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111.
“我去哪里找你?”凌霜在电话里问梁轶之。
男人随口报出地址,结束通话。
凌霜心里着急,头脑却清醒。依照这些人的手段,完全可以直接杀掉秦萧和周浔安,根本不需要多此一举给她打电话。
梁轶之威胁让她单独过去,诉求究竟是什么?
她给赵小光打去电话,让他带特警去那附近汇合。
赵小光有些懵:“老大,你的意思是秦医生和徐老师都被他绑架了?”
“是。”凌霜跳上车,将手机连接车载蓝牙继续同他讲电话。
赵小光不解道:“可是这人绑架他们,不为钱不为利,究竟为的什么啊?”
“不清楚,”凌霜抿了下唇叮嘱,“你去趟法医室,找法医助理拿一下昨天那个女孩的尸检报告。”
那个女孩是梁轶之的未婚妻,两人感情不错,这是她目前所知的唯一有用信息。
一个小时后,凌霜驱车赶到目的地——这里正是之前抓捕明叔的那个化工厂。
车子停在门口,凌霜从腰间取下配枪,拾阶而上。
大厅里面空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秦萧他们并不在这里。
正当她要给梁轶之打电话时,大厅里的互动电子屏幕突然亮了起来。
梁轶之出现在视频里,他身着黑色衬衫、黑色长裤,气质霸道阴郁。
“你到了?”梁轶之冷冰冰在那头问。
“你们不在这里。”凌霜说。
“当然不在。”
凌霜看他身后的背景像是在船上,光线明亮,风很大,男人短发在风里摇晃。
“他们人呢?”她问。
梁轶之没回答,镜头转向捆绑在椅子上的秦萧和周浔安。
秦萧额头上有伤,那些血痕已经干涸,脸色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苍白,发丝凌乱,眼睫低垂,精神很差,和他平常在队里那一丝不苟的模样截然不同。
凌霜担忧地蹙起眉头,喊了声:“师兄……”
秦萧听到凌霜的声音,沉重地抬起头来,昨晚他应该受过不少折磨。
凌霜眼睛里腾起一层水雾。
梁轶之看她这样,变得异常兴奋。
“心疼这个啊?”他把镜头对象边上周浔安,看笑话似的问,“那这个呢?”
周浔安嘴上贴着黑色胶带,看上去是刚刚被人扭送到这里不久,精神比秦萧稍微要好一些,脸上也有伤。
梁轶之拎起一根铁棍,照着周浔安猛抽几下,他吃痛,额头青筋凸起,表情扭曲变形。
“阿浔!”凌霜冲着镜头那端的梁轶之高喝一声,“住手!”
梁轶之见凌霜露出痛苦神色,更加兴奋,他一脚踹过去,周浔安连人带椅子掀翻在地。
铁棍一下下砸下来,伴随着男人憎恨恼怒的声音:“忘恩负义东西,我妹妹是你的救命恩人,你竟敢背叛她。”
“别打他了!”凌霜高声喊道。
梁轶之丢掉手里的铁棍,蹲下,撕掉周浔安嘴上的胶带。
周浔安破口大骂:“死变态,我从来不认识你妹妹!”
梁轶之愤怒至极,他将子弹上膛,一枪打在周浔安的手背。
“阿浔!”凌霜的眼泪瞬间滚落。
周浔安看向镜头安慰凌霜:“一点也不痛,别担心……”
梁轶之冷不丁踩上他鲜血淋漓的手背,用力碾压。
周浔安闷哼几声,整个脊背都在发抖。
梁轶之在故意折磨周浔安给凌霜看,并以此为乐……
凌霜声音染上哭腔,痛苦至极。
周浔安受到巨大刺激,眼前的景象渐渐变得混沌,他又一次坠进那个血红色的世界里——
天空下着暗红色雨,海水浑浊发黑,灼热的海风一阵阵出吹拂在脸上,空气中的鱼腥味令人作呕,天很热,头皮被烈日晒得滚烫。
他一步步朝前走去,瞥见渔船两侧的海水里漂浮着几具泡发腐烂的尸体,尸体在水里泡久了,膨胀发鼓,似一个个人皮做的气球。
海鸥在头顶盘旋,有人朝着那群海鸥连续放枪。
血从风中飘过来,小雨似的落在他的脸上,指尖一抹全是红色。
负一楼的船舱里漆黑幽暗,他一步步走下去,台阶上坐着一个人,准确来说是一个男人。他穿着白色衬衫,眉眼英俊,只是表情高深莫测。
他下意识觉得那是老古板,可是两人的脸完全不一样。
“周浔安,我在这里等你很久了。”那人对他说。
“你是谁?”周浔安问。
那人不答,站起来,伸手穿进他的身体。
他惊奇地发现,两人身体渐渐交融在一起,紧接着无数道声音齐刷刷涌进大脑——
“我叫周浔安,‘愿以鲜葩色,凌霜照碧浔。’”这是他自己的声音。
“凌霰,多多照顾。”新来的舍友,朝他伸出手。
“我妹妹,凌霜。”舍友在向他介绍一个女孩。
洁白的天鹅,会翩翩起舞。
画面一转,他看到身边站着一个哭哭啼啼的女孩子:“浔安哥,我哥他没了……”
声音很朦胧,画面破碎杂糅,光不见了,有老鼠从他胳膊上跑过去。
好痛……全身上下每一处皮肤都疼,仿佛烈火灼烧着后背。
再后来,有人问:“文身吗?”
“文。”他说。
“文什么?”
“我要活着回来见你。”
画面再次变换,让人窒息的海水涌进他的鼻腔,他无法呼吸,又被人拉出水面……
手里的证件照融化成泡沫。
徐司前,从此他叫徐司前。
不,他是周浔安。
他全部记起来了,关于另一个自己的所有事情。
小霜同学,原来,我真的爱你很久很久。
混沌与现实交错,梁轶之还在打他。
好痛……
秦萧试图阻止梁轶之的兽行,他咬牙切齿道:“梁轶之,你也该恨我,你妹妹是我亲手解剖的,我划开了她的肚皮,切开了她的肠胃,测定死亡年龄时,我还煮了她的骨头。”
“你说什么?”梁轶之猛地丢开周浔安,起身,拔枪上膛,指向秦萧,“你们这些该死的警察!”
“梁轶之!”凌霜发疯似的冲镜头大喊,“你别冲动!有话好好说,你到底想要什么。”
梁轶之当然没忘记,杀害梁佑宁的,正是这个女警察。
就这样杀了周浔安和秦萧,未免太过便宜。
他松开秦萧,踱步至镜头前,居高临下地问凌霜:“既然你两个都心疼,我就给你一个机会,他们俩人中间,你选择一个活下来。”
秦萧挣扎道:“凌霜,我是警察,有保护普通人的义务,选周浔安。”
凌霜捂着嘴摇头。
“小霜,选你师兄吧,他是你好不容易才有的哥哥。”
“不,不要……”她根本做不了任何选择。
“给你三秒钟时间,如果不选,我就一起杀掉。”梁轶之残忍催促。
“三、二……”
“我选……秦萧活。”说完,她看向屏幕里的周浔安,用眼神告诉他,我会和你一起死。
秦萧有些错愕地看向屏幕,这是凌霜第一次坚定地选择他。
梁轶之笑着举枪瞄准周浔安,却在扣动扳机前将枪口转向秦萧。
“不!不要!”凌霜大声呼喊。
一阵枪响之后,秦萧倒地,血珠喷溅在镜头上。
“哥!哥……”凌霜尖叫着,扑通一声瘫坐在地上。
梁轶之在屏幕里冷漠地俯视着她:“可笑,你当真以为,你有选择的权力?”
凌霜耳朵里穿过尖锐的刺痛,她嚎啕大哭,几欲气绝。
不够,根本不够。她的痛苦根本不及他的万分之一,梁轶之压低镜头,故意拍秦萧给她看——
血不断从他腹腔里涌出来,汇聚在地板上。
“哥……”凌霜拼命哭喊。
秦萧用最后的力气朝她挤出一丝微笑:“别哭,不哄你了。”
“哥……”她爬到屏幕边上,试图去摸屏幕里秦萧的脸。
“痛苦吗?”梁轶之在视频里狂笑。
凌霜怒吼:“梁轶之,我要杀了你!”
男人发出恶魔般的笑声:“好啊,我等着,傍晚之前我不杀他。”
周浔安高声道:“小霜,别来,别再管我。”
梁轶之把周浔安从地上拎起来,又是一顿揍。
大屏幕刹那间熄灭,所有画面消失殆尽。
凌爬起来,边哭边跌跌撞撞往外面跑,赵小光见她这个模样出来,立刻慌了。
王嘉怡不在,他根本不会哄女孩。
“老大……”
凌霜坐进副驾驶,一拉安全带道:“去南郊湖,他们不在这里。”
“确定在南郊湖吗?”赵小光问。
凌霜摇头,她不确定,只能试一试,那个女孩是在南郊湖落水死亡的。
一路上她没说一句话。
认识凌霜这么久,赵小光第一次看到她这样,禁不住清了清嗓子道:“老大,你别着急啊,秦医生和徐老师肯定能救出来。”
凌霜听到秦萧的名字,唇瓣翕动着,再次落泪。
她在这世上最后一个亲人也没有了。
赵小光想开口安慰,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秦萧牺牲了。”良久,凌霜吸着鼻子说。
“什么?”赵小光一时难以接受这个事实,“怎么会?”
“梁轶之杀了他。”
赵小光也哽咽住,“妈的!我要亲手剁了这孙子!”
*
船舱里,秦萧已经没有了呼吸。
没有了凌霜做观众,梁轶之突然觉得杀人也没什么意思。
他在一旁的桌子上坐下,倒了杯烈酒,一口饮尽。
周浔安看出了梁轶之的犯罪动机,他之所以抓秦萧和他,为的是给梁佑宁报仇。
“我们的人没有杀梁佑宁。”周浔安忽然在静默中开口。
梁轶之看了他一眼,“砰”地一声将手里的酒杯砸碎在地。
周浔安平静地往下说道:“梁佑宁的死因是枪击,死亡时间是12月25日下午五点至六点之间。”
梁轶之把枪压在桌上,出言警告:“想死就直说。”
周浔安并没被吓住,继续分析:“警察对枪支的保管非常严格,每把枪都有固定的子弹数目,交枪时少了子弹会立刻事发,没有警察会傻到用自己的枪去杀普通人。”
梁轶之缓缓敛起眼睫,没有回应他。
周浔安接着说:“每一种型号的枪支,都有不同的弹道,这在刑事侦破中很常见,南城除了警察,还有别人有枪,我就中过枪,只要做过技术对比,很快就会有答案。”
梁轶之开始思考事情的始末。
发现梁佑宁死亡是父亲梁文拓,而且他受了枪伤。
何昌啸胆子再大,也不敢朝梁文拓开枪……
很快,梁轶之推翻了自己的猜测,并笃定狡猾的人是周浔安。
他还记得当年,这个周浔安是怎么样利用梁佑宁带他外出,又不着边际地把警察引去仓库,最后还让梁佑宁帮他金蝉脱壳。
那一次,他可是差点就死在仓库里了。
父亲固然坏,但他疼了梁佑宁十几年。
在父亲和周浔安之间,他果断选择相信父亲,并且固执地认为警察都是狡猾的。
*
下午四点,太阳偏西而去。
湖水被夕阳染成橘色,波光粼粼,如血在池。
凌霜一行急匆匆赶到南郊湖畔。
湖心果然停着一艘船。
这个公园并不提供游船,但是南郊湖和南江是互通的,那里的船可以行驶到这里。
赵小光够着头看了半天,也没看清具体情况:“老大,这根本看不见啊。”
凌霜去游园管理中心借来一架无人机,缓缓飞过去。
回传的画面看不到船舱里的具体情形,但是能听到湖水晃动的声响。
凌霜忽然有了办法,她给周浔安拨了通电话,手机铃声很快被无人机捕捉到传了回来。
凌霜看着湖心的那艘船,语气笃定道:“他们就在那里。”
赵小光面露难色,说:“知道他们在船上,但要怎么过去呢?我们又没翅膀。”
凌霜给南城码头的一位朋友通过电话,从那边调来一艘船。
天黑后,凌霜一行乘船迫近梁轶之那艘船。
她先行探路,蹑手蹑脚地挪到甲板上。
梁轶之背对着外面喝酒,没有注意。
周浔安第一时间看到了凌霜,她从黑暗里里出来,俏丽的脸蛋被光点亮,洁白圣神的天鹅。
他愣了一下,心脏扑通直跳。
他想让她走,可惜那一瞬间,湖面上忽然刮起一阵大风。
甲板颠簸摇晃,凌霜没站稳,脚下一阵踉跄。
梁轶之听到动静,猛地起身转过来。
凌霜举枪对着梁轶之:“警察,把手举起来,否则开枪。”
男人盯着她看了一眼,提起桌上的枪抵在周浔安脑门上,表情阴鸷道:“那就看看到底是你的枪法准,还是我的枪法准,喜欢吃脑花吗,一枪爆头,脑花四溢。”
凌霜急火攻心:“你……”
梁轶之将枪支上膛,偏过脑袋,冷声警告:“让外面的警察滚!你一个人留下。”
凌霜退至甲板上,摇了摇手,示意赵小光把船开走。
“老大!”赵小光不放心。
“没事。”凌霜说完,毅然决然跳回船舱。
船舱里无比安静,凌霜走近,忽然见梁轶之从口袋里摸出一个遥控器,按下开关。
“再过三十秒,我们一起死,你们给我妹妹陪葬。”
凌霜终于知道梁轶之为什么会把地点选在湖上了。
他来这里是为了殉情。
凌霜认出那是定时炸弹的开关,瞳仁骤缩:“你真是个疯子。”
红色的数字飞快跳动着,梁轶之懒得再管他们,他放下枪,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平静地迎接死亡。
凌霜不想放弃,在警校训练时,三十秒可以做许多事。
凌霜冲过去给周浔安解绳子。
只可惜,那绳子非常难解,她又因为高度紧张,手指一直发抖。
周浔安皱眉:“小霜,你快走,别管我了。”
凌霜眼泪在脸上滚落:“不行,我一定要救你出去,我说过,这一次换我保护你。”
还剩最后十秒,凌霜不再执着解绳子,连人带椅子背着周浔安往外跑。
梁轶之见状朝着凌霜小腿连开两枪。
他想再开第三枪,枪膛里没有子弹了。
血沿着腿滑下来,滴落在地板上,触目惊心。
再有两步路就到外面了,凌霜几乎站不稳,腿一直发抖,但依旧咬着牙将周浔安背出去。
爆炸前一秒,凌霜抱着周浔安跳进湖中。
巨大的爆炸声响起,船在湖面燃烧。
周浔安身上绑着椅子,身体一直在往下沉。
凌霜倔强地拽着他不放手。
“松手!”他在翻涌的浪潮里和她说。
“我不要。”她哭着说。
她选择让秦萧活的那一刻,也选择了和他一起死。
体力逐渐透支,凌霜不再划水,而是在水底紧紧抱住他。
身体不断下沉,直至意识模糊溃散……
“周浔安,你每次见我是什么感觉?”
“天鹅。”
第112章
112.
赵小光一行驾驶的船只并未走远。
大船燃烧的火焰,将水面映照得犹如白昼。
爆炸冲击波在湖面掀起层层巨浪,甲板颠簸摇晃,水花四溅。
赵小光皱眉暗道一声:“不好。”
他扭头冲舱眉高喝一声:“调头回去救人!”
湖面冷风猎猎,越靠近爆炸船只,空气里的糊味越重,风也浑浊。
“老大——”
“凌队!”
众人来回呼喊,却无人应答。
爆炸将原本的船身分裂成几段,赵小光环顾四周没有找到凌霜。
王嘉怡在木质甲板上,发现了血脚印,那些血痕还没干涸,脚印从大小上看属于女性。
“赵警司!”王嘉怡连忙喊赵小光,“凌队他们可能跳湖逃生了。”
赵小光闻言,立刻叫上几个水性好的警员跳水下去找。
凌霜和周浔安落水的地方,紧靠着爆炸船只。不多久,两人被救上岸。
急救过后,两人终于苏醒过来。赵小光抹了把眼泪,哽咽道:“老大,幸好你和徐老师没事。”
凌霜和他说的第一句话是:“秦萧还在船上。”
赵小光明白她的意思,吸了吸鼻子说:“我这就找人去捞……”
救生队很快赶到现场。
凌霜坐在潮湿的草地上,目不转睛地望着远处——
火势已经转小,刺眼的亮光熄灭,湖面冷却下来,似一只巨兽的嘴巴。
凌霜腿上连中两枪,伤口还在流血,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周浔安打着电筒,半跪在她脚边,翻开她的裤脚检查伤口。
子弹入肉很深,嵌在骨头里,单是看看就觉得痛。
都伤成这样了,她刚刚居然还背着他往外走。
“去医院处理下。”周浔安说着要抱她起来。
“阿浔,再等等好么,我师兄他……他还没找到。”凌霜情绪激动,加之寒冷,说话时牙齿都在打颤。
周浔安去警员车里找来一张薄毯,将她包裹进去,又给她做了简单的止血处理。
夜风很冷,他陪她坐在那里一起等。
打捞队很快捞上来一个人,不过不是秦萧,而是那个梁轶之。
令人意外的是,他居然没死。
救生员猜测梁轶之是被爆炸波冲击带到窗外,恰好又落在了一块浮木上。
急救之后,梁轶之被赵小光戴上手铐从船上拖拽下来。
他挣扎着不肯走。
“杀了我!你们杀了我啊,谁让你们救我的?”梁轶之近乎疯魔般嘶吼着,“我要死在这里!我哪儿也不去。”
赵小光一把揪住他的衣领,警告:“混蛋,虽然我很想杀了你,但你必须得接受法律审判,你杀过的每一个人、做过的每一件坏事,都要清清楚楚地陈述给法官。”
路过凌霜时,梁轶之憎恶地盯着她:“你居然还没死!”
“是,”凌霜扶着周浔安,强打精神站起来,她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在送你和你同伙进监狱之前,我绝对不会死!”
梁轶之挣扎着要冲过来,被一旁的警员死死扣住肩膀:“老实点!”
梁轶之被摁进车里带走,凌霜站在那里继续等。
时间漫长难捱,一分一秒都像在凌迟。
终于,远处响起一阵说话声。
“赵警司,找到了,秦医生在这里!”
