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榆相当安静地思索了一会儿——看起来像是在发呆。
泽菲尔：“在想什么？”
白榆：“我在想，如果一直没有醒过来，大家，会不会担心。”
她皱起脸，表情有些苦恼：
“但是……”
记忆很模糊。
或许是因为她的身体状况越来越糟糕了，她没办法回忆起大家的脸庞，也没办法完整拼凑出过去的记忆，所有的一切都像是遗落在匣子里的破碎拼图，只有灵光一现时悄然划过的图景。
白榆试图捡拾起那些碎片，但它们就像是没办法握住的沙，很快便从缝隙里溜走了。
泽菲尔：“还记得最开始的那封信吗？”
他的绒尾像是一把柔软的扫帚，轻轻拂过她的肩膀，扫去飘浮的、不确定的尘埃。
【我希望你可以拥有一些简单的、温暖的记忆。】
【不是在医疗舱中观察枯燥无味的数据、阅读浩如烟海的书籍，而是用自己的眼睛去观察世界、用自己的心去阅读世界。】
泽菲尔：“不用思考太多，那是大人才需要做的事情。”
他不太自在地别过脑袋：
“事、事先说明，我不是在安慰你。”
“就算你下线了，我也不会觉得孤单的！”
白榆：“嗯，我也会想念泽菲尔大人的。”
泽菲尔：“就算你那样说，我——不对！把‘也’字去掉！我又不是在向你撒娇！”
白榆：“嘿嘿。”
她把脸颊凑过去，熟练地蹭蹭：“谢谢泽菲尔大人。”
抽选到医疗专用游戏舱，是万里挑一的好运气。
能在这里，和泽菲尔相遇，和许多许多不同的个体相遇，缔结友谊、建立羁绊，看到很多很多不一样的风景，更是不可思议的奇迹。
恰在此刻，一段记忆突兀地掠过脑海。
“不要哭，小星星。”
“你看，我们观测到的星星，是数万年以前的恒星，它们的光芒穿过漫长的时间、空间，才在这个夜晚呈现在我们眼前。”
仿生人抱紧她，接近损坏的机体没办法维持恒温系统运转，连带着这个拥抱也变得冰冷起来。
“这并非是寂寞的相遇，而是命中注定的重逢。”
“只要时间的尺度足够长，跨越的空间足够大，终有一日——”
“我们会在浩瀚星海中重逢。”
温柔的话语如同扬起的沙砾般散去，白榆晃晃脑袋，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我知道啦。”
她说，
“大家会担心我，但一定更希望我的身体情况能好转。”
她不再纠结，踮起脚，一脸严肃地观察起风巽的睡脸。
泽菲尔：“她杵在这里有点碍事。”影响做生意。
玩家下线后，角色会处于深度睡眠状态，远看…就像是死掉了。
让一具“尸体”这样趴在柜台前，部分胆小且疑神疑鬼的顾客还没有进门，就要被疑似黑店证明的人形摆设吓跑了。
白榆：“可以把风巽姐姐，挪到结界里面吗？”
她不确定停服维护要维护多久。
长时间保持这种奇怪的姿势睡觉，感觉会很难受。
泽菲尔：“随你。”
白榆点点头，绕到柜台外面，飞起来，抓住风巽胳膊内侧，一点点把人往阁楼上拖。
灾厄之神缠在她的手腕上，看着因为冒险家一下一下磕在楼梯上的膝盖，默默把触手缩回去。
……看起来，有时候，个子太高也不见得是一件好事。
费了一点工夫，白榆把风巽转移到床上。
她把之前的新手套装折成一个小枕头，垫在风巽的脑袋底下，又把被子扯过来一个角，轻轻盖上。
泽菲尔：“她太大只了。”
原本还算宽敞的床铺，加上一个个子高挑的玩家后，瞬间变得拥挤起来。
白榆：“还有，一半位置。”不会没地方睡的。
泽菲尔：“勉勉强强。”
一只猫，一只幼年期天使，一根触手，就算平铺开，也占不了多大的位置。
更何况他们经常睡着睡着，就叠在一起了。
安置好熟睡的风巽，白榆轻轻带上阁楼的门，走向炼金点。
“可以开始，炼制避光斗篷了！”
她高兴地宣布。
灾厄之神抬起触手，组成一朵漆黑的小花：
“我、我会努力帮忙的！”
【……暗之国耶格尔，由黑暗种族建立的王国，耶格尔的国民大多带有些许黑暗血统。血族是统领黑暗的王、狼人是夜晚与月亮的守卫者、塞壬在暗河与黑曜港中来回往返、克姆在迷境中惑乱人心、藤妖汲取大地上的黑暗，形态各异的黑暗种族在这片土地上生长、繁衍。
……黑暗种族大多畏惧阳光，即便是喜欢“晒月亮”、有皮毛作为遮挡的狼人，也无法长时间接触阳光。
据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血族表示，“阳光照在身体上，并不会产生如同人类般‘暖洋洋’的感受，只有伴随着剧痛的烧灼感，与一股从灵魂深处涌上来的、即将被烤焦的糟糕预感”，大部分黑暗种族对此抱赞同态度。
在耶格尔，同样也流传着恐吓小孩子的惯用话术，不过，和人类不一样，他们会说——
“再不听话就把你丢到光明教廷，让那个可怕的光明圣女扒光你的衣服，把你倒吊在太阳底下晒成灰！哈，我们可不会去收拾你的骨灰，说不定那捧灰会埋在教廷的后花园里，和光明蔷薇种在一起，让你死也不得安宁。”
呃，在这里必须要澄清一下，光明圣女不会扒人衣服，教廷的蔷薇也不需要黑暗种族的骨灰作为肥料。
……因为畏惧阳光的特性，黑暗种族在出门时，往往会携带一些可以遮蔽阳光的物品，斗篷、伞、厚实的外套，一般都是他们出门时的必备物品，如果你在黑曜港与暗河附近看到打扮得严严实实、形迹可疑只走阴影处的奇怪家伙，请不要怀疑，那大概率是黑暗种族。
发现商机的游商做起了跨国生意，漆黑、厚实、宽松、避光效果好的斗篷，一改在基洛公国滞销的局面，成为在耶格尔供不应求的抢手货。
为了获取更多利润，聪明的游商开始与博物者协会的魔女合作，以炼金的方式制造出了避光斗篷——这种斗篷避光效果更好，可以批量制作，基本没有材料损耗，可以说是省钱又省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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避光斗篷
所需材料：魇魔的核心、透光性较差的厚实布料、黑曜石、魔物蛛的丝囊、暗属性药剂（或者一名可以聚合暗元素的法师）
所需工具：炼金釜、搅拌棒、附魔刻刀
制作方法：
1.将黑曜石放入预热好的炼金釜中，将暗属性药剂浇在黑曜石表面/注入暗元素，直至黑曜石呈现为不透光的黑色。
2.将黑曜石捞起，使用附魔刻刀，刻印避光符纹（详见参考书附录页P467）
3.将成功附魔的黑曜石再次投入炼金釜中，待其成为流淌着深紫色的漆黑液体，依次投入魇魔的核心、魔物蛛的丝囊。
4.顺时针、逆时针搅拌交替进行，直至液体变成黏稠的半流动固体，投入透光性较差的厚实布料（若布料过多，可裁剪后分批次投入）
5.大力搅拌，直至所有布料融入其中，盖上炼金釜的盖子，焖煮一段时间。
注：若需批量制作，可将各类素材等比例增加。】
白榆合上书本，绕着炼金釜走了一圈，开始比划大小。
看样子，是在纠结炼金釜能不能塞下全部的素材。
泽菲尔：“……地精个子矮，斗篷不用做得太大。”
白榆：“和我差不多高吗？”
灾厄之神：“如、如果算上角和尾巴，好像差不多。”
泽菲尔产生了奇怪的胜负欲：
“她还会飞呢。”
灾厄之神：“对、对哦。”
祂愣了一下，很快就被说服了：
“混血地精们，没有你高。”
泽菲尔：“这还差不多。”
他跳到白榆的脑袋上：“我比你高。”
灾厄之神用触手打出一个小小的问号。
当然，是缩在白榆袖子里打的，祂暂时还没有直面猫咪大魔王的勇气。
白榆：“泽菲尔大人，很厉害。”
她毫无异议地接受了这个奇怪的结论，戴上隔热手套，抱着所需的工具和素材，慢吞吞地迈开脚步。
她怀里的东西堆得像是一座小山，看起来摇摇欲坠。
微风把小山里的东西挨个卷起来，蓬松的绒尾若无其事地从眼前晃过。
白榆：“谢谢泽菲尔大人。”
炼金釜下方燃起火焰，她顺着可移动爬梯爬上来，等待片刻后，拿起装着黑曜石的小筐，把里面的矿石倾倒进去。
“请帮我，往矿石中注入暗元素。”
话音未落，游荡在阴影中的暗元素便迫不及待地涌过来，跳入炼金釜中。
铺在釜底的黑曜石被暗元素一点点浸染，缓慢地变幻为更加深沉的黑色。
泽菲尔：“这是从龙谷带回来的吧？还剩多少？”
成就点礼包里开出来的白曜石，勉强能让白榆喝上一个月的“补钙牛奶”，之后就要另想办法了。
黑曜石算是稀有矿石，拿去光明教廷，说不定能换来白曜石…虽然肯定是多换一的不公平比例，但有就行。
白榆：“还有很多。银先生，给了一大筐。”
据银所说，这些黑曜石原本是打算拿来给族里的小黑龙磨鳞片的，但对方经常跑得不见龙影，放着也没用，干脆全部送给她了。
之后，如果缺白曜石吃，可以去白曜港抓一个光明教廷的牧师或者主教，提供黑曜石作为原材料，让对方帮忙制作。
没办法制作出足够的白曜石，就是信仰还不够坚定。
——据说这句话对光明教廷的人而言，侮辱性极强，大概率能激起他们的好胜心理，达成全自动生产的奇效。
泽菲尔：“也是，要是抓不了，你还有信物呢，直接去找光明圣女要饭。”
不用多换一了，要是运气好，可以直接零元购。
大声密谋.jpg
白榆点点头：“好哦。”
说话的工夫，炼金釜中黑曜石已经被暗元素充满，转变为不透光的黑色。
白榆把它们挨个捞起来，放在盖子上，一字排开，开始刻印符纹。
黑曜石的导热性不算好，隔着一层隔热手套，基本只能感应到一点温度，像是被太阳晒过的鹅卵石。
热气铺在白榆脸上，把她眼眸晕染成沉静的雾蓝色。
泽菲尔抬起尾巴，把她脸颊边的小辫子卷到后面。
附魔刻刀在幼年期天使手中，就像是一只可以随意绘制的笔，不论是刻印的角度，还是线条的走向，在日渐熟悉这支工具后，都变得流畅无比。
灾厄之神顺着衣袖爬到白榆的手肘上，触手随着她的动作一荡一荡的。
祂没有去触碰那些看起来就很精密的大石头，专心致志地加大神力输出，开始寻找因为各种事务导致的灾厄，挨个吞吃下去。
连续刻印了半个小时，游戏面板跳出【附魔成功】的提示。
白榆把这些加工处理过的黑曜石投入炼金釜中，大约十分钟后，黑曜石转变为漆黑的液体，怪异的深紫色混杂其中。
泽菲尔：“看上去有点像黑暗料理。”
白榆：“有点像，绘本故事里，魔女煮东西的大锅。”
灾厄之神抬高触手，偷偷看了一眼，小声道：
“魔女，不煮这个，她们会用大锅煮吃的，基本都是面条和各种处理好的配菜…看起来很好吃。”
泽菲尔有些嫌弃：
“她们经常用那口锅煮魔药吧？也不怕吃出问题。”
灾厄之神晃晃触手，表示同意：
“我看到过一次，她们吃完饭，就开始到处抓魔物解剖，整座塔都变得血糊糊的。负责整理书籍的巫师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看起来很可怜。”
所以祂还额外出手帮了他们一把。
事后，那些巫师想用锅里的东西当谢礼，闻起来很香，但祂不敢吃。
泽菲尔：“……我猜是灵感魔药。”
要知道，博物者协会都是些热衷于搞研究的疯子，本来就是些到处挖掘灵感的法外狂徒，再加一个魔药buff，就更加丧心病狂了。
白榆没再关注后面的对话。
她按照书上的指示，依次投入魇魔的核心、魔物蛛的丝囊，开始搅拌。
魇魔的核心是深紫色的，一进入炼金釜，就在热力作用下，化作一缕轻薄的雾气，融入漆黑的液体中，那抹怪异的深紫色变得明亮起来，像是透亮的宝石。
魔物蛛的丝囊接近纺锤形，蛛丝呈现为乳白色，沉入溶剂后，细密的蛛丝猛地散开，在炼金釜上方结成结实的蛛网。
