囊舱中!】
白袍人解释道:“所有的局中规则都是为了保障人员的安全。”
他抬手轻轻一弹刀面儿,玄三山的刀就当啷一声落地。也不知是他用劲巨大,还是玄三山受到全身无力的负面状态影响,拿不起刀了。
白袍人继续拖着神蚀修士,朝玄三山分出一眼,“先生,既然您已经穿上了研究服,下一次检查您就能顺利通过了。”
玄三山喘着气瞪着他。
“请诸位继续遵守局中守则,努力工作。”
他说完便踏出门外,两人转瞬消失。
一片寂静中,玄三山收起刀,拢了拢自己身上的白衣。
在进入秘境后,他们一共经历了两次检查。玄三山是在第一次检查后,就夺取了一个修士身上的白袍。其他几个嫡公子并不比他更慢。
穿白衣的修士,本来就不多。而现在,身上还穿着白衣的,实力和门第缺一不可。没有爆发规模的武力冲突,是因为所有人获取的自保信息还太少,所以还在倚仗修真界的强弱法则。
几位嫡公子如何想不明白这点。和平只是堪堪维系着,在这个鬼地方,其实他们并不比任何人高贵。得快速确立新的领袖地位。
沈岳率先清清嗓子大声道:“我们来整理一下现在的情况吧!”
除了失去听力的修士,其他人的注意力都投到他身上。玄三山软着胳膊戳了戳他哥,玄二水才转过头来。另一边,惠玉英摸着自己的喉咙,眼里满是不甘。月明晦抱着手臂侧身靠在墙边,很防备的姿势,脸上一如既往看不出情绪。
沈岳说完就看月明晦,见月明晦不想跟他抢发言机会,暗自冷笑,放下心来。他算运气好的,第一次检查受到的惩罚是掉了理智值,在屏幕上滑了几个名次而已,比那几个身体状态受限制的强。但运气再好,没有月明晦好。平时穿白跟丧服似的,这时候却派上了用场,从头到尾竟然一点都没受影响。
但论运用人心,月明晦根本比不过他。
沈岳侃侃而谈起来:“我们可以知道,在陈列室中,就要遵守陈列室的规则。我们都看到了,至今为了躲避检查进入胶囊舱中的人,都凭空消失,连名字都从大屏幕上抹除了。”
他说的都是公认事实,修士们都点头。
在第一次检查中,好几个人都钻进胶囊舱中,等检查过去舱盖自动弹开,人却已经不知所踪。等到第二次检查时,再没人敢乱进胶囊舱了。
有修士提出疑问:“既然胶囊舱不能进,为什么工作区大厅的规则要告诉我们可以这么做?”
沈岳还没回话,旁边月明晦道:“因为事实是如此。进入胶囊舱,确实可以避过检查。你可以说规则严谨,也可以说,它在刻意诱导我们减员。”
月明晦无所谓地盯住了沈岳,似笑非笑。
“你觉得这些消失的人,是幸运地回到了外界,还是就真的……没了?”
沈岳的脚底凭空腾起一股凉意,轻易地被月明晦的话动摇了。连着两轮降理智值,其实并不比身体受负面状态强。
他强撑着无视掉月明晦话背后的含义,继续说他自己的。
“检查是有规律的,每一个时辰进行一次。检查不通过的人,会受到一个随机负面状态的影响……这个负面状态并不会因为下一轮检查通过而消除……如果下一轮检查还没通过,会施加新的负面状态……有一定几率可以消除上一轮的负面状态,或者继续叠加……”
沈岳越说,周围修士的眼神越发怨恨。尤其是,原本穿着白衣的那几人。于是,沈岳慢慢也说不下去了。
“这是表面规律。如果想在这个地方全身而退,不抓住核心没有意义。”
这时,月明晦接过话。
沈岳瞪着月明晦,他的胃部涌上反胃的感觉,那股凉意窜上脊椎,他头发晕脸发麻,牙齿都打起战来。他很熟悉,这是陷入神蚀的前兆。为了保持稳定,他没法再开口。
月明晦还是面无表情,独属于他的素采白衣给人的信服力在这时无以复加:“检查是瞬间就凭空完成的,惩罚也是凭空落下的。陷入神蚀,或者说理智清零的人,也是瞬间就被白袍人带走的。”
月明晦话尾断得突兀,众人发现他抬头望向了天花板,眼神若有所思,却又有一瞬的涣散。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脑中浮现了一个结论。
有东西在看着他们。无时不刻地。
意识到这点的同时,所有人猛地抬头望向了天花板!明明纯白一片什么都没有,但所有人都或多或少感到一阵晕眩,仿佛真的感到有什么难以窥视之物正在单向监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别……别看我……不、是我不想看……我不想看……我看到了啊啊啊啊啊!”
突然,有人抱头哀嚎起来。墙壁的大屏幕画面猛地跳了一下,刷新出新的名单,门又打开,熟悉的白袍人站在门外。
“我不管了,我要回去!”
有修士一把掀开空置的胶囊舱舱盖,不顾旁边人阻拦,便一跃而入。
白袍人并不阻拦,白布覆面看不见表情,其上的眼睛,弯成两枚月牙。他只是又带走了刚刚发疯的人。
他拽着神蚀修士要离开时,门边的玄三山再一次拦住了他。
玄三山呼哧呼哧地:“我不想做现在的工作,我也想做你这个什么斯大夫,要怎么转职?”
他倒还长了心眼,用词尽力模仿着白袍人,好像真在这里工作一样。
闻言,白袍人睁开弯着的笑眼,眼中第一次流露出惊讶。
听不见声音的玄二水忽然猛地倾身朝玄三山扑来,挡住了他的身体。
“你也想做staff吗?”
白袍人问,他流露疑惑的眼睛往后转,瞥向自己手里拽着的疯子,然后,又转了回来,友善地盯住玄三山和玄二水。
“只要变得和他们一样就好了呀。”
第274章 修真世界40
“广播一条通知:有一枚芯片刚刚在工作区内丢失了, 所有人抓紧寻找,芯片奖励给找到它并且符合规范的研究人员!”
寻物广播响起的时候,陈列室死一般寂静。
在白袍人说出那句可怕的话后, 一瞬间又有好几人发了疯。白袍人在一片混乱中再次带走了他们。室内已经不复最开始的拥挤, 还剩下的几乎所有修士都作入定调息状,让自己不受任何外界的影响。这是修真界世代以来对抗神蚀的方式, 但现在看来, 是如此原始和无用。
月明晦站在旁边, 袖手旁观好像一切与他无关。他是陈列室中唯一一个从头到尾没受到惩罚的人,但他的状态并不如他表现出来的那么淡定。
从进入秘境起, 这超出认知的古怪环境就对所有人的精神都造成了打击。而且, 修为越高的人, 用这个秘境里的话说,理智值本来就越低。
由此,月明晦思考着,秘境的环境虽然完全陌生,但与现实其实还是有一定关联的。
继续刚才的猜测。有什么东西在窥视他们。那么,祂这样为难他们这些修士, 是想得到什么结果呢?这些莫名其妙的规则以及随之而来的惩罚只是刁难和折磨而已么?
月明晦的视线忽然被地面上一个木质的小东西吸引。它陈旧古老的材质在这个地方显得尤为亲切。是他们戴在身上的令牌。进入秘境前所有人在外面放了一块,身上也带了一块,令牌上打过神识烙印, 某种程度上与修士的神魂相联系。
秘境规则要求的手令, 说的也是这块令牌。
落在地上的这块, 估计是前面白袍人进来抓人时,从神蚀修士身上掉下来的。
月明晦低头看着看着, 突然明悟。
也就在这时,一阵灵力波猛地在陈列室荡开!
一个修士突然祭出他的本命武器, 朝旁边一个还在入定的修士袭去,那被袭修士强行从入定中脱出,慌忙招架。不是过招而是厮杀,两人就这么突然打了起来。
月明晦瞥向墙壁屏幕,这两人的排名随着灵力的消耗正在垂直坠落。
【4、工作区请勿争斗打闹。】
看来,使用灵力便会降低理智值。白袍人说话真不骗人,所有的规则还真的都是为了他们的安全。
那厢,两人仍在拼杀,先发动攻击的修士,排名已经掉进了最末的位置,名字隐隐泛红。被袭击的修士,修为低一些,理智值在中位,现在还能坚持一阵。
门又吱呀一声开了,熟悉的白袍人站在门外,笑容可掬地做好了进门收人的准备。
胜负似乎已经分出来了。
“唰”一声,被袭修士猛朝后仰避开当胸一剑,对面的剑尖仅仅扯裂了他的衣服,然而,他胸前拴着令牌的绳子也断了开来,令牌被挑飞,向半空飞去。
“呵呵呵……”
白袍人突然发出了一阵诡异的笑声,月明晦被他笑得心里发凉,但他无暇往门口转头,死死盯着那边的战况。他的猜想即将在此证实。
发动攻击的修士,此时赤红着眼,不剩什么神智。这块在空中飞舞的令牌在他眼中宛如青蛙面前的飞虫,猫面前的老鼠,他仅凭本能,率先跃起抓向令牌。
把令牌拿到手的瞬间,他混沌的双眼眨了数下,逐渐清明。
与之相对,那失去令牌的被袭修士,他旁边的胶囊舱顶盖自己突然砰地打开,他直蒙蒙地便往里钻,就像是被吸进去了一样。
大屏幕又显眼地闪了一下,失去令牌的被袭修士,名字消失了。而得到令牌的人,他刚才隐隐泛红的名字倏地一闪,然后,直接窜回了白字名单中,还处在了中位的位置!