凌霜听到声音,踉跄着爬起来,她腿上有伤,根本站不稳,更不用说走路……
秦萧被人担着从她面前经过。
凌霜看过无数具尸体,唯独不敢看秦萧,她紧紧抱着周浔安的胳膊,将他当做今晚的救命稻草。
这一幕和九年前何其相似……
历史重演,同样的痛苦再来一遍,甚至叠加翻倍。她心里的疤被人撕开,淋上热油,百般煎熬。
周浔安伸手捂住了她的眼睛:“别看。”
凌霜没拿开他的手,眼泪在他掌心熨帖流淌。
周浔安心脏阵阵刺痛着,恨不得躺在那里的人是他而不是秦萧。
“哥……哥……”她恸哭着,嗓子已经哑了。
周浔安低头亲吻了她的额头,喉头滚落吞咽,连一句安慰她的话也说不出来。
他咬着牙,恨不得立刻冲过去杀掉梁轶之。
“周浔安,他们都没了……”她闷在他怀里一阵阵哭泣。
“小霜,你还有我。”这是他唯一能给出口的安慰。
北风在湖面咆哮、呜咽,周浔安将她抱起来往车上走。
在医院处理伤口时,凌霜一言不发。
周浔安知道她情绪低落,也没有特别找她聊天,只在包扎结束后抱着她回去。
身上的衣服全部湿透了,他领着她回家换了一身衣服,又哄着她喝了少量热牛奶。
“宝宝,刚刚小光和我打电话说,今晚会审讯梁轶之。”
“我要去亲自审他。”凌霜重新打起精神,她扯着他的袖子哑声道。
周浔安起身帮她拿外套,又俯身帮她穿鞋袜。
“阿浔,你怎么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周浔安手里动作停下来,问她:“哪里不一样?”
“说不上来,你今天有点像老古板。”他们俩平常并没有这种相似。
周浔安起身摸了摸她的头发,温柔道:“凌霜,我现在就是他。”
凌霜愣住:“什么意思?”
周浔安没回答,将她抱起来往外:“走吧,先去队里。”
“你都想起来了?”凌霜抱着他的脖子问。
他看了她一眼道:“嗯,全部想起来了。”
凌霜欲言又止道:“那你……”
“还是喜欢你。”他说。
“我不是问这个。”
“除了这件事,都不重要,以后慢慢和你说。”
*
审讯室里,赵小光和王嘉怡已经盯了梁轶之快一个小时了。
梁轶之不回答任何问题,且多次挑衅他们,态度强硬,蛮不讲理。
凌霜扶着周浔安,单脚跳进审讯室。
梁轶之见到她,忽然开始发疯,他挣扎着想离开审讯椅。
周浔安给凌霜端了张凳子。
她坐下来,先恶狠狠地盯着梁轶之看了一会儿,接着说:“原来她是你妹妹,我还以为她是你的未婚妻。”
未婚妻三个字,成功刺痛到了梁轶之,他眼中泪意涌动翻滚,额间青筋凸起。
凌霜像是闲聊一般,继续说:“那天,她穿的婚纱很漂亮,我记得,她喊你的称呼并不是哥哥,而是……别的,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兄妹还是情侣?”
梁轶之不想回答,他和梁佑宁的关系从未明朗过。
“她叫什么名字?”凌霜又问。
“梁佑宁。”梁轶之说了第一句话。
凌霜握着笔,往手里的表格里填信息:“字怎么写?”
梁轶之不想说话,可又怕警察把梁佑宁的名字写错,只好回:“保佑的佑,安宁的宁。”
凌霜缓缓说:“保佑安宁,寓意很好。”
凌霜的每一个句话,都不在梁轶之的心理预期点上。这引得他非常不舒服。
“你在船上说,要让我们给梁佑宁陪葬?为什么?”凌霜又问。
梁轶之重复之前的沉默。
凌霜翻开梁佑宁的尸检报告,说:“梁佑宁死于枪击,是你杀了她吗?”
“明明是你们杀了她!”
凌霜没有与他争辩,而是让赵小光取下腰间配枪递过来。
她低头将里面的子弹拆卸下来,又将空枪管推到梁轶之手边。
“这是我们南城警局使用的枪支:格克洛17,梁佑宁死于勃朗宁M1935。”
梁轶之的表情顿时僵住……
他父亲的手枪,正是勃朗宁M1935。
凌霜缓缓吐出一口气,道:“我想,你应该已经知道杀害她的凶手是谁了。说说吧,他在哪里?你不是很想替梁佑宁报仇吗?”
梁轶之看着她,眯起眼睫。
“你们在骗我!尸检报告是假的!”
凌霜站起来,拍桌道:“这份尸检报告是我师兄生前做的,他是整个南城最优秀的法医,绝对不会出错!到底是谁杀了梁佑宁?”
梁轶之的表情变得扭曲痛苦,是梁文拓杀了梁佑宁。
怎么会是他?
凌霜循循善诱:“你可以提供凶手信息,我们可以帮你抓到他,你难道不想知道他为什么要杀害梁佑宁吗?”
梁轶之没说话。
凌霜合上手里的资料,佯装要出去。
“等等——”梁轶之忽然叫住她。
“想通了?”凌霜问。
“我有一个条件。”梁轶之说。
凌霜敛眉问:“什么条件?”
“我要再见佑宁一面。”
凌霜心里恨他,本不想答应,却听见他低声说:“我就再见她一面,一面就好。她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
凌霜突然想到了秦萧,她情绪变得激动起来:“你今天杀了我哥,现在却要我带你去看你妹妹。”
梁轶之看着她说:“对不起……就当我求你……枪毙前,你问我什么,我都告诉你,杀她的人是我爸,我知道他在哪儿,可以帮你们抓到他。”
凌霜压下情绪,缓缓朝旁边的警员递了个眼色。
*
几分钟后,梁轶之被押解着进入法医室。
凌霜进入法医室前,又落了眼泪。
每次有案子,她都会来这里找秦萧,白天晚上,他都在。她曾开玩笑说他是重案组的灯塔。
可是今天,秦萧不在了,并且以后,也不会在了。
周浔安在她后背拍了拍:“别进去了,在外面等一会儿吧。”
凌霜点头。
法医室忽然成了她最不敢面对的地方,就像凌霰死后,她好长一段时间不敢回家一样。
那些熟悉的地点,会反反复复折磨着她脆弱的神经。
凌霜在走廊的长椅里坐下,缓缓吐出一口气:“周浔安,人这一生……会越来越孤独吗?”
“长大不就是这样。”周浔安低声安慰。
“你也会离开么?”她问。
“我不会。”他认真道。
“那几十年以后呢?”凌霜追问。
“那我就在养老院里,提前给你物色个小老头。”
凌霜用力掐了他一记。
*
梁轶之跟着法医走到里面。
冷库打开,梁佑宁被人从一个黑色铁格子里抽出来。
那种感觉非常不自在,就仿佛活泼灵动的女孩,忽然成了抽屉里的某个摆件。
那人解开裹尸袋的绳子,露出她的脸蛋和头发。
冷库温度很低,梁佑宁脸上和头发都结着冰。
梁轶之颤抖着手,一遍遍抚摸她青灰发硬的脸颊。
“怎么这么冷?”他将她的手合在手心,哈着气一遍遍搓磨。
手腕上的铁链撞击在金属箱上,发出冰冷声响。
“梁佑宁……”
“佑宁……”
他一遍遍喊她,又伏在她身上痛哭流涕。
最后去亲吻她冰冷的额头。
旁边的法医提醒:“不要这样亲吻尸体,会有细菌感染。”
梁轶之根本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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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3章
113.
梁轶之被捕的这天晚上,梁家别墅内灯火通明。
梁文拓见儿子一直没回来,心里七上八下,他平常喜欢喝茶,今晚连喝茶的心情都没有。
眼看着时间过了九点,他拧眉问一旁的管家:“阿昌,我让你派人出去找轶之,怎么还没把人找回来?”
何昌啸毕恭毕敬道:“少爷说处理完那几个警察就回来。”
“我们的人跟过去几个?”梁文拓提起茶壶倒了杯水。
“少爷不准我们跟着,只绑了两个警察在船上。”
“船上?”梁文拓皱起眉头。
何昌啸补充道:“在南郊湖那边的船上,看样子,他是要替小姐报仇。”
“这孩子一根筋,容易冲动,”梁文拓有些心神不宁,“你再派多些人去看看,别出什么乱子。”
“是。”何昌啸应完出去叫人。
再回来,梁文拓问:“方家那边的生意怎么说?”
“钱已经打了一小部分过来,在催我们供货,今天方简诚还打电话过来问过小姐。”
“你怎么说的?”梁文拓端起茶盏又放下。
“我说小姐去英国留学了,不在国内。”
梁文拓有些不悦:“方家打了多少钱过来?”
“只打了约定数额的10%。”何昌啸答。
梁文拓冷哼一声道:“看样子,这个方家对我们不太信任。”
何昌啸咬牙切齿道:“方家现在得意洋洋,等以后自然有离不开我们的时候。”
一个小时后,派出去找梁轶之的人急急忙忙跑回来——
那人进门便喊:“不好了,不好了。”
何昌啸把他骂了一顿:“乱喊什么?”
“少爷在南郊湖的船爆炸了。”
梁文拓从椅子上站起来,手里的拐杖在大理石地板上连敲数下,走过来,阴沉问:“你说什么?”
梁文拓气势压人,那人吓得直打哆嗦,忙不迭道:“爆炸发生后,南郊湖去了很多警察,那里围得水泄不通,少爷现在生死未卜……”
梁文拓转身问何昌啸:“轶之怎么会有炸弹,你给他准备的?”
何昌啸忙说:“少爷说要炸那帮警察,没说自己要待在船上,我要是知道他会那样……”
梁文拓拿起桌上的茶盏朝着何昌啸脸上狠狠砸去:“你现在做事越来越没有谱,轶之是我唯一的孩子。”
何昌啸低头认错:“我这就让人出去找。”
*
梁轶之在法医室里待了半个小时。
他帮梁佑宁把头发上的冰块整理干净,又用手指作梳子帮她把长发梳整齐。
“佑宁,你等我,我会带你回家,也会去那边陪你。”说完,梁轶之示意法医将女孩重新装进袋中。
到法医室外面,他和凌霜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知道他们在哪里。”
凌霜闻言,撑着周浔安站起来。
她看到梁轶之发红的眼眶和颤抖的脊背,看来,梁佑宁对他来说,确实不一般。
因为秦萧的缘故,凌霜并不同情梁轶之。
“你让人准备下,我带你们去抓他们。”梁轶之说。
“我凭什么信你?”凌霜眯起眼睛。
梁轶之红着眼睛,定定地看着她说:“就凭他们杀害了我妹妹,我亲自要报仇。”
一个人眼里的爱,或许可以演出来,但是恨根本藏不住。
梁佑宁的死刺激到了梁轶之,这是毋庸置疑的。
凌霜和周浔安对视一眼,出门去联系武特警。
半个小时后,他们在梁家别墅附近汇合。荷枪实弹的特警,将别墅围得密不透风。
梁轶之提出要自己进去做诱饵。
赵小光认为这不可取,没准梁轶之进去只是为了通风报信,这太冒险了。
周浔安却说:“不会。”
凌霜的观点与周浔安一致。
梁轶之晃了晃手上的镣铐问:“警官,这个能给解开吗?”
赵小光惊愕道:“这个解开,不就等于放了你?”
“你们有这么多警察,我已经插翅难逃,可以随时射杀我。”
凌霜朝随行的警员递了个眼色,立刻有人上去帮忙用钥匙打开了镣铐。
梁轶之下车后,整理衣服往别墅走。
赵小光的目光始终没离开梁轶之的后背,嘴里念叨:“这孙子要敢耍花招,我绝对会立刻蹦了他。”
*
两分钟后,梁轶之用力敲开了别墅大门。
有光漏出来,凌霜举着望远镜,看到一个中年男人。
梁轶之和那男人简短地讲了几句话,就被他迎了进去。
梁文拓见儿子回来,心里的悬着的大石头终于放下。
他起身拍了拍梁轶之的胳膊说:“轶之你可算回来了。”
梁轶之点点头。
“事情都处理好了?”梁文拓笑着问。
“嗯,处理得差不多了。”梁轶之看了一眼茶几上的杯盏,愈发心痛难忍。
这些茶具都是梁佑宁送给梁文拓的礼物。
可是,这位父亲在杀害女儿以后,不仅没有一丝一毫难过,还有闲心在这里喝茶。
何昌啸看到梁轶之回来非常惊讶,他不明白梁轶之是怎样逃离爆炸船只,又是怎样不被警察发现的。
何昌啸透过敞开的大门,警惕往外看,正要叫人——
梁轶之忽然抬头看向何昌啸,说:“何叔,你过来一趟。”
何昌啸只好收回视线,抿唇走进来。
“给我看看你的枪。”梁轶之说着话,朝何昌啸摊开掌心。
何昌啸有点不知所措:“您……您怎么突然要看枪?”
梁轶之交叠长腿,冷淡道:“我那个枪用得不顺手,看看你的。”
何昌啸只好乖乖将枪递过去。
梁轶之握着那把枪,在手里灵活一转,很快看清楚了上面的型号——勃朗宁M1935。
和杀害梁佑宁的枪支型号完全一致。
他眸色转暗,敞开腿,慢悠悠掀唇道:“何叔,您换枪了啊?这是我爸之前的枪。”
何昌啸心头一紧,忙回答说:“先生很少用枪,这把枪一直在我身上。”
“哦?是吗?”梁轶之冷笑着,将那把手枪咔哒一声上膛,眯着眼,朝何昌啸举起来。
何昌啸吓得一身冷汗,颤抖着声说:“少爷,您……您这是在干什么啊?”
梁轶之声音冷漠:“想试试这把枪到底好不好用。”
梁文拓也觉得儿子的行为不妥,示意他把枪放下。
梁轶之却拎着枪站起来,冷嗤一声问何昌啸:“梁佑宁是怎么死的?”
“小姐是……是被警察杀害的。”何昌啸说。
梁轶之用枪口抵住何昌啸的眉心,怒斥一声:“你在撒谎,梁佑宁死于勃朗宁M1935,只有你有这把枪,不是你还能是谁?”
梁文拓装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阿昌,竟然是你杀了佑宁?”
“我……”何昌啸捧着梁轶之的手腕,双腿抖成了筛子,“我……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是迫不得已才……”
梁轶之没有给何昌啸继续狡辩的机会,扣动扳机——
何昌啸仰面倒地,血落在大理石地面上。
梁文拓抿了一口茶,抬头看向正在发疯的儿子,说:“轶之,你今晚太过冲动,把枪放下。”
梁轶之没有照做。
他调转方向,将枪口对准了梁文拓。
保镖们见状,纷纷举枪朝向梁轶之。
梁文拓淡定放下茶盏,示意保镖退下,再起身扶着桌子,挪到梁轶之身边,像一位慈祥的父亲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说:“你想杀死你自己的父亲吗?”
梁轶之对自己父亲还存了一点希望,高声质问道:“没有你的默许,何昌啸怎么敢杀害佑宁?”
梁文拓叹气:“孩子,你心太软,佑宁迟早会成为你的累赘。”
“你完全可以把她嫁出去,方家、陈家、张家都行,你为什么要杀她?”
梁文拓反问:“你舍得?你敢说你是把她当妹妹疼爱,还是情人疼爱?”
梁轶之哽住声,握着枪的手在发抖。梁佑宁是梁文拓让人杀的,但是错却在他。
梁文拓继续诱哄:“佑宁只是你人生中的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插曲,别因为这点事过不去。”
“你对她就没有一点感情,她叫了你这么多年爸爸。”梁轶之替梁佑宁不值。
“当然有感情,但是感情没有你的命重要,我默许老何杀掉佑宁也是想你死心,你难道不记得那头因为你死掉的小象了吗?”
梁轶之当然记得。
那是他父亲给他人生上的第一课:残忍、虐夺、血腥。
“好孩子,把枪放下,我们爷俩好好谈谈。”梁文拓继续安抚。
梁轶之问:“为什么我要学习残忍和杀戮。”
“因为你是我的儿子,你必须和我一样残忍,不然就会死,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这个社会就是这样。”
“可你以前……分明对佑宁很好……”
梁文拓装出一副伤心难过的模样:“孩子,失去佑宁,我和你一样难过,这些天我也很后悔,手心手背都是肉,你该理解做父亲的有多痛苦,你如果不理解,也可以立刻杀了我……”
梁轶之有片刻的犹豫。
梁文拓趁机将他手里的枪拿下来。
这时,特警们齐刷刷冲进别墅,将里面的人团团围住。
梁文拓不解地看向梁轶之:“你带警察来这里?”
“是。”梁轶之答,“我要给佑宁报仇。”
梁文拓扇了他一巴掌,咒骂:“混账东西,你居然为了一个外人背叛你的父亲!你疯了……”
梁轶之高声打断道:“梁佑宁在我这里,从来不是外人,她是我从小养到大的亲人,比你亲。”
两人吵架时,满屋的人都被特警控制。
梁文拓见大势已去,用枪抵住梁轶之的脑袋冲外面喊:“敢过来,我现在就杀了他。”
所有人愣住。
赵小光皱眉道:“你不觉得可笑吗?你在用你的亲儿子威胁警察?”
“梁轶之根本不是我的亲儿子,他只是我在路边捡回来的小杂种,和我没有一点关系。”
梁轶之以为自己听错了。
梁文拓继续高喊:“退到外面去,不然我立刻杀掉梁轶之。”
子弹已经上膛,只需轻轻一扣就能射穿梁轶之的脑瓜。
他的父亲早就没有人性了。
凌霜示意众人退到门外。
屋内只剩下梁文拓和梁轶之父子二人。
梁文拓将手枪从梁轶之脑门上挪开,猛地将他推出去,小声说:“快走。”
梁轶之回头,见梁文拓用枪抵住下巴,摁下扳机,子弹穿过头顶,血液迸溅。
梁轶之耳朵里短暂地失聪着,他木然地呆在原地。
特警涌进来,撞击着他的肩膀。
他回头,看父亲一动不动地倒在血泊里。
刚刚那句话,是梁文拓故意说给警察听的,他想撇清关系,救下唯一的儿子。
梁轶之手上被人重新套上手铐,他眼睛里渐渐涌起泪水。
梁文拓用死亡告诉梁轶之,他们的命运永远分割不开。
他该恨这样的父亲,恨他凶恶,恨他残忍,恨他纵容别人杀害梁佑宁,可是他没有资格。
他们身体里流淌着一样肮脏的血,他梁轶之也是恶魔,他背叛了父亲,引发了他的死亡。
他脑海里一会儿划过梁佑宁那张干净洁白的脸颊,一会儿又划过梁文拓喷涌的鲜血。
去警队的路上,他一直在车上哭嚎,没人能懂他的意思。
梁轶之精神崩溃,无法进行后续审讯,他被暂时收监。
一连多日都是这样,他疯疯癫癫,哭哭笑笑,像是彻底变了个人。
*
梁家抓捕回来的那些人,知道一些信息,但都不是核心信息,审讯不得已暂时告一段落。
秦萧的遗体被家人带回去火化。
凌霜没去秦家,而是不吃不喝不眠把自己关在秦萧的办公室里整整三天。
周浔安劝不动就只能陪着她一起。
第四天早上,周浔安摸了摸她的头发说:“凌霜,秦萧已经没法再哄你了,你别让他担心。”
凌霜听到这句,闷了几天的痛苦,顿时化作嚎啕大哭。
周浔安抱着她安慰:“我哄你好不好?”