白榆拿起搅拌棒，开始搅拌。
不能只朝一个方向，不然蛛丝会缠在搅拌棒上，越缠越多，导致搅动变得格外费力。
顺时针、逆时针交替进行，缠上的蛛丝又被绕回原位，在一圈圈震荡中，逐渐融入溶剂中，炼金釜中的液体变得格外黏稠。
白榆踮起脚，扶着炼金釜边缘，探头观察锅里的半凝固流体。
大概占据炼金釜1/6的位置。
她比对了一下布料的厚度，感觉搅拌起来会很困难。
遇事不决——
“泽菲尔大人。”
【您的伙伴：泽菲尔 发动了风魔法·轻风之刃。】
被裁剪成小块的布料如同从夜幕的碎片，扑簌簌地落在炼金釜中。
白榆蹭蹭泽菲尔垂下来的绒尾表示感谢，开始大力搅拌。
一刻钟后，布料彻底化为溶剂的一部分，炼金釜漫起混杂着紫色的暗色烟雾，看不清具体的景象。
白榆伸手，把盖子拖过来，“哐”一下盖上。
炼金釜内传来沉闷的响动，像是被装在小桶里的游鱼用脑袋撞头的声音，淡紫色烟雾顺着缝隙涌出来，丝丝缕缕的，闻起来很香。
白榆：“像是烤蜜瓜的味道。”
她突然想起来什么，表情变得茫然起来：
“但是，没放蜜瓜进去啊。”甚至都没有植物类素材。
泽菲尔：“炼金术，很正常。”
他甩甩尾巴：“一会儿我出去挖点蜜瓜回来。”
蜜瓜，一种藤类植物的根茎，繁星季气候温和，藤类植物长得特别快，在野外随随便便就能采集到一大堆。
白榆：“啊，我也想去。”
灾厄之神不了解这个，用触手打出一个问号：
“蜜瓜，是什么？”
白榆：“是植物的根茎，埋在火堆里烤一下，剥开皮就能吃。甜甜的，糯糯的，还可以做成各种食物。”
灾厄之神在这边蹭了好几天饭，已经完全被白榆（有辅助模块帮忙）的厨艺折服了，闻言，语气变得格外憧憬：
“一定很好吃。”
泽菲尔冷哼一声：“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闲聊了一会儿，炼金釜中的响动渐渐平息下来，白榆关火，推开盖子，看到几乎遮蔽视野的银光。
游戏面板跳了出来。
【请选择斗篷型号。】
大小不一的斗篷虚影投映到半空中，白榆把绕在手肘上的灾厄之神拿起来，触手正对着虚影。
灾厄之神思索片刻，触手指向中间——那条斗篷的长度只有一米左右。
白榆点击对应的斗篷虚影，勾选确认。
【炼金·大成功！】
【恭喜您获得了：避光斗篷×48】
【避光斗篷[可出售]】
【分类：炼金物品】
【可以有效遮蔽阳光的厚实斗篷，是畏光生物在白天外出的必要装备。友情提示，穿着它行走在大街上，最好不要表现出鬼鬼祟祟的姿态，不然随时都可能有冒险家冲上来，掀开你的兜帽，看看你究竟是不是在逃的通缉犯。】
【效果：降低光明元素的影响，若处于黑暗环境下，移动速度大幅度上升。】
白榆的注意力完全不在详情介绍上。
她盯着堆成一座小山的避光斗篷，缓缓转头：
“为什么，多出来这么多？”
她原本只打算做27件。
泽菲尔：“和斗篷大小有关吧。”
他用风魔法卷起一条斗篷，展开：
“斗篷小，比较节省原料。”
有道理。
白榆恍然大悟。
泽菲尔把避光斗篷从炼金釜里一条条捞出来，数出对应的件数：
“喏，工钱，拿好。”
灾厄之神看着飘到跟前的避光斗篷，触手羞涩地蜷曲起来，组成一个小小的爱心：
“谢、谢谢你们！”
白榆：“不用谢。”
泽菲尔：“快点，不要浪费时间。”
灾厄之神偷偷看了猫咪大魔王一眼，触手上裂开一条缝隙。
蠕动的污泥缓缓扩大，将避光斗篷一股脑儿地吞了进去。
显得过分臃肿的柔软触手再度潜入阴影中，露在外面的，依旧是一根小小的、看起来格外柔弱的触手。
白榆好奇地看着祂。
灾厄之神有些不好意思，细声细气道：
“只能用来装东西，如果被人打到，里面的东西都会掉出来。”
泽菲尔：“……你能活到现在还真是了不起啊。”
当然，灾厄之神不太出门，也没有什么值钱的宝物——祂的宝物是混血地精们，是地精们搭建的简陋神座，是祂的眷者用苔藤编织的小小冠冕。
哦，现在还多了一样。
可以让大家自由行走在地面上的避光斗篷。
白榆抱起剩下的避光斗篷，走下可移动爬梯，把它们塞到素材柜里。
灾厄之神缩在素材柜投下的阴影中：
“我要离开啦。”混血地精们还在等祂。
白榆：“不吃烤蜜瓜了吗？”
“欸？”
灾厄之神犹豫片刻，小声道：
“可、可是，大家还在等我。”祂想要早一点回去。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祂偶尔会觉得有些难过。
明明、明明只要待在这里，就能睡温暖的床、吃到好吃的食物，但一想到依旧生活在地下、总是在吃魔物肉块的混血地精，祂就不由自主地想要蜷曲起触手，感官上传来清晰的认知，那是被攥紧般的酸胀感。
白榆从素材柜里取出一罐蜜糖：
“可以多烤一点，带回去，给大家吃。”
灾厄之神：！
触手几乎是在顷刻间竖起来，很快又萎靡下去，变得软趴趴的。
祂的声音更轻了：
“但、但是你们已经很照顾我了。”
祂在这里白吃白喝了好几天，还带走了一大批避光斗篷。
白榆：“我们是，朋友。”
她慢吞吞道：
“朋友之间，不用计较太多，还会照顾朋友的朋友。”
“上次，我跟着塞西莉姐姐去探望朋友，就收到了很多礼物。”
灾厄之神用触手打出一个问号。
白榆：“混血地精，是朋友的朋友，所以，要送见面礼。”
逻辑以一种莫名其妙的方式圆上了。
泽菲尔开始用尾巴拍爪子。
——白榆的语言组织能力取得了前所未有的进步，值得坚持对话练习的泽菲尔大人，进行一次劳苦功高（嘉奖自己）的鼓掌。
灾厄之神已经完全被糊弄住了：
“这、这样啊。”
祂异常羞涩地垂下触手：
“我替他们谢谢你。”
白榆：owo
她把蜜糖放在随身的小布袋里，翻出角落里的小铲子，打开地图。
普通采集物的图标都标注在地图上，看起来一目了然。
蜜瓜图标大多集中在月光沼泽西侧，越靠近维安德尔，图标就越是密集。
泽菲尔：“维安德尔也被称为‘繁花盛开之都’，花精灵生活在那里，在她们的影响下，花朵会盛开得更加美丽，果实也会变得更加甜蜜。”
白榆：“花精灵？”
“和正常的精灵不一样。”
泽菲尔说，
“花精灵的诞生与生命树无关，她们诞生于花朵中，体型只有拇指大小，也可能更小。”
听起来像是绘本故事里的小精灵。
白榆带上门，向西侧进发：
“有点想看。”
泽菲尔：“看运气吧。”
说完，他可疑地沉默了一下。
——事实证明，即便有灾厄之神同行，白榆和泽菲尔的运气也不会变得太好。
三小时后，白榆一边往炭火堆里放蜜瓜，一边安慰脑袋上沾着花瓣、看起来异常沮丧的泽菲尔：
“没关系的，泽菲尔大人，说不定，花精灵们睡着了。”
灾厄之神趴在炭火堆旁，看看依旧挂在天上的太阳，疑惑地弯起触手。
泽菲尔：“可恶的花精灵！”
精灵都是些可恶的家伙！
白榆手上还戴着隔热手套，她把烤好的蜜瓜拨出来，小的剥开，放到灾厄之神面前，稍微大一点的掰开，分给泽菲尔一半。
灾厄之神：“谢谢。”
祂开始“咕噜咕噜”进食。
泽菲尔喵喵咧咧地发泄过怨气，这才把注意力转移到蜜瓜上。
烤蜜瓜自带一股清甜的味道，淋上蜜糖后，甜味层次变得更加丰富。
吃完这顿更像是“加餐”的散伙饭，白榆把所有烤好的蜜瓜都塞给灾厄之神，连带着那罐只用掉浅浅一层蜜糖——都是送给“朋友的朋友”的见面礼。
灾厄之神把所有东西都储存起来，再次告别的话还没有说出口，白榆就把祂从地上捞起来，径自往维安德尔的方向走。
泽菲尔：？
灾厄之神：？
白榆：“我在书本上，看到过，维安德尔，有传送阵，可以直接抵达黑曜港。”
黑曜港就在拉扎瑞西北方，距离很近。
走传送阵的话，路途会更加平顺一些。
不需要翻过高高的山脉、也不需要渡过湍急的暗河，只需要待在传送阵里，稍稍等待一阵子。
她加快脚步，冲向被繁花环绕的城池。
进入维安德尔后，倒在地上的玩家变多了，这里的居民似乎早已习惯了倒头就睡的冒险家，都在自顾自做自己的事，偶尔有一两位好心居民，还会停下脚步，把躺在路中间的玩家拖到阴凉处。
这里的人经常见到花精灵，街上还有商店在售卖等比放大的花精灵翅膀，白榆的羽翼没有引起任何注意，顶多就是引来路边小孩羡慕的视线。
她拦下几位居民，问过路后，急匆匆赶到传送阵的位置。
传送阵绘制在广场中央，是由数个小型法阵组成的，阵纹中流淌着银色的光芒。
一名穿着白袍的法师坐在小板凳上，正在打瞌睡。
——经常使用传送阵的普通玩家因为世界维护集体下线，这里变得格外空闲。
白榆凑过去，和他搭话：
“大哥哥，可以帮我把祂送到黑曜港吗？”
法师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扫了眼被她捧在手里的东西——好像是一截触手怪的残肢。
“小朋友，不要来捣乱。”
他挥挥手，作驱赶状，
“启动传送阵需要耗费不少法力，现在人少，至少要付1金币的费用。”
白榆从小布袋里摸出一枚金币，递给他：
“麻烦大哥哥了。”
法师清醒了一些，揉揉眼睛，凑过来。
一只手从横里伸过，腰上别着长剑的女性将白榆揽到怀里，趁机把灾厄之神拢到衣袖里：
“你这孩子，怎么到处乱跑？”
白榆茫然抬头。
剑士对她眨眨眼睛，做了个口型。
【放心，我没有恶意。】
第32章
灾厄之神缩在剑士的袖子里，触手上下动了动，像是在点头。
白榆放松下来，乖乖站在原地，看着剑士和那名法师对话。
“抱歉，这孩子是我妹妹，有一位幻想朋友。听说我要去耶格尔之后，硬是让我带着她的朋友出门。”
棕发女性露出一个稍显苦恼的微笑，
“我没有答应，她就自己带着攒下来的钱出门了。”
维安德尔是花精灵生活的地方，这里的人喜欢童话、热爱各种各样的幻想故事。
生长在这样的环境中，年纪小的孩子自然而然地拥有了许多天真烂漫的幻想，或是充满浪漫色彩的国度、或是只有自己才能看见的幻想朋友，大人们不会去戳破，好心的花精灵也愿意为孩子们编织美梦。
白塔法师曾经也是孩子中的一员，尽管那些瑰丽的幻想和梦境，已然随着年岁的增长，永远停留在了孩童时期，但它们所遗留下来的温暖印痕，依旧驻留在他的记忆中、灵魂上。
他的表情变得温和且怀念：
“这个年纪的小孩子总是很有执行力。”
他看看猫咪的蓬松的尾巴，觉得自己应该是睡过头，把它投下来的影子看成一截触手了。
剑士笑着点头：
“是的，虽然她有时候会做出一些让人惊讶的举动，但她一直都是个很好的孩子。”
“可以麻烦你稍等一下吗？在离开前，我想要和她说说话。”
“当然可以。”
法师把金币塞到口袋里，爽快地挥挥手，
“今天很空，我过一阵子才会换班。”
白榆被剑士带到了花坛边。
“你好，我是格温多琳。”
她单膝点地，和白榆平视，目光触及挂在幼崽脖子上的项链，语气更加柔和了，
“当然，你也可以称呼我为梅瑞狄斯——这是我的真名。”
【资料·格温多琳（梅瑞狄斯）已解锁】
【格温多琳（梅瑞狄斯）】
【详情：显而易见，格温多琳是假名，也是她正在使用的名字。在成为冒险家之前，她是一名贵族——练习用长剑都镂刻着花纹的那种。决定外出闯荡后，她吃过不少苦头，被临时队友背叛、当成吸引魔物的诱饵，不慎暴露贵族身份、被痛恨贵族的临时队友迷晕后暴打一顿丢到街头，想要拜师精进剑术、却被骗了一大笔钱……这些挫折并没有击倒她，心怀梦想的贵族小姐将原来的名字与过往一同抛下，在历经磨难后，成为了足够强大的剑士、足够可靠的冒险家。】