“没有新同事了……”门边刚才蠢蠢欲动的白袍人看了一眼大屏幕,惋惜着摊手离开。
【1、在工作区逗留者必须随身携带手令,切勿离身。】
切勿离身,是因为可以被掠夺。
昏暗的陈列室内,无数幽幽的眼睛亮了起来。
月明晦一步便飘向门口,飞快闪身出去。他身后,灵力对撞的巨响轰然炸了开来!
既然白袍的条件很难满足,那么尽可能保持高位的理智值,也是一个减轻惩罚、苟长时间的方法。不过,现在爆发的厮杀,也有秘宝出世的原因在。想要得到那劳什子的“芯片”,自然是竞争者越少越好。
月明晦快步走开,他没受到惩罚,没有迫切夺取别人令牌增加理智值的需求。趁着目前安全,他还是愿意在这个秘境继续探索一下的。
另外,他也确定了,躺进胶囊舱便能回到现实。秘境中的随机惩罚,便是为了煽动修士们互相争斗抢夺令牌,没有令牌的人,自然就是失去资格,退出秘境。正如规则所说,“在工作区逗留者,必须随身携带手令”,反过来讲,没有手令,便不能在工作区逗留。
走廊上空无一人,月明晦往工作区大厅走。这个地方路倒是简单,两条平行走廊而已。月明晦最后回了次头,远远地,走廊的另一端,他好似看到了堂主的身影,一闪而过。
堂主也进来了?月明晦没多想,三两步来到大厅。
工作区大厅的大屏幕,上面的名单比初见时精简了很多。月明晦在后段找到自己的名字。他已经决定好,如果有新的什么东西进一步影响他的神蚀程度,他就回来躺胶囊舱回到现实。他不在乎秘宝,而且如今是半步元婴,晋升是水到渠成的事情,还是求稳为好,秘宝他没有非要得到的必要。
作为月阁出身的修士,他的欲很淡。
大屏幕显示完白字名单,紧接着一闪,跳出红字名单。
月明晦抬步要走,只是淡淡扫过一眼。
视线定在最后一行血字上时,他的瞳孔骤然紧缩,脸色竟是急变!
【向引 0】
“啪”的一声,亮如白昼的工作区在这时猛然断电一瞬,漆黑一片,检查和惩罚都在一瞬降下,陈列室传出的惨嚎在大厅也清晰可闻。
再一声“啪”,工作区恢复明亮,一个白袍人正拖着一串神蚀修士缓缓从大厅路过。
他平直地走着,在某个迈步的瞬间,突然定身在原地,一动不动。他僵直着身体,眼睁睁看着有一同样的白衣身影突然闪身到他面前。
又一声惨嚎在大厅回响起来。
//
另一边。
向引在平行的另一条走廊上顿住了脚步。他越走越觉得不对。
自己刚进秘境,秘境中的关键要素理智值就已经是零蛋了。而且,都是零蛋了,还是用那么不祥的红字显示,但他能旁若无人在这个地方乱走,零蛋挂得一点意义没有。
向引原本有意避开陈列室所在的走廊,现在却思忖着,要不要回头去陈列室。那里一定有很多修士。他手里的情报太少了。
他能一切如常,实在太奇怪。
有的时候,人就多余这乍闪的一念。
向引选择折返的一瞬,纯白一片、亮如白昼的工作区突然陷入彻底漆黑。
仅仅一个眨眼,室内便复了明。向引一下子摔倒在了地上。也就在这一眨眼,他的全身都朝大脑传来了剧烈的烧灼疼痛感觉!
短短几息间,他陷入了极度的脱力中,因为所有身体其他地方的血液好像都朝着上下两个地方奔腾而去,由此,他又进入了极度的兴奋之中。
什么情况?刚才的停电是守则上说的检查吗?如果是,那么他现在这个状态是他没有手令没有白袍的惩罚吗?
等等,停电是什么意思,他脑中怎么会突然冒出一个他不知道的词?
向引的思维量过载,还分神留意到了这种小事。
与此同时,热浪在四肢百骸翻卷。他知道,他绝对在刚才那一瞬间中了某种剧毒,就像在五脏六腑点燃了一把火,不将他从内而外烧成灰烬不会罢休。
留给大脑进行理性思考的空间逐渐被越发疯狂的热浪侵嗜占领,向引急喘了一口气,扶着墙站起身,掉转方向往另一侧陈列室所在的走廊走。要去陈列室胶囊舱躲一躲……
他不知道是怎么挨到工作区大厅的。汗如雨下。身体的情况没有一丁点的好转,反而因为开始适应起这热潮,变得更加无从抵抗起来。
离大厅仅一步之遥,向引提着的一口气终究是泄了,歪在墙边出溜到地上。视界都被热潮烧得卷曲模糊起来。但,没妨碍他看清,从另一侧走廊走进大厅的古怪人物。
通身衣白,不见眉目。似有巨力,因为他身后,提溜着一串行尸走肉一样的人。不是问仙堂的修士又是什么人?
那些人的打扮,五彩斑斓,黑的蓝的绿的都有,独独没有穿白色的。
此情此景,向引很难不联想到,是没通过检查的人会被专人带走。
他赶紧把自己的脚收回这一侧的走廊墙后,但实在四肢酸软发麻,一通使劲,反倒一脚踹到了墙壁上,脚趾生疼不说,还发出了难以忽视的“砰”一声。
那白袍人侧目朝向引这看了过来。
向引:“……”干脆让他倒霉死算了。
那白袍人一看见向引,就把手上的一串人一丢,飞快朝他掠来!
向引本就靠坐在墙边,生死关头猛地摇晃身体往下一斜,本能避开了白袍人如电般袭来的十指,但,也无法保持重心,上半身倾斜着往地面砸去。
白袍人的大掌朝他覆面而来——
向引不受控制地紧闭起眼睛,下一秒,意料下的疼痛却没有到来。
他即将砸地的后脑勺被一只温烫的手兜住,身体随之腾空一轻。他被眼前古怪的白袍人勾住腿弯抱了起来。
第275章 修真世界41
“还好找到你了。”
白袍人发出一声极轻的喟叹。
“还好你没事……”
因为距离太近, 眼前人虽然戴着口罩遮住了大半张面孔,但这两句如释重负的叹息还是分毫不差地让向引捕捉到了。
这白袍人的体温,向引非常熟悉。他衣着古怪, 身上白袍并不是他惯穿的那件法衣, 领子很长,翻在外面, 门襟也敞开, 向引从来没见过这种样式的衣服。顺着往上看, 口罩上方是一双沉冷内敛的眸子,此时暗潮翻动。
向引没空去想他脑中是如何知道这块蒙脸白布叫口罩的, 他只是想, 果然, 确实是月明晦啊。
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一下子放松了下来。浑身的热焰趁虚而入,愈燃愈烈。
月明晦看着冷,但体温一直偏高,不过,现在, 向引觉得竟也有一点凉丝丝。他忍不住伸手,撩开月明晦领口,把滚热的手心贴了上来。
月明晦猛地深吸了一口气。
向引手掀开外面那件白衣的领子, 却并没有摸到凉滑的皮肤, 里头还有一件触感细密结实的衣服。向引一摸料子就知道是月明晦那件素采白的法衣。
他脑子已经烧得跟浆糊一样, 伸手又更深地探进去,嘴里抱怨道, “穿这么多干什么?你也很热罢……”
月明晦太阳穴狠狠跳了一下,根本不敢低头往下看怀中人一眼。刚才焦急害怕的心情在看见向引倒在地上的瞬间, 就已经变了味道。为了制止向引乱摸的动作,月明晦把向引转了个个儿面朝自己,托住他的大腿竟是用单手就抱夹住了他,用另一只手把向引乱摸的手捉了出来。
因为这个姿势,向引除了腾空的两条腿,整个人都与月明晦贴得密不可分。
“你怎么会进秘境?……不,”月明晦问完便摇头,道,“你受到检查惩罚了。身上有哪里出问题?”