凌霜哭累了,靠在他怀里睡着了。
她也只睡了十分钟又醒过来,神神叨叨地开始打扫办公室。
“我师兄他最爱干净……”
周浔安不打断,和她一起整理。
人在极度痛苦时总需要一些事排解。
打扫到窗台时,凌霜忽然停了下来,她想起欠秦萧的多肉还没有买。
当初那批多肉是她心血来潮买的——
凌霜没和秦萧商量,把大大小小的多肉放在这里,“师兄,天天压榨你,贿赂下你。”
秦萧看着那些小花盆笑:“事先说好,养死我可不负责。”
凌霜趴在窗楞上笑:“那可不行,养死了你得赔的。”
回忆如同雾气飘散,凌霜扭头和周浔安说:“我要去买绿植,这里太死气沉沉了。”
周浔安点头说:“我陪你一起,先去吃点饭。”
四天没吃东西,凌霜还是没胃口,周浔安买了她喜欢的椰奶哄着她喝了一点。
到了花鸟市场,她哪样贵买哪样,周浔安一路跟在后面付钱。
花店老板开着面包车来送货,一盆一盆把那间灰白色的办公室填满。
凌霜颓唐地在椅子坐下,任由眼泪淌落:“周浔安,我那天明明已经选择了他,明明……”
周浔安:“我知道,他也知道。”
“可是,为什么还是这样……”她哭到失声。
他将她摁进怀里,轻轻安抚:“别哭了,他也会舍不得。”
*
一个月后,南城漫长的冬天还没结束。
南城看守所每天下午四点准时给犯人们放风。
说是放风,也就是拉到可以看到天空的地方转悠一个小时。
为确保安全,放风都是分批次进行的。
今天放风结束时,明叔远远看到了梁轶之。
他忽然想起一些重要的事情,梁轶之被抓,那梁家人呢?梁家背后的组织呢?还有梁佑宁呢?
他跑过去问狱警:“梁轶之被关在这里多久了?”
“一个月。”狱警答。
“这里有一个叫梁佑宁的犯人吗?”
狱警想了想说:“没有。”
明叔忽然说:“我要见凌霜,我要提供线索。”
几分钟后,凌霜接到看守所打来的电话:“凌队,你们抓的那个明叔说要找你。”
*
凌霜和周浔安立刻出发赶往看守所。
狱警见到凌霜,迎上来打招呼:“凌队。”
那警员领着凌霜上二楼,穿过一段钢丝网包围的长廊。
透过脚下镂空的钢丝网,凌霜看到底下站着一个男人,瘦高的个头,形销骨立,面容晦暗。
凌霜顿步问:“这是……梁轶之?”
那警员低头一看说:“嗯,是他,放风时间。
“他变化挺大。”凌霜说。
那狱警笑起来:“来我们这里的变化都大,改过自新嘛。”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还有一章正剧】后面开启狂甜模式,秦萧会出番外,不给他配对象,还是和凌霜的线,不会和女主恋爱,不拆c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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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114.
几分钟后,明叔被带到了审讯室。
凌霜翻开记录本,问他:“你想要提供什么线索?”
明叔心情急切,说话语速很快:“全部,我知道所有的事情,包括他们的组织架构、运作方式和收益来源。”
凌霜顿笔,隔着桌子瞥了他一眼,有些惊讶。
之前审讯他时,他可是只字不言,现在突然要说所有的事,这也太奇怪了。
“你有什么要求?”身侧的周浔安开口道。
明叔情绪激动,他握紧拳头又松开,手腕上的铁链撞击桌沿当当作响:“我想求你们帮忙找到我的女儿。”
“可以,”凌霜问,“她有哪些身份信息,你可以具体说一说。”
明叔想到女儿,脸上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情:“她的名字叫梁佑宁,今年24岁,中等个头……”
凌霜在他讲完之后,有些沉重地抿了下唇:“不瞒你说,梁佑宁,我们已经找到了,不过……”
“不过什么?”明叔有些担忧地看向凌霜。
“她已经死了。”
“什么?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明叔根本没有预料到这个结果。
他以为那个组织被警方抓捕,女儿没被抓,应该是平安的,毕竟她长期待在泰国。
凌霜说:“抓捕梁轶之之前。”
“佑宁她……”他话说到一半,又哽咽住,抹了把眼泪问,“她是怎么死的?”
“枪杀,杀她的正是组织里的人。”
明叔有些不信凌霜说的话:“不可能,梁文拓明明答应过我,要照顾好佑宁,十几年来,他也都是这样做的……”
“我没有欺骗你的必要,梁佑宁的尸体还在我们法医鉴定中心。”
明叔用力地刨了刨头,额头上的血管因为激动鼓出皮肤跳动着,他几度想要控制表情,但是失败了,眼眶发红,最后无声地淌眼泪。
凌霜起身拿纸杯给他倒了杯水:“如果你愿意,把知道的都说出来,梁佑宁我虽然只见过一面,但她是个好女孩。”
“她当然是好孩子……”要不是他多年前听梁文拓的话,带走了梁佑宁,这孩子会留在南城平平安安地长大。
是他亲手把女儿送到了魔鬼手里的……
那时候梁佑宁还很小,没有记事,稍微大一点,她便和梁轶之一起叫他叔叔。
他千算万算,没算到梁文拓会杀她。十几年的陪伴,就算是小猫小狗也都会有感情,何况是人。
明叔咬牙切齿道:“梁文拓呢?我要杀了他。”
凌霜说:“他也死了。”
之前有过几次围剿,警方虽然有重创到梁家在国内的售毒渠道,但依然留下一些残余势力。
根据明叔提供的线索,缉毒警按图索骥打掉了国内的□□窝点,又顺藤摸瓜去了清莱。
梁家倒台后,原地址已经空无一人,跨境处理案子费了不少力气,陆霆延他们暂时留在了泰国。
国内的涉案人员陆续被捕,凌霜他们一遍又一遍地找人录口供,忙进忙出。
周浔安每天都会来队里,他给凌霜买吃的,也会给赵小光他们买,他在悄无声息地治愈秦萧牺牲后,众人心里留下的伤痛。
过年前最后一天,南城法院进行了一审宣判,44人判处死刑且剥夺政治自由,126人终生监禁,其余241人判处5年至20年不等的有期徒刑。
赵小光从法院回来,松了一口气:“总算在过年前把这些事情都忙完了。”
王嘉怡也有同样感受,忙碌完又有点空虚:“真的结束了吗?”
赵小光站在台阶上,望着远处刺眼的太阳,整理好警帽,坚定道:“不管有没有结束,只要我们活着一天,就会和他们继续战斗。”
上头给重案组放了几天假,让他们在家好好过年。
下班后,凌霜在车里和周浔安说:“我想去一趟泰国。”
“去那儿做什么?”周浔安握着方向盘,没有着急发动车子。
“旅行散心,冬天去赤道多合适,阳光、沙滩、比基尼。”凌霜耸耸肩,语气轻松,仿佛真的只是想去旅行。
“换个地方旅行,南亚国家里,新加坡最安全。”周浔安提议。
凌霜摁亮车顶灯看向他:“周浔安,你明明知道我为什么想去泰国。”
橘色的灯光映照着女孩眼睛,明亮,炯炯有神。
周浔安抬手摸了摸她的眉毛:“我是怕你哭。”这段时间,他看她哭过好多回。
凌霜撇撇嘴:“哭有什么关系,我哭你哄不就行了,你又不是不会?”
周浔安有些忍俊不禁,扬了下眉梢,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塞进嘴里:“行,自己的老婆自己哄。”
凌霜拔走他嘴里的烟,问:“那你这是同意去了?”
周浔安发动了车子,反问:“你哪回提议我不同意了?”
凌霜莞尔:“那倒是。”
*
凌霜说要去泰国,周浔安次日便办妥了所有手续。
飞机在除夕夜降落在清莱机场。
下飞机后,他们直接从隆冬越进盛夏。
东西丢在酒店,周浔安领着自家女朋友去唐人街过年。
凌霜意外发现这里的年味比国内浓。
也可能是她每年除夕都要值班,所以对过年没什么特别感觉。
两人从美食街这头吃到那头,凌霜说:“我忽然想起小时候的事了。”
周浔安递给她一些手持的烟花,在那吵闹的舞狮鼓点里凑过来听她说话。
“小时候,我外公偏心我哥,给他的压岁钱总是比我多。”
“我猜凌霰肯定要显摆。”
凌霜夸张地掀了掀眉毛:“何止啊,他就是显摆精。”
周浔安笑:“那你没和你哥吵架?”
凌霜清了清嗓子道:“打了。”
走得有些累了,两人在道旁的石凳上坐下。
周浔安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红包,放到她手里,说:“喏,压岁钱。”
凌霜愣了一下说:“我又不是小孩子。”
“真不要啊?”他笑。
凌霜一把将那红包夺过去:“要啊,谁会和钱作对啊?”
周浔安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说:“宝宝,我外套的左边口袋还有压岁钱,自己掏。”
凌霜觉得有趣,趴在他腿上去掏他左侧口袋——
里面果真有一个红包,折叠整齐,图案和刚刚那个一模一样。
没人能拒绝收红包的快乐,凌霜也不能。
周浔安趁热打铁,道:“你再掏掏左边裤子口袋。”
凌霜有些惊讶:“还有啊?”
“嗯。”
凌霜手指探进口袋,果然又得一个。
“再试试右边裤子口袋。”周浔安再次提醒。
凌霜一摸,又抽出一个红包。她得了乐趣,觉得今晚的周浔安简直像棵摇钱树。
“你快站起来。”凌霜命令道。
“干嘛?”他问。
“我要再仔细找找。”
“财迷心窍。”周浔安嘴上嫌弃,身体却自觉站起来,乖乖配合她找。
凌霜搜身似的,从上到下把他摸索一遍,又找到两个红包。
“凌队,你这是当街耍流氓。”
凌霜得意洋洋地甩了甩手里的红包,笑眯眯道:“我这是当街抢红包。”
周浔安捏了捏她的脸:“好久没看到你这样放松地笑了。”
“这叫见钱眼开。”凌霜麻溜地将红包折叠进口袋,“你怎么准备那么多?”
“我的,凌霰的,秦萧的,凑在一起,哄哄你。”
凌霜听到这句,眼中隐隐泛起泪花:“你干嘛整煽情的?”
周浔安慢悠悠提醒:“不哭,还有一个红包。”
“在哪儿?”她随即把眼泪压回去。
“外套内袋。”他好心提醒。
凌霜把指尖伸到他心口,又瑟缩着拿回来,这个位置有点羞耻。
“干嘛不拿了?”
凌霜羞恼:“你是故意放这里的。”
周浔安大方承认:“嗯,就是故意的。”
他把最后一个红包拿出来,在倒计时里和她说了句:“新年快乐,小霜同学。”
*
来泰国的第二天,凌霜拿出一张地图和周浔安说:“我要去这个岛。”
周浔安表情变得有些不自然:“不好玩,还是别去了。”
凌霜坚持:“不行,必须得去。”
这就是明叔招供的那个岛,陆霆延他们也在岛上做后续工作。
梁家倒台以后,这个据点上的人全部离开了。
他们到达目的地时,陆霆延正在检查一个地下洞穴。
凌霜好奇心作祟,硬要拉着周浔安去洞穴里面看看。
周浔安却说:“底下太脏,又黑,别去了。”
凌霜一眼看穿他,问:“你是不是不想我下去?”
“是不想。”
“为什么?”凌霜皱眉。
“有老鼠还有蛇。”他说。
凌霜立刻捕捉到他话里的关键点:“你怎么知道底下有老鼠和蛇,你来过这里?”
周浔安避开她灼热的目光,轻咳一声道:“这种地方,很难没有蛇虫鼠蚁。”
凌霜执意要下去,周浔安只好陪着一起。
外面天光明亮,洞穴内却一片漆黑,空气浑浊难闻,有股木头泡水腐烂发霉的味道。
两侧石壁,往下滴着水,走了一小段路,凌霜T恤袖子已经湿透了,好在并不冷。
洞穴内有人为开发过的痕迹,凌霜打开手电筒四处找楼梯。
地面湿滑,周浔安怕她摔着,引着她往另一边走:“这里。”
凌霜停下脚步问:“你对这里很熟悉?”
周浔安语气淡淡:“这里是他们关人的地方。”
凌霜忽然问:“你是不是也被他们关在这里过?”
“关过。”他知道凌霜为什么一定要来泰国,又为什么一定要来这里。
她在找答案,不给残忍,给了又怕她难过。
凌霜心里刺痛,声音也变得闷闷的:“你被关在哪一间?我要去看。”
周浔安没有说话。
凌霜松开他的手臂道:“你要是不说,我就一间间找,反正总能找得到。”
她确实有那个本事。
周浔安快步追上前,走在前面带路。
“你怎么又肯了?”
“怕你生气。”
不多时,他在其中一扇木栅栏门前停下。
凌霜要推门,周浔安握住了她的手:“还是别去看了。”
凌霜愈发好奇:“你在这里受过很多折磨,不想让我知道,对不对?”
她太聪明,寻着一点蛛丝马迹就能戳穿他。
“都已经过去了。”周浔安故作轻松道。
“没过去……”除非她亲眼去确定。
周浔安叹了口气。
木门推开的一瞬间,有什么东西成群结队地从她脚背上跑了过去。
凌霜吓得汗毛倒立:“是什么?”
周浔安说:“老鼠。”
他情绪没有波动,仿佛在这里遇见老鼠是件再普通不过的事。
老鼠出没的地方,偶尔也有蛇。周浔安从凌霜手里接过电筒,四处查看一遍,确定没有蛇,才让她跟进去。
这里封闭,没有窗户,也没有任何自然光照射进来。
凌霜只在里面站了一会儿便觉得头晕目眩、压抑难受。
“你那时候都在哪里睡觉?”凌霜发现这里面根本没有床。
“就是你站的那里。”周浔安说。
她脚边只有一块高出地面的石头,两尺见宽,不知道他这么大的块头是怎样蜷缩在上面的。
凌霜又问:“你在这里待了多久?”
周浔安吞了吞嗓子,没有说话。
凌霜猜:“很久?对吗?”
“不久。”他说。
“撒谎。”凌霜拆穿他。
凌霜举着电筒,在里面转了一圈——
很快,她发现墙壁上有字,一排又一排,密密麻麻。
细看都是两个字母:L S
L S……
凌霜……
凌霜立刻反应过来,扭头问周浔安:“这些都是我名字的缩写么?”
周浔安点头,他怕被有心人发现,所以用了字母代替。
“为什么要写这些?”凌霜眼窝隐隐发热。
“想存留点希望,想回去,我每次想你的时候,都会写一遍你的名字。”
凌霜打着灯照上去,成千上万个L S,一遍遍都是她。
凌霜抬手抚摸着那些字,想象着他在这里刻划的样子,指尖忍不住颤抖。
她仿佛听见这些字母在和她说话——
它们在说:“凌霜,我想念你,真的很想念你。”
她低声啜泣:“周浔安……你说实话,你究竟在这里待了多久?”
他走上前来,替她把眼泪擦干,回答道:“1054天。”
1054天,差几天就是三整年。
她根本无法想象,那么多个日夜,他究竟是怎样熬过来的?
蛇鼠成群,暗无天日,吃不好,睡不好,还有各种酷刑加身……
换个意志力薄弱的人,恐怕早就自我了解了。
凌霜的眼泪再也绷不住,她扑进他怀里,用力抱住他。
周浔安愣了愣,搂住她。
很奇怪,她一来,他那些痛苦的记忆仿佛跟着淡去许多。
凌霜越哭越凶:“你以前为什么从来不和我说这些?”
他安慰道:“都过去了,我已经回到你身边了。”
“不,你应该说的……呜……周浔安,你不该把什么都藏在心里的。”
“好,以后都告诉你。”他改为牵住她的手,“走吧,不在这里待了。”
清莱正在下雨,雨水冲刷在石板路上,树木青翠。
两人搭乘公交车去了集市。
周浔安领着凌霜进入一家文身店。
老板起初没有认出周浔安,直到看到他胯骨上的刺青,才用泰语问:“好久不见朋友,原来是你。”
周浔安笑着说:“您居然还记得。”
那老板看见凌霜,好奇问:“这就是那个你要活着回去见的女孩吧?”
“是。”周浔安答。
“我猜你今天是来洗文身的?”老板不忘做生意。
“不洗,再文一句。”周浔安说。
“文什么?”
“LS。”
老板拿起工具,又问凌霜要不要文身,周浔安用一长串泰语委婉拒绝了。
那老板笑起来。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攀谈着。
离开文身店后,凌霜好奇询问:“你刚刚和他说了什么?他笑得那么开心。”
“我说你家里人管得严,不让文身。他说,你家人很古板。”
凌霜有点懵:“我家里人,谁啊?”
周浔安揽着她的肩膀,懒洋洋道:“还能有谁,那当然是……你老公我呗。”
凌霜掐他:“你现在这个样子太不正经了。”
“哪里不正经?明明很正经。”他叹了口气道,“文身可不是好习惯,洗不掉的,而且很痛。”
凌霜觉得他的话毫无说服力,赏了他一记白眼:“你自己都这样说了,干嘛还要文身?”
“没办法,做个记号咯。”他笑起来。
“做什么记号?”凌霜问。
周浔安握住他的掌心摁到心口处,说:“此物已售。”
凌霜笑出声:“你怎么还成物品了?”
“差不多就是那个意思,你懂就行。”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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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115.