【兴趣：练习剑术/战斗/游历】
【交情较好的朋友：玛丽安/塞西莉/卡米拉】
【喜欢的东西：战利品/？？？】
【讨厌的东西：霍勒斯】
白榆快速扫完资料，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灾厄之神说，祂是跟着一支冒险家小队，来到月光沼泽的，是姐姐的小队吗？”
灾厄之神从衣袖里探出一点触手尖尖，语气很不好意思：
“是、是的，她的感知很敏锐。”
“论感知还是卡米拉更敏锐一些。”
格温多琳笑了起来，
“我能发现您，全仰仗这一路上不可思议的好运气。要知道，运气有好有坏才是常态，但我们这一路上，似乎有些过分好运了。”
“此外，我在年幼时，很喜欢玩捉迷藏。”
她、玛丽安、杰弗里、霍勒斯，还有拿着文书过来看热闹的塞西莉。
玛丽安喜欢往人群中跑，借着护卫的盾甲、女士的裙摆当掩护，偶尔还会乔装成某位夫人的孩子。
她一向嘴甜，不论是谁，只要进入玛丽安的谈话节奏中，不出十分钟，就会被哄得眉开眼笑，配合着成为她的掩体。
杰弗里不擅长躲藏，或者说，他总是会故意躲在显眼的地方，等着被她找到，然后格外欢快地扑向她，开始帮忙指认其他人的躲藏地点。
次数一多，只要是她负责找人的捉迷藏，大家在寻找躲藏地点的时候，都会避着杰弗里走。
霍勒斯是胜负欲最强的，经常会态度强硬地要求护卫把他带到隐蔽的地方。有一次，甚至直接让人把他送到房顶上。
结果…才下过一场大雪，融化的雪水被低温冻成冰，这位贵族少爷当然没办法站稳，直接从房顶上滑下来，摔断了一条腿，在床上躺了大半个月。
塞西莉偶尔也会参与进来，被自然所偏爱的精灵不需要特意躲藏，大部分时候，她都是找个好位置，安安稳稳地坐下，看着他们跑来跑去。
临近期限时，塞西莉会故意折腾出一点动静，卖出破绽，在游戏结束后，伸出手臂，把他们挨挨挤挤地拥到怀里。
想起从前的事，格温多琳脸上流露出温柔的神情：
“童年时格外深刻的记忆会以某种形式存留下来，就像是一种下意识的反应，一种‘本能’，因为这个，我很擅长寻找一些躲藏起来的事物。”
某位躲在盾甲里搭便车的神明悄悄垂下触手。
白榆：“可以请姐姐，把祂送到拉扎瑞的迷宫里吗？”
【朋友】那栏有塞西莉的名字，所以，她对格温多琳的初始信任度很高。
幼年期天使从小布袋里掏出几枚金币，举起来：
“我可以支付报酬！”
格温多琳把她的手推回去：
“不需要报酬，我本来就打算把祂送回去。”
“欸？”
白榆和灾厄之神的声音重叠在一起。
白榆歪歪脑袋。
触手末梢蜷曲起来。
看起来异常同步。
格温多琳：“祂保护了我们一路，还帮我们找回了被卷入暗河漩涡中的战利品。就挽回的损失来看，支付护送报酬，是绰绰有余的。”
白榆听明白了。
她握住格温多琳的手，一脸严肃地上下晃晃：
“那灾厄之神，就托付给姐姐了。回来之后，我请姐姐、还有姐姐的队友，吃大餐！”
泽菲尔：“……这几天待在店里没出门，素材柜里的食材都消耗得差不多了。”
白榆小声说话：
“回去的时候，我们一起采集。”
泽菲尔甩甩尾巴，勉为其难地答应下来。
格温多琳：“那我们就出发喽？来，往我的衣袖里躲一躲，虽说白塔法师也会向黑暗阵营的神明祈祷，但维安德尔更偏向光明阵营，来自拉扎瑞的神明出现在这里，可能会引发一些小小的骚动。”
灾厄之神乖乖照做。
藏好这位小小的神明，格温多琳起身，把一枚金币放在白榆手心，走向传送阵。
和负责启动传送阵的法师简单交谈后，她站到传送阵中间，银光集中向一处流淌，在格温多琳身侧形成一圈环形的光幕。
白榆看见悄悄伸出衣袖，朝这里小幅度挥舞的触手。
耳边再度传来初遇时听见的奇怪响动，但呓语、尖笑、恸哭都被一道细小的声音盖过了。
微风吹过，花瓣在被晚霞浸染的天空上缀下最后一笔，在这安静的傍晚，细小的话语也变得无比清晰。
“我以灾厄之神的名义为你祈愿。”
“愿疯狂的呓语远离你。”
“愿绝望、悲哀、痛苦远离你。”
“由我所掌握的灾厄，永远不会伤害你。”
——这是掌管灾厄的神明，所能给出的…最为珍贵的礼物-
《神座》交流板块
★攻略/剧情相关★
【[剧情帖]浅浅捋一下这次作为活动铺垫的剧情线】
【发帖人：今宵月明】
〖今宵月明：这次世界维护的时间比较长，所以开个剧情讨论帖！〗
〖瑟琳：宝，我好像没把任务分享给你？〗
〖今宵月明：嘿嘿，我和风巽有交换光脑编号，她下线之后转述给我听啦~本来这个帖子应该是她主持的，但风巽说看她不顺眼的比较多，可能会从剧情帖变成阴阳怪气帖，就让我代为主持啦。〗
〖半不：嗯，看来我们的bking榜一拥有相当清晰的自我认知。〗
〖雨后天晴：（好热闹啊.jpg）〗
〖今宵月明：锵锵，进入正题~先从瑟琳姐接到的剧情任务开始说吧！
前情提要。
作为冒险家协会创始人后代的霍勒斯，对掌握大多数权力的精灵塞西莉积怨已久。在又一次提出失败的改革方案后，冒险家协会的普通成员开始组团抱怨霍勒斯的所作所为，很不巧，被他听了个正着。
另一位创始人后代杰弗里用干脆利落的一拳转移走全部仇恨，在霍勒斯离开后，向瑟琳姐发布了限时剧情任务（也是这次活动的前置任务），希望她可以代为发布委托，找几个护卫，去保护居住在月光沼泽中、与塞西莉关系匪浅的小孩子。〗
〖瑟琳：嗯，我把任务分享给了之前的队友，出发前一晚，风巽以“知道具体点位”为由，主动加入了这个剧情任务。〗
〖今宵月明：没错没错！其实那个小孩子我也认识w是在月光沼泽开店的小天使！心肠软软，翅膀也软软。〗
〖寄长風：快说剧情线啦，这次任务迷迷糊糊就完成了，拿着礼物离开的时候，我都觉得自己是在梦游。〗
〖今宵月明：其实剧情线是分两条进行的~经常在冒险家协会主据点游荡的玩家，应该都见过霍勒斯欺负地精的场景吧？〗
〖君君：乱入一下，确实见过，那家伙经常趁着周围没人的时候欺负地精，不是言语霸凌，就是拳打脚踢。地精胆子比较小，就算被欺负也不会告状，只有旁边有冒险家的时候，那个烂人才会稍微收敛一点。〗
〖爱吃梨：他还骗地精钱！收了10金币说帮忙送信，但根本没去送。〗
〖绿豆糕口香糖：……好恶心的渣滓。〗
〖寄长風：这个败类和剧情线有关吗？〗
〖今宵月明：有哦，大概算是导火索？（当然我觉得更像是一根搅屎棍），总之，霍勒斯的所作所为引起了神明的怒火，结缘神以化身降临，对他施加了惩戒。〗
〖深潜：地精信仰的神明是结缘神。〗
〖半不：呃，所以惩罚是什么？（摸不着头脑.jpg）〗
〖人生如戏：就是这几天论坛上新增的打卡点~猪头泔水桶~〗
〖君君：？笑死，难怪我觉得那个泔水桶看起来有点欠揍。〗
〖今宵月明：说完歌之城这边的剧情线，再来说说月光沼泽的！
霍勒斯这个小boss已经在歌之城被解决掉了，据风巽所说，被他雇佣的冒险小队只打算拿1%的定金，没有动手的意思。
所以，对接到限时剧情任务的玩家来说，这个“保护任务”，实质上更像是一个“见证任务”。
见证谁的故事呢？当然是我们可爱的小店主啦！
前段时间和风巽打过架的应该都知道，月光沼泽这边有一家店铺，店主是随机到稀有种族的经营玩家。
塞西莉来自东大陆，东大陆的精灵…众所周知，因为阵营是中立善良的缘故，特别友好，对幼崽更是加倍友好。〗
〖绿豆糕口香糖：等等，让我捋捋，你的意思是，一个新手经营玩家随机到了天使族，还把店铺开在了最危险的月光沼泽？甚至对方还是个没成年的小孩子？没有防沉迷系统吗？〗
〖今宵月明：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说话有些磕磕绊绊的，似乎很长时间没和人交流过。之前不是有消息说，《神座》出了医疗专用游戏舱，在抽选资格嘛。既然是医疗专用…可能会有一些特殊设置？不太懂，反正小店主是个很好很好的天使宝宝。
继续说剧情吧。
抵达店铺之后，一位自称“灾厄之神”的神明造访了店铺——这位神明的信徒，同样也是地精。
一部分体内含有魔物血统的地精，驻守在拉扎瑞的迷宫地下，但又希望看见光，他们的神明正在为此奔走。
最开始，祂仅仅是希望小店主可以帮忙修好提灯，在听闻生活在歌之城的地精现况后，这位神明产生了“让信徒们迁徙到歌之城，重新回到结缘神那里接受庇护，过上美好生活”的想法。〗
〖君君：怎么感觉灾厄之神惨惨的……感觉是特别有牺牲精神的一位。〗
〖今宵月明：善良的小店主成功阻止了灾厄之神的自我牺牲行为！她让灾厄之神留下来帮忙，报酬是让地精可以自由行走在地面上、不再畏惧阳光的避光斗篷~〗
〖白安雨：喔，捋到这里，铺垫的剧情线就比较清晰了。〗
〖深潜：所以，下版本的活动，和地精有关？〗
〖风巽：大概率是，可能还会掺杂一点喜闻乐见的虐渣情节，这次铺垫的剧情没什么苦大仇深的内容，最坏的那个甚至不用玩家打，因为拉的仇恨太大，直接就被跨等级的存在秒了。〗
〖风巽：所以活动也不会太难，可以躺了030〗
〖半不：……你能别发颜文字吗？有点恶心。〗
〖风巽：QWQ就不，嘻嘻。〗
〖人生如戏：半不姐姐，你怎么不说话呀~是030太恶心了，还是QWQ太可爱了~〗
〖雨后天晴：（我想开了.jpg）〗
〖君君：（宇宙升华猫猫头.jpg）〗
〖深潜：（暗中观察.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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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迎回到《神座》】
【本次维护补偿：
回血绷带×10
回蓝药剂×10
星券×10
金币×5
已发放至玩家背包中】
风巽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柔软的床上。
身侧传来轻缓的呼吸声。
幼年期天使蜷缩在她身侧，半张脸都扑在蓬松的绒尾中，睡脸很安详。
猫的脑袋埋在天使的翅膀底下，爪子搭在枕头上，呼吸间，微量风元素将绒羽吹得轻轻摇曳。
他们挨得很紧，就像是在雪夜里互相抱团取暖的两只小动物。
片刻后，泽菲尔的绒耳竖立起来。
【您的伙伴：泽菲尔 发动了风魔法·哀伤之链。】
白榆被消息提示音惊醒，揉着眼睛坐起来，发现天窗被打开了，风巽稳稳当当地蹲坐在屋顶上，低头和她对上视线，姿态相当坦然。
风巽：“早上好。”
白榆：“早上好？”
她疑惑地检查了一下天窗——结界没有出现问题。
泽菲尔：“……她是直接从影子里穿出去的。”
风巽：“嗯，谢谢你这几天的照顾。”
她弯起眼睛，像是在笑：
“我先回去参加活动了，之后遇到危险的话，可以直接用渡渡鸟给我传信，地址不变。”
白榆：“好哦。”
她坐着发了会儿呆，正要起身下床，余光瞥见新手套装下反射出的耀眼光芒。
她把叠得整整齐齐的新手套装挪开。
一摞金币出现在她眼前。
游戏面板跳出来。
【恭喜您卖出了：
甜蜜加倍·焦糖松饼×2
蜜糖饼干（袋）×5
蜂蜜面包×2
……展开阅读-
追加赠品：
热牛奶×8
迅捷护符×1
守护护符×1】
【恭喜您获得了：金币（总额）×88】
【黑塔法师对您心怀善意。】
【您在黑塔的声望稍稍上升了！】
白榆还是不太习惯这种“从天而降的馈赠”，正要关掉游戏面板，稍微苦恼一会儿，光屏突然切换到一个全然陌生的界面。