一个大男人被另一个大男人单手抱着,眼下向引却没有任何羞耻之心,只觉月明晦这会儿凉丝丝的,他赶紧扒住月明晦肩颈,直起腰往上蹭了蹭,加大接触面积。
月明晦突然眨了眨眼,整个人好似“砰”地炸了开来,从脖子往上,脸一瞬全红透了。
“你……你……”
“我好像是中毒了……”向引慢半拍回答。
“你中的……是……”月明晦拼命往后拉开距离。但奈何,一来退开身体便抱不住向引,二来他也不是真的想躲开,于是,两人还是紧紧贴在一起。
“是什么?寒央君,带我去陈列室好吗……”
月明晦不消转过头看向引,便知道向引此时如何情动的情态。滚烫飞粉的脸颊,水光潋滟的眸子,炽热粗重的呼吸,他每一次失控,都会在脑海中浮现这样的画面。
“现在不可以去陈列室。”月明晦压着声音。
“为什么……”向引眼睛都熬红了,央求道,“我太难受了,我必须要去陈列室躲避检查,你带我去罢,我自己走不了,好不好……好不好?”
“不可以。”月明晦咬着牙,努力让向引坐在他臂弯里,好让腰部以下远离他的胸膛,这样贴下去,不止是向引难受,他也快要发疯了。
向引被迫拉开距离,登时委屈得连话里都能挤出水来,“……为什么啊……”
月明晦牙一咬眼一闭,“向引,你中的是情毒!”他终于直白说出口。
刺激激素水平、活跃中枢神经,令人体随之心跳加速、意识不清、器//官兴奋,诸如此类迷幻的痛苦感觉,在现代医学中,也许没有太多“催.情”的意义,但在修真世界中,只有“情毒”二字可以解释。
向引慢慢消化,“情毒……?”
啊,好像是这么回事。他全身就上下两个地方最难受,原来是中了情毒。
他被热浪烧得完全不想思考,直接把难题丢给月明晦,“那要怎么办啊……”
月明晦被他软软的语气搞得更加难以自持,拼命按捺着邪念,道,“向引,胶囊舱是退出秘境回到现实的道具,但陈列室目前很混乱,不可以去,等里面稳定了我带你再用胶囊舱回去,出了秘境,再用药解毒。”
他飞快地解释完,又垂下眼睛低低道,“而且你现在这样……不能被他们看到。”
向引只听到月明晦左一个“不可以”,右一个“不能”,简直怒火中烧,竟然握拳梆梆对着月明晦肩膀猛锤了几下,脚也没闲着,抬腿就踢上了月明晦的腹部。
月明晦照单全收,向引的力道在他感觉就跟小猫磨爪一样,毫无杀伤力。他只道,“安分一点……别闹了。”
“那你要我怎么办啊……”
一点点哭腔细细密密地渗入他耳畔,月明晦怔愣当场。他仿佛被滴注进了同样的情毒,半边身体几乎都被向引这句话麻痹,理智和冲动全都危在旦夕。
“你放我下来,别管我了!”沉默中,向引又踢了月明晦两脚,逼迫他松开手保持平衡,月明晦哪可能放手,拉扯之间,他揽住向引腰际,把人拉到了正面抱住。
由此,他看到了,一滴泪水正从向引脸上滴落下来。向引情动的样子,与他的幻想中的绮态完全重合了起来,多出一份清泠的脆弱,沿着脸颊蜿然而下。
“……我能帮你么。”月明晦暗声道,他没有办法再忍耐一秒了。
向引:“帮我什么?”
“我可以帮你缓解情毒。”
月明晦拇指指腹蹭过他光洁的脸颊,抹掉眼泪。向引眨了眨眼,泪珠被睫毛抖落干净,月明晦看清他眼睛,这才发现,向引在迷乱之中,眼底仍然黑白分明。
“能?可以?不是能不能、可不可以的问题……难道我去陈列室是不能做的事吗?里面甭管有多乱,我要想回到现实,爬也爬过去了……”
“不行。”月明晦断然否决他。
“都说了,不是行不行的问题,”向引抓住月明晦帮他擦眼泪的手,这只手掌心已经滚烫得更甚于他,“是想不想的问题啊……是你不想我去陈列室,对吧?你还想如何……?”
月明晦眼睫一颤,只觉所有心迹在此无所遁形,难堪地咬住嘴唇。
向引一手握住他手,掌心相贴,散漫的诱惑与威胁无异:“寒央君,月明晦,你还想如何?说出来,我来告诉你可不可以……”
月明晦猛地带过他腰际,双臂交缠,将他完全扯进了怀里,牢牢锁死。
“我不想你被其他人看到这副模样……我想,帮你解开情毒。”
他话音刚落,向引的手臂像是奖励一般圈上了他的脖颈,竟然抱了回来。
被这么一抱回来,月明晦几乎忘了呼吸。他从来没有离向引这么近过,也从来没有想过会有机会对向引说出这些话来。他从来不越雷池不动文火,不知道这天赐的恩典为何会落到他头上。不是他趁人之危,是向引说的,喊了几遍他的名字,要他说,他想对他如何。
就在眼前。
月明晦的意志意识崩塌瓦解,中了情毒的更像是他,不然,他万般不会出溜出下一句话来。
“——我想和你双修。可以么?”
第276章 修真世界42
“工作区的那扇金属门……后面还有空间。我就是从那里过来的……把门打开。”
向引虽然那样要求月明晦, 但他首肯的话,却说得也拐弯抹角。
月明晦祭出剑,起狙, 一剑就轰烂了厚重的金属门板。工作区大屏幕上, 他的名字向底部滑落,隐隐泛起血红, 门口, 变形金属发出扭曲的滋滋声响。他抱起向引跨过那堆废铁, 踏进了门后露出的又一条雪白走廊。
走过某一面墙壁时,墙面上突然浮现出了一个门把手。月明晦握住, 打开这扇小门, 内里更多的空间显露了出来。
是一个房间, 内里布置意外地没有如何超出他们的认知水平,起码,两人第一眼就辨认出了,靠着内墙摆放的一张床……
向引的情毒进一步加重了,月明晦把他放到床上时,发现他已汗湿重衫, 脸也烧得通红。他只好解开向引的衣领,帮他散热。向引白皙细腻的皮肤一寸寸显露,细密水珠在其上交汇滚动, 衣领下若隐若现的两点更显殷红惑人。月明晦根本不敢低头看, 却又觉得已经什么都看到了, “咕咚”吞咽口水的声音响到他恨不得钻进床底。
向引也听到了,他轻笑了一声, 伸手拽住了月明晦里面那件法衣的腰带。
月明晦瞳孔地震,向引拉着他腰带的手一摇一晃, 一点力气都没有就跟玩儿似的,但就是把他随便扯上了床。刚手忙脚乱用手撑住身体,向引就又揪住了他外面白大褂的领子,把他拉下来,抽掉了他脑后的发簪。
向引躺着,月明晦压在他上面,手撑在他脸颊边。两片衣袖交叠在一起,如瀑黑发倾泻下来,仿佛把他们与外界隔绝。此情此景,向引恍惚间已觉经历过数次。
在后山破殿月明晦陷入神蚀的时候、他被控制不住瘾的月阁主压在书房几案上的时候,还有他们无数次双修之前,月明晦都是这样,经年已久的忍耐和渴望顷刻间就要爆发。
他等着月明晦下一秒把持不住就要亲他摸他或是如何,但月明晦愣是痴痴地盯着他看,迟迟不往下一步进行。体内热潮实在煎人耐心,向引催促,“你忘了怎么做吗?快点。”
月明晦哪里知道向引已经搞不清今夕何夕,还以为是在他们结婚的时候?眼下,闻言,月明晦又睁大了眼睛,脸再次暴红,嘴唇都颤了一下结巴起来,“我……我没……我是第一次……”
想起刚才向引从善如流拉他上床解他腰带和发簪的动作,月明晦刚刚还飘在云端的心脏重重下沉坠落,充斥着迷恋狂热的眼中也染上了委屈的色彩。
向引到底还有谁?他就奇怪,向引为什么这么轻易就答应和他上床了……难道只要说句喜欢,谁都可以在这时和向引双修么……
那厢向引完全不理解为什么一向床上特别强势的月明晦这会儿突然跟个小媳妇似的委屈上了,平时他不想做么硬缠着他要,现在他总算有了这个需求,这人倒好,搁这装傻!他生气地曲起胳膊便朝月明晦撑着的肘弯顶了过去。
唇和唇终于撞在一起,接触时有一瞬间的痛和麻。月明晦还没反应过来,便捧住向引的脸,深吻了下去,动作间只剩下彻底的兴奋。他的兴奋全无章法,向引不得不拉住他的手,引导一二。
月明晦很快察觉到,他是第一次,但向引绝对不是。他的讨好近乎生涩,而向引的引导熟稔太过。甚至向引都完全没有取悦他,他就已经神魂颠倒快忘掉呼吸,视觉、感官上的刺激和兴奋,远大过心理上的满足。实际上,他心里一点都不舒坦,他不知道要跟谁较劲。
那个让向引如此熟稔于双修之道的谁。
他的动作突然大胆起来,埋头解开腰带,竟是要把衣裤脱完。
向引缓解过,此时清醒了一些,乍见此幕吓了一跳,按紧他解衣的手不让他往下脱。(审核老师注意,衣服都还没脱!且我马上就拉灯了)
“不想看么……”月明晦抿起唇,言语间委屈至极,“我不难看的。”
“你……”向引脸上刚下去的红潮又上来了。他当然知道月明晦的身体不难看,仙门第一贵公子,每一处肌肤和线条都可以说是完美漂亮,惹人意动。只是,月明晦现在不管不顾,等会儿理智回归怕是要羞愤欲死。哪怕是他们后来频繁双修,向引都没有见过几回如此大胆的勾引。
他只得干巴巴道,“没必要。”
月明晦已经有些魔障了,愤愤拉起向引的手,往自己衣领深处探。
“没必要,是根本没有比较的必要么?我要怎么才能胜过他?!”