凌霜和周浔安在泰国连着待了几天,试图寻找徐司前的尸体,但是无果。
湄公河沿岸并不太平,徐司前的尸体也许早就被河水冲去了下游的缅甸。
回国前,两人去了一趟当年的整形医院,负责给他整容的医生早已不见踪影。
新医生对周浔安脸部进行过评估后说:“不建议再次手术,风险系数比较大。”
周浔安已经习惯了这张脸,不过他还是想听听凌霜的意见。
他把她牵到走廊里,问:“小霜,你想我再整回周浔安吗?”
“为什么要问我?”
“这毕竟不是我原本的样子,我怕……”
“你怕我介意?”凌霜默契接话。
“嗯。”确实介意。
凌霜低头认真思考一遍这个问题后,语速缓慢地给出答案:“你能变回去当然最好,那样就可以彻底做回周浔安。可是,如果重新做手术,你肯定又要吃一次痛苦。”
她环住他的胳膊,抬头看向他的眼睛:“我不想那样,周浔安,这么多年,你已经够苦了。”
周浔眼底的光渐至柔软。
凌霜笑着补充:“而且,你现在也很帅嘛,建模脸不用再动刀,我很喜欢。”
周浔安好气又好笑:“意思是我原来的样子不好看?”
“好看,当然好看,”凌霜红着脸小声嘟囔,“不然我以前也不会对你一见钟情。”
如果不做手术,他今后继续顶着这幅皮囊,稍许有些麻烦。
凌霜看穿他的顾虑说:“从法律角度恢复你的身份不难办,但是徐司前家人那里……”
“我回国会去徐家澄清道歉。”
“那我和你一起。”凌霜说完,眼底漾起柔和的笑意。
“那就有劳凌队。”
凌霜愣了一下,就他们俩这关系还需要这么客套的话?
凌霜拉住他的胳膊,抬了抬下巴道:“周浔安,你把你刚刚的话再好好说一遍。”
他低头在她眉心亲了一口,气息落在她眉宇间:“嗯,是辛苦老婆跑一趟。”
这两人都是行动派,从泰国回来直飞京市。
到了徐父徐母家小区,周浔安上楼,凌霜在楼下等待。
徐司前提着东西“回家”,徐司前的母亲杨慧见“儿子”回来,立刻迎了上来:“怎么今年在南城忙得不回来过年?我和你爸爸都想念你。”
周浔安放下东西说:“其实我今天来,是有事想向二位坦白。”
杨慧眼中划过一丝晦涩的光芒,她隐隐猜到是什么事,扭头喊在阳台侍弄花草的徐业成:“老徐,你过来。”
徐业成哼着小曲踱步进来,他见到“儿子”也很高兴。
周浔安一直等“父亲”走到面前,才不疾不徐开口:“我有件事一直隐瞒二老,其实我……”
“是关于你不是司前的事吧?”杨慧打断周浔安道。
周浔安愣住:“您知道……”
“我自己的孩子,又怎么会认不出来?”杨慧苦涩地笑笑,“其实,你回来那年,我和老徐就已经知道你不是我们儿子了。我们找人调查过,司前在泰国死了,害死他的是当地的某个组织。”
“你和司前长得一样,做事稳重,也没有做什么对不起我们家的事。所以。即便是假的,这几年,我和老徐也都默认你是我们的孩子了,我们俩都不愿丧子之痛。”
周浔安把随身携带的徐司前的证件以及一张银行卡还给杨慧,说:“我之前用徐司前的身份时,花过不少钱,这里面有一笔不小的金额,一并还给您。如果您和徐伯伯需要我去法院,我也都会配合。”
杨慧看着手里“徐司前”的证件,心情低落,她没想过他会坦白。
“孩子,你本名叫什么?”徐业成问。
“周浔安。”
杨慧颤抖着唇瓣说:“你以后还会来这里吗?”
周浔安点头:“您如果需要,我愿意再来探望您和徐伯伯。”
杨慧心里略感松快。
他们儿子死了,能有个像儿子的人在他们身边晃悠,何尝不是一种慰藉?
徐业成叹气道:“我们没什么要求,司前早就不在人世,也不用为他正名什么,你要是愿意,常来家里做客。”
杨慧强忍着泪意点头。
凌霜见周浔安一直不下来,有些着急。
虽然周浔安是迫不得已才顶替徐司前身份的,但要是徐家人真追究起来,也会挺麻烦。
她给他打了通电话。
周浔安接凌霜电话时,说话声低低的,表情很温柔。
杨慧大概猜到电话那头是谁。
“是你女朋友吧?”她问。
“是。”周浔安大方承认,“她在楼下。”
“把她叫上来一起吃晚饭。”
周浔安询问过凌霜意见,才到门口接她。
凌霜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周浔安,小声问:“事情都解决吗?”
“嗯,解决了。”他笑。
“这么快?”凌霜依旧有些担心。
他俯身熟练地从柜子里拿出一双替换的拖鞋递给她,说:“都已经说清楚了。”
“他们有为难你吗?”凌霜小心翼翼地用嘴型问。
周浔安在她鼻尖掉了一下,笑:“没有。”
凌霜抚着胸口说:“太好了,谢天谢地。”
周浔安被她这个模样逗笑,主动牵住她往里走。
杨慧布置好了晚餐,示意凌霜坐下吃饭。
“麻烦阿姨。”
杨慧用给自己挑选儿媳妇的标准打量完凌霜,笑起来:“不麻烦,浔安的眼光比司前好很多。”
一顿饭吃得很轻松。
回去路上,凌霜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徐家人居然没有追究责任。”
“多亏了徐司前这张脸。”周浔安边开车边回答,“因为太想念儿子,这张脸在他们那里成了免死金牌。”
“那你以后常来看看他们。”凌霜说。
“会的。”
*
第二天,周浔安带上DNA检测报告去法院撤销宣告死亡。
还差一步就可以恢复身份,他得去一趟原籍所在的派出所。
南城乘飞机过去得要五个小时。
凌霜提议:“我请假陪你一起去。”
周浔安摸了摸她的头发说:“不用,这事不难处理,等我回来。”
隔天早上,凌霜独自回队里上班。
赵小光绕着她找了一圈问:“老大,徐哥今天怎么没来?”
“他有事。”凌霜淡淡答。
上飞机后,周浔安一直关机,凌霜没法给他打电话,有点忐忑。
正巧又来了个案子,凌霜带人出警,一直忙到天黑才回来。
晚上九点,她给周浔安打电话,他头依旧显示关机。
南城飞目的地的飞机早就着陆了,凌霜心里惴惴不安。
上次梁轶之的事让她成了惊弓之鸟,她怕周浔安再出事。
今晚南城有雨,凌霜看着窗外漆黑的夜幕缓慢发起呆。
门口的塑料门帘响了一阵,她侧头往外看,正好瞧见周浔安掀开门帘走进来——
男人穿着黑色大衣,短发上落着细密的水雾,五官立体深刻,他站在那里,远远朝她喊了声:“凌霜。”
凌霜随即起身去门口迎他。
“怎么样了?顺利吗?”她语速有些急,看得出很担心。
“好了。”周浔安取出一张卡片递给她。
凌霜接过来看了一眼,问:“怎么是临时身份证?”
“正式身份证要一周左右才能拿到,这个先用。”他不想留在那边干等,所以提前回来了。
凌霜抚摸着卡片上的名字热泪盈眶:“周浔安,我终于把你找回来了。”
周浔安握住她的手指,声音低沉好听:“嗯,回来了。”
赵小光抱着一摞资料进来,咋呼道:“嫌疑人有线索了。”
凌霜顾不得和周浔安你侬我侬,组织大家开案情分析会。
交代完工作,凌霜忽然把周浔安叫上去说:“和大家重新介绍一下,这是我们队的心理罪专家:周浔安。”
周浔安?众人有点懵。
凌霜将来龙去脉和盘托出,借此机会恢复周浔安的身份。
赵小光听完,直流眼泪:“竟然还有这样的事。”
*
又过了一个月,南城寒意消散,春回大地。
凌霜调休和周浔安回了一趟自己老家。
她回原籍地开单身证明,同时和周浔安在那里的民政局领证登记。
上午十点,两人在红布前面拍照,凌霜和他并肩坐着,手心紧张得直冒汗。
红本子戳过章,一式两份。
凌霜缓慢吐了口气道:“周浔安,我刚刚好紧张。”
周浔安笑:“你以为我很放松?”
“啊?原来你也紧张么?”凌霜挽住他的胳膊,娇娇俏俏地仰头看他。
他当时感觉手是多余的,腿是多余的,嘴巴也是多余的。
凌霜笑盈盈跳上他后背,一把环住他的脖子,小腿晃荡着,轻轻咬住他的耳朵:“呀,周浔安,浔小狗,你形容的好可爱啊。”
他轻哂一声,觉得她无赖,又舍不得斥责,只得托着她的腿,背着她往台阶下面走。
到了门口,他依旧没有将她下来,两人刚刚来民政局是打车来的,现在回去照例得打车。
“可以下来了。”凌霜提醒。
他语气淡淡:“再背一会儿。”
“好吧,那就再背一会儿。”凌霜亲昵地把下巴压他肩窝里。
周浔安略停脚步,觉得她像只顽皮的小猫。
天气晴朗,沿街开满粉色的关山樱花,地上铺满了粉色的花瓣。
凌霜摸出手机,打开前置摄像头,用视频记录下眼前的一切。
“浔安哥,新婚快乐。”说着话,她把镜头对准他。
周浔安冲着镜头,淡笑道:“新婚快乐。”
凌霜愉悦地想,他们签过字,盖过章,成了彼此的家人。
她灵光一现,抱着他说:“周浔安,现在我们是不是得立个家规?”
“什么家规?”他配合着问。
“比如……以后家里的事都听谁的?”凌霜问。
“听你的。”他毫不犹豫道。
“那要是我们俩吵架,怎么办?”
“我负责哄你。”周浔安笑。
“要是因为我的错误吵架呢?”凌霜问。
“还是我哄你,无条件妥协。”他背着她脚步未停。
“这么好啊?”凌霜对着镜头挤眉弄眼,“那你会不会和我冷战?”
他对着镜头认真道:“凌霜,我们家严禁冷战。”
“哦,好吧。”凌霜鼓了鼓腮帮子,勉强同意。
周浔安又补充道:“不过你生我气时,可以不理我,也可以甩我脸子,用不着惯着我。”
“啊?还玩双标啊?”凌霜笑得明媚。
周浔安叹气道:“没办法,总得给老婆开个后.门。”
凌霜吸进一口新鲜空气,抱着他甜甜道:“哎呀,周浔安,我真的越来越喜欢你了。”
他装模作样道:“宝宝,你说大声点,我耳背听不见。”
“我喜欢你,笨蛋,周浔安!”
“我也喜欢你,聪明蛋,凌霜。”
“学人精!”凌霜笑。
“就学。”他就那么背着她,踩着满地的樱花一路往前飞跑。
春风在耳畔呢喃,凌霜伏在他身上,心中轻松畅快。
那天下午,周浔安打车去了墓园。
凌霜有些好奇:“为什么要去墓园?”
周浔安温和一笑:“我擅自娶了你,还没来及和岳父岳母报备,总得去告诉一声,不然他们会不高兴。”
凌霜鼻头泛酸,她真的有很多很多理由喜欢周浔安。
两人在外面买了白菊,沿着山路往上走。
凌霰的单人墓和凌霜父母的双人墓地连在一起。
四周庄严肃穆,从前凌霜不敢来这里,现在,她终于能平静地面对他们了。
周浔安给凌父凌母磕过头,郑重道:“爸妈,凌霜我娶回去了。”
山风阵阵,树木轻响。凌霜觉得,父亲母亲都听到了,这山风就是回答。
周浔安起身去往凌霰墓。
“抱歉,遇到很多事,过了这么久才替你讨回公道。我会替你照顾好妹妹。”
凌霜偷偷抹掉眼泪。
*
从山里回去,两人回了一趟凌家老宅。
多年不在家,从前佳木葱茏的小院子荒废了,杂草丛生,野树乱长,唯一没有变化的是那棵高大的榉树。
眼下恰逢春天,榉树枝丫郁郁葱葱。
凌霜回想起小时候在院子里和凌霰打闹嬉戏的情形,如今一切都回不去了。
爸爸妈妈死了,哥哥死了,老宅也快死了。
“凌霜,今晚要不要住这里?”周浔安忽然问她。
“住这里吗?”凌霜疑惑。
周浔安:“嗯。”
凌霜有些犹豫:“那可能要收拾很久很久。”
周浔安的表情带了几分鼓励:“没有关系的,这里是你的家。”
凌霜提着钥匙,打开房门,阳光重新照亮屋内。
鞋子踩进去踏起纷纷扬扬尘粒,从前干净整洁的家具全部变得灰暗陈旧,这里虽然没有南方潮湿,空气里却依旧有股霉味。
两人一个朝南、一个向北,打开老屋全部窗户,新鲜空气灌入后,给房子注入一丝活力。
扫地、拖地、除尘、物品整理……
凌霜渐渐发现记忆里的家回来了。
被子不能再用,他们去买了新的回来。
有好奇的邻居,探进脑袋说:“我还以为没人再来住,他们都说这房子不吉利,人越住越少。”
周浔安对外面说:“我们以后会来住,也会热闹起来。”
那邻居不认得周浔安,问:“你是谁啊?”
周浔安笑着说:“我是这家的女婿。”
杂事太多,等好不容易把房子打扫干净已经迫近黄昏了。
凌霜待在自己房间发愣,这里是她少女时代的秘密基地。
陈旧的少女基地……
床单被褥全部都是刚刚买回来的,周浔安正躬着背在替她铺床。
淡黄色的四件套让这个空间变得活泼明亮。
死去的少女基地正在复活,周浔安在她床头放了一盆绿箩,还贴心地在屋内点上白茶香薰。
凌霜远远看到玫瑰色的夕阳在玻璃窗上跳动闪烁,她的心也跟着怦怦乱跳。
周浔安过来搂住他问:“老婆,忙到现在,我可以睡午觉吗。”
“可是天都黑了。”凌霜认为午觉应该是在午饭后。
周浔安笑着说.“有什么关系?”
他摘掉她的鞋子,搂着她倒进被子里。
被子里包裹着暖融融的太阳气息,很微妙的感觉……
这是她从小到大睡的床,现在和她喜欢的人躺在上面。
凌霜心里感动,不禁伸手去摸他的脸颊。
好喜欢他,她脑袋靠近,一点点亲他。
周浔安被她闹得睡不着,捉住四处作乱的手,贴到唇边吻了吻:“别调皮。”
她被抓现行,缩回被子里演小乌龟。
周浔安凑过来,鼻尖贴着她,轻轻蹭了蹭。
距离太近了,她主动攀住他的脖颈,亲吻他。柔软的唇瓣,洁白的颈项。
“凌小霜,你在这里撩火,只能你灭。”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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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if 凌霰没死线
凌霜十九岁生日前一天,周浔安来给凌霰送资料。
一进门便看到满地的气球和彩带。
凌霰见周浔安造访,放下打气筒,远远招呼他进去:“你来的正好,我正缺人帮忙布置。”
“怎么弄了这么多气球?”周浔安好奇。
“我妹明天生日,虚二十岁在我们老家那都得特别庆祝。本来家里要提前给她过,她不肯,明天又赶上他们学校开学。”凌霰嘴上絮叨,表情却很宠溺,“只能哥哥我给她整点仪式感咯,不然冷冷清清多可怜。”
周浔安笑,两人做了几年舍友,他也不是第一次见凌霰宠凌霜。
他们上大二那会儿,小姑娘还在上初三,她月考没考好哭鼻子,凌霰直接半夜坐火车回家哄。
当时他们都以为凌霰是出门哄女朋友的,后来才知道他是专程回家哄妹妹。凌霰还因为这件事被舍友戏称为宠妹狂魔。
“宠妹狂魔”现在正拿着双面胶往墙上贴气球,他边干活边和周浔安吐槽:“我妹现在越来越犟了,我爸我妈要送她来学校,她说什么要独立自主,我倒要看看她明天下了火车怎么来学校。”
“你不去接?”周浔安问。
“当然不去,”凌霰好不容易用气球粘出一个数字2,“我去接显得我多余,人家可是要独立自主。”
周浔安有些担忧:“小霜毕竟是第一次来南城,人生地不熟……”
凌霰停下手里动作,扭头问:“你这么担心她,要不你替我去接?”
周浔安说:“行,我去。”
凌霰从椅子上跳下来,叉着腰,上下打量周浔安:“兄弟,我就开个玩笑,你还真去啊?”
周浔安没说话。
凌霰拍了拍他的肩膀,笑:“你去的话也行,送她去报道,再顺便帮我拿下蛋糕。”
*
凌霜第一次独自出远门,凌家父母不放心,目送女儿上火车才回去。
一路上,凌父给她电话,凌霰也给她电话。
六小时后,火车到达南城。
凌霰没来接她,来的是周浔安。
列车晚点,他在出站口等了很久,没有半分不耐。
凌霜见到他稍稍有些意外。
“我哥呢?”凌霜四下打量,没瞧见凌霰。
周浔安淡笑:“他忙着给你准备生日惊喜呢。”
“生日惊喜啊?”凌霜眼里漾起笑意。
“嗯,他都准备好几天了。”周浔安说。
凌霜多少有点不好意思,轻咳一声道:“我哥他就是有点夸张啦,平常不这样。”
到了车里,周浔安递给她一个小盒子。
“生日快乐。”
这是她二十岁生日收到的第二个礼物——一条坠满星星的彩金手链。
车子开到舞蹈学院。
凌霜拿着录取通知书去新生报到处登记后,领到一个超大的袋子。
学校给所有大一新生配发了统一的被褥,袋子倒是不沉,只是体积过大,不轻便,有点难拎。
凌霜才走两步,周浔安就从台阶下面走上来,替她把袋子接过去提住。
她手里的“庞然大物”到了周浔安手里,忽然变得小巧玲珑起来。
凌霜默默感叹,个头高真好。
周浔安走了两步,顿步问她:“现在去宿舍放东西还是先去找你哥?”
“先去我哥那儿吧。”这会儿天热,她不想扛着大包小包上楼。等她哥来了能给她搬东西上楼,这些她没好意思和周浔安说。
下午五点,南城堵车严重。
到市中心取过生日蛋糕,再转到凌霰住处,太阳已经落到西天。
凌霜下车直奔楼上,周浔安跟在后面提蛋糕。
天色转暗,夕阳铺陈在地上,凌霰房子没开灯,但是门开着。
“哥?”凌霜不确定地往里面看,只听见“砰”地一声,手持礼花筒在她头顶炸开。
凌霜吓了一跳,头上被人放了个礼物盒:“生日快乐,小鬼!”