似乎是一段影像。
在最开始，画面是全黑的。
两道声音近乎同时响起。
——“你们这些低贱的下等种！”
愤怒的，压抑的，充满恶意的。
——“神明大人，光是什么样子的呢？”
憧憬的，期盼的，充满好奇的。
微弱的光芒自角落处缓慢流淌，画面被斜角线分割为两块。
左上角，热闹的、属于人类的地下城镇，散发着微弱荧光的皓晶是这里的主要光源，地精们在庞大的地下建筑中穿行，填补裂缝、搭建新居，如同勤劳的蚂蚁。
不时有冒险家走过，随手往他们手里塞一点可爱的小玩意儿、好吃的食物，收下这些没办法推拒的礼物后，他们脸上露出稍显羞赧的幸福笑容。
直到真正的夜幕降临，急促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地下响起。
某道身影出现在通往据点的大门前，守门的地精露出近乎畏惧的表情，画面定格，开始飞速切换，无一例外，都是地精们惊惧的面孔。
右下角，安静的、属于地精的地下居所，这里没有任何光亮，拥有各类魔物特征的混血地精聚集在一起，围着用石头搭建的简陋台阶，沾满污泥的触手被簇拥在中心处，蜷曲的触手末梢缀着用苔藤编织的小小冠冕。
他们专心致志地注视着一盏灯。
提灯中的火焰在瞬息间熄灭，带回提灯的神明踏上旅途，一张破旧的羊皮纸从阴影中窜出来，展开，地图上出现艰难跋涉的触手图标。
猪头泔水桶出现在脏污的小巷中。
触手被一只猫爪拍在柜台上。
截然不同的两个画面中，响起两道声音，重叠在一起。
右下。
“希望姐姐可以再抱一抱我。”
左上。
“我想要去拉扎瑞一趟！”
流淌在分割线上的光芒骤然明亮起来，红线跨过分割线，将两个画面相连。
沾满污泥的触手悄悄出现在画面的最上方，阴影自上而下蔓延，歪歪扭扭地爬过光芒所在处，如同笨拙的、简陋的缝合线。
镜头拉近，地精与混血地精同时从画框中探身，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活动]地上巡游大集会已开启！】
【地上巡游大集会】
【一批特殊的小客人来到了歌之城，成功与自己的同族汇合。地精们很向往地面上的风景，但它们不太了解地面上的事、也没有足够的避光斗篷。优秀的冒险家当然知道该怎么做——尝试着帮助他们吧！】
【以任意方式帮助地精，可获取限时成就点“藤苔奖章”。】
【藤苔奖章兑换清单：
神眷值（点击查看对应神明）×1（兑换限额：99）
古代咒语×1
古代卷轴×1
可支配点数×1
……
猪头泔水桶模型×1】
白榆：？
她盯着清单的最后一项，陷入沉思。
“这种东西，真的会有人要吗？”
泽菲尔：“有吧，像是活动纪念之类的。”
其实他也觉得这东西有点丑。
不过限定纪念品都是这个样子的，出的时候大家都觉得丑，但等到后来，突发奇想想要收一个，就发现丑东西的价格被炒得异常高。
白榆：“泽菲尔大人，要不要，去歌之城，摆摊？”
她精神起来，把床边的小布袋挂在腰上，金币留出几枚备用的，其他的通通收到魔能储物手环里。
泽菲尔：……
完全就是一副整装待发的架势啊。
“把素材柜里的避光斗篷都带上，还有炼金物品和最近炼制的装备。”
泽菲尔用风魔法把白榆脸颊边的小辫子拆散重编，
“歌之城那边冒险家多，摆摊应该能赚不少钱。”
顺便粉碎一下两个讨厌鬼的阴谋，防止店铺成为成本价供应商，让倒卖的黄牛赚得盆满钵满。
白榆点头应下，走下楼梯，开始把素材柜里的东西转移到手环中。
“泽菲尔大人，要带食物吗？”
“活动在歌之城举办，应该有不少生活玩家摆摊。”
“啊，被子和枕头，要带上吗？”
“……那里有旅馆，我们好像还没有穷到要露宿街头的地步吧。”
白榆点点头，把最后一件炼金物品塞进去，脚步轻快地走向门口。
她推开木门——
叮叮当当的风铃声响起。
热闹的街道映入眼帘。
行人们脚步匆匆，姿态各异，有的抱着书，有的拿着一叠纸，脑袋上顶着渡渡鸟。
停留在街边的马车喷涂着色彩明艳的图案，淑女提着缤纷的裙摆，缓缓踏下马车。
远处，穹顶建筑闪烁着耀眼的辉光，白鸽衔着青绿色的枝叶，自蔚蓝的天际掠过。
她后退一步，揉揉眼睛。
眼前的景物没有丝毫变化。
【当前为活动阶段。】
【免费开放“任意门”传送。】
【剩余次数：1】
第33章
白榆：！
她默默压下关门重开的想法。
——还有一次机会，可以留着返程。
泽菲尔跳到她的脑袋上，蓬松的长毛在微风中舒展：
“走吧。”
白榆点头，踏出店铺。
光与影在她身侧交错，阳光洒落在幼年期天使的羽翼上，如同雏鸟振翅时骤然迎上的暖光。
喷绘着彩漆的马车缓缓驶过，木门“吱呀”一声带上，白榆回过身，发现那里已经变成了平平无奇的墙壁。
“哇。”
小声感叹了一下，白榆开始探头探脑地观察周围的环境。
【区域地图·歌之城已解锁】
“歌之城是基洛公国的王都，也是西大陆的勇士之城。”
泽菲尔兢兢业业地充当解说，
“冒险家协会、商业管理司都驻扎在这座城市里。”
他抬起绒尾，指向坐落在高处的建筑群：
“那里是内城，也被称为王城，王室、还有一部分和王室有姻亲关系的贵族，就居住在那里。”
白榆：“所以，我们在的地方，是外城？”
泽菲尔：“嗯，外城的面积比较大。”
他趴在白榆的脑袋上，左右嗅嗅：
“好像闻到了一股很香的味道。”
白榆：“我也是。”
她抬起头，和泽菲尔对视一眼，果断迈开脚步。
摆摊第一步，填饱肚子！
循着香味走了十来分钟，周围的环境变得嘈杂起来，各式各样的摊位支在道路两旁，小推车上点缀着漂亮的彩旗，和街道上的布置连绵成一片，就像是热闹节日上才有的布置。
“瞧一瞧，看一看咧，刚出炉的烤面包——不好吃不要钱！”
“彩虹糖果限量售卖！增加好感度的不二之选！”
“魔物料理！免费品尝！”
白榆在叫卖声中穿行，慢吞吞走到一个摊位前。
造型奇特的烤炉矗立在后方，橘发女性正在探身观察内部的火候。
似乎是为了方便烹饪，她用一根筷子把头发盘起来了，发尾翘起的碎发就像是散开的花蕊。
桌子有点高，白榆扒住桌子边缘，踮起脚尖，眼巴巴地看向烤炉：
“姐姐，这个怎么卖呀？”
猫薄荷疑惑回头。
没看见人影。
“是幻听了吗？”
她喃喃自语，表情很快便切换到愤愤不平，
“可恶，都是些没品的家伙！不就是尝试了一下新配方吗？一个两个的，一点基本的信任度都没有，全都拔腿就跑！”
——猫薄荷是个热爱烹饪的生活玩家。
做饭好吃，但热衷于把各种古怪的新材料放入菜肴中。
于是，经常会出现这样的情景。
猫薄荷端出一盘色香味俱全的菜肴，邀请亲友（特指玩家）友情试吃，在大家暴风吸入后，厨子出场，开始含情脉脉地发表新配方演说——背景音是什么东西砰然倒地的声响，亲友们面如土色、面部抽搐、面如死灰……呃，反正各种情况都出现过，还来得及抢救的可以自行灌上一瓶治疗药剂，来不及救的只能复活点再见了。
由于当事人屡教不改，甚至开始研究毒性更加可怕的魔物料理，她的亲友们无力阻止，只能在她做饭时飞速逃离。
白榆当然不知道其中缘由。
幼年期天使在香气的诱惑下，全然遗忘了《蓝星美食烹饪大全·改良版》的详情介绍，小幅度挥手，试图引起玩家的注意力。
“这里，这里。”
猫薄荷听到声音，低头，发现是一位可爱的小客人。
“很有品味嘛！”
她撑着桌面，笑眯眯地弯下腰，
“喜欢什么口味的？我给你现做。”
白榆看向她身后的烤炉。
面饼是方方正正的，叫不出名字的馅料码在上面，在烘烤下缓慢膨胀，馅料的汁水融入金黄焦脆的面饼中，显得格外诱人。
白榆看看泽菲尔。
泽菲尔甩甩尾巴。
白榆：“都可以！”
“好，去那边坐着吧。”
猫薄荷点点摊位旁边临时架起来的桌椅，
“也可以在周围逛逛，不要跑太远，刚出锅的时候最好吃。”
白榆点点头，付过钱后，开始在周围闲逛起来。
烤面包的个头很小，底下是一层类似焦糖的薄脆底，吃起来很香，1银币就能买一袋。
还要留肚子吃饭，白榆和泽菲尔都只吃了一个。
正要把烤面包放到魔能储物手环中，有一道黑影猛地掠过，想要勾走白榆怀里的纸袋。
泽菲尔迅速伸出爪子，狠狠一拍。
试图猫口夺食的渡渡鸟晕头转向地倒在地上，发出幽怨的“嘎嘎”声。
白榆认出它了——好像是最开始试图用欠条抵餐费的渡渡鸟。
她蹲下来，从纸袋里掏出一个刚出炉的小面包，递给渡渡鸟。
渡渡鸟：“嘎。”
抢不到一袋，一个也行。
优秀的鸟一向能屈能伸。
彩虹糖果装在透明的玻璃罐里，看上去就像是一颗颗色彩艳丽的宝石，摊位前的小牌子上写着“人鱼公主联名”的字样。
有点贵，一罐6金币。
“联名的东西都很贵。”
泽菲尔说。
白榆把糖果罐子打开，拿出一粒绿色的，塞到嘴里。
是青枣味的，很甜。
泽菲尔：“我要蓝色的。”
白榆找出蓝色的糖果，递给他。
过了一会儿，她看见泽菲尔的尾巴毛炸开了。
“泽菲尔大人？”
“怎么会有人把霜辛草做成糖果啊！”
泽菲尔开始喵喵咧咧。
霜辛草，辛草的变种，一般生长在寒冷的区域，同时具备辛辣与清凉两种口味。
白榆默默递给他一颗绿色的糖果。
片刻后。
泽菲尔：“好酸！”
白榆：……
原来，就算颜色一样，味道也会不一样啊。
她跑去隔壁摊位，买了一大团云朵糖。
云朵糖轻飘飘的，原料是白糖，价格很亲民。
就算有小孩子拿着1枚铜币过来，摊主也会笑呵呵地拿起细木棍，在“哐当哐当”运转的机器前绕上好几圈，做出一大团。
白榆扯下一小块，递给泽菲尔。
泽菲尔低头，吃掉，总算把那阵酸味压下去了。
融化的糖浆粘在蓬松的长毛上，有点黏黏的。
【您的伙伴：泽菲尔 发动了风魔法·清理一新。】
白榆吃了两口，再次被渡渡鸟拦道打劫。
漆黑的豆豆眼盯着她，渡渡鸟们同时抬起翅膀，做出阻拦的动作。
“嘎嘎！”
“饭好了——”
后方响起呼唤声。
她想了想，把云朵糖分成两团，放在两只渡渡鸟面前。
渡渡鸟凑过来，欢快地蹭蹭她的手心。
它们的翅膀上沾着灰尘和草叶，泽菲尔分外嫌弃地“啧”了一声。
【您的伙伴：泽菲尔 发动了风魔法·清理一新。】
白榆用脸颊蹭蹭绒尾上的长毛，表示感谢。
她走回最开始的摊位，坐好。
泽菲尔从她的脑袋上跳下来，落在桌子上。
猫薄荷用特制的大铲子把馅饼铲起来，放在垫着油纸的托盘里，送到他们的座位上。
“有点烫，吃的时候要稍微吹一吹哦。”
她从背包里翻找出刀叉和筷子，递过来。
白榆：“好哦，谢谢姐姐。”
猫薄荷：“不用谢~”
她笑眯眯地转回去看烤炉了。
白榆：“好香。”
靠近之后，馅饼的香味显得愈发浓烈了。
她拿起刀，把馅饼切割成可以直接入口的小块，一半堆到自己这边，一半推到泽菲尔那边。
泽菲尔假装不经意地甩甩尾巴，风元素凝聚为小范围吹拂的风。
“可以吃了。”
白榆用筷子夹起一块。
泽菲尔低头，吞下一块。
白榆：！
泽菲尔：！
天使和猫的眼睛同时亮了起来。
白榆：“泽菲尔大人（嚼嚼嚼）这个好好吃（嚼嚼嚼）不知道可不可以打包带走（嚼嚼嚼）”
泽菲尔：“要不还是问问能不能买食谱吧（嚼嚼嚼）那个炉子看上去也不错（嚼嚼嚼）可以一起买下（嚼嚼嚼）”
他们一边吃饭，一边交流该如何买下“美味馅饼”的秘方和工具，当话题发展到“要不要一并买下那个铲子”时，一名玩家鬼鬼祟祟地拍拍白榆的腿。
呃，倒不是因为个子太矮，她是蹲在地上的，似乎是打算躲避什么人的视线，整个人都恨不得缩在桌椅投下的阴影中。