“谁?”向引眨了眨眼睛,一时没能理解。但由于情况其实非常简单所以向引很快就明白过来,月明晦到底为何在较劲。
他哭笑不得,顿时笑了出来。“这误会可大了。我就被你一个人缠上过。”
月明晦此时又安静下来,僵硬沉默地盯住他,胸口激烈起伏着。
这是在神蚀边缘了。在秘境中理智值量化这个前提下,清零总不行。向引叹了口气,揪住月明晦衣领把他拉趴在自己身上,与他接了一个缠绵又漫长的吻。月明晦仅凭本能回应,吻到极舒服时,喉咙间都发出了细密的低吟声。
向引一下下摸着他后脑顺滑的长发,心里有一些开心起来。月明晦的反应让他开心。他忍不住抵住月明晦的下巴,让他抬起头。
“我还没把你怎么样呢……?”
月明晦手指重重抹过湿润的唇畔,竟有凶色乍现眼中,好似要把向引生吞入腹。他嫉妒、不甘、难以满足,想彻底服从,这样才能彻底占有。
“那就快点把我怎么样吧。”
他恶狠狠地说,翻身而上,把向引腰间玉佩晃出璆然一响。
……
屋内无灯无窗,却亮堂得恍如月色入户,把一切矜严与隐耐都消磨成一片温柔的雪白,敞亮到直教人无心可猜。
只道是金佩响明月,原来是空潭泻满春。情//潮涌动,触处都似香浮花开*。
……
月明晦慢慢看见向引眼中脸颊的红潮退去。他的长发肆意铺展,丝丝缕缕凌乱在汗湿的脖颈和肩膀上,那清朗昳丽的脸蛋被情//欲沾染上近乎妖艳的红,如今逐渐恢复暖玉一般的白。他迷蒙的目光重新聚起焦点,眼睛微微地眯起。在他面前所有费尽心机的讨好,换来的似乎只有他澹然的审视。
向引开始清醒起来,而月明晦自己却慢慢变得越来越不清醒。
他不想就此结束。他完全能预料到下文如何,那就是没有下文。诚然他可以像现在这样豁出所有脸面,找向引胡搅蛮缠,但向引与他本就陌路。他看得出,向引并不喜欢他,甚至觉得他很奇怪。
在这样的前提下,难道一次双修之后,向引会不跟他撇清干系,反而愿意对他负责么?
何况,是他提出的帮忙,何况,他从哪儿方面讲都是占便宜的那个。更何况……向引看起来非常熟稔于此道……
他被他弄得根本是欲罢不能。他不想、不能接受就此结束。他一定,要和他产生更深一层的连结。他深喘一口气,主动把向引再一次拖入翻滚的浪潮之中。
向引感觉到,这一次双修与记忆中任何一次都不同,更加热烈,热烈到狂放。他本来以为是因为他身体受情毒影响,但月明晦又主动求//欢上来时,他意识到了关键。
他的神识识海竟然在双修时打开了,月明晦也是,识海中两人的神魂都感应到了近在咫尺的彼此。神魂同样互相碰撞到的一瞬间,连识海都由内而外剧烈地震颤。
然而,还不止如此。月明晦的识海不仅大开,还企图套住向引的神魂,让他在自己的神识中打下神魂烙印!
向引身体都剧烈一颤,“你要干什么!”他抓住月明晦,撤开一些。
“让我做到底。”月明晦只解释了这一句,不依不饶缠上来。
月明晦不论是力气还是修为,都与向引不是一个量级。几息之间,向引的神魂便轻而易举地再次被月明晦的识海所捕获。
箭在弦上,向引拼命叫了停。他完全明白月明晦的打算,急怒道,“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这可是魂契!”
“我知道。我知道我才要这样做。我们的神识都打开了,是很好的时机。”月明晦的冷静破釜沉舟。
“别乱来。你不能承担后果的。”向引说,“要是我受重伤,你会替我……”
“但我想。”月明晦花了一秒就把他的警告驳斥。
向引:“……”
“不是能不能的问题,是想不想的问题。这可是你说的。”月明晦轻轻撩开他微湿的额发,在他眉间落下长长一吻,“我想和你结下魂契……”
“不,不行。你凭什么为我奉献神魂,我们有什么关系?”
“凭我想。你既然都同意和我双修,多答应一个魂契也无妨吧?我既然都已经献身了,再多献给你我的神魂又如何呢?”月明晦各种歪理说得没有一丝停顿。峰回路转,他欣喜若狂地发现,他似乎掌握了主动权,向引拿他一点办法没有。
“向引,我想属于你。”
向引脸又慢慢红了起来。这话,说得也太动听了。为什么月明晦越大反而越不会说这些好听的话了呢?
等等,这不是重点……
月明晦趁着这个时机,识海猛地朝向引的神魂融来,迫使向引直接在月明晦的识海中打下了神魂烙印。
“……!!!”
单向魂契结成得竟如此容易,月明晦的神魂单方面牵连上了向引的神魂,除非死亡,才能把这枚神魂烙印抹除。
神魂深处传来又酥又麻的共振感觉,向引说不清是痛还是爽,浑身都被刺激到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好在,月明晦也有同样的感觉,且,立刻就伸手把他紧紧抱进了怀里。向引也回抱住他。
……重点是,原来,他们的魂契,是在这个时候建立的。
如果在此地的不是历经种种的他,那么,他万般不可能同意与月明晦发生关系,月明晦也万般不可能得以与他建立魂契。
只有现在的他与过去的月明晦,才能实现。
向引无法再思考更多了,即便身体相依缓解了那一阵过电般的颤抖,但神魂连结带来的刺激还是太过剧烈。两人在同一时间,都陷入了意识的沉睡。
第277章 修真世界43
在意识恍惚间, 向引溯洄到了原点。
眼前的景象毫无变化。问仙堂灵山的野外树林,被他的释灵术击落的三门魁首,还有替他挡掉致命伤陷入濒死的月明晦。连天边翻滚聚拢的黑色暗云也一如既往。
即便回到过去, 未来也依然没有改变。也就是说……
“魂契!魂契, 是在秘境中建立的,对不对?”
正因为月明晦已近弥留, 所以向引立刻就向他确认他目前最关心的事情。
月明晦回得很慢, 除了惊讶, 还有释怀。“……你想起来了。”
果然是这样。向引终于把时间串联起来。因为他占了过去他自己的壳子,他现在回到了原点, 过去的他醒来后, 便完全不记得在秘境发生了什么, 醒来时,便已经在现实世界。想必,后来他便是被月明晦用胶囊舱带出了秘境。
因此,关于秘境,他之前才什么都不知道,只记得意外掉入, 最后被月明晦救出来。这就都对上了。
他心中五味杂陈。他甚至都记不清当时醒来后的细节了,自然无从回嚼月明晦发现他失忆,心里该有多难受。
“我忘了, 但你也什么都不告诉我?”