“你吓死我了!”凌霜抚着心口抱怨。
凌霰笑:“开灯试试。”
“灯在哪儿呢?”凌霜问。
“在你后面。”
凌霜摸索着拍亮开关——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由粉色气球布置的巨大背景墙,橘色的小灯串在上面闪着光。
凌霰在中间用紫色气球拼出一个超大的“凌霜20岁生日”字样。
她粗略估计一下,起码有两三百个气球,布置得非常少女心,显然花了不少功夫。
凌霜笑盈盈道:“哥,你弄得好像那么回事啊,还挺浪漫。”
“喜欢不?”
“必须喜欢。”凌霜狗腿道。
周浔安从外面进来,他放下蛋糕,点上蜡烛和凌霰一起给凌霜唱生日歌。
凌霰不仅准备了这些,还准备准备好了晚餐。
凌霜吃一口菜,夸张地赞叹一句,菜是从饭店买回来的,但这一点不影响她对哥哥的感激之情。
她咬一口排骨,对凌霰说,“哥,等你三十岁生日,我也给你整这个,让你做个快乐的中年人。”
凌霰拿筷子在她头顶敲过两下:“少来嫌我老,你哥我到一百岁都是美少年。”
凌霜今天心情好,跟着附和:“是是是。”
吃饱喝足,凌霰本来要送凌霜去学校,但是吴胜男临时打电话找他有事。
送凌霜去学校的任务,便落在了周浔安身上。
凌霰人没去,但是千叮咛万嘱咐:“周浔安,天黑了不安全,你记得亲自把我妹送到宿舍门口。”
周浔安点头答应。
车子回到舞蹈学院,凌霜绕到后备箱去拿行李,周浔安下来帮忙。
大袋被子、超大号行李箱,这两个东西要搬上四楼真不容易。
凌霜硬着头皮往前冲,到了门闸那里,周浔安跟上来和舍管打了招呼,一手拎起被子,一手提起行李,由舍管阿姨带头上去。
周浔安只允许送到四楼楼道口,凌霜回宿舍放完东西,追回来找周浔安道谢。
他刚到车里,还没来及发动车子。
刚刚上楼那趟,他额头上出了层细密的汗。
周浔安应该挺热的,凌霜想。
“浔安哥,你等一下,我去给你买瓶水。”
周浔安还没来及拒绝,凌霜已经三两步冲回宿舍大厅。
那里有自动贩卖机,她买了两罐冰可乐,从敞开的车窗里递给他。
周浔安没着急走,掀开拉环喝了口可乐。
凌霜也没走,她鬼使神差地站在那里在看周浔安。他手指骨节修长,指甲干净整齐,仰头喝可乐时喉结滚动,有种说不出的少年气。
长得好看可真养眼!
凌霜看得入迷,一回神看周浔安放下罐子和她目光交接。
“看什么的?”他眉目含笑,声音低沉好听。
凌霜咬了下唇瓣,脸颊红透,说话也有些打结:“我……我什么也没看。”
周浔安从鼻腔里逸出一声低低的气音,好听又有些拿人。
凌霜心脏过电,掌心出汗,像是中了蛊,口袋里手机响起,她都没听见。
“电话。”周浔安在车里提醒。
凌霜这才后知后觉地接电话,她没避让,就那么站在原地讲电话。
周浔安握着方向盘,没着急走。
电话是凌霰打来的——
“小鬼,到宿舍没?”
“到了,到了。”凌霜说完,看了眼车里的周浔安,他左边胳膊搭在车窗上,俊脸一半落在亮处,一半隐在暗处,英俊异常。
凌霰的嗓门很大,电话有点漏音:“到了不知道给你哥打电话报下平安么?”
凌霜只好说:“我正准备要打……”
凌霰话锋一转,道:“小鬼,周浔安要是追你的话,你给我矜持一点,别一来大学就想着谈朋友,期末考试要敢挂科,我揍不死你。”
凌霜做贼心虚地瞥一眼周浔安,生怕他听到,皱眉冲那头说:“我才没有,你好啰嗦。”
“话说清楚,什么叫我啰嗦?”凌霰在电话那头一捋袖子,正想和她掰扯,凌霜已经挂断电话。
周浔安见她把手机放进口袋,问:“是凌霰?”
“嗯。”凌霜点头,她其实已经没有话和他说了,但就是舍不得走。
周浔安忽然说:“凌霰说你从没住过校,床会铺吗?”
凌霜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连忙说:“会铺的!我在家都是自己铺床的。”可恶,这个凌霰,怎么什么都往外说!
周浔安轻笑着,“嗯”了一声:“上去收拾收拾,早点睡觉。”
凌霜瘪了瘪嘴应了一声:“哦。”
女孩嘴上答应,身体却没动。
“舍不得我走?”周浔安问。
“啊?”凌霜答应过来,使劲摇头,“我没。”
周浔安又笑。
晚风轻柔,吹拂着他额间的短发,他眼睛晶亮,说不出的清俊。
凌霜心中小鹿乱撞,但明面上又顾忌着这是哥哥的同学,不敢造次。
“手机号是微信号吗?”他问。
凌霜愣了一下说:“是。”
周浔安打开手机,轻点几下说:“加你了,同意下,方便后面联系。”
凌霜手机响了一声,果真来了条验证消息。
她指尖触碰屏幕,改了备注名。
“上去吧,蚊子多。”他转响车子,朝她摆了摆手。
凌霜觉得自己的小心思好像被周浔安发现了。不过,他并没拆穿。
她走到门厅里,身后那辆车才缓缓开走。
凌霜吸进一口气重新回到四楼。
舍友们都到了,凌霜慢腾腾铺好床,被舍友们围着聊天。天南地北,不同的口音,新鲜又有趣。
临睡前,凌霜看着通讯录里那个新加的好友发愣。
她好奇点开他的朋友圈,动态不多,最近的一条是半个月前,那时候他还在凌家老宅。
凌霜手滑给他点了个赞。
“新好友”随即回了她一条单独的消息:“还没睡?”
凌霜立刻慌了,周浔安肯定发现她大半夜不睡觉在偷看他朋友圈,她小心翼翼摁出一段话又全部删掉。
就在这时,凌霰的电话炸进来——
“小鬼,我今天和你怎么说的,让你别倒贴周浔安。”
“我没……”
凌霰直接摆证据:“你大半夜蹲他朋友圈点赞都提醒到我这里了。”
共同好友,点赞会提醒,好麻烦。
凌霰叮嘱:“追周浔安的人多着呢,他不主动前,你别主动。”
凌霜的关注点在别的地方,她问:“真的有很多么?”
“你哥我难道会骗你么?”事实上,他确实在骗她。
“知道了。”凌霜从小有点叛逆,但凡别人抢着要的东西,她就不想要了,谈朋友这种事也是一样。
她没回周浔安消息,放下手机,闷头睡觉。
第二天开始,大一新生开始为期二十天的军训。
南城的天气和老家有点不一样,这里不仅热还很潮湿,一天下来汗腻在脖子里难受。
凌霰几乎每天都要给妹妹打电话,吃得好不好?和朋友相处融不融洽?开不开心?
周浔安也给凌霜发过消息,但是基本都是已读不回。
军训最后一天,凌霰打电话来说:“本来今天去看你的,有点忙,吃的让周浔安带给你了。”
“你干嘛让他带?”凌霜问。
“怎么,你不是看上他了么,你哥给你营造机会,你不要?”
凌霜气呼呼回怼:“谁说我看上他了?”
周浔安正巧在边上,凌霰故意开了扬声器问凌霜:“我看错了?原来你不喜欢周浔安啊?”
“我不想和别人抢。”凌霜说。
凌霰看了一眼周浔安笑:“你要真心要抢,又不是抢不过?”
“我不想。”凌霜又强调一遍。
凌霰挂掉电话,和周浔安说:“哎,兄弟,看样子我妹她不回消息是因为不待见你。”
“你是不是和她说过什么?”周浔安问。
凌霰清了清嗓子说:“也没说什么,就是给你增加点追求难度。”
周浔安叹气:“凌霰,你不仗义。”
凌霰叉着腰,抬了抬眉梢道:“怎么不仗义了,非得我妹被你迷住是吧?我可跟你说,你别想!我们老凌家的女孩没那么好追。”
虽然是多年兄弟,但亲妹到底是亲妹,不是一个级别的,他得考验清楚才行。
男人都有劣根性,轻易得到的往往不珍惜。
周浔安转头到门口换鞋。
凌霰抱臂问:“去哪儿啊?”
“舞蹈学院。”
凌霰强忍着笑说:“你现在去,肯定是热脸贴冷她屁股。”
周浔安说:“那也比被打入冷宫强。”
凌霰愣了一下,笑到岔气:“哟,我们安妃着急了。”
周浔安回应他的是关门声。
*
十分钟后,周浔安赶到舞蹈学院。
事情是凌霰惹出来了,周浔安毫无愧疚之心地拿凌霰当借口。
他给凌霜打电话说凌霰要他给她送东西。
凌霜正巧从楼上下来,预备和舍友去食堂吃晚饭,远远看到周浔安站在郁郁葱葱的梧桐树下——
他打扮很简单,白T黑裤,模样却很好看。
凌霜走近喊了声:“浔安哥。”
周浔安往她手里递了整整两大袋零食,吃的喝的样样齐全。
“这些都是我哥买的?”凌霜问。
周浔安轻咳一声道:“嗯,他买的,让我顺路带过来。”
“麻烦你啦。”
“不麻烦,”他说完又问,“你晚饭吃了吗?”
“还没……”
“和我上外面吃。”周浔安说。
他上次帮她搬东西,这次又送东西,确实该请他吃顿饭,凌霜说:“我去和我舍友说一下。”
周浔安点头,立在树下耐心等她。
凌霜和舍友打过招呼,一路小跑着过来,天气热,她鼻头上沁着汗粒,皮肤白白的,模样看上去很乖。
但周浔安知道,她心里极有主见。
两人步行往外走,周浔安忽然叫她名字:“凌霜。”
被叫全名,莫名有种郑重其事感,凌霜愣了一下,侧眉,“嗯?”
“大学适应得怎么样?”他问。
“不难啊,同学都挺好相处的。”
“我以为你很忙才不回我消息的。”他声音低低的,乍一听上去还有点幽怨。
“本来是要回的……”凌霜欲言又止。
“那为什么没回?”他看着她,清澈的瞳仁仿佛能看透人心。
凌霜和他对视两秒钟就红着脸败下阵来。
“忘了。”她撒谎。
周浔安非常绅士地看破不说破,“那我下次多发几条提醒你。”
“嗯。”凌霜想,周浔安和凌霰是朋友,总不能太僵,迂回问,“你最近都不忙吗?”
周浔安说:“忙啊,在准备考试,难度挺大的,怕考不上。”
凌霜听自家哥哥说过,周浔安是学霸,他说考试难度大那确实应该挺难的。
她正好拿这个当挡箭牌:“你要是忙的话,不用给我哥做奴隶。”
“不行。”他果断拒绝。
“为什么?”凌霜看向他,眼里有些疑惑。
“因为我想见你。”他语气温和。
凌霜心脏怦怦直跳,她别过脸,不敢再看他。
我想见你和我想你只差一个字,周浔安这句话也太容易让人浮想联翩了。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凌霰没死,他将是最大的绊脚石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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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if 凌霰没死线
因为周浔安那句话,凌霜吃饭时全程没有再看他。她既害羞又惶恐,心情相当复杂。
周浔安没勉强她做回应,晚饭后,他送凌霜回学校。
天色已晚,刮起南风,空气里弥漫着凉丝丝的桂花香。
头顶梧桐叶缓缓坠落,被路灯映照亮,再被鞋子踏碎。
夜很静,凌霜吸进一口气,低头望见周浔安和她的影子在地上移动。
光从侧面照过来,两人影子在地上粘连在一块。
凌霜正发着呆,忽然听到周浔安问:“我看得出来,你不太想见我。”
凌霜沉默着没说话。
周浔安问:“是我惹你生气了?”
“没有……”凌霜抿唇。
“那一会儿回去,你还肯理我么?”周浔安声线好听,说话时,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平静且温和。
“理的。”凌霜说。
周浔安是她哥的好朋友,再不济,她也不至于不理他。
周浔安今天特地来找她是为这个事?
到了宿舍门口,他停下脚步说:“凌小霜,我会来见你,可不是因为你哥。”
凌霜又不是傻子,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刚想怎么装傻糊弄过去,却听见他继续往下说:“我答应过你哥,等你到大二才能追,但在那之前,我想来见你。”
凌霜耳朵烧得滚烫,周浔安说话好直白啊,一点不藏着掖着。
“你……”她到底年龄小,有点局促,不知如何应对才好。
平心而论,她是喜欢他的,很喜欢,但又不想做喜欢周浔安大军里的一员。
现在周浔安说他要追她,这就有点不一样了,他们的关系变得对等起来。
“你会不会觉得讨厌?”周浔安注视着她的眼睛,“要是讨厌的话,我就不过来了,等……”
“不讨厌。”凌霜打断道。
周浔安轻哂。
他笑起来实在太好看,俊眉舒展,眼睛亮晶晶的晕着光,凌霜要是自制力薄弱点,魂都被他勾跑了。
“我哥管得很严,你不要总是过来。”凌霜自然是不怕凌霰的,她这样说是想慢慢来。
毕竟,她对周浔安还不够了解,凌霰和周浔安相处已久,亲哥的意见更中肯。
周浔安不反对,又说:“我能不能提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凌霜问。
“你哥说我坏话时,你得给我提供证词的机会,不能立刻定罪。”
“行。”凌霜笑得眉眼弯弯。
*
不多久就是十一假期,凌霰打算领着女朋友回去见家长。
凌霜几次三番向凌霰打听,周浔安去不去他们老家玩。
凌霰免不了一顿碎碎念:“周浔安、周浔安,你马上快成恋爱脑了。”
凌霜不服气,在电话里同他据理力争:“我都没恋爱,才没有恋爱脑,要有也是你有恋爱脑。”
两人吵了半天,凌霰终于败下阵来,他无奈给周浔安打电话:“姓周的,你要不要去我家过十一?”
周浔安听出对方情绪不佳,问:“你同意我去?”
“我当然不同意!”凌霰讲完又轻咳一声,“我爸想你去玩几天。”
“小霜回去吗?”周浔安声音染笑。
凌霰觉得对方可恶,越发咬牙切齿:“当然回,不过,你在我家别想和她有什么亲密接触。”
“知道,小霜还小,我不会怎么样。”
凌霰挂掉电话,气得在屋内来回踱步,他本来是要两头拦着,现在倒好,心一软成了名副其实的红娘。
晚上和吴胜男聊天时,凌霰煞有介事地吐槽周浔安不做人,觊觎他亲妹,引得吴胜男捧腹大笑。
“你妹妹都上大学了,总得有点自由。”
“上大学了,也不能被猪拱啊,周浔安才和她认识几天啊?”
“据我所知,周浔安不算猪吧。”吴胜男说。
凌霰撇嘴:“你还帮他说话,一个个胳膊肘尽往外拐了。”
吴胜男笑得越发厉害。
*
几天后放假,四个人一起回凌霰老家。南城直达老家的高铁班次不多,节假日票基本抢不到。
普快回去时间很长,但也热闹,加上有喜欢的人作伴,并不难捱。
凌霰支着脑袋分析过道里来来往往的路人都是什么职业。
吴胜男将信将疑,法医学只讲事实证据,这种纯推理有点缥缈。
凌霰见她不信,笑道:“吴警官,你要不要挨个问问,验证一下。”
吴胜男没问,旁边听八卦的大婶倒是去问了。
得到的答案和凌霰说的一模一样。
凌霜也惊呆了,她还不知道自己哥哥竟有这种本事。
吴胜男笑:“凌霰,你这不去警队太可惜,我们队里正好缺你这样的人才。”
“我和周浔安在准备考试,到时候一起去,他研究生方向偏心理学,我偏侦查,一起去你们队里做刑警。”
凌霜好奇问:“浔安哥也可以这样吗?”
凌霰剥了个橘子递给凌霜,慢悠悠道:“周浔安更厉害,他能洞察人心,我在他面前都撒不了谎。”
凌霜偏头偷偷瞄周浔安,略有些紧张,洞察人心啊……
周浔安瞥一眼凌霜眼神,就知道她又掉进凌霰下的套里了。
“我的专业知识通常只用于破案,不用于揣测身边人。”
凌霰眉毛一抬,不满道:“周浔安,你这反应也太快了,一点意思都没有。”
“让你有意思了,小霜起码一个月不理我。”
凌霰笑得坦荡,凌霜却红着耳朵,周浔安怎么一点不掩藏那些心思呢?
剩下的旅途,凌霰开始讲恐怖故事,因为他够专业,编的故事也真实吓人。
凌霜吓得够呛,周浔安便在其中找漏洞拆台,告诉凌霜是假的。
凌霰气得不行:“周浔安,你最好别得罪我,不然你接亲那天,我把门钉死。”
凌霜觉得凌霰这话过于离谱,她和周浔安八字还没一撇呢,两人唧唧喳喳互怼起来。
最后,凌霰被女朋友骂了才停嘴。
凌家这兄妹俩超级奇葩,路上吵得昏天黑地,下了车又一团和气,跟没事人一样。
周浔安对此已经习以为常,吴胜男第一次见这样的凌霰,觉得挺有趣。
打车回去,一路上看不到一点灯。
路很黑,星星很亮,笑声在车里阵阵回荡。
凌霜觉得回家的路漫长,却又很浪漫。
凌父凌母早就备好了饭菜,四个年轻人氛围很好,凌霰还陪父亲喝了几杯酒。
吴胜男家境优渥,但她身上没有一点优越感,反而十分通情达理。
晚上,凌霰和周浔安住一屋,凌霜和吴胜男住一屋。
吴胜男讲话温温柔柔,总是很有条理,凌霜觉得吴胜男比她哥好一百万倍。
凌霜枕着手说:“胜男姐,我哥全身上下能配得上你的,也就只有他那张脸了。”
吴胜男笑着说:“凌霰性格很好,遇事冷静,和许多同龄人都不一样。”
吴胜男说起凌霰,眼里漾起温柔的光。
凌霜都有被她感染到。
*
第二天一早,凌霰领着三个人去山里玩。
上山前,他拿出驱蚊水,绕着吴胜男和凌霜上上下下喷了个遍,然后把塑料瓶丢给周浔安:“姓周的,以后伺候女朋友这种事,你得学着做。”
凌霜大窘,她瞥一眼周浔安,好在他脸上并无不悦之色。
她扭头对凌霰说:“哥,你好啰嗦啊,管东管西。”
凌霰叉腰回怼:“小鬼,我又没说他女朋友是你,你乱代入什么?”