白榆低头，对上一双饱含期盼的红色眼眸。
玩家压低声音，好像是准备商量什么见不得光的坏事：
“有觉得难受吗？”
白榆：？
她仔细地感受了一会儿，摇头。
玩家长舒一口气，果断从地上站起来，快乐地冲向摊主：
“薄荷薄荷！我也要吃！”
猫薄荷冷哼一声：
“早上的你对我爱答不理——”
茶元元一把握住她的手，深情道：
“好朋友，我们根本不是那种需要攀附的肤浅关系。你看，君君和绿豆糕都跑了，只有我主动来找你，我只会心疼你。”
猫薄荷感动地抹去眼角渗出的泪水：
“没想到你这么在乎我。”
她转身，铲起一个火候正好的馅饼：
“来，趁热吃。”
茶元元：“嘿嘿，那我就不客气啦！”
她搓搓手，掏出匕首，切出一小块馅饼，在手里倒腾了几个来回，一口咬下。
猫薄荷：“好吃吗？”
茶元元连连点头，竖起大拇指。
然后——
眼前的景物突然变得扭曲起来，仿佛蒙上了一层色调古怪的滤镜，悉悉索索的声响自耳边响起，伴随着分外熟悉的昏沉感。
猫薄荷正在碎碎念：
“这次加入了研磨后的泥怪核心，为了防止馅料散开，我还往里面加入了史莱姆凝液……”
茶元元停止咀嚼的动作：
“所以，真的是魔物料理啊。”
猫薄荷疑惑地看向她：
“我不是早就和你们说过了？”
茶元元面露悲愤之色，指向白榆：
“为什么她吃了完全没问题？！”
猫薄荷：“……我怎么可能把魔物料理端给小孩子吃啊，她吃的就是正常的馅饼。”
所以还费了点时间重新烹饪。
“终究是错付了。”
茶元元凄惨闭目，迅速拿起托盘上的馅饼，也不管烫不烫了，直接往嘴里塞。
反正都要去复活点了，还是做个饱死鬼吧。
呜呜，好吃-
吃完饭，白榆花费一枚金币，成功从“做饭很好吃的大姐姐”那里，买到了美味馅饼的配方，附送烤炉和特制铲子。
猫薄荷本来想把烤炉里的馅饼也一并送给她，但白榆从头到尾看完了“馅饼杀玩家案”，相当礼貌地拒绝了这个提议。
把东西都收到储物手环里，她再次迈开脚步。
这块区域似乎是商业区，到处都是挂着营业牌的店铺和各式各样的摊位，偶尔还能看见戴着眼镜、拿着一摞单子到处巡逻的人。
泽菲尔：“那是商业管理司的官员。”
白榆：“就是那个，负责交易备案的地方？”
“嗯，和商业有关的都归他们管。”
泽菲尔用绒尾戳戳她的翅膀，
“上去问问，他们手里拿着的好像是罚单，说不定摆摊还要交摊位费。”
没交钱就摆摊，东西会被没收，相当于白干。
白榆点点头，目光在人群中搜寻，锁定一位正在和人交谈、笑容和蔼的年长女士。
她走过去，刚想开口搭话，旁边猛地窜出一个和同伴玩追逐的小男孩，撞了她一下。
白榆没站稳，直接向侧边倒去。
多亏旁边的年轻女士扶了一把，她才险险避开跌倒在地的结局。
泽菲尔的毛炸开了。
白榆牵住他的尾巴，轻轻晃了晃，小声道：
“没事的。”
泽菲尔不太高兴地冷哼一声，躁动的风元素安静下来。
“真的没关系吗？”
一把点缀着宝石的羽毛扇轻轻落在她的肩膀上，年轻的女士扬起一个富有魅力的笑容，眼眸在日光下呈现出漂亮的孔雀蓝。
“那孩子…与其说是无意，不如说是临时起意、有意为之哦？”
她抬起扇子，轻点不断回头朝这里张望、却始终没有过来道歉的小男孩：
“你看，他等着和你说话呢。”
白榆茫然地眨眨眼睛。
她隐约觉得这句话中含有些许深意，但并不理解。
泽菲尔：“哼，无聊的人类。”
他垂下尾巴，物理意义上隔离白榆和那个讨厌小鬼对上视线的可能，不太愉快道：
“连搭话的勇气都没有，试图用这种拙劣的、伤害性质的方式来博取关注——书本和老师没有教会他最基本的尊重和礼貌吗？”
年轻的女士用羽毛扇遮住唇瓣，笑了起来：
“哎呀，看来那孩子不算高明的小伎俩根本派不上用场，可爱的小天使已经拥有一位小猫骑士了呢。”
“玛丽安，你总是这么促狭。”
年长的女士也跟着微笑起来，
“行啦，该把她还给我了，这孩子本来是打算和我搭话的吧？”
白榆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还被年轻的女士揽在怀里。
“谢谢姐姐！”
她赶忙起身，道过谢后，慢吞吞挪到另一位女士跟前，
“那、那个，请问，如果想要在这里摆摊的话，需要缴纳摊位费吗？”
“喔，是想要咨询这个问题啊。”
年长的女士从撕下一张单子，递给她，
“来，好孩子，把摊位相关信息填好，然后在商业区找一个自己喜欢的地方，布置好摊位。之后会有管理司的官员过来，根据地段和摊位面积来收取摊位费——如果交易金额大于100金币，记得在离开之前，来商业管理司缴纳税款，放心，不会很多，我们还会为你提供交易保障。”
白榆一一记下：
“谢谢二位！”
她拿着单子，迈着雀跃的脚步离开了。
洛拉·休士看着那个小小的背影，笑道：
“玛丽安，如果我还没有老花眼，她脖子上挂着的，似乎是属于塞西莉的项链？看来传言没有出错，塞西莉的确拥有了一位格外看重的小朋友呢。”
玛丽安：“唔，您的语气听起来很像是煽风点火呢。”
洛拉有些顽皮地微笑起来：
“你小时候不是一直闹着想要那条项链吗？”
“真是的，您都说是小时候了。”
玛丽安用撒娇般的口吻抱怨起来，
“塞西莉习惯一碗水端平，和我一起长大的，还有其他三位呢。”
“噗，杰弗里不是真正的女孩子，梅瑞狄斯对漂亮的小装饰也没什么兴趣。”
洛拉忍俊不禁，陈述道，
“会和你抢的，可能只有霍勒斯那孩子。”
提到这个名字，她突然想起来什么：
“对了，玛丽安，你最近有看见霍勒斯的身影吗？他似乎有一阵没出现了？”
洛拉·休士，一位继承了家业，依旧选择来到商业管理司工作的优秀女性，也是看着他们长大的长辈。
霍勒斯在商业管理司实习期间，就是跟在洛拉身边做事的——因为这段经历，洛拉偶尔会关注一下这位后辈的近况。
关注不多，就是顺嘴一问。
玛丽安笑容不变：
“我也不太清楚呢，或许是去拉扎瑞处理分会事宜了？他一直都很努力嘛。”-
“努力”的霍勒斯，正待在一个臭烘烘的小巷中。
以猪头泔水桶的姿态。
前段时间，他的日子还算安稳。
虽说被那个结缘神的信徒丢到了最脏污的巷子里，但路过的冒险家似乎对他的外型很感兴趣，经常停在周围摆出各种奇怪的姿势，偶尔还会嘟囔着“有垃圾拍出来不好看”，帮忙清理一下周围的环境。
但是，从今天早上开始，一切都变了。
冒险家们不再围在他身边拍照。
丢到他嘴里的垃圾变多了。
有些冒险家甚至会故意把臭烘烘的垃圾远程抛掷过来，恶心的粘液先是溅到他脸上，带来一阵闷痛感，然后再缓缓地滑落到他嘴里。
令人反胃。
霍勒斯很想大吼大叫，但他发不出声音。
他想要把那些恶心的垃圾通通吐出来，想要远离这条臭烘烘的小巷，但他被定在原地，没办法挪动。
他甚至没办法干脆利落地结束自己的生命，为自己保留最后一丝体面。
——他的食物变成了那些丢进来的垃圾，只要垃圾还在，他就永远不会饿死。
神明的惩罚滑稽且可怖。
他待在阴影中，反刍着那些发酸发苦的垃圾，正如他过去在内心酝酿的尖酸与恶毒的毒汁。
霍勒斯听见轻快的脚步声。
两道矮小的身影出现在巷口，她们都披着一件黑色的斗篷，面庞隐没在兜帽中，看不真切。
地精。
是害他沦落到如今这种地步的地精！
“姐姐，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瞳不太喜欢这里的环境，捂住鼻子，小声询问。
苔：“想要过来丢个垃圾。”
她从口袋里拿出两个小袋子——袋子是人生如戏交给她的，放置一段时间后就会自动消解。
苔：“来，伸手。”
瞳乖乖伸手。
苔把袋子分给她一个：
“走吧，我们一起去丢垃圾。”
地精和混血地精手牵着手，一同把装满“垃圾”的袋子丢入泔水桶中。
苔：“听认识的冒险家说，商业区有很多有趣的摊位。”
瞳有些忸怩地低下头：
“神明大人说，买东西要付钱，我、我暂时还没有钱。”
“我在歌之城帮冒险家们工作，有攒下一笔钱。”
苔拉着她离开小巷，走向商业区，
“虽然不多，但应该足够请你吃一顿人类的食物。”
瞳：“真、真的吗？前几天，神明大人打工挣避光斗篷回来，还给我们带了烤蜜瓜！甜甜的，香香的，人类的食物真的很好吃！”
苔：“之前有冒险家送过我烤面包，那个也很好吃哦。”
她们有说有笑地离开了，阴影落在她们身后，如同悄然逝去的旧日阴霾-
商业区的摊位很有趣。
在商业区摆摊就更有趣了。
——只要成为一名拥有版本稀缺资源的摊主，就可以看到玩家们因为一件避光斗篷，从互相阴阳怪气到大打出手。
白榆坐在摊位前，试图劝架：
“还有很多。”只是她没来得及摆出来。
泽菲尔用风魔法把所有商品排列的整整齐齐，顺带着把正在打架的两名玩家挪到旁边，防止他们影响生意。
在旁边围观的玩家见缝插针地凑过来：
“要一件避光斗篷！”
白榆点点头，从储物手环里拿出避光斗篷递给她：
“1枚金币。”
报出这个价格的时候，她稍微有点心虚，偷偷看了泽菲尔一眼。
泽菲尔压低声音：
“现在明显就是供不应求的状态，如果因为价格太过低廉，顾客全跑到我们这里，要怎么办？”
“我们只是在活动期间摆摊，其他人还靠着做生意吃饭呢。”
泽菲尔振振有词，
“我们多挣一点钱没关系，不能让别人也跟着吃亏！”
白榆：？
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还没有想明白，玩家就已经迫不及待地付钱了。
金币被投入用来临时放钱的小碗中，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
泽菲尔得意洋洋地晃晃尾巴：
“看吧，这个价格大家都能接受。”
月已落下把他们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但她没吭声。
这只猫说得没错，这个价格很公道，在活动期间，甚至可以说是做慈善。
付完帐，她习惯性扫视摊位，目光缓缓定格在一把小巧的匕首上。
匕首呈现为蛇形，刀刃处萦绕着大量风元素，形成小小的风涡。
她的呼吸声变得急促起来：
“老板，你这把匕首…能看一下详情介绍吗？”
白榆：“可以的。”
她把手按在匕首上，心念微动。
【轻风匕首[可出售]】
【分类：装备】
【在轻风环绕下诞生的装备，充沛的风元素为它提供了进阶的可能。在久远的过去，匕首是杀死背叛者的短刀，它潜伏在亲密的拥抱、亲昵的交流中，如同伺机而动的毒蛇。“风见证一切，风会为你抹去一切。”】
【效果：使用轻风匕首发动攻击，将进入为期30s的潜伏状态，处于“潜伏状态”时，无法被敌人锁定、攻击。】
月已落下看完详情介绍，激动地掏出钱袋：
“这个多少钱？”
“不对，不管多少钱我都要了！”
第34章
月已落下正面临着职业选择的难题。
玩家在达到一定等级后，会开启“转职”选项。
剑士、战士、法师，算是比较基础的选项，依据属性点的不同，还会有一个比较细致的划分。
就拿剑士来举例，速度比较高的，适合去向刺客、盗贼拜师学习，力量比较高的，适合去向擅长驭使重剑的老师学习、又或者是干脆走暴力砍刀流。
《神座》对转职后的职业没有明确的定义，还有玩家仗着智识和灵感比较高，直接转职当魔剑士的。
月已落下有点强迫症，分配自由属性点时，主打一个雨露均沾，这就导致了一个比较尴尬的局面。
——她的各种属性都很平均，没有特别短板的，也没有特别突出的，转职的时候也只能按部就班来。