向引没有兴师问罪的想法, 但不知为何, 话说出来,就变得很冲。
月明晦勉强牵了牵唇角。
“我们双修了, 还建立了魂契……但你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他说得轻描淡写, “你会相信我说的么?难道,我要求你对我负责么……”
“我是要负责。”与月明晦粘滞的语气不同,向引打开邪典说得断然,“你不会再为我送命了。没有下一次。”
月明晦又笑了笑,声音渐弱,“没关系……下一次我也愿意的……”
向引无言地注视着他闭上了眼睛。
书页纷飞,黑云翻覆,古神再临。
向引溯洄在意识与时间的回廊中,于源起的秘境中再一次苏醒。睁开眼睛,他悚然一惊。
他和月明晦抱在一起躺在床上,神魂还未完全平息的震颤昭示着,眼下的时间,似乎是之前时间点的延续。刚才的意识溯洄仿佛就像一场昏迷中做的大梦。
月明晦在旁边还没有醒来,但他呼吸平缓,面色安然状态稳定,看起来就是睡着了而已。向引心里轻松了一些,戏谑想着,要是一会儿换成月明晦醒来什么都不记得了,老天的玩笑可真就开大了。
他晃了晃月明晦,稍稍从对方手臂中挣了挣,月明晦迷蒙睁眼,不满地把向引又往怀里抱,但旋即,他突然瞪圆眼睛,“哇”地一声喊,猛地松手,抓过自己的衣服往后一躲。
然后,直接从床上摔了下去……
向引扒着床沿往下看。月明晦是半步元婴世代第一啊,普通凡人睡傻了都不带这么结实地往地上摔的啊……
向引觉得他好笑,结果还没乐出来,却先看到月明晦手抱着衣服,脸红到要滴血的样子。他的笑僵了僵。他这才意识到,也许,他那会儿失忆的状态,反而会令月明晦松口气。因为月明晦根本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他,且,似乎反之亦然。
向引不知不觉收起了逗趣轻佻的心思,坐起身,拢起了敞得大开的衣服。衣带上的玉佩被牵扯动作,沥沥作响。
这个独特的声音一下子让两人都想到了之前双修种种细节。不光是月明晦在地上压根不敢看他,向引都有些面热,终究是轻咳一声打破难捱的沉默。“我能解开情毒,谢谢你。”
话一出口他就觉得说得怪得要命,谁想月明晦回了他三个字,“不客气”。
向引:“……”更怪了!月明晦这个时候对他的距离感真是……
他想了想,保留道,“至于魂契……现在也够乱了,等离开秘境再谈罢。眼下,你一定得保护好我了,嗯?”
“?!”闻言,月明晦顾不上羞赧,抬头,眼睛亮亮地看了上来。向引这是不追究他的意思吗?他真的很怕,向引往深了问。刚刚是意乱情迷,但在两人都清醒的情况下,他没有准备好让向引直面他对他的意念。他自己都知道太深烈了。
当然,更有可能的是,向引完全厌恶、排斥。
但向引没有问,没有厌恶排斥,还叫他好好保护他,愿意之后再谈一谈。
至此,月明晦才真的有一种美梦成真的感觉,而刚刚,这场双修和魂契,还如一粒幻影般的气泡,一柄悬在头顶的铡刀。为什么向引对他会这么好呢?
月明晦站起身,灵力外放,平扫过工作区内的景象。
“陈列室情况稳定了,我带你去陈列室,直接回去。”
向引摇头,“不行。我不能回去,我必须要拿到邪……秘宝,就是广播里那个丢失的芯片。”
月明晦讶然地顿了顿,什么也没问,点头应道,“好。我帮你。”
他不执着于秘宝,但向引要,那就不一样了。
向引笑了笑,转而道,“但根据广播,能拥有秘宝的必须是符合规则的人。我没有白袍没有手令,达不到这个条件。”
月明晦抓过床尾被丢到一边的白大褂,低声道,“你可以穿这个。”
先前,向引虽然不让他脱,但搞到后面,该脱的也还是脱了。
向引接过白大褂,没忍住,还是说了句俏皮话,“还好脱得早,不然,也没法穿了……”
月明晦脸又红起来,辩解,“可以施清洁术的。”他一弹指,向引身上原本皱巴巴的外衫也瞬间变得整齐起来。
“……”呃,好。向引披上了干净挺括的白大褂,“那就还差令牌。”
月明晦沉吟道,“在陈列室有人已经验证了,令牌可以夺取,能继承对方的理智值。但似乎并不能冒代对方的身份。我可以去工作区夺一个令牌回来试试。”
向引摇头:“不行。说好的,你得忙着保护我啊?”
“……嗯。不去了。”月明晦抿抿唇,飞快撇开眼,不自在地环顾房间左右。
最后,他看向了靠门那侧墙壁上挂着的一个圆盘。圆盘上绕了一圈字符,形似工作区大屏幕上显示理智值的那些字符,几根指针围绕着圆盘中心旋转,速度不一,有两根都接近了竖直向上的角度。
这是显示时间用的时钟。
不知为何,向引脑中莫名就明白了这东西的名字和用处。
很快,两根指针同时完全竖直。“嗡嗡嗡”,时钟突然猛烈鸣叫起来,这声音震得向引耳腔陡麻,月明晦外放在工作区的灵力也跟着一荡。
是检查!
嗡鸣转瞬即逝,房间内光线一如既往明亮,月明晦紧盯向引情况,无事发生。
“看来,检查只在工作区。”
“圆盘指针到竖直顶点时,就会发生检查。”
“所以,要在正点时间外去工作区寻找芯片,在正点时回到这里,躲开检查。”
两人不觉间放下了刚才的尴尬,商量计划起来。如此,也就不怕没有令牌了。
这个地方是个安全区。临走前,向引和月明晦不约而同再一次仔细看过房间内的一寸一角,企图再发现点什么有用的东西好带走。
即便是再清苦再清心寡欲的修士,居住的环境也不会比这间房间更朴素。除了一床一桌一柜,就只有屋中间停放的一枚胶囊舱。自然谁也不会去打开这个舱门。除了这些大件儿的陈设外,竟然就只有那面钟了。
无奈,向引只好来到胶囊舱前,看看还会不会找到什么信息。
胶囊舱舱体与门接缝的侧边,似乎刻着一行小字。向引伸手摸了摸,皱起眉,蹲下身看了看。
【快穿局F-23h型记忆舱 No.3912 所属人员向引】
第278章 修真世界44
【快穿局F-23h型记忆舱 No.3912 所属人员向引】
看清自己名字的一刹那, 向引腿一软,扶住舱体才稳住身形。“喀拉”一声,他的手指却轻轻地把舱门顶开了一条小缝, 露出黑洞洞的内里, 难以窥视,仿佛, 里面躺着什么一样……
向引慌忙撒开手, 他这下一点都不想碰这个胶囊舱了!他退后几大步, 弯下腰双手撑住膝盖,调整着瞬间变得急促的呼吸和心跳。
这胶囊舱上写着他的名字……
“怎么了?”月明晦走过来, “舱里有什么?”
“别碰!”向引制止他。
月明晦没有错漏那排刻字, 脸色也一下子不对了, 他抬手按住隐隐发痛的太阳穴,“会是重名么?”
“你觉得可能吗?”向引反问。在这个诡异的秘境,怎么会有这种巧合。所有事都有其原因,刻意为之。
而且,他最开始在秘境醒来,就是在这个房间门口。可以说, 这就是他的房间。为什么这个地方会有一间属于他的房间?其他人会有吗?
他摇摇头,及时甩开迷障,“先走罢, 找到芯片要紧。”
两人最后确认了一眼时间, 关上门离开房间, 重新沿着雪白的走廊回到工作区。
工作区大屏幕上,姓名已经所剩无几。原本要滚动好几页的名单, 现在一个屏幕就放得下了。
“四轮。”月明晦说,“算上刚刚, 我们在安全区的时候,外面已经过了四轮检查。”
向引摸了摸鼻子,他第一反应是,原来他们双修了这么久……除开这情毒确实不好解的原因外,月明晦也确实太缠人了……
经过这么多轮检查,加之修士们为了理智值互相抢夺令牌,所以还苟住的人所剩无几。向引看到惟知真人的名字也在屏幕上,心下一沉。为了邪典与真人正面对上的可能是很大的。
“有白袍人来了。”
月明晦这时低声道。向引抬眼往一侧走廊遥望,有一白大褂从陈列室出来,后面拖着一串人。显然,是刚才检查后理智值清零的修士。
“我要怎么做?你刚才是不是就冒充的他?”
“嗯。”月明晦应道,“不用做什么,白袍人只会管神蚀的人——”
他句尾骤熄,蓦地看向大屏幕,【向引 0】的红字简直刺目!
不对,向引的理智值也清零了!