凌霜气不打一处来,踮起脚尖和他吵:“我才没代入。”
“没代入你帮周浔安说话?”
凌霜见吵不过就抱着吴胜男胳膊示弱:“嫂子,我管管我哥,他好凶。”
吴胜男抬头看一眼凌霰,他立刻默契闭嘴。
“小鬼,你到底找了多少外援团?”以前是爸爸妈妈,现在连他女朋友都拐跑了。
凌霜笑着朝他做鬼脸,凌霰直接气笑了。
山里有些热,不多时碰见一条清澈的小溪。
凌霰脱掉鞋子踏入水中,另外三人也跟随其后。
溪水清澈见底,冰凉清爽,冲散热意。
凌霰玩心大起,领着他们沿着那小溪顺流而上。
越往上走,脚下的鹅卵石越多。
有些石头上生了青苔,很滑,凌霰挽着吴胜男脚步轻快。
凌霜走得小心翼翼,好几次差点滑倒,好在周浔安离得近,几次出手扶她。他很绅士,扶完就把手收了回去。
凌霰和吴胜男在前面有说有笑,并没发现周浔安扶凌霜的那几下。
水流越湍急,凌霜的裙摆落在水面打湿了,她低头提起裙摆,冷不丁被湍急的水流冲刷得一个踉跄。
周浔安再度出手相助,凌霜站定后,周浔安没有把手拿走,而且一直握着她的手腕。
凌霜心脏麻了一下,想把手撤回,却被他轻轻握住。
周浔安掌心宽阔,包裹着她的手,有种母鸟护雏的温柔。
“你不是说要等到我大二……”凌霜声音很小,周浔安几乎是靠唇语辨别她在说什么。
女孩眼里波光粼粼,像这山间清澈的泉水,他的心仿佛也要融化这水里。
“抱歉,没忍住。”他怕被凌霰听到,声音也不大。
凌霜脸蛋越来越烫,咬了下唇瓣,问:“这算不算牵手?”
“算。”周浔安说着,略松开她手,捏了捏她柔软的手指。
山里热闹却也静谧,脚下溪水流淌,头顶知了呢喃。
凌霜没有挣脱,任由他牵着,心脏怦怦直跳,那一刻,两人仿佛坠进缥缈甜蜜的梦境里。
凌霰问中午去哪里吃饭,身后一直没人回,他一头,看周浔安不做人牵着凌霜,一记刀眼飞过来,大声开麦:“周浔安,你个禽兽,你把手放哪儿呢?”
凌霜骤然清醒,她把手从周浔安手里抽走,心虚地低着头。
周浔安倒是淡定,“水底鹅卵石太滑,小霜走不稳。”
“你这不就是趁人之危?”凌霰说完,发现这个机会是他无意中创造出来的,一脚踏出小溪。
回去的路上,凌霰拉着吴胜男挤在周浔安和凌霜之间。
凌霜因为和周浔安牵手的事,觉得理亏,难得没和凌霰吵架。
吴胜男说:“凌霰,咱俩这样好像电灯泡。”
“电灯泡怎么了?又没用周浔安家的电。”凌霰越想越气,都怪周浔安不自觉,他清了清嗓子道,“周浔安,你自觉点,下午买票回南城。”
吵架归吵架,哪有像凌霰这样撵人的。
凌霜沉默了一路,终于开口:“哥,你别太过分。”
“凌霜,你哥我说得话,你当耳旁风是吧。”
“凌霰,是我的错,你别骂小霜。”周浔安主动承认错误。
凌霜莫名觉得委屈,低头吸着脸,眼泪转啊转的。
吴胜男见状,朝凌霰递了个眼色。
凌霰发现自家妹妹委屈巴巴,心立刻软了下来。
他和吴胜男换了个位置,绕到凌霜身侧问:“这就要哭了,怂包。”
凌霜抬头看他一眼,又别过脸。
凌霰笑着叹气:“女大不中留咯。”
凌霜嘟囔:“你男大不也没留?”
凌霰再度气笑:“行了,我不赶周浔安回家,你别皱巴着脸了,丑死了。”
“你才丑。”凌霜怼他。
凌霰只好说:“是是是,我丑,我丑,你浔安哥最帅。”
当天晚上,凌霰把周浔安拉去角落里一顿警告,条条框框扩列了一大堆:“你追她的,你以后觉得不合适了也不许提分手。”
周浔安好脾气地应声:“好,我不提。”
凌霰又说:“没本事娶她前,别做越轨的事,不然我剁了你。”
周浔安点头。
凌霰发觉没什么好说的了,转身进屋。
凌霜紧张兮兮地从房子另一头溜到周浔安那里,扯着他的衣摆小声问:“周浔安,我哥又为难你啦?”
周浔安没料到凌霜会来,愣了一下,又有些惊喜。
女孩脸蛋白皙红润,瞳仁乌润,月光下朦朦胧胧,似蒙着层水汽,可爱至极。
周浔安遏制住亲她的冲动说:“只是聊几句天,没事。”
“哦,那就好。”凌霜笑着要走,被他轻轻握住了手腕。
“等下。”他说。
这会儿不像白天,秋天的晚上夜凉如水,她皮肤上冰冰的。周浔安的手覆过来,滚烫炙热,对比鲜明。
凌霜懵懵地想,又牵手了……
院子里光线很暗,增加了那种偷偷摸摸的感觉,心脏麻酥酥的,很是刺激。
凌霜小声说:“还是不牵了,一会儿被我哥发现又要骂人……”
“你怕他?”周浔安笑。
“不能算怕吧。”凌霜说。
周浔安握紧她的指尖,轻哂:“大胆牵,我替你挨骂。”
“哦。”凌霜鼓了下腮帮子,放下心来。
过了一会儿,她反握住他的手问:“我们算是谈了吗?”
周浔安笑:“嗯,偷偷谈。”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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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if 凌霰没死线
假期结束,凌霜回学校继续读书。
舞蹈学院大一的课程很密,凌霜每天都有练不完的基本功,跳不完的舞,以及写不完的教学法作业。
周浔安常来看她,但每次都是吃顿饭就走,牵手依旧是两人最亲密的接触。
同级生里多了不少小情侣,那些人整天黏糊糊地腻在一起,仿佛有说不完的话,表不完的白。
恋爱具体是什么形式凌霜不清楚,但她喜欢周浔安这种慢腾腾的节奏。
小火慢炖似乎总是比大火快炒多些意犹未尽之意。
入冬之后,南城阴雨不断,又冷又湿。
那些在户外活动的小情侣们,渐渐转到了有空调的室内取暖。
每天下课,凌霜和舍友都能碰上一两对旁若无人拥抱亲吻的情侣。
舍友好八卦,常常会说细节给凌霜听,什么“这对抱得真紧,都看到舌头了。”
凌霜只敢听听,根本不敢细看,每次遇见这种事,她都会以最快的速度逃离现场。
回到宿舍,免不了被舍友一顿笑:“凌霜,你都有男朋友,还搞这么纯洁?”
“纯洁不好么?”她就喜欢纯洁。
那舍友支着下巴说:“纯洁当然好啊,就是太纯洁了不像在谈恋爱。荷尔蒙催动下,人很难一直保持纯洁。男女朋友之间会纯洁相处,要么是不喜欢,要么是对象太丑下不去手。”
“你说的太绝对了。”凌霜边拆紧绷的丸子头边和她说话。
舍友凑过来,握她的腰:“我偏激,我不信你就不想亲你男朋友?”
她亲周浔安么?
凌霜浅浅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脑袋都快成卡通片里烧得发红乱跳的开水壶了。
舍友看她这样,又笑:“凌霜,你快把我可爱死了。”
这天傍晚,周浔安来舞蹈学院找凌霜。
距离下课还有几分钟,舞蹈老师正在做下课前的过关考,女孩们穿着一样的黑色舞蹈裙依次排起长队。
周浔安迅速在人群里找到凌霜,之后他的目光便完全停留在了她身上。
凌霜排在队伍里略微靠后的位置,表情有些紧张。
教室里光线亮堂,她皮肤白净,脸颊桃红,瞳仁清澈,连额头上渗出薄薄汗粒都是灵动鲜活的。
好不容易到了凌霜,她和前面的同学一样,做了个上把动作,单腿定住,老师拿着塑料尺对她做了点评。
她听完,乖巧地站回去,一抬眼,便看到周浔安站在门外。
老师在,她不好意思明目张胆地和他打招呼,只远远与他对视一眼。
虽没说话,周浔安已经领会到她的意思,他转身到楼下等她。
几分钟后,换回自己衣服的凌霜从二楼一路飞奔下来。
刚刚在舞蹈教室里,她穿的不多,外面冷,她出门裹了一件厚厚的长款羽绒服,单肩背书包,像只小熊宝宝。
“浔安哥。”她出门就喊他,声音清亮好听,嘴角勾着,笑容很甜。
凌霜她们学校太大,为方便出行,她买了一辆自行车,但是她现在腰酸背痛,完全不想骑车。
见周浔安没有开车过来,凌霜便把自行车推给他,半是撒娇地说:“你骑,带我,行不行?”
周浔安单手掌车,问:“带围巾和帽子了吗?”
“嗯,带了,在包里。”刚刚跳舞太热,她这会儿不想戴。
周浔安跨上自行车,侧眉对她说:“戴上再走,天冷风大容易感冒。”
凌霜翻出帽子围巾,意外在包里发现两袋巧克力饼干。
“啊,太好了,我还有余粮,我都快饿晕了。”她说着话,把帽子随意往头上一扣,摸出饼干,利落拆开包装袋,也顾不得什么矜持形象,一气往嘴里塞进两块。
周浔安单脚点地,撑着那辆女款自行车,摘掉手套,抬手替她整理帽子和围巾。
他在外面待了挺久,即使戴着手套,指尖也并不算暖和,贴着她耳朵擦过去的一瞬间,凌霜微微发愣,仿佛被什么灼了一下。
周浔安低头,看她叼着一小块饼干发呆,这会儿不像小熊,倒像小仓鼠了,他差点去捏她的脸。
“怎么这么饿?中午没吃饭?”周浔安笑着问。
“吃了,”凌霜回神说,夸张伸出四根手指比划,“但是我们今天下午有四节专业课,我连着跳了六个小时的舞,我那一顿饭早消化干净了。”
周浔安被她逗笑了,“那走吧,去吃饭。”
他脚尖勾起踏板,轻轻一踩,凌霜跳上后座上,熟稔地从后面抱住他的腰。
车轮滚动,风迎面吹来,坐车有点冷,幸好她包裹严实。
“想吃什么?”周浔安问。
凌霜轻快道:“两碗大米饭,配尖椒炒肉,我们食堂就有。”
周浔安笑:“还挺好养活。”
“那当然啊,吃饱就行。”凌霜打了个哈欠,把脸埋到他后背。
他衣服上的味道很好闻,苦艾、柠檬和薄荷混合的味道。
“浔安哥,你身上好香啊。”她贴着他嗅了又嗅,像只小狗。
虽然隔着厚厚的衣服,周浔安依旧感觉到来自她的触碰。
后背痒意蓄积,连带着他的神经都紧绷起来,始作俑者却浑然不知。
去食堂的路有些远,凌霜跳舞太累,竟然靠在他后背晃晃悠悠睡着了。
周浔安没察觉,车子拐了个弯,她“咚”地一声从后座上掉了下去。
周浔安吓得不轻,赶紧停车来扶她。
好在冬天衣服厚,她在地上打了个滚就起来了,只是额头上擦破了块皮,倒也不怎么疼。
偏偏周浔安越看越愧疚,眉头蹙在一起,表情十分严肃:“抱歉,是我不仔细,没照顾好你。”
凌霜笑得牲畜无害:“怎么能怪你嘛,是我自己睡着了。”
“去下医务室。”周浔安建议。
“行,吃完饭就去。”
剩下的路,依旧是周浔安骑车载她,不过这次,他一路上都在和她说话,生怕她再次睡着。
凌霜说吃两碗饭,真的打了好多饭,但她饭量摆在那里,多余的饭全都被周浔安赶进了餐盘。
凌霜有些惊讶:“你居然会吃我剩饭。”
“你又吃不完……”他语气淡淡。
不是吃不吃得完的问题,凌霜对此有别解读,她轻咳一声,环顾一圈后,神秘兮兮地和他说:“周浔安,你喜欢我啊。”
周浔安停筷“嗯”了一声。
凌霜用力忍了又忍,笑出声来,那模样有几分志得意满。
“这么高兴?”他问。
“当然。”凌霜扬了扬眉梢,眼中流光溢彩。
那一刻,周浔安在她眼中阅读到了月亮、星星以及闪闪发光的银河系……
凌霜额头上的伤不严重,医务室的医生处理完上去给她拿碘酒。
那医生有些八卦,和同事说外面的小情侣颜值很高。
凌霜听到这里,很是愉悦,她扭头小声和周浔安重复:“他们说,你是我男朋友。”
周浔安笑:“嗯,也没说错。”
凌霜小声说:“那他们是怎么看出来的?我们脸上又没写字,而且也没有特别亲密的举动。”
周浔安伸手刮她的鼻尖,深深看尽她的眼睛:“你说呢?”
凌霜被他看得紧张,红着脸说:“我可不知道。”
周浔安握住她的手,塞进外套口袋,凌霜这才发现他脖子上围着她的粉色围巾。
刚刚在食堂吃饭热,她出门懒得围,周浔安拿着嫌麻烦,干脆套在脖子上了。
虽然她哥凌霰偶尔也会帮她拿东西,但绝对不会这样戴她的围巾。
他是不同的。
周浔安像只麻雀,悄无声息地挤进她藏在屋檐底下的巢穴。
这种独一份的亲昵感让她心脏怦怦然。
“你……你干嘛抢我围巾戴。”凌霜抗议,却没敢看他的眼睛,总感觉多看他一眼,就会往那漩涡沦陷得更深。
周浔安十分自然的将围巾解散、拉长,用另一端包裹住她。
毛线围巾上沾染了他身上好闻的气息,暖融融地烘烤着她,她头脑有点空,像是喝醉酒似的,晕乎乎的。
离开医务室,冷风让她暂时清醒。
凌霜见时间还早,想和周浔安再待一会儿,她有点舍不得分别。
天气太冷,也没个好去处,要让她和那些小情侣一样领着周浔安去教室、图书馆,她是一百个不情愿。
“要去看电影吗?”周浔安忽然开口。
“啊?好啊。”问题解决了,她可以和他再待一会儿,而且电影院里暖和。
*
半个小时后,凌霜和周浔安在放映厅倒数第二排落座。
他们临时起意要来看电影,没有提前买票,热门电影没票了,冷门电影的上座率非常低。
凌霜数了数,加上她和周浔安,总共只有13个人。
偌大的放映厅空空荡荡,他们前面坐着一对小情侣,两人从电影开始就腻在一起。
到了影片的高潮部分,屏幕暗下来,那对小情侣趁机接起吻。
凌霜下意识往那边看,被周浔安发现了,他轻轻捏了一下她的指尖:“非礼勿看。”
凌霜口头答应,心里却依旧好奇。
这和学校里见到的不太一样,影院光线暗,看一眼应该不会被发现……
她坐直背,抬眼要望,周浔安伸手笼罩住了她的眼睛。
凌霜心脏漏跳一拍,连带着呼吸都停滞住,她捕捉到他衣袖间好闻的香气。
过了一会儿,周浔安把掌心移开。
凌霜压低声音问:“周浔安,情侣之间是不是都会这样?”
“你想么?”他用气声和她说话,漆黑的眼睛被影院屏幕映得忽明忽暗。
凌霜发现周浔安在笑,很轻又很勾人的笑。
太坏了……他竟然在问她想不想。
这和往她嘴边下饵有什么区别?
凌霜嗓子发痒,朦朦胧胧想到她舍友的那句话——“你不想亲你男朋友吗?”
“那我要是想的话,你会么……”凌霜说完,脑子里轰地响了一阵,她到底在说什么?
周浔安侧过身,深看她一眼,接着,他偏头靠过来和她额头相贴。
凌霜下意识想躲避,被他用掌心固定住后脖颈。
电影还没结束,屏幕短暂地亮起又熄灭,她看到他长长的睫毛和被欲念侵蚀的眼睛。
时间像是被摁下来了减速键,耳朵失聪,什么声音也听不见了。
他鼻尖压过来,暧昧地贴着她的鼻尖轻蹭,轻而浅的呼吸交融在一起。
凌霜觉得有微弱的电流蔓延到了心脏,她轻颤着睫毛,闭上眼睛。
薄薄的吻落在唇瓣上,那不像接吻,而像在亲吻蝴蝶纯洁的翅膀,满心虔诚却又小心翼翼。
她不懂回应,只是很生涩地和他贴在一起,他的嘴唇好软……
周浔安松开她,轻轻将她搂进怀里。
凌霜听到他有些错乱的呼吸,心脏不断收缩、触电,一阵接着一阵。
原来初吻是这种感觉,仿佛踩中了棉花糖做的云朵……
“周浔安……你会那种接吻吗?”她看过好多次,在电影里,在现实中,此刻的好奇心强烈过羞耻心。
周浔安是不是不会?听哥哥说,他也是第一次谈朋友。
“什么样的?”他声音有些模糊的哑意。
“就是那种……”她舌头打结,说不出口了,或许该叫法式?
他掌心往下,抚摸过她的后脖颈,接着换了一种近乎暴力的亲吻方式。
唇瓣成了会爆浆的水果软糖,一寸寸被彼此咬碎、吞咽……
好甜,好喜欢,感觉快要融化掉……
*
电影结束,还不到十点,周浔安把凌霜送回学校。
快到宿舍楼下时,凌霜看到凌霰骑着车在不远处停下。
她心中警铃大振,一把扯过周浔安胳膊说:“完了,我看到我哥了。”
“看到又没事……”
凌霜却说:“要不你先躲起来?我怕他揍你。”
周浔安还没来及说话,就被自家女朋友推到一株雪松后面。
凌霜朝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小声叮嘱:“你在这里躲一会儿,我去把他引走。”
周浔安失笑,怎么谈个恋爱跟做贼似的?