“但我想当刺客呜呜。”
她抱着那把匕首不肯撒手，声泪俱下道，
“就是那种、那种站在塔顶，俯瞰整个城市，在钟声敲响之刻一跃而下的炫酷刺客！”
白榆：？
她思索片刻，慢吞吞道：
“其实，有加速度的炼金物品。”
月已落下：“没用的，转职看的是基础属性点，和装备效果、炼金物品加成没什么关系。”
泽菲尔：“那你买这个做什么，圆梦吗？”
月已落下：“当然是拿去贿赂老师！”
她嘿嘿一笑：“万一成功了呢？”
白榆：……
泽菲尔：……
白榆：“8金35银。”
她顿了顿，担心对方觉得这个价钱不太合适，解释道：
“制作的时候，往刀刃里掺入了一些凝风晶石的粉末。”
宝石是娜拉让她代为出售的，没办法打折。
“这个价能买到银级匕首，已经很实惠啦！”
月已落下数出对应数额的货币，放在小碗里，
“你这两天都在这里摆摊吗？要不要我帮忙宣传一下？”
白榆：“好哦，麻烦姐姐了。”
她从角落里挑拣出一个可以短时间提高速度的一次性护符，塞到月已落下手里：
“这个，是赠品。”
月已落下：“谢谢宝宝！”
一次性护符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收下来也没什么负担，她捧着自己买到的东西，高高兴兴地离开了。
【恭喜您卖出了：
避光斗篷×1
轻风匕首×1-
追加赠品：短效护符×1】
【恭喜您获得了：
金币×9
银币×35】
白榆：“早饭钱，赚回来了！”
她往旁边挪一挪，和泽菲尔挨在一起，小声道：
“他们什么时候，才能分出胜负？”
这样就能过来买东西了。
突然，她意识到这个想法似乎有点不太道德，异常羞愧地低下头。
泽菲尔：“你羞愧什么？在别人摊位前打架的才应该羞愧。”
猫大人一向把“多让别人反思”的至理名言刻在脑门上，回复得相当理直气壮：
“不管输了还是赢了，都得过来买东西。”
道理有点奇怪，白榆决定不去深入思考，从手环里摸出糖罐，正要和泽菲尔用挑拣糖果的方式来打发时间，面前突然投下一道阴影。
青年拥有一张称得上是漂亮的脸庞，肩上披着一件制服外套，衬衣口袋里插着一朵娇艳欲滴的玫瑰。
金色长发挑出几缕，松松地系成一束，垂落在胸口的位置，莫名显得有些轻佻。
“你好。”
他蹲下来，没有在意几乎拖到地上的制服下摆，笑着和白榆打招呼，
“我是杰弗里，无业游民。”
【资料·杰弗里已解锁】
【杰弗里】
【是的，他是一位无业游民，爱好是花钱——虽然看起来像个花花公子，名声也有些糟糕，但他上一次和女孩子牵手，还是在小时候。】
【兴趣：看热闹/助人为乐/痛揍童年玩伴】
【交情较好的朋友：梅瑞狄斯/塞西莉/玛丽安】
【喜欢的东西：？？？】
【讨厌的东西：霍勒斯】
白榆和泽菲尔说悄悄话：
“霍勒斯，是什么东西啊？”
之前见过的格温多琳讨厌，现在才见到的杰弗里也讨厌。
泽菲尔：“说不定是恐怖故事里的鬼？”
这个推测很真实，白榆被成功说服了：
“那个故事，一定很恐怖。”
她抬起头：
“请问，需要买什么东西吗？”
杰弗里：“喔，完全没有，我想要在你这边打工。”
白榆：？
她茫然地重复了一遍：
“打工？”
杰弗里肯定点头：
“没错，实不相瞒，我因为花钱太过大手大脚，这个月的零花钱被停了，目前正处于身无分文的状态。”
这位无业游民完全没有在小孩子面前诉说没钱境遇的窘迫感，态度堪称坦然。
泽菲尔：“……你应该去弥拉瑞找工作。”
赶紧让那边的客人开香槟去，来这边凑什么热闹。
杰弗里：“我需要为未婚妻守贞。”
他笑吟吟道：“冒险家中不是流传着这样一句话吗？贞洁是男人最好的嫁妆。”
好一番无懈可击的说辞。
泽菲尔沉默了一下，把选择权抛还给白榆：
“要雇佣他吗？”
虽然这家伙很大只，看起来很碍事，但态度没什么问题，还是塞西莉熟识的人。
说不定就是受塞西莉之托，过来照看白榆的。
白榆：“薪水，要怎么算？”
杰弗里：“一天3银币，够吃饭就行。”
好廉价的劳动力。
没等白榆回复，他就起身，站在摊位旁，卖力地吆喝起来。
——事实证明，酒香也怕巷子深。
白榆安安静静坐在这里的时候，很少有人过来选购。
大部分人看到她身后的羽翼、过于稚气的外表，就觉得这是哪家小孩子出来玩经营游戏了，摊位前堪称寥落，和更远处排成长队的摊位呈现为鲜明的对比。
吆喝声一出，周围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来了。
杰弗里的推销能力和他的外貌一样出众，不消片刻，摊位前便聚集起一大批人。
“避光斗篷还有吗？老板老板，我要十件——哎呦，是谁踩我？！”
“那把长剑能看一下详情介绍吗？喂！那边那个！那把剑是我先看中的，把你的手挪开！”
“有没有加灵感的炼金物品啊？”
白榆焦头烂额地应付着突然增加的客人。
泽菲尔趴在她的肩膀上，负责收钱，顺带着用风魔法丢走手脚不太老实的顾客。
忙了一阵，小碗里的货币渐渐堆到冒尖，一只过分苍白的手从人群中伸出来，举着一个简陋的苔藤手环。
“那、那个，这个送给你。”
原本还嘈杂如菜市场的环境突然安静下来，白榆抬起头，对上一双漆黑的眼眸。
女孩披着一条避光斗篷，眼睑下方点缀着红痕，就像是蜘蛛腹部特有的图样。
斗篷后摆在轻轻拂动，白榆看见黑亮的尾钩，上面似乎还粘连着一些蛛丝。
泽菲尔：“混血地精，大概是魔物蛛和地精的混血。”
白榆接过苔藤手环：
“谢谢你。”
她看起来意外好说话，蛛原本还在担心对方会不会嫌弃自己礼物，得到这样的回答，斗篷后摆摇晃的幅度更大了。
“是我们应该感谢您才对！”
蛛冲她鞠了一躬，
“避光斗篷很好用，您让神明大人带回去的烤蜜瓜也很好吃。那位精灵小姐说，冒险家协会有意在拉扎瑞建立分会，我们也能去帮忙工作赚钱，再过一段时间，我们会带着钱去光顾店铺的！”
她一鼓作气地说了一大段，没等白榆反应过来，就跑走了。
游戏面板发出“叮咚”一声脆响。
【恭喜您获得了：蛛的赠礼】
【苔藤手环[绑定][不可出售]】
【分类：工艺品】
【一个不太完美的手环，原材料是地下洞穴中生长的苔藤。“想要给那位好心的工匠准备谢礼…送什么好呢？”“魔物肉没有烤蜜瓜好吃，我们在迷宫里捡到的骨片可能会吓到她，所以，我们一起编织一个手环吧！和神明大人的冠冕一样！”】
【它不是炼金物品，也不是经由特殊手段锻造的装备，它是地精们赠予你的“谢礼”，比许多许多个藤苔奖章都要珍贵——需要用藤苔奖章换取的活动奖励，你都可以免费领取，这是“好心工匠”兼“好朋友”的特权。】
【地精是生活在黑暗中的生灵。】
【但是，他们勤劳、努力、知恩图报——这些美好的品质诞生于黑暗中，却可以让他们堂堂正正地来到白昼之中。】
【成就：火光与梦想已解锁】-
月已落下鬼鬼祟祟地蹲守在建筑物的阴影中。
“嘿。”
冰凉的手拍拍她的肩膀，把她从地上提溜起来。
卡米拉抱着一大桶冰沙，一边往嘴里塞，一边凑过来观察她：
“是在找我吗？”
月已落下：
“是的老师！”
“噗，不要顺杆子爬啦。”
卡米拉笑了起来，舀起一勺冰沙，塞到她嘴里，
“你的反应速度有点慢，最好还是走剑士的路子——唔，虽说我教不了你，但我可以为你推荐一位老师。”
冰沙似乎是用牛奶做的，口感绵密，里面还混合着不少切成丁的水果，异常清凉。
在繁星季吃这种东西，稍微有些考验牙口，月已落下被冻得一哆嗦，说话的声音也带着点颤：
“可、可是，我更想要当刺客。”
她迅速从背包里取出轻风匕首：
“这是给您的拜师礼！”
“什么拜师礼，明明就是贿赂嘛。”
卡米拉嘟嘟囔囔地抬起手，把匕首推回去，
“就算你送我礼物，这件事也没得商量啦，我又不是什么特别厉害的刺客。”
“卡米拉。”
后方响起一道温和的声音。
腰间别着长剑的棕发女性从她侧边走过，目光如同蜻蜓点水般，在匕首上一掠而过。
“你不是一直都叫嚷着想要纠正自己的基础吗？我觉得从教导中学习，就是一个不错的主意。”
剑士的话语似乎很有说服力。
卡米拉抓抓头发，犹豫片刻，把匕首从月已落下手里拿过来：
“先说好啊，我没教过学生，要是太烂的话，你记得及时止损。”
月已落下欣喜若狂：
“谢谢老师！”
果然，贿赂是有用的！
也谢谢助力她圆梦的天使宝宝！-
被念叨的幼年期天使正在补货。
将近中午的时候，摊位前的人流量终于降下去一些。
——避光斗篷已经全部卖光了。
泽菲尔用尾巴从碗里卷起3枚银币，递给白榆。
白榆恭恭敬敬地递送给杰弗里。
配合得相当默契。
杰弗里：？
白榆一脸凝重：
“人太多了，应付不过来。”
泽菲尔跟着补充：
“换句话来说，你已经提前完成了一天的工作量——恭喜你，被解雇了！”
青年呆愣片刻，捂住肚子，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听塞西莉说，她认识的小朋友在月光沼泽经营店铺，我还以为你很喜欢赚钱？”
白榆：“书上说，做什么，都要适度。”
一上午都在展示详情页、收钱、找钱中度过，中间都没有休息的时候。
没想到做生意也这么消耗体力。
泽菲尔：“肚子饿了。”
白榆：“我也。”
解雇完过分勤劳的临时工，他们开始嘀嘀咕咕地商量去哪里吃饭，最终决定先去找旅馆。
没办法，这次的活动只在歌之城举办，就连白榆这样的经营玩家都能开放传送门权限，那么，来到歌之城的玩家只会多不会少。
要是去得太晚，先不说房费涨价的问题，说不定还会沦落到有钱没地方住的凄惨局面。
思维很跳跃，但有理有据。
【您的伙伴：泽菲尔 发动了风魔法·通行禁令。】
摊位被暴烈的风元素环绕起来，泽菲尔趴在白榆的肩膀上，晃晃尾巴：
“走吧。”
白榆打开地图——歌之城是这次的活动地点，活动期间，就算是完全没有探索过这里，区域地图都会呈现为完全点亮的状态。
她盯着区域地图研究了一会儿，迈开脚步。
商业区东侧、和居民区相连的地方，有好几座旅馆的图标，她打算去那里碰碰运气。
泽菲尔甩甩尾巴，不太愉快地朝后面看了一眼：
“你打算一直跟着我们吗？”
白榆这才意识到杰弗里还跟在后面，疑惑地停下脚步：
“是，没有地方住吗？”
“哈哈，这倒没有。”
杰弗里笑眯眯道，
“今天在街上遇到你，我总要把你安全送到，和塞西莉报备一下嘛。至于另外一个理由——”
他凑近一些，雾青色的眼眸中映出幼年期天使的倒影：
“我在你身上闻到了小梅瑞的气味哦~”
泽菲尔伸出爪子，把这个丝毫不知道边界感的奇怪大人拍开：
“……你是狗啊？别凑那么近。”
杰弗里摸摸自己漂亮的脸庞：
“看看这张脸就知道了吧？我有一点稀薄的人鱼血统——没什么特殊之处，用来找人倒是挺方便。”
白榆：“人鱼？”
她的目光游移了一下，落在杰弗里身后。
没有尾巴。
她还不懂得如何去掩饰情绪，眼眸中顿时流露出失望之色。
杰弗里被她的表情逗笑了：
“都说了血统比较稀薄，就算喝下魔女调制的返祖魔药，我都不一定能变出尾巴。”
他叹了口气，语气变得哀怨起来：
“小梅瑞也不喜欢人鱼，如果我能变成一把剑，她倒是有可能回头看看我。”
白榆：……
她不太懂，但莫名觉得杰弗里身上的怨气很重。
泽菲尔压低声音：
“他说的未婚妻可能就是梅瑞狄斯。”
但梅瑞狄斯化名为格温多琳，正在绝赞冒险中。
白榆：“为什么，不和姐姐一起去冒险呢？”
她继续往前走，有些疑惑地发问。