从之前到现在,发生的事情太多,两人都差点忘了这茬!他们彼此对视一眼,月明晦一把揽起向引,灵力狂卷,就要往工作区的铁门后冲!
然而,白袍人的速度竟然更快。
“两位,请配合临时检查。——着装检查通过,请再出示一下手令。”
这个白袍人拦在他们面前礼貌道,但弯起的眼睛友善得瘆人。
临时检查。打哪突然冒出来的东西?
月明晦和向引都没动。
“‘局中守则第三条:请配合不定期的手令和着装检查’。”白袍人十分耐心地说。不过这一次,他的嗓音没有任何起伏和情绪,充满了无机质的合成感。
他口罩上的眼睛,来回扫射着面前两人,“这是规则。”
向引手背在后面,推了推月明晦。月明晦把令牌拿了出来,动作很慢,不过,这并不能为向引拖延什么时间。没有的东西就是没有。
白袍人看完月明晦的令牌,眼睛开始死死地钉在向引脸上。“你的呢?”
向引徐徐道,“我也有检查的必要吗?”
白袍人缓慢眨了眨眼,卡了卡,“当然。”
向引指了指大屏幕,“看到吗?上面有我的名字,已经红了。我没必要再检查吧?”
“……?”白袍人又卡了卡。眼前这人,确实和其他人不一样!理智值为零,但却没有陷入疯狂……他难道也是staff?!那他又怎么会出现在大屏幕上??
不,不对,规则就是规则!所有人都必须有白袍和手令!所有人!
“‘局中守则第三条:请配合不定期的手令和着装检查’。这是规则……你的手令呢?”
白袍人又重复起刚才的话来。他松开手,身后拖着的人洒了一地,他上前一大步,十指狰狞大张,宛若异形。
向引叹了口气。果然忽悠不过去。
月明晦已经振袖亮剑,他袭击过一回白袍人,扒了他的衣服面罩,并没得到报应,无妨再来一次。他紧盯白袍人动作,忽然,手臂被身边人勾过。
“这就是我的手令。请阁下确认。”
向引拉过月明晦,指着他对白袍人道。
“?!!”不论是月明晦还是白袍人,都呆然僵立住了!
手令?他?一个人?
向引手指顺着月明晦胳膊下落,举起他手腕,露出他还握在掌心的那枚令牌,道,“手令即是证明身份的信物,对罢。对于修士来讲,神识烙印独一无二。正因为这枚令牌上有寒央君的神识烙印,才能够证明他的身份。是也不是?”
月明晦已然明白了向引的意图,眼中震撼难言。
“是。”白袍人无可辩驳,应道。
向引笑道,“那便是了。他身上有我打下的印记,牵连着我的神魂,完全可以证明我的身份,便是我的令牌。阁下很有本事,应该看得出来。”
他抓着月明晦的手腕摇了摇。
月明晦垂眸,惊憾之色转为浅淡的羞赧。他收起自己的令牌,手指反过来轻轻扣住向引的手。
口罩下,白袍人咬起了牙。他有检测手段,确实能通过旁边这个人,来确认眼前这个人的身份,他们之间存在某种玄之又玄的联系。
有白袍有手令,符合规则。
“……通过。”这两个字,怎么听,怎么透露着一股勉强。
向引弯起眼睛,与白袍人不同,他笑得是真心实意的开心,“多谢。”
白袍人重新提溜起那一串修士,闷不吭声就要走。
“阁下留步。”向引又喊住他。
白袍人非常不情愿地住了脚。
“阁下知道那枚系统芯片的线索吗?比如,芯片长什么样?”
月明晦又震撼了。向引这找东西的方式也太简单粗暴了……
“局里制式的系统芯片,都是长一个样子的。”白袍人板正道。
向引“哦~”得就好像他知道芯片长啥样了似的,又问,“那,是谁丢失的呢?”
他做好了并没有答案的准备。那则失物广播,大概率只是为了符合场景罢了。
“是陆大人掉的。”白袍人却正面回答了这个问题。
向引轻松的表情一收,这样的话,他应对的答案只有一个了。
“那就带我去找这个陆大人。”
月明晦拉着向引的手一紧。
好在白袍人拒不配合,生硬道,“陆大人不是您能见的人。您已经通过了检查,请不要妨碍我的工作。”
月明晦心下一松,胳膊却被扯了一下。向引笑眯眯地绕到了白袍人跟前,“诶,不对吧?我的理智值已经清零了,难道不也是你们要带走的对象吗?”
他虽然言语轻佻,但是手一直抓着月明晦的手,一点儿也不敢松,“我没妨碍你工作,我很积极在配合你工作啊!你应该把我带走才对。顺带,根据规则,我的令牌当然也不能离身,要跟着我一起。”
他的自适应理由把白袍人搞得彻底卡住了。好像怎么说,都是他有理,但细想,又都是没理的事情!面对这个完全论外的对象,白袍人就跟死机似的僵直戳在地上,半晌都没有任何反应。
“你,好像把他处理掉了。”月明晦哑然说。
向引不满地皱起眉。他这顿操作,是想避开与其他修士的打斗,冒险来个近水楼台,企图从这些怪人那里多拿到信息。他可不是为了得到一个死机的假人啊!除了那劳什子的陆大人外,他就无人可寻了?
问题是,他上哪去找这么个人?
向引的目光,投向了陈列室对面的那条走廊上。他在受到检查惩罚前,在那条走廊走过一段,完全是空无一物。但,经历种种后倒回再看,这走廊也许并非空无一物,多走一程,说不定有新发现。
向引丢下僵立的白袍人,抬步就走。月明晦自然而然跟了上去。
一个拐角后,两人都看见,原本雪白的墙面上裂开了一道门洞。
看清门内的陈设后,向引月明晦都是脑子一蒙。遍地是从没见过的怪异器具,杂乱的线缆,大大小小跟外面工作区似的屏幕……这个房间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范围,乍一看,给内心带来的只有恐惧。
门内,还有一个活人,正站在屋正中,不知所措的样子。向引一眼就看到,对方手里拿着的一枚银色薄片。
那人非常费力地转过身来,因为他穿着一身极不合身的白衣,衣料拼缝处拉扯紧绷快要崩裂开。他慈眉善目的佛面上,豆大的汗珠凝结,狰狞的贪欲显露。
“师父,把你手里的东西给我!”
惟知真人竟然好像认不出向引一样,激喊道,“机缘先来后到,你凭什么从老夫手里抢!”
向引快速扫过屋内,看见门边墙壁上的一块屏幕上,当下屋里三人的理智值正显示其上。除了他的红字,惟知真人的名字也已经隐隐泛红了。
“寒央君,此处得麻烦你了。”他偏头道。
月明晦紧锁眉头,缓过那阵令人心慌的恐惧后,理解到了情况。向引要找的秘宝就在堂主手里!
月明晦没问一句诸如“他不是你的师父么”之类的废话,提剑就上。也许是魂契的建立,他现在对向引有一种近乎臣服的乖巧,好像可以不辨是非不明所以地为他赴汤蹈火。不过,本来就是这样。
只是原来他需要粉饰,现在用不着了。
惟知真人神智已经在崩溃癫狂的边缘,心里只牢记着绝对不能再使用灵力与人争斗,让已经入手的秘宝旁落他人。
“休想!《无邪古典》命里就是老夫的东西!”
惟知真人嘶喊着,竟是以指作刃,割开腹腔,把那枚拇指大小的芯片塞了进去!紧接着他往血流如注的肚皮上一拍,就这样愣生生把芯片藏进了修士最为紧要的丹田之中!
“有胆来杀老夫!看是你先走还是老夫先走!”
第279章 修真世界45
剖开修士丹田, 等于直接要了修士的命。
叫月明晦替他剖了惟知真人的丹田去拿芯片,向引扪心自问,做不出来。月明晦自说自话把自己的命绑到他身上, 已经让他有点消受不来, 没道理让人再替他背条命。更何况,在这里动手真的杀人, 也充满了未知的风险。
惟知真人仰天大笑几声, 脚步往门口挪去。
月明晦及时抬手, 以灵力作绳,将惟知真人捆缚在原地!
“如此又能奈老夫何?!”惟知真人痴狂癫笑, “《无邪古典》已经是我的东西了!”
真人再次说了《无邪古典》的名字, 向引不由急怒, 果然,如前世真人所袒露的那样,他作为古神的虔诚拥趸,在梦境中接到了古神秘传,所以才如此确定这枚芯片就是邪典正体!
向引只恨自己在秘境中无法驱使灵气,不然, 他一定亲自动手!