不过为了照顾他家小女朋友的心情,他还是照做了。
凌霜已经走到了凌霰边上。
“哥,你怎么在这。”
凌霰收起正要往外拨电话的手机说:“给你送点东西。”
凌霜接过去一看,里面装着暖手宝、棉拖鞋还有一大堆零食。
她心满意足地笑起来,“谢谢哥。”
“额头上怎么了?”凌霰皱眉问。
“今天摔了一跤,磕破了皮,不过不碍事,已经在医务室处理过了。”
凌霰点点头又问:“钱够花吗?”
“够的。”父母给她的生活费很充裕。
这时,凌霰又发现她嘴唇破了皮,问:“嘴巴怎么了?”
凌霜心里一阵慌乱,面上却佯装淡定:“最近天气干燥,破了。”
“买点润唇膏擦擦。”
凌霜抿唇:“知道了。”
凌霰觉得妹妹的表情有点不对劲,笑:“干嘛呢?眼神飘忽不定的,做贼?”
“没!我眼神可坚定了,绝对没有飘忽不定。”她故意睁大眼睛,踮起脚尖给他看。
凌霰忍不住拨开她的脸,在她眉心弹了一记栗子:“丑死了,清澈又愚蠢。”
凌霜揉着眉心回嘴:“你才丑!你才愚蠢!”
“最近和周浔安见面没?”凌霰问。
“没啊,我和他很少见面。”凌霜心虚回答。
降温了,天气很冷,凌霜缩着脖子。
凌霰见状摆摆手:“你回宿舍吧,我走了。”
凌霜暗自松了一口气。
她佯装上楼,又在凌霰走远后,溜出来找周浔安,幸好他还没走。
“浔安哥。”
“嗯。”
“你要回去了吧?”凌霜问。
“先送你到门口。”他把手从口袋里拿出来牵着她。
也就二三十步的距离,眨眼间就到了。
“那我走了啊……”凌霜嘴上说着,心里还是舍不得。
周浔安没松手,将她扯到怀里抱住。
“要不要再亲一下?”他笑着问。
“人多,不要了吧。”她闷在他心口说话,呼出的白汽碎在他衣服上。
“那就多抱一会儿。”
“嗯。”
这个要求不过分,她便由他抱着,他心跳的好快,她听到了。
*
凌霰骑到舞蹈学院大门口,忽然想起没有给她钱,又调头折返。
老远地,他看到一女一男抱在一起,大学里的小情侣很常见,他原本没当做一回事。
直到他看清男生是周浔安,女生是他亲妹!
凌霰把车刹停,远远地给凌霜拨电话。
凌霜听到铃声点下接听键,抬头和周浔安深情款款对视一眼,冲电话里说:“哥……”
“到宿舍了吗?”凌霰单手叉腰问。
凌霜撒谎:“到了,到了,正在被窝里躺着呢。”
凌霰大步走过来,伸手扯她耳朵。
凌霜扭头,瞳孔地震,吓得半死:“啊!哥!你你你……”
“凌霜,这就是你说的被窝?”
“……!”
“我不回来都不知道你会骗你亲哥,你俩抱得可真紧……”
“……”
凌霜一骂一个不吱声,凌霰干脆改变方向攻击周浔安:“姓周的,你这个禽兽,谁允许你抱我妹的。”
“哥……你别骂人。”沉默的凌霜忽然开口。
凌霰语气不佳:“你上去写检讨。”
“我又没犯错。”凌霜低头小声反驳。
凌霰瞥一眼周浔安,继续问:“周浔安,今天这事,你怎么说?”
“我不对。”周浔安说。
“还有呢?”凌霰不悦追问。
凌霜觉得自家亲哥着实有点欺负人了。
她溜到一旁。给吴胜男打去电话,一顿撒娇告状。
不一会儿,凌霰手机响了——
他当即表演起变脸,笑嘻嘻对那头说:“没,我欺负周浔安干嘛?我是那种人吗?是是是,我们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下本悬疑的文案写好了,书名暂定《二次沉沦》感兴趣的老婆去收藏下。
【爱情线会多一些,纯悬疑实在太冷门了】
摄影师&警察
游戏人间富贵花 & 为爱服软忠犬
破镜重圆 | 微悬疑 | 一直虐夫一直爽
上大学时,沈映书费了不少力气才追到江砚清,
众人都以为沈大小姐会高调官宣。
谁知第二天,两人一觉醒来,沈映书便提出要分手,
江砚清追问理由,沈映书把玩着漂亮的指甲,漫不经心道:“没理由,得到了便没意思。”
“什么叫没意思?”江砚清不服气。
沈映书笑得没心没肺:“爱马仕的小房子,我排队等了两个月,到手那天,我就把它扔进了垃圾桶。”
她的人生信条:所有让她等待的都不值得。
*
后来,沈映书和订婚对象闹掰,那人酗酒闹事,
接到报警,江砚清赶到现场。
见到沈映书,记忆汹涌袭来,正想怎么面对前女友——
女孩晕乎乎地栽到他胳膊上:“警察同志,我头晕。”
清醒之后,江砚清远远听到女生和朋友聊天:
“因祸得福,遇到一个贼帅的警察,可惜不知道叫什么。”
时隔三年,江砚清的心再次被刺痛……
可恶,她追求过他,玩弄过他,却连他的名字都不记得。
*
几天后,沈映书举着相机来报案:“找你们队最帅的警察。”
沈映书看着这个冷面警察,花样百出地下钩子,
“呀,江砚清,你摸我手了。”
“我是拉你从地上起来。”
女孩眨眨眼,笑得可爱:“但也摸了,负责吗?”
怎么办,他满心抗拒,却又情不自禁踏入同一条河。感谢在2024-07-17 10:39:50~2024-07-19 09:49: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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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9章 if 凌霰没死线
舞蹈学院有跨年夜晚会,开场舞和压轴舞都由凌霜她们专业出。
整个十二月份,凌霜都在刻苦练舞,体重掉了好几斤,和周浔安见面的次数也不多。
元旦前几天,凌霜在电话里暗示周浔安:“跨年夜,我有节目,很重要的节目。”
周浔安笑着说:“我一定会来。”
她就等他这句话。
12月31日,全国暴雪,80%的铁路晚点或者停运,周浔安被导师领去北城出差,买好了返程火车票,却被滞留在北城车站回不来。
他打电话道歉,小姑娘嘴上说不要紧,但眼睛里的光骗不了人。
周浔安只好联系凌霰去哄人。
“嘿,姓周的,你俩都偷偷摸摸谈上恋爱了,哄我妹这种事干嘛还要我来?我欠你俩的呀?”
凌霰嘴上不乐意,实际挂掉电话,第一时间赶去了舞蹈学院。
因为有跨年活动,凌霜她们学校四处都布置得很亮堂热闹。
凌霰赶过来时,女孩子们已经排队化好妆,穿着统一的白色舞蹈裙,个个青春靓丽。不过,放眼望去,还是自家妹妹最出挑。
凌霜见凌霰过来,下意识往他身后瞄。
凌霰看出她的小心思,安慰道:“替你打电话问过,铁路还没完全恢复运输。”
凌霜被哥哥戳中心事,鼓了鼓腮帮子,没说话。
小姑娘眼里的失落显而易见,凌霰笑着打趣:“小鬼,这就要哭啊?就一个破周浔安也值得你哭?”
“我才没有要哭。”凌霜倔强道。
凌霰笑:“还说没有,眉头都皱成什么样了,你哥我资源多,要不我给你重新找男朋友,张浔安、顾浔安,一抓一大把,回头一起给你叫来,排队让你选,怎么样?”
“我才不需要。”凌霜小声嘟囔。
“好心当成驴肝肺,周浔安这小子八成给你下降头了。”
跨年节目陆续开始,凌霜一直在期待奇迹发生,可惜直到她们表演结束,周浔安也没回来。
奇迹到底没有在今晚光顾。
凌霰送凌霜回去的路上,瞧见自家妹妹恹恹的,跟嗲毛兔子似的。这要是哪天和周浔安分手了,他还真不知道怎么哄。
“喂,小鬼,高兴点。”
“我没不高兴。”凌霜说。
“就嘴硬,你哥我还不了解你?”他在她头顶拍了拍,“带你去吃夜宵?”
“不吃了,天太冷,你早点回去吧。”
“行,”凌霰吐了口气,“你也上去早点睡觉。”
凌霜胡乱点点头。
凌霰站在楼外,看凌霜穿过玻璃长廊上楼,才转身回去。车骑到南门,远远见周浔安从一辆早班公共汽车上下来。
凌霰这会儿见到周浔安谈不上高兴,但还是主动开口叫住他。
“凌霜回宿舍了?”周浔安问。
“你女朋友,你不能打电话问她么?”
周浔安正要打电话,凌霰握成拳,压在唇边轻咳一声:“你就这样见女朋友?不整点惊喜哄哄?”
*
凌霜回到宿舍,卸妆洗澡,一头扎进被窝。
刚闭上眼,凌霰给她打来语音电话:“小鬼,下来,收新年礼物。”
“什么新年礼物?”凌霜兴致缺缺。
凌霰神秘兮兮道:“下来你就知道了,记得化妆打扮。”
凌霜从被窝里爬出来,套上长毛绒的睡衣下楼。
凌霰见了她,一脸嫌弃:“你就穿这样下来?”
“干嘛,见你还精心化妆,不是浪费化妆品么?”
凌霰撇嘴:“行,一会儿你可别说找我抱怨。”
“新年礼物呢?”凌霜问。
“来了。”凌霰一拍手,一旁的雪松后面钻出来一个草莓熊充气人偶。
这人偶比她平常见的都高,扮演人偶的人起码有185cm。
凌霰从不糊弄她,凌霜心跳怦怦,有点怀疑里面是周浔安,又怕自己猜错了,回头看向凌霰,悄默默问:“哥,里面是谁?”
“你自己不能看?”凌霰有点恨铁不成钢。
凌霜走近,鼓起勇气戳了戳草莓熊圆鼓鼓的肚子。
草莓熊蹦蹦跳跳,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礼物盒送给她——蓝色水晶天鹅,灯光一照,闪闪发光。
她挺希望里面是周浔安的,但十分钟前,她刚查过列车时间表,周浔安那趟班次还在延误中,这里面根本不可能是他。
草莓熊肯定是自家哥哥排来哄她玩的。
凌霜把礼物装进盒子,挤出一丝笑容和凌霰说:“谢谢哥,礼物很漂亮。”
“小鬼,你手上拿的可不是我送的新年礼物,礼物在草莓熊里面。”
凌霜愣了一下,重新看向草莓熊。
真是她想的那样吗?她伸手想摸草莓熊的脑袋,但是它太高了有点够不着。
凌霜把手收回来,草莓熊忽然屈膝把脑袋歪着靠了过来。
有点可爱!
凌霜禁不住抬手捏他的耳朵和鼻子:“谢谢你啊草莓熊,我现在心情好了。”
“那还见我吗?”熟悉的男声,带着些许笑意。
凌霜惊道:“周浔安?!”
“是我。”他摘掉头套,目光温柔地看着她。
凌霜的关注点随即转变,糟糕,真是周浔安,她穿着睡衣下来,样子好丑的!
她气鼓鼓地看向凌霰:“哥,你怎么不提醒我穿漂亮点。”
凌霰摊手:“我有让你化妆再下来吧,是你自己舍不得化妆品,现在好意思怪我?”
“可你又没说是见浔安哥……”
“怎么?见你男朋友你就舍得化妆品,见你哥你就舍不得。”
眼看兄妹俩又要吵架,周浔安笑:“不用特别打扮,小霜这样很漂亮。”
凌霜因为周浔安这句话,娇羞地脸红起来,架也懒得和凌霰吵,站在那里,乖的不行。
凌霰见不得凌霜,他轻咳一声,交待:“小鬼,礼物送到了,我走了啊。”
凌霜“嗯”了一声,注意力全在周浔安身上。
走出去两三步,凌霰气不过,扭头冲周浔安道:“姓周的,在传达室等你,半个小时出来。”
凌霜抬头抗议:“哥,你怎么这样?还规定时间?”
凌霰扬了扬眉梢:“再过半个小时,你们宿舍关门。大半夜的,你想住哪儿去?”
“我当然住宿舍啊!我能住哪儿?”
凌霰掏了掏耳朵,旁敲侧击:“周浔安,听到了吧,我妹她今天晚上要住宿舍。”
同样都是男生,周浔安知道凌霰在提防什么,但也不恼:“你先走,半个小时后我来找你。”
*
凌霰一走,冬夜恢复了原本的寂静。
周浔安将玩偶服脱掉,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南城的雪刚停,天很冷,凌霜鼻尖冻得通红,眼睛却乌溜溜地闪着光,她现在很开心,又有些紧张。
“浔安哥你怎么还扮上小熊了?”和他平常有点不一样。
“你哥要求的。”
凌霜笑:“他要求,你可以拒绝呀。”
“不想拒绝,我觉得你应该会喜欢。”
意思是她喜欢,他就愿意。
凌霜耳朵又红了。
“那你怎么回来的?”她问。
“改签了前面班次的站票,可惜还是回来得太晚,没能看到你跳舞。”
凌霜主动环住他的胳膊,说:“没事,我可以再跳一遍给你看。”
她牵着他往舞蹈教室走,路程不远,雪粒蓬松,踩上去簌簌作响。
舞蹈教室晚上是不锁门的,有些要考级的学生会来这里练舞。
今晚跨年,没人过来练舞。
凌霜打开灯,去里面更衣室换了身衣服出来。洁白的小天鹅,每一处都在发光。
这里没有舞台,也没有座椅,周浔安席地而坐。
凌霜用手机播放舞曲,脚尖绷紧点地画圈,手臂向上舒展,天鹅展翅,掠水而过,涟漪阵阵。
长期练舞,凌霜虽然身形瘦,但并不纤弱,手臂和小腿肌肉流畅漂亮,柔韧且充满力量。
群舞变成了独舞,飓风卷席,离群的天鹅落在旷野处。
音乐至高潮处,她匀称舒展肢体,单脚支立,轻盈且快速旋转,白色的裙子成了她漂亮的翅膀。
音乐戛然而止,她从远处小跳步过来,捧着他的脸蜻蜓点水般印了一吻,接着单脚点地,往后舒展长腿,缓缓松开他,优雅鞠躬谢幕。
周浔安听到自己的心在剧烈跳动。
天鹅越过湖面,搅碎满池清波。
凌霜把手背到身后,自信一笑:“怎么样?好看吗?”
周浔安回神,对上她因跳舞所致的红扑扑的脸颊。
“好看。”他由心夸赞。
这时,周浔安手机响了,来电人是凌霰:“提醒一下二位,时间到了。”
凌霜换回衣服,关灯闭门,在门口台阶上环住了他的脖子:“周浔安,我今天好开心,谢谢你能回来,好想再待一会儿。”
“我也想多待一会儿,你哥肯定会生气。”
凌霜笑着说:“我哥那里我有办法。”
“什么办法?”
“我哥吃软不吃硬。”她凑到周浔安耳旁,边说计划边笑,得这样再那样。
天气冷,女孩说话时温热的气息擦耳而过,暖融融、软绵绵。
周浔安等她说完,问:“你确定这样可行?”
凌霜认真点头:“当然行,我哥我最了解!”
*
几分钟后,凌霜和周浔安一同出现在西门传达室门外。
凌霰从里面出来,凌霜脆生生地叫了:“哥。”
她喊完朝周浔安递了个眼色。
周浔安紧跟着叫凌霰:“哥哥。”
“……”凌霰虎躯一震,表情变得非常奇怪,他看着周浔安,欲言又止再说,“不是,咱俩谁大?”
“我大你两个月。”
“那你还叫我哥哥?”凌霰嘴角抽搐,非常不自在。
周浔安面不改色心不跳:“早晚都要叫你,提前适应下。”
凌霰表情抗拒,仿佛受了很大的精神折磨:“那就……晚一点,晚一点。”
凌霜忍着笑说:“哥,你怎么得了便宜还卖乖呢?”
凌霰眉头直蹙:“不是,他没过门……这么叫不合适吧。”
周浔安乘胜追击:“哥哥,下次时间能不能长一点?”
凌霰满脸嫌弃地看着周浔安:“行了,行了,你别恶心人了。”呕,他觉得耳朵都脏了。
凌霰满脑子循环周浔安那一连串的“哥哥”,浑身不舒服,最后不忘打电话和自己女朋友电话吐槽——
“你知道周浔安有多恶心么,就为了和我妹好,居然叫我……叫我哥哥,我鸡皮疙瘩都掉一地,你说哥哥和哥能一样么?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吴胜男本来在法医室给尸体缝针,因为凌霰这句话,笑得差点缝错位置。
凌霰哼了哼:“你都没叫过我哥哥,他倒是先撒起娇。”
吴胜男也逗他,喊了声:“哥哥。”
完全不同的感觉,周浔安这样喊他,他想吐,吴胜男这样喊,他想亲。
凌霰坐起来问:“你到几点结束?”
“马上收尾。”吴胜男说。
“我来接你。”
“不用。”她摘掉口罩,边整理东西边和他讲电话,“我们中午不是才见过么?”
“你都叫我哥哥了,一天见一次面怎么够?”
“你刚刚不是说叫哥哥恶心么?”
凌霰笑:“那是周浔安恶心,你又不一样,你叫我喜欢听。”
*
凌霰说要过来,十分钟后就到了法医室门口。
吴胜男脱掉白大褂,换回自己的外套。
凌霰欲抱她,吴胜男往后退开一步。
“怎么了?”他问。
“刚解剖完,有味。”
“什么味?”他明知故问。
“尸体的味道。”许多人都受不了这种味。
“听上去有些吓人。”他强硬抱住她,鼻尖贴上她的头发使劲嗅了嗅。
吴胜男推他:“别闻了。”
“我就要闻。”他将她搂抱得更紧,握着她的手贴到脸上搓磨,“现在我和你一个味儿,谁也不嫌弃谁。”
吴胜男当初选择做法医时,家人都非常反对,大二时,父亲还试图让她转专业。
去送申请表那天,她在办公楼外面遇到了刚刚保研成功的凌霰——
春天风大,她手里的申请表被风卷落到了台阶上。
凌霰离得近,俯身替她捡了起来。
两人虽然差了两岁,但都或多或少听过对方的名号。
凌霰扫一眼手里申请表,递给她说:“法医学专业第一名,改去学法律,你们专业课老师恐怕得哭死。”
吴胜男有些惊讶:“你认识我?”