杰弗里：“唔，该怎么说呢…从小梅瑞决定走上自己的道路开始，我这个未婚夫，就被当成‘过去’中的一部分，被一并抛弃了？”
明明和他说话的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家伙，但他莫名产生了一种倾诉欲。
那些被玩笑话掩盖的真心，那些纠结的、让他在每个深夜辗转反侧的情绪，在微风吹拂下，被一字一句地吐露出来。
“在遇到她之前，我一直都是个相当悲观的家伙。”
“我的父亲靠着协会创始人后代的身份，娶了身为没落贵族的母亲。他们的结合更像是一场无关情爱的联姻，为了稳固地位，父亲不顾母亲不适宜生育的体质，强迫她生下了我。”
沉默寡言，很少回家，即便回到家，也必然带着一身脂粉味的父亲。
病弱却深爱他的母亲。
杰弗里闯入过走廊最深处的房间，里面摆放着繁复的衣裙、沉重的装饰物——都是歌剧演员的装扮。
墙上挂着很多照片，都是他的母亲，不同于缠绵病榻、日渐苍白的模样，照片里的她鲜活、靓丽，眼中充满光采。
曾在皇家歌剧院响彻的歌声，因为一次并不情愿的生育，从此只能流连在摇篮旁、床榻边，破碎为不成段的曲调。
“让我出生的人，没有给予我爱。并没有准备好迎接我的人，给予了我最大限度的爱。”
杰弗里停顿了一下，垂下眼眸，
“我曾经询问过我的母亲，问她会不会在某一刻怨恨我，但她说，她爱我。”
“这种爱很美好，但我知道她付出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我的诞生来自她的血与泪中，她应该恨我才对。”
白榆：“你的父亲，是坏蛋。”
泽菲尔颇为赞同地甩甩尾巴：
“你母亲如果信仰的是纯白之花，事情就好办得多了。”
纯白之花，守护纯洁少女的神明，不光会赐予女孩子保护自身的力量，还会在她们遇到危险时直接降临，把敌对单位做掉。
单纯，但杀人不眨眼。
杰弗里：“有道理，那我再去信仰一下时间之神？说不定可以回到过去，提醒一下她。”
泽菲尔：“……完全就是悖论啊，这样一来，你根本就不会存在吧。”
白榆已经完全被故事吸引住了：
“后来呢？”
“是很俗套的故事啦。”
杰弗里莞尔，
“悲观的我遇到了乐观的梅瑞狄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穿着裙子，她就顺理成章地把我当成需要照顾的妹妹了，开始带着我四处乱跑。”
扒在歌剧院的窗户上，听着里面响起的歌声，被过来上班的歌剧演员拎到后台，当了好几次临时工；
闯到内城中，正好撞上路过的皇女、现在的皇帝陛下，被对方投喂了一些小点心；
去商业管理司寻找宝藏，结果不小心弄乱了正在整理的交易记录，一边道歉一边帮忙整理……
都是些琐碎的小事，甚至还充满各种各样的巧合与失误。
但是，那是一段很明亮、很温暖的记忆。
最开始穿裙子，是为了让母亲能够展露笑颜。
后来穿裙子，是发自内心地期待明天的到来。
白榆：“没有被发现吗？”
泽菲尔：“假扮女孩子和女孩子接触，没品。”
“真是的，好歹有一点听故事的耐心嘛。”
杰弗里叹了口气，
“好吧，我承认，确实有些不道德，其实我也有考虑过向梅瑞狄斯坦白，但做出决定需要勇气与自信——承担责任的勇气，相信这段友谊不会因为我的隐瞒而破裂的意志，很遗憾，我都没有。”
“不过，有一个讨厌的家伙提前帮我做出了选择。”
在泼水节那一天，他的真实性别还是被发现了。
他已经忘记具体的情形了，只记得那时候的情绪格外慌张、其中又掺杂着一丝尘埃落定的放松。
杰弗里：“很幸运，梅瑞狄斯接受了我的道歉，在那之后，我们还是和从前一样相处——不管我再怎么黏着她，她都会流露出纵容的表情，照单全收。”
他耸肩：
“大概是因为我们的关系是肉眼可见的好，所以大人们相当草率地为我们定下了婚约。我很高兴，但梅瑞狄斯不太开心。”
白榆：“姐姐喜欢冒险。”
梅瑞狄斯喜欢练习剑术、喜欢战斗、喜欢到处游历，所以她抛弃原本的名字，成为格温多琳。
“是啊，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
杰弗里有些寂寞地笑起来，
“所以，她找到我，说想要成为冒险家时，我选择支持她的想法。”
他是个漂亮的花瓶，立在陡峭的悬崖上，底下就是万丈深渊。
他想过把自己摔成碎片，一了百了。
但尚未长成的雌鹰救了他，带他看过许许多多有趣的人和事，把他带到了光亮的地方。
鹰属于天空，不属于花瓶。
他也不愿意看到自己喜欢的人变成金丝雀，如同自己的母亲一样，被迫放弃自己的梦想、被锁在精致的牢笼中。
白榆：“为什么，不和姐姐一起去冒险呢？”
——话题又回到了最初。
白榆想了想，有些艰难地组织着语言：
“被抛下的，是姐姐的过去。”是束缚她的牢笼。
“你们依旧是朋友啊。”
她不太明白大人的事，只能从自己的角度来阐述，
“就像我和泽菲尔大人。有时候，他会出门打猎，我待在店里做东西——虽然分开了，做的事情也不同，但我们依旧是很好很好的伙伴。”
泽菲尔：“……笨蛋，不要举这种奇怪的例子。”
他不太自在地别过脑袋：“如果我去的地方很远，你一般都会要求一起去吧？”
杰弗里愣了一下。
白榆从小布袋里摸出一枚金币，郑重地交付到杰弗里手心：
“给，路费。”
泽菲尔对此没发表反对意见：
“就当是听故事的费用了。”
青年怔怔低头。
稀薄的人鱼血统赋予他比常人更加敏锐的感官，就像此时此刻，他低下头，在复杂的、象征气息的色彩中，精准地捕捉到一丝属于梅瑞狄斯的气息——这枚金币大概被她随身携带过很长时间。
现在，它被交付到了他的手中，就像是某种奇妙的预兆。
泽菲尔小声嘀咕：
“快走快走，甩开他，去找旅馆。”
第35章
“没有空房间了？”
白榆露出不敢置信的神情。
旅馆前台是个顶着圆滚滚绒耳的女性兽人，个子很高，手臂上的肌肉线条相当流畅。
她点点头，看向双手搭在柜台上，表情异常失落的幼年期天使，嗓音中带着些许歉意：
“几分钟前，一位客人订下了最后的房间。不知道为什么，从今天早上开始，歌之城的冒险家就变多了，房间预订得很快。或许你可以去冒险家协会的地下主据点看看？那里会为冒险家提供免费住宿……呃，不对，早上有一位客人说，那里的临时居住点已经住满了。”
泽菲尔：“可恶！果然，恋爱脑都应该被吃掉！”
猫开始喵喵咧咧地抱怨杰弗里，全然忘记自己刚才听故事也听得相当投入。
兽人苦恼地抓抓头发，给出另一个建议：
“有的歌剧院和剧团会为贵宾安排休息室，如果你们的预算比较充足，可以去预订几天的贵宾席——休息室里有隔音道具，隐私性也比较好，要是感兴趣的话，也可以去席位上观赏剧目。”
白榆：“一般，需要多少钱？”
她开始默默计算今天上午的收益。
“小型歌剧院会便宜一点，2金左右，便宜的可能只有40银。中大型需要看上座率，如果预订的人比较多，贵宾席也会涨价，在5~10金的范围内浮动。”
兽人转身，从柜子里翻出一张地图，抖掉上面的灰尘，递给白榆：
“来，拿好，前段时间商业管理司的人塞到我这里的，说是什么游客观光导览图，上面的标注还算详细。”
“谢谢姐姐。”
白榆很有礼貌地道了谢，拿着地图走出旅馆。
不想打扰到旅馆的生意，她慢吞吞挪到窗户边，蹲下，开始研究地图。
泽菲尔：“打算去哪家？”
他趴在白榆的肩膀上，蓬松的尾巴一甩一甩的。
白榆：“只能筛选掉一部分。”
她从魔能储物手环里摸出笔，把离商业区比较远的、价格太过昂贵的一一划掉，正要从地上站起来，去挨个实地考察时，一道轻快的声音在她身前响起——
“让我看看，这里怎么有一只小天使在种蘑菇呀？”
白榆辨认出声音的主人，高高兴兴抬头：
“今宵月明姐姐！”
今宵月明笑眯眯地蹲下来，和她并成一排：
“是不是没订到房间？”
白榆：“就差一点点。”
她好奇道：“姐姐呢？”
“我是过来给风巽送药剂的，顺便做个活动。但她好像临时有事，还没到。”
今宵月明的目光游移片刻，
“风巽在歌之城也买了房子，但很少过来。我的话，基本只在维安德尔周边活动…钥匙不知道被我丢到哪里去了。”
泽菲尔：“所以你也没地方住。”
被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所在，今宵月明异常惭愧地垂下脑袋：
“其、其实我连那幢房子在哪里都忘了。”
风巽在游戏里赚到不少钱，又懒得做投资，最多就是买点房子——呃，因为钱很多，所以买的房子也比较多。
和她成为固定队友后，风巽就把所有钥匙都复制了一份，随手丢给她了。
钥匙太多，根本分不清哪把对应哪里，更何况风巽还有把各种密室钥匙往她这里塞的坏习惯，她在维安德尔居住的时候，都是直接把对应的钥匙塞在花盆底下，拜托相熟的花精灵看管一下的。
白榆：“姐姐要和我一起，找地方住吗？”
今宵月明：“嘿嘿，不用找，我知道哪里可以借宿！”
她起身，把白榆从地上拉起来：
“跟我来跟我来。”
今宵月明带着白榆绕到一条小巷子里，里面是一家暂停营业的小型剧院，她左右看看，鬼鬼祟祟地敲敲窗户。
门被拉开，绿发银眼的女性单手扶额，头疼道：
“你来这里做什么？”
今宵月明双手合十，露出可怜巴巴的神情：
“半不姐姐，没地方住了，收留一下嘛。”
半不：“卖可怜也没用，风巽前段时间从拍卖会上抢走了我看中很久的素材，我要恨屋及乌。”
今宵月明：“求求你了——”
下垂的狗狗眼，配合上撒娇的语调，相当能动摇意志。
白榆被今宵月明轻轻拉了一把。
她抬头看了一眼，迟疑地做出一样的动作。
半不：……
她一向是吃软不吃硬的个性，无奈地叹了口气，让出一条通道：
“进来吧，贵宾室被改造成谈话室了，你们如果想要在这里住，只能睡阁楼。”
今宵月明：“嘿嘿，有地方住就行，阁楼好，可以看星星！”
白榆跟着点头：
“谢谢姐姐。”
说是阁楼，其实是剧院最顶层，窗外就是露台。
窗户是落地设计，白榆试探性推动了一下，发现它是可以挪开的玻璃门。
半不：“小心点，不要乱跑，露台旁边没有装栏杆，摔下去就只能复活点见了。”
她看着白榆的翅膀，若有所思地回过头：
“剧情任务那个？”
“就是在月光沼泽开店的小天使啦。”
今宵月明看着白榆的背影，露出幸福的微笑，
“是不是很可爱？”
半不还没回答，白榆就转身跑回来了，眼睛亮晶晶的。
“我想要，请姐姐吃饭！”
半小时后。
烤炉被安置在露台中央，桌椅和野餐布呈包围状分布，半不坐在沙发上，表情有些恍惚。
“为什么会来这么多人？”
她百思不得其解，把枕在她大腿上安详入睡的雨后天晴摇醒了，
“我们什么时候进军餐饮业了？”
别以为她没看出来，混在人群中的好多玩家都不是联合会的人！
雨后天晴揉揉眼睛，指向露台边缘：
“那里没有栏杆，也没有结界，他们闻到香味，就自己爬上来了。”
半不循着方向看去，正好看见一名玩家顺着钩索爬上来，刚踩到实处，就兴冲冲地奔向烤炉了。
她嘴角一抽：
“真的很像饿死鬼投胎。”
雨后天晴没说话。
她默默看了眼堆在旁边、比沙发还要高的盘子，伸手。
半不狐疑低头：
“你摸我肚子干嘛？”
雨后天晴淡定地转移话题：
“你配置的变色药剂，有卖出去吗？”
一提到这个话题，半不就有些自闭：
“没有，本来是打算拿给离鸢，让她帮忙试用，打开市场的，但她最近好像在做任务，一直没回歌之城。”
“洛洛在王室的声望值比较高，可能是接到什么长线任务了吧。”