“这么热闹,看来,我是赶上了时候。”
正在僵持间, 忽然, 门外有一陌生男声翩然而入。
来人身形高大不下于月明晦, 也穿着一袭白大褂,口罩覆面, 看不清长相,只觉年纪很轻。他气质也不似其他白袍人那么呆板瘆人, 反而洋溢着活泛随意的味道,给人第一感觉,非常容易相处。
不过,他手臂间扛着一个僵直的人,正是刚才被向引搞死机的白袍人。
“把我同事搞坏的,是谁?”男人是来兴师问罪的,上来就找对了人,直冲着向引问道。辨不出语气,反而令人更加不安。
“你难道还要索赔不成?这不关我的事。”
向引的语气听起来更加稀松平常,根本捉摸不透。然而,对面的男人闻言,口罩下竟传出了笑声。他把扛着的白袍人随便往门外一丢,往惟知真人的方向走去。
向引和月明晦都分外警惕地睨着他。
男人在惟知真人面前半蹲下身,他气场平易,但蹲下来时却莫名有种屈尊降贵的感觉。
“我是此处管理者。你找到我遗失的东西了,是么?”
“没错……没错!”惟知真人拼命从混沌中挣扎出一丝清明来,哀切道,“大人,这秘宝是我先发现的,合该就属于我,那两人休想夺走!大人,你要为我主持公道啊!”
年轻男人点头低笑一声,“自然。毕竟,此处我说了算。”
惟知真人的表情因为狂喜扭曲起来,他身后,向引心念电转,情况对他大大不利,不仅邪典被抢先夺走,眼前这管理者也要向他兴师问罪。还是赶紧去陈列室离开秘境,脱身后,再谋划要怎么对真人动手……
突然,一个闪光小物件朝向引迎面飞来,旁边白袖一闪,替他稳稳凌空截下。月明晦摊开手心,露出一枚银色薄片来。
惟知真人愣愣地抱着肚子,嘴唇翕动,“咦……什么……为什么……”
年轻男人直起身来,道,“都说了这里我说了算。我讲的公道当然也是为我同事讲的了,你是谁?”
他看向门口悬挂的理智值显示屏,上面多了个名字,血红血红的。
【向引 0
陆宇 0】
//
情况突然一百八十度大逆转,向引握着月明晦给他的芯片,半晌没回过神来。
“你到底是什么人?”他问。
“我说了,我是这里的管理者。”陆宇道,“我得反过来问你了,你知道自己是什么人么?”
向引道:“你也说了。我是你的同事。”
陆宇又乐了。这就是向引啊,甭管心里是什么情绪,表露出来也一定要云淡风轻得让人无法拿捏。什么露怯、认栽、吃亏,类似的反应别想从他身上得到。
他大方点头,“你不好奇更多么?”
向引摇头,看了月明晦一眼。从刚才起,这位就呈现出一种神游天外的状态。知道得越多,对精神上的伤害就越大。
月明晦确实受到了不小的冲击。
——你也想做staff吗?只要变得和他们一样就好了呀。
在陈列室里,白袍人指着神蚀修士,阴笑着对玄三山说的话,清晰地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或新或旧的线索串联捏合到一起,向引无法修炼的怪异体质、进入秘境后同样论外的理智值判定、莫名为向引敞开的房间以及房间内刻有他姓名的胶囊舱。结合起刚才这什么管理者说的话,答案呼之欲出了。
向引不是此间中人。说更直接点儿,跟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月明晦再次按住了发涨发麻的太阳穴,艰难地试图把自己的思维从这个结论上拉开。他意识到,他再次触碰到了不能窥视的未知。
那厢,向引握着芯片,长长呼出一口气。只有提前拿到它,才能杜绝原点时的杀人事件,他才不会被置于险境,他安全了,月明晦也就安全了,他们才有机会活下去……
陆宇盯着向引瞧。刚才还说他不形于色,但现在,他的样子怎么看怎么像是劫后余生、如释重负。
“你本来不应该、也不会进入这个秘境的。”他突然对向引低声道,“为了改变结局,回到这里很辛苦,对么?”
“?!!”向引正是心神动摇之时,闻言,完全掩盖不住震惊。震惊之后,便是全然的忌惮。
陆宇照单全收,笑得毫无攻击性,“这说来话长,我以前欠了你一笔,这算还了。你也不用太防备我,我都把芯片给你抢回来了呢。”
向引倏然道,“我忘了确认,这是不是就是我要的东西。”
这时,室内凭空响起了无机质的男声。
“广播一条通知:恭喜 向引获得古神秘境秘宝《无邪古典》,秘境将在1分钟后关闭!”
“够了不?我说,这邪//教徒都落在这儿了,没有什么能威胁到你了!”陆宇指着瘫软在一边眼神空洞的惟知真人。
向引收起芯片,很不爽地瞪着陆宇。这人还知道惟知真人的底细!如此,自己经历的三世种种,恐怕他全部清楚!
对方掌握全局的信息差,还有自来熟的态度,让他恼火。偏偏,他还帮了自己一个天大的忙。
“离开秘境以后,我要如何才能再见到你?”向引问。
“怎么,专程谢谢我啊?”陆宇嬉皮笑脸。
月明晦刚回过神,入耳就是向引和陆宇的这两句话,他的眼神不受控地幽深阴暗起来,挪来两步,“向引,该走了。”
陆宇目光在他二人间扫过一个来回,摸了摸下巴。魂契,原来是在这个时候结下的。所有的转机都在这个魂契上,多亏了魂契,才有了这么多次绝境轮回。
他最后对向引道:“你在现实中见过我的,有什么疑问,我随时恭候。另外,我这留不了这么多人,理智清零的修士,会一并弹出秘境。至于这人造boss……”
陆宇的话尾断裂开来,向引和月明晦的身影已经凭空消失在他面前。整片雪白的秘境关了起来,此时周围变成浓墨般的漆黑。
“啊、啊……啊啊啊啊……”黑色的死寂中,惟知真人突然发出了破碎的惨叫,持续不断。
“你不是古神的狂热拥趸么?这么喜欢,我就让你看看嘛。”陆宇插着兜闲闲道。
“不……不、求你了,大人,我不要看,我不要看!”
“叶公好龙么……”陆宇暗自吐槽。随后,他似有所觉地转头,目光捕捉到虚空中一闪而过的数据流。
“看到了、我看到祂了啊啊啊啊——!!!”
“吵死了。”陆宇皱了皱眉,干脆利落地让旁边那团惨叫的肉块永远闭了嘴。虚空中点滴的数据流瞬间更黯淡了一些。
“为什么,陆宇?!你怎么会把剧情原本交给向引,那是我留给棋子的!”主系统情绪激动,但声纹听起来有气无力,“我让你代管局中事务,让你做出秘境帮我推动剧情,你竟然背叛我……”
“我就没效忠过您,谈何背叛。”陆宇说,“我最想干的事情就是把您做掉啊。这下,多亏向引和那个时空流窜者,终于快成功了。”
眼看向引就要把主系统耗死了,所以他替向引收拾掉主系统的棋子,非常互惠互利。
“为什么?没有我收集全知力量,主神就无法复苏!陆宇,你是主神最亲近的座下,难道不想让祂苏醒吗?!你难道不知道,祂是为了谁才陷入沉睡的吗?!”
陆宇的眼睑抽动了一下,流露出一丝刻骨的深恨,转瞬即逝。“我确实对祂有亏。但,对我来说,祂死得越透越好。”
“你……!”
“您最大的败因在于全知全视,自大得过了头。当然,祂也一样。这秘境,我便替您关了,也给您省点力气。”
陆宇不等羸弱的主系统回应,张手一收,便关闭了秘境的投射。脚下坚实平整的地板瞬间变成了粗糙不平的尘土地,一枚玉扳指安静地躺在他掌心。他随手把扳指往柜台上一搁,打帘出了自己的古玩店,看看天色,吊儿郎当往旁边的早餐铺子走去。
//
秘境入口。
进入秘境前,井然有序,离开秘境后,狼藉一片。不如说,群魔乱舞。
好消息是,这些理智值清零的修士出来后没有彻底疯狂,只是陷入了暂时的神蚀,坏消息是,这些人实在太多了。
而且,问仙堂堂主惟知真人,没能从秘境中出来。因为他进去时没有留下自己的令牌,所以眼下无人知道他的生死。
好在,学堂并没有失了主心骨,向引甫一出来,就与学堂其他教习一起奋力清点人员。所有人都无暇悲伤,向引也省得伪装情绪,忙着挨个替修士们缓解神蚀状态。
向引弯腰低头,一本书从他袍中滑落出来,被他及时接在手里。很老很旧的书皮,上面写着两个古体字,“无邪”,透露着无尽的神秘。他连忙重新把它揣好,而视线游离了出去,无意识地寻找起月明晦那道白衣人影来。
月明晦正跟月阁的人站在一起,这几个大仙门得知秘境有异后,都着急地派了人过来。向引朝他看过去的时候,正和他撞了个对眼儿。
月明晦立刻收回了视线,但耳廓也立刻烧起了红。很明显,跟以前不同,他现在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思。
向引认出他旁边站的月阁中人穿着的乃是宗室服装,歇了过去找他的想法。
往后,所有的一切都会彻底改变。且可徐徐图之。
第280章 修真世界46
“宿主, 不要错过任务时限,现在立即前往练功房布置聚灵阵!”