凌霰看了她一眼,停顿两秒钟,仿佛在组织措辞,“不认识,但是吴胜男这个名字,我听了很多遍,或许算是……久仰大名。”
他长相英俊,有一双堪称漂亮的瑞凤眼,很具辨识度。
“我也知道你,你叫凌霰。”吴胜男准确无误地报出他的大名。
“哦?那还挺巧的。”他声线好听,不辨情绪,“法律专业比法医专业更适合女孩子。”
“你也有这种想法?”吴胜男觉得所谓的双子星之一不过如此。
凌霰把手抄进口袋里,不着急解释,只是低笑:“我的想法能影响你的最终选择吗?”
“影响不了。”
“那不就得了,”凌霰声音淡淡的,带着些不易察觉的笑,“你又用不着因为别人的观点难为自己,吴胜男这个名字,听上去就很有主见。”
吴胜男没说话,绕开他,迈腿走进教师楼,却在进门后撕碎了手里的申请表。
凌霰有些意外,隔着一扇玻璃看向她。
女孩从里面出来,满脸轻松,自信从容。
原来,这才是她的真正选择。
“为了什么?”凌霰抱着胳膊好奇开口。
吴胜男侧眉看了他一眼说:“为了理想和信念。”
好正经的回答,好正经的女生。
凌霰觉得非常有趣。
他在她走到最后一级台阶时,叫住她:“喂,要不要加个好友?”
吴胜男停下来问:“为了什么?”
“理想和信念。”凌霰笑着重复她刚刚那句话。
吴胜男觉得他这是在嘲讽她,有些恼羞成怒。
她没理他,扭头大步往前走。
头顶的梧桐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凌霰急步追上她问:“你是在生气?”
“我为什么要生你的气?”吴胜男觉得与他话不投机半句多。
凌霰反思过后说:“我刚刚那句理想和信念不太合适,我道歉。”
吴胜男没说话。
凌霰叹了声气,自顾自地说:“我小时候看《黑猫警长》,觉得当警察很帅,后来,我小学老师问我长大有什么梦想,我毫不犹豫地说当警察。稍微大一点,我看电影,又觉得电影明星是个不错的梦想,每天穿漂亮衣服,还能赚好多钱……”
他杂七杂八地说了一大堆,吴胜男却听懂了他的意思,她问:“那你现在又为什么想当警察?”
“理想和信念。”凌霰又说了和之前一模一样的话。只是这次,他的表情认真,没有笑。
吴胜男把手机拿出来,说:“加好友吧。”
“你有男朋友吗?”凌霰不着急扫码,多问了一句。
“你问这个做什么?”吴胜男觉得这人太过奇怪,刚刚他提议加好友时,并没有这个前提条件。
“要是有的话我就不加你好友了。”凌霰声音懒洋洋的。
“为什么?”吴胜男追问。
凌霰表情坦荡道:“因为我可能会忍不住撬人墙角,我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冷风扑面,吴胜男从回忆里抽离出来。
眼前的凌霰和记忆里别无二样。
他牵着她的手,轻啄一口道:“吴警官,等我来这里,我们就是战友,到时候,来什么案子破什么案子,天下无敌。”
“那我等你来。”吴胜男面露微笑。
“今晚去我那儿住吗?”
“不去。”吴胜男说。
“那我去你家,找你爸请教学术知识?就是怕动静有点大。”
“……那还是去你家。”
作者有话要说:
凌霜:哥
凌霰:嗯
周浔安:哥哥
凌霰:整这死出是吧?
第120章 if 凌霰没死线
三月初,凌霰和周浔安双双通过省考,被南城市局录用。
四个人在凌霰家简单庆祝一番,素菜是凌霰炒的,荤菜是周浔安买的,吴胜男带了酒,凌霜买来蛋糕。
他们围坐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吴胜男喝了些果酒,背靠着凌霰肩膀,感叹:“想不到,我们四个人里,有三个做了警察,以后真是一辈子不分开了。”
凌霰伸手揽住她的腰,看一眼周浔安嫌弃道:“我一想到还要和周浔安过一辈子就烦。”
凌霜见不得自家哥哥说周浔安不好,连忙和他掰扯:“浔安哥还没嫌弃你呢!”
“小鬼,你护成这样?说都不让说?白疼你这么多年,胳膊肘尽往外拐。”
凌霜不服气嘟囔:“你说我当然可以啊,但我男朋友凭什么要受你气?”
凌霰撇嘴:“行行行,你有男朋友,了不起。”
“就了不起!”凌霜说完还朝他做了个鬼脸。
凌霰又气又好笑,用力踢了对面周浔安一脚:“喂,姓周的,你到底给我妹吃什么死心塌地药丸了?”
周浔安往后靠了靠,目光缓缓落在凌霜身上,声音温和道:“我要有那种药,肯定先自己吃。”
凌霜侧头,与他视线相接,忽然羞涩莞尔。
凌霰看他俩眉目传情,气得眉毛直皱,发泄又没处发泄,只好搂着吴胜男说:“吴警官,我要报警!你能把姓周的抓走么?”
吴胜男靠着他笑:“你不也谈了吗?报什么警?”
“我谈……我又没他们这样到处秀恩爱啊!我都快长针眼了。”
“这样啊?”吴胜男抬头在他左边脸颊亲了一口,“现在你也秀恩爱了。”
温温柔柔的一吻,凌霰先是呆住,接着轻咳一声,以此掩饰慌张和不知所措。
吴胜男从没在别人面前亲过他,这是头一回,他有些不确定地看向她:“你……你亲我啊?”
吴胜男觉得有趣,又抱着他亲了下,凌霰耳朵红了。
凌霰这个模样有点呆,还有点蠢,对面凌霜逮住机会笑得人仰马翻:“哥,你怎么这么娇羞,这该不会是你的初吻吧?”
凌霰想骂人,但看到吴胜男也在笑,自觉闭麦。
晚饭后,凌霰洗碗,周浔安打扫卫生,凌霜和吴胜男窝在沙发上聊天。
凌霰从厨房出来,坐到两人中间,屁股一挪把凌霜挤了出去。
凌霜要抗议,却听到自家哥哥颐指气使道:“周浔安,快带上你的小电灯泡走。”
吴胜男看过时间,也打算回去,凌霰捉住她的手腕,说:“你等会儿。”
凌霜会意,拉着周浔安开溜。
车停在楼下,周浔安把车门摁开,凌霜走上前说:“你喝了酒,我来开。”
周浔安原本只是想上车里拿点东西,再找代驾过来开车,听凌霜这样说,扶着车门多问一句,“你有驾照?”
“有啊,最近才拿的。”凌霜自信满满道。
“才拿驾照就敢开?”
凌霜一捋袖子,挺直脊背,强调:“我所有科目都是一把过的,我们宿舍就我一个独苗,优秀本秀,懂不懂?”
周浔安发现凌霜鲜少展露的另一面,勇敢且充满生命力。
凌霜见他不说话,以为他不信,问:“你……不是不太敢坐?”
“不会。”说着话,他快步穿过车头,绕到另一边打开车门,猫腰坐进去。
凌霜第一次开考试以外的车辆,有些紧张,油门不敢踩大,车速很慢,总是有车超车,更有一直摁喇叭催促的。
周浔安时不时鼓励几句,再替她看看右后视镜。
进入政法大学的内部道路后,没有会车超车,凌霜胆子大了许多,驾驶室里的周浔安也没再说话。
凌霜把车开到研究生宿舍楼,一开车顶灯,发现周浔安睡着了。
他平常滴酒不沾,今天被凌霰闹着喝了几杯,刚出门就有些醉,因不放心凌霜新手驾车,才一路强打着精神。
“周浔安。”凌霜喊完,发现他没有反应。
车子停下一株梧桐树下。
春夜寂静,一阵阵暖融的风漫进窗户,掠过他额间的短发。
凌霜情不自禁将目光落在周浔安身上——
他睡觉的样子也很好看,肤色偏白,五官立体,睫毛很长,看上去很柔软。
他虽醉酒,车里却没有难闻气味。
凌霜解开安全带,靠过去,用指尖小心触碰他的睫毛。
周浔安在她手指靠过来的一瞬间醒了——
不无意外地,她对上一双漆黑的眼睛。
凌霜没来及把手撤走,指腹被他的睫毛轻轻蹭过,很轻很痒,心脏上仿佛飞走了无数只夜蝶。
那一刻,她连呼吸都忘了。
车顶灯自然熄灭。
他在黑暗中喊她:“小霜……”
“嗯?”
“你怎么在这?”他是真醉了,睫毛颤动,声音压得很低,又很醇厚。
“我送你回来的,你忘了吗……”
“我刚刚做了一个梦。”周浔安扶着额头,眼睛隐隐有痛苦之色。
“什么梦?”凌霜好奇问。
“我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在那里……没有你,我好想你。”
凌霜把手覆盖到额头上,轻笑:“做梦而已,不用难过。”
周浔安拥抱了她,并把脑袋埋在她肩窝,缓缓叹气道:“梦里太真实了,好难受。”
“梦都是假的。”她安慰。
“嗯。”梦是假的,可感觉是真的。
“已经到你们宿舍了。”凌霜提醒。
“不想走,想赖着。”他紧紧抱着她,不愿松手,难得耍起无赖。
凌霜觉得醉酒的周浔安有点黏人,还有点可爱,像只小狗。
又过了一会儿,周浔安终于肯松开她下车。
他酒还没醒透,走路不稳,凌霜忙追上去扶住他。
他们学校研究生楼设有夫妻宿舍,凌霜和周浔安一起进楼根本没人拦。
周浔安原本和凌霰住的是双人间,凌霰研三搬出去后,这里就变成了周浔安的单间。
窗帘没拉,月光落在窗边的书案上,春风柔软。
凌霜第一次进男生宿舍,和想象的有些不一样,这里被周浔安收拾得很整洁。
她把他扶到床边,周浔安摔倒在床上,顺手将她扯进怀里。
酒精让他今晚看起来有些不一样——
眼睛墨黑,声音沙哑,手心灼热,少了几分书卷气,多了几分粗犷的匪气。
刚刚进门时,她只打开了小圈灯带,这会儿那橘色的光芒汇全部聚在他幽暗的瞳仁中。
凌霜心跳怦怦,不敢多待。
“周浔安……我得走了。”
“等等,再抱一会儿。”他掌心扣住她的后腰,轻轻摁下来。
这个动作让他们贴得更近,凌霜盯着他绯色的唇瓣有些口干舌燥。
对面的宿舍楼里有人在吹萨克斯,曲调缠绵柔和。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停滞住,她闻到他身上薄薄的葡萄酒味。
凌霜有点热,那热意从脊柱深处涌出来,沿着后背慢慢地爬。这是非常陌生的感觉。
周浔安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凌霜,今晚住这儿行吗?”
她撑在他胸口,小声问:“住这儿是什么意思?”
他轻哂:“字面意思,你可以睡另张床,我不会做让你讨厌的事。”
“可是……”凌霜吞咽嗓子,觉得留下来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可是什么?”他问。
凌霜咬了下唇瓣,嗫嚅道:“留下来肯定会发生那种事……”
“小霜说的那种事,是什么?”他笑着,模样坏透。
“……”凌霜不知道他现在是真的醉了,还是借着醉酒在耍疯,总之,他现在和平常那个清风霁月的周浔安完全不一样。她并不讨厌,这样的他看上去更真实。
总是撑着胳膊有些累,她干脆结结实实地压在他身上。
心跳声隐约从脸颊下方传来,她觉得有趣,微侧过脸,把耳朵一点点移上去听。
好喜欢这种近距离的接触啊。
周浔安只觉得肚子上趴着一只柔软调皮的小兔。
小兔子往上移动时,两人身体摩擦,激起一阵阵电流,酥酥麻麻。
他提着她的胳膊,用力往上一拉,将她提到与他目光相平的地方,温热的指尖抚上她的后颈。
凌霜觉得身体里的某个开关,正被他轻轻摁住了。
他在同她说话,声音低沉喑哑:“怎么不回答?”
凌霜吞咽嗓子,在他唇瓣上啄了一口,羞涩道:“就像这样。”
“只是亲吻吗?”他“循循善诱”。
“比这个更……”她说不出来。
周浔安笑着,抬手将她耳畔坠落下来的碎发轻轻拨至耳后。
女孩的耳垂柔软洁白,他食指碰上去便舍不得移开,他状似不经意地拨弄两下,它变泛起了红晕。
小时候,他养过一株含羞草,每次一碰,它就会蔫,有时候无事可做,他会守着那株含羞草来回折腾。
他模模糊糊地想,怀里的兔子现在成了含羞草。
想触碰,想逗弄……
心里那么想着,手上也确实那样做了。
他看到她眼里渐渐浮起朦胧的水意,湿漉漉的,可爱又有些可怜。
他单手揽着她,侧身一滚,两人位置瞬间互换。
嘴唇代替手指还停留在耳朵上,他低头抿住了她的耳垂,身下的女孩随即轻颤起来。
心里野火被瞬间引燃,他低头将那小巧的耳垂包裹进唇瓣,吃雪糕似的吮了一下。
清晰的吞咽声落入耳朵,凌霜根本受不住这种刺激,用力推他。
“周浔安……”凌霜喊他。
“嗯。”
“你酒醒了吗?”她问。
酒没醒,但他人是清醒的,在做什么一清二楚。他撑起手臂,转到她侧面躺着,缓慢而沉重地喘着气。
凌霜指尖揪着被褥,注视着天花板,缓缓让自己平静下来,好热,心脏也跳得好快……
宿舍的小床很窄,一米二的宽度,平躺挤下两个人实属不易。
周浔安侧过身面向她,凌霜也后知后觉地发现这床太小。
她亦改为侧卧,两人目光粘在一起,呼吸也交融。
她大胆凑近,动作轻柔地亲吻他的唇瓣,眼神渐至朦胧,醉酒的人成了她。
“接下来是怎样做?浔安哥。”女孩睁着水汽朦胧的眼睛,天真发问。
太诱人,也太纯洁了。
他那点自制力即将消耗殆尽。
周浔安用手捂住她的眼睛,说:“今晚已经很多了,再接着往下就超额了。”
“超额会怎样?不能超额吗?”她把他的手拿开,微笑地看他,“我有点想超额。”
可恶,她在用最纯洁的语言说这些话。
周浔安快要憋炸了,还是柔声和她说:“超额会很痛,小霜。”
“好吧,我怕痛,还是算了。”她小声权衡着,引得他低低轻笑。
周浔安在她眉心虔诚地印下一吻,指尖和她勾缠在一起,掌心潮湿的汗意一并传染到对方手心。
夜风不断透过窗户闯进来,窗帘布被撞在窗框上,啪嗒作响,室内很安静。
周浔安忽然喊她:“小霜。”
“嗯?”
“我好喜欢你呀。”
时间再度静止住,凌霜后知后觉地发现,周浔安对她表白了。
*
那之后的周六便是政法大学的研究生毕业典礼。
周浔安和凌霰一起毕业,凌霜没课,自告奋勇要来给他们拍照片。
政法大学太大了,凌霜走错了路,跑去别的专业那里。
那里的人把她当本校的志愿者学妹,一会让她帮忙搬凳子,一会儿又让她帮忙拿东西。
手机在口袋里响了多少次,她都没听见。
凌霰发现凌霜电话打不通,估摸着是迷路了,找了一圈,发现她正被人当牛马使唤。
凌霰三两步跨上台阶,一把将她带出来。
他边走边给周浔安打电话:“你动作快一点,你女朋友刚被法学院这帮人欺负呢?管不管啊?”
凌霜连忙解释说:“误会。”
凌霰扭头把法学院那帮人挨个鄙视一遍,对凌霜说:“笨不笨,你和他们说你是我妹,看他们谁敢使唤你。”
“我以为就帮一下忙……”
周浔安听说凌霜被人欺负,一路小跑过来,问:“谁欺负你?”
凌霜忙摆手说:“没人欺负我,都是误会。”
凌霰塞给她一个单反相机,让她随便拍点照片,他倒不是多喜欢拍照,毕业留点纪念而已。
谁知凌霜端着相机,直接成了周浔安的跟拍摄影师,每到一处景色秀丽处,她都让他停下来拍照。
一圈下来,凌霰查看相机,发现里面除了周浔安还是周浔安。
凌霰气得牙痒痒:“小鬼,你眼里是不是只有周浔安啊?”
“凶什么凶?我不也拍了你么?”
凌霰哼唧:“一百张浔安,两三张我,真是我的好妹妹。”
凌霜小声嘟囔:“谁让你长得丑,让人没有拍照欲的。”
“我丑?我丑?”凌霰快气疯了,“我可是我们学校的校草。”
“什么草都丑。”凌霜小声怼。
周浔安见他们俩又吵架,把相机拿过去,接着拍剩下的照片。
*
不久之后,凌霰和周浔安到南城警局报到。
材料递交结束,两人被送到警官学院进行长达半年的全封闭式岗前培训。
凌霜见不到他们,只能偶尔靠视频电话联系。
这半年,凌霰和周浔安又成了舍友。这天凌霜打电话过来时,周浔安正好在洗澡。
凌霰在屋内走来走去搞卫生,镜头晃得凌霜头晕。
“哥,浔安哥呢?”
“干嘛?想他啊?”
“是有点。”其实是很想念,她趴在桌上,眼睛乌润润的。
凌霰笑:“出息,一会让你见。”
几分钟后,浴室门打开,凌霰抬眉见周浔安没什么好看的,灵机一动说,“老周,刚刚上头通知要检查,不能穿自己衣服。”
周浔安随手一掀衣摆,将那件白色的T恤脱了下来。
凌霰趁机点开后置摄像头,拍给凌霜看——
画面一闪即逝,周浔安晒黑了一些,胸肉排布匀称,腹肌块块分明,头发还没有擦干,水珠顺着肌肉往下流淌,好性感……
凌霜脸颊唰地一下红透。
凌霰笑得又坏又欠:“小鬼,你哥够意思不?带你检阅一下你男朋友。”
凌霜说:“你好烦,他会不高兴的。”
“他有什么不高兴的?他练一身腱子肉,不给你看给谁看,是吧,周浔安?”
周浔安换上迷彩短袖,走近,把凌霰的手机拿过去。
凌霜红着脸在那头喊他:“浔安哥。”
周浔安问:“看到了?”
显然,他也知道凌霰刚刚的坏心思,并且故意利用了这一点。
凌霜吞了吞嗓子说:“啊?没……没看清。”太快了,再者她也不敢看。
“那还看吗?再来一遍。”他笑得温柔又痞。
凌霰叉腰在边上,怒骂:“周浔安,你骚不骚啊!”
作者有话要说:
凌霰双标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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