“宿主,不要错过任务时限, 现在立即前往练功房布置聚灵阵!”
“由于快穿员拒不执行, 5秒后主系统将代管宿主躯体执行指令,倒计时, 5、4……”
“闭嘴。我去。”
向引站起身, 推开房间门, 从内院花园出去。夜晚的问仙堂寂静无声,云随花动, 月共水明。
“宿主, 必须带《无邪古典》。”
向引蓦地刹住了脚步, 无人的花园里,他独自一人怫然作色。
“我即便不带这本活书,你也有的是办法驱使它去杀人。我带或不带有什么区别?”
“有区别。命案必须假宿主之手做下。这是宿主在这个小世界的核心任务。完不成任务,剧情原点便无法开启,宿主便要任务失败。”
“失败便失败,如何, 你作为主系统,也还有什么KPI不成……呃……!”
向引发怒的神情突然空白了一瞬,紧接着, 他默不作声地回到房间, 再出来时, 手里拿着一本陈旧的古书。
似乎被某种东西束缚,他急喘了一口气, 五指收拢死死扣住书皮,慢慢挪动脚步, 往练功房走去。
//
月明晦刚刚结束今日晚间的修习,从打坐中睁眼起身。他有了一些进阶,难免觉得屋中空气污浊,便打开窗户透气。
与其他住集体宿舍的学生不同,四大仙门的五位嫡公子同样住在内院。月明晦打开窗,便能看见郁郁葱葱的内院花园,庭内月色洒然,时间已近三更。
他心里什么也没想,但目光却不由自主飘向了院落中的另一处,因为他已经惯性地这样做了无数次。
“嗯?”
有人正好从那屋门中走出来。只不过是踏入花园的几步,庭中花月好像都随之妍丽了几分。
然而,那人的脸上却毫无赏弄夜景的恬淡,充满了不搭调的幽郁和烦躁。
“嘎吱”一声,月明晦一凛,这才发现他手已经打开了门板,脚尖也撞到了门槛上。他为自己的动作皱了下眉,最终还是顺从心意,离开房间,两三步走到向引跟前。
向引似乎是有事。他手里拿着他那本家传的秘籍《无邪古典》,抬眼都看到月明晦了,却一句话也不说,绕过他就要出内院。
被向引这么无视,已经数不清多少次,但月明晦心里还是蓦地刺疼了一下。他不爱自讨没趣,有的时候他都痛恨他自己,为什么向引都这个态度了,但下一次见到,他还是控制不住自己,想腆着脸让向引多看他一眼。
这回,也许是深夜让人变得冲动,月明晦在向引从他面前走过时一把扯住了他的袖管,迫使他停步。但,月明晦根本都没想好要说什么,好像说什么都会变成莫名其妙的搭讪。
“你要去哪?有何事要做?”
月明晦说完就恨不得直接跳进旁边的莲花池!这语气太硬了,听起来就像是没事找事一样的质问。
果然,向引十分防备,脸□□,“找我干什么?我很忙,别过来。”
他把袖子从月明晦手中甩开,抬脚就要走。
“没,我……”月明晦手在袖中虚握成拳。他倒没在意向引夹枪带棒的话,因为他的注意力都在向引走路的动作上,刚才出房间时他就注意到了,向引走得分外迟滞,鞋子都拖着地,与其说走得拖沓不情愿,不如说是在费力驯服自己的脚。
“你要去做什么事?——要是不想去的话,就别去了。”
于是更莫名其妙的话,就这么顺口说了出来。
“……”向引顿了顿脚步,转过头来。他没有回话,但唇边挂着的是明晃晃的嘲意。
月明晦垂下眼睛,不想看向引对他嘲讽的表情。他不打算继续自讨没趣了,转身便要回屋。大半夜的,也许他刚结束修炼,头脑还不清醒,做了平时根本不会做的事。
“等等。”
向引却反过来喊住他,“陪我一会儿。”
月明晦眨了眨眼睛,悲哀地感受到喜从天降、中了头奖,诸如此类的情绪瞬间就涌了上来。他完全忘了刚才向引才黑脸说过“别过来”,强作镇定地“嗯”了一声,并,不着痕迹地往向引旁边偷偷挪了一步。
不料,向引直接朝莲花池走去,径直坐在了池边!
这,月明晦人已然被从天而降的大饼砸得晕头转向,亦步亦趋跟过去,坐到向引身边。
此时,夜深人静月明星稀,花园中,流水清池莲花满开,夜色清绝,美得惊心动魄。
两人只是坐着,一句话都不讲。月明晦从来不齿那些只会逞嘴上功夫手里虚得要命的油嘴滑舌之人,但现在,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一句哪怕是尬聊热场的话。他就跟支冰雕一样戳在向引旁边。但向引似乎也不介意。
也就是说,不是他得到向引青眼,此处谁来都是一样的。月明晦呷起了莫须有的酸醋。
“怎么看出我不想去的?”这时,向引却开口了。
月明晦又给整了个措手不及,十分高傲冷硬地吐出似是而非的两个字,“感觉。”
“呵呵……这也能感觉出来?”向引竟是低声笑了起来,“也是。毕竟是你。”
月明晦一头雾水,面皮禁不住发红。是因为又一次被向引嘲笑,还是因为向引笑起来太好看,他自己也搞不清了。
“你到底出门要做什么?我可代你。”他说。
向引拿过古书站起来,“不行的。”
他要走了。月明晦瞬间开始后悔多余说的这句话,赶紧跟着站起来。
“我会来救你,别怕。”
闻言,向引愣住。而月明晦自己都绝望地捂住了脸。他到底怎么说出这种前言不搭后语,又无比自作多情的话的啊?
向引定定看了他数秒,果然果断回答了他两个字,“不用。”
“月明晦,你好好修炼早日飞升就好。”
月明晦沉默。这话在修真界,就跟“少来多管闲事”没差别……
他看着向引离开内院,走了。这一次,他没有拖着脚,走得飞快。
//
“宿主,你没有和世界主角多嘴,很好。”
“我能多说什么呢,他必须不能和我有什么交情。”
“那宿主为什么还要求主角陪你待一会。”
向引不响。月明晦说出“不想去就别去”时,他委屈到真的差一点就要对月明晦托出自己的软弱。所以他冲动开口,让月明晦陪他一会儿。
他走进练功房,布置下聚灵阵。《无邪古典》仿佛有灵智一般扑扇起书页,书形逐渐隐匿。等到明天,有修士进来使用聚灵阵后,就会被邪典投射出的古神投影所杀死。由于这是根源上的杀人术,直接破坏人体基因链,所以届时,人会融化变成一整滩烂肉,死状极其凄惨惊悚。
而他会被当成命案的第一嫌疑人,是直接处死还是听候发落,都不是重点。因为那时候他已经完成了任务,剧情原点开启,他可以直接死遁了。
在完成聚灵阵的一瞬,那种牵引着肢体的束缚感就猛地消失了。向引一下子夺门而出,扶住墙喘气。
“宿主,你成功了。明天,我会让邪典随时待命。”主系统勃勃猖狂道,“我要开启剧情原点,回收全知碎片,也要把这个时空流窜者永远困在这个世界!”
在此境中,古神即是世界能量之化身,连通主位面。小世界的土著无法认知到这神秘的存在,但修士可以。他们越是修炼,智慧就越解放,感知就越异化。在心智的扭曲下,他们得以飞升前往主位面之前,就会陷入无尽的疯狂。
因此,此境没有仙途,也没有飞升之路。
即便是世代最强的世界主角,剧情的结局也不是飞升通关。所以,月明晦会如主系统设想的那样,永远被困在这个世界中。
向引仍不作声。他不知道该怎样。这是这个时空流窜者所能到达的最后一个世界,但向引怎样都没法给月明晦想一条活路出来。要是月明晦又跟他牵扯过密,致使剧情脱轨,怕是会死得更快。但,如现在这般,与慢性死亡也无异。
“好好修炼早日飞升”。月明晦永远不会知道,这句话真的是他认真的祈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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