雨后天晴打了个哈欠，
“不知道她的装备耐久度有没有下降，背包里的药剂还够不够用。”
半不倒是不太担心：
“她出门的时候有带钱，缺什么可以直接传送回来补给。”
大多数生活玩家都会有固定的“合作对象”，生活玩家提供装备、药剂、食物等必要补给，冒险家玩家负责收集各类高阶素材，提供金币、经验值等资源帮助，算是互惠互利的关系。
半不是药剂师，雨后天晴精通锻造，都是不太擅长战斗的生活玩家。
她们绑定的队友，游戏ID为洛离鸢，在现实中，是一名移植了星兽基因的新人类——有鱼尾巴的那种。
《神座》没有捏脸功能，样貌和身形都是以现实数据为蓝本的，洛离鸢在现实里有尾巴，所以，在游戏里，她也拥有了一条银光粼粼的鱼尾巴。
按理来说，洛离鸢的外表趋近人鱼，精神力等阶也足够，很有可能随机到人鱼这一种族。
但是，数百年前，怒风海岸一带兴起飓风，为了适应那里的环境，人鱼一族主动转向黑暗阵营，转变为更加强大的塞壬。
——换言之，已经没有人鱼了。
系统一拍脑袋，把她分配到人族，然后直接丢到了基洛公国的王城，出生点还是在某位皇女的床上。
众所周知，基洛公国的王室，有一点稀薄的人鱼血统。
皇女殿下芳龄六岁，看到出现在被窝里、穿着新手套装的洛离鸢，异常兴奋地找到皇帝陛下，说自己生了条人鱼，算上鱼尾长度，身高一米七五。
皇帝陛下：？
她看看还是个小豆丁的女儿，跟着小皇女来到卧室，看到真·长着鱼尾巴的洛离鸢，陷入沉思。
花费了一番工夫，向小女儿解释“人是没办法、更不可能一夜之间生出一条人鱼”后，皇帝陛下相当坦然地提溜着玩家离开了。
因为见过很多奇奇怪怪的冒险家，皇帝陛下的心理素质非常强悍，很快便接受了洛离鸢的解释，甚至把某位出现返祖皇帝的手札交给了她，里面记载着让鱼尾短时间变回双腿的药剂配方。
洛离鸢在内城待了一段时间，仗着小皇女这位“母亲”的偏爱，偷学了不少技能，很快便挤入高阶玩家的行列。
在那之后，她拿着药剂配方，找上半不和雨后天晴，双方一拍即合，很快便达成了稳定且友好的合作关系。
雨后天晴：“呃，她确实带钱了…但上次，上上次，她都用来买甜点了吧？”
她露出忧心忡忡的表情：
“正好今宵月明也在，问问她手里那个通讯道具是怎么来的吧？我担心洛洛又自己游回来。”
半不：……
她想起某位异常喜欢逞强、没钱就自己环游海域游回来的队友，陷入无言的沉默。
“有道理，去问问吧。”
半不从沙发上蹦跶起来，拖着没骨头一样赖在她身上的雨后天晴，挤进人群中。
今宵月明正在帮白榆收钱。
想要过来蹭饭的玩家实在太多了，食材消耗得很快，泽菲尔干脆推出了收费制。
只有败北联合会的玩家才能免费吃馅饼，其他人都得付钱。
但白榆定下的价格实在很亲民，收费制度没有引起任何不满，不少玩家都想试试“无毒版美味馅饼”，给钱给得相当爽快。
泽菲尔忙着用风魔法帮白榆加速，根本顾不上收钱，她就自告奋勇地接下了这桩差事。
听完两人的诉求，她抓抓头发，不太好意思道：
“是从卡池里捞出来的。”
“星券抽卡还是金币抽卡？”
“星券。”
“单抽还是十连？”
“嘿嘿，正好撞上白曜日，风巽带我去白塔最顶端玩玄学抽卡，所以都是单抽。”
半不后退一步，心痛地捂住胸口：
“我跟你们这些欧皇拼了！”
像这种成对的特殊道具，品质肯定是金级。
相当于…从一个不需要氪金的普通卡池里，单抽出金。
甚至还是完整的，都不用凑碎片。
今宵月明：“没有啦，主要是白曜日那天有灵感加成。”
雨后天晴：“那你之后有抽出来类似的道具吗？”
今宵月明一边找钱，一边摇头：
“运气这种东西嘛，比较玄学。”
她想起来这次给的维护补偿，从背包里掏出一瓶药剂：
“我前段时间炼制了一瓶幸运药剂，要是不介意的话，你们喝了之后抽卡试试？”
半不面无表情：“抽卡道具怎么可能留在背包里。”
又没有限定卡池，拿到手就直接用了，有整数强迫症的才会凑个十连——呃，很需要十连保底的非酋也会凑一下。
当然，也有一些非酋是越战越勇的类型，特别喜欢用单抽来碰运气。
雨后天晴：“我的星券也用掉了。”
今宵月明：“要不你们试试金币抽卡？”
很快，她就拼命摇头，自行否决了这个提议：
“还是算了，没办法指定保底，金币抽卡简直就是无底洞，会破产的。”
白榆用特制铲子托着馅饼路过，听了一耳朵，把馅饼递送给点单的玩家后，溜溜达达地凑过来：
“我这里，还有星券。”
——之前在成就点礼包里开出的十张星券还没来得及用，世界维护时又发了十张星券作为补偿。
也就是说，白榆这边还有二十张星券。
白榆：“我可以，帮忙抽卡。”
星券没有实体，是直接显示在商店的抽卡系统里的，没办法交易或转送。
但是，抽出来的物品，除去一些比较特殊的，大多都是非绑定物品，可以交易，也可以赠送。
今宵月明拿着药剂，稍微有一点犹豫：
“幸运药剂是我调制出来的新配方，可能有副作用哦？”
半不：“……你刚刚打算给我们喝的时候，怎么没提到这茬。”
今宵月明：“欸嘿。”
雨后天晴帮忙打圆场：
“正好，让白榆喝的话，就有两个药剂师可以捞人了。”
白榆：“没关系的，我在外面的时候，喝过很多药。”
所以不怕苦，也不怕副作用。
今宵月明愣了一下。
很快，她便展露出一个微笑，把药剂递给白榆，语气很轻快：
“试试看？”
幸运药剂被装在一个锥形的玻璃瓶中，药液是漂亮的黛紫色，在日光下泛着点细闪。
白榆拧开瓶塞，喝了一口。
酸酸甜甜的，像是莓果汁，里面还带着小小的气泡。
头顶传来的视线有些强烈，她想了想，从储物手环里掏出两根吸管，插在药剂瓶里。
泽菲尔跳到她的肩膀上，叼走一根吸管。
药剂瓶里的液体飞快见底，游戏面板跳了出来。
【您喝下了半瓶幸运药剂。】
【您仿佛涉入了属于命运的河流中，试图捡拾起些许灵感碎片。河流深处响起谁人的呓语，您感到有些晕眩，象征幸运与不幸的预兆在昏沉沉的视野中盘旋——触手状的黑影突然出现在您的身后，祂吞食了所有厄运。】
【恭喜您，捡拾到了众多灵感碎片！】
【短时间内，您的灵感将大幅度提升，拥有无人可比的好运气！】
没有持续效果倒计时，白榆果断打开抽卡界面，点击“抽取十连”。
卡池中央的魔法阵开始飞速旋转，白色的光芒漫上来，一点点染上璀璨的金色，逐渐覆盖整个抽卡界面。
十颗星星排成一列，绕在白榆身侧，形成一个闪耀的圆环。
三金。
六银。
一白。
旁观的半不发出倒吸凉气的声音，一把抓住今宵月明的手：
“这个药剂还有多的吗？我拿钱买！”
不管有没有副作用都要！
她也想体验一下十抽三金的快感tvt
被声音吸引过来，在旁边捧着馅饼围观的玩家们也一致点头，纷纷把渴望的目光投向创造奇迹的药剂师。
今宵月明：“素材都比较稀有……暂时还只有这一瓶。”
她挠挠脸颊，不太好意思道：“素材基本都是风巽给我找来的，所以会优先给她，如果她不要的话，可能会拿出来出售。”
她想了想风巽损人一千的德行，决定帮忙攒攒人品：
“这样吧，我晚点把配方分享在论坛上。”
半不和雨后天晴同时露出敬畏的神情。
药剂师的入门门槛比较高，调制出一种合适的配方，往往需要付出大量素材、许许多多的心血与时间。
为了回本，大部分药剂师都不会主动公开配方，这也是高阶药剂市价只涨不跌的重要原因。
愿意在论坛上分享“泛用型药剂配方”的，已经没办法用论坛导师来命名了。
这简直就是活菩萨！
半不：“天杀的，原来风巽偷偷吃这么好。”
怪不得会无缘无故捡个萌新养起来，敢情人家早就看出金卡的潜质了。
现在可好，一个负责输出，一个在后面加buff加奶——前段时间大家找她打架，那家伙也一副有恃无恐的表情，肯定喝了不少药剂吧。
真正用炼金物品给某位榜一玩家加上buff的，正在挨个触碰环绕在身边的星星。
先是白色的。
【恭喜您获得了：新鲜牛奶×1】
不是小瓶的，足足一大桶，高度到白榆胸口。
白榆：“这样放着，会不会坏啊？”
感觉要连着喝半个月。
泽菲尔：“……干脆当馅饼的赠品送掉吧，让他们自己舀。”
虽说魔能储物手环也有保鲜功能，但盛放牛奶的桶没有盖子，放在里面总感觉怪怪的。
白榆：“好哦。”
接下来是银色的星星。
【恭喜您获得了：
光明蔷薇×1
圣祈之音×1
盛满狂风的漂流瓶×1
塞壬的鳞片×1
机巧人偶的核心×2】
【光明蔷薇[可出售]】
【分类：素材】
【在光明圣女的庭院中盛放的蔷薇，它曾聆听过圣女的歌声，也曾注视过圣女与某位骑士在月夜下相互依偎的身影。它的花瓣上萦绕着充沛的光明元素，可以和加入白曜石粉末的牛奶混合在一起，是甜的。】
光明蔷薇的花瓣上还沾着露水，边缘处萦绕着灿烂的金色。
白榆：“所以，会变成带气泡的甜牛奶？”
泽菲尔：“一会儿试试。”
【圣祈之音[绑定][不可出售]】
【分类：书籍】
【一本技能书，学习后，可以回血，也可以回复法力值，或许也可以用来恢复精力？总之，免费劳动力的续航时间更久了！】
泽菲尔：“撤回！”
他相当自觉地对号入座了。
白榆把他炸起来的长毛挨个梳顺，决定把技能的学习时间往后推一推。
【盛满狂风的漂流瓶[绑定][不可出售]】
【分类：工艺品】
【盛放着暴虐风元素的漂流瓶，里面的纸张已经被狂风撕成碎片，或许来自怒风海岸一带。想要传达的思念…究竟有没有抵达那个人手中呢？】
泽菲尔：“无头骑士大多生活在怒风海岸。”
“只有英勇的、蒙冤而死的骑士，才会在临死前，转化为无头骑士。在转化过程中，他们会有一段短暂的、可以维持清醒的时间，不多，刚好够他们写完一封信，投入漂流瓶中。”
漂流瓶会在海域中飘荡，或是沉入海底，或是被暴虐的风元素灌入，能顺利抵达海岸、被人捡拾起来的概率，不到千分之一。
白榆：“泽菲尔大人。”
泽菲尔甩甩尾巴，让躁动的风元素平息下来。
白榆小心翼翼地收起漂流瓶：
“回去之后，我想把那些碎纸片，拼起来。”
然后让渡渡鸟去送信。
泽菲尔：“随你。”
【塞壬的鳞片[可出售]】
【分类：素材】
【边缘处散发着锋锐乌光的鳞片。“人鱼为什么想要转化成塞壬呢？塞壬一点都不好看。”“比起美貌，当然是保护自身的力量更加重要啦。人鱼公主很柔弱，需要王子的保护，但塞壬可以用尾巴掀起巨浪，在狂风中狩猎海兽。”】
白榆：“唔，我在书上看过，鳞片可以用来锻造，武器耐久度会上升。”
泽菲尔：“收起来吧。”
【机巧人偶的核心[绑定][不可出售]】
【分类：能源】
【含有巨额能源的宝石，是机巧人偶赖以运转的核心。呃，或许可以用来修理停止运转的机巧人偶？】
机巧人偶的核心是一枚内部刻印着复杂回路的宝石，有手掌大小，白榆一只手握着一个，小心翼翼地收入手环中。
白榆：“和仿生人的能源核心，有点像。”
这种联结让她莫名产生了些许亲切感。
银色品阶的也开完了。
半不和雨后天晴看着那三颗闪烁的金色星星，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金色星星主动蹭到白榆手边，散发出一阵璀璨的光芒。
【恭喜您获得了：
心之链（套）×2
繁星的赞礼×1】
有两个重复的。
心之链和今宵月明手腕上那个手链不太像，但看起来像是一个系列的。
旁边的人激动地凑过来：
“看看详情介绍。”
白榆被她们围在中间，慢吞吞点头。
【心之链[可出售]】
【分类：炼金物品】
【可以手动拆卸的细链，是联结心与心的羁绊之链。“如果太害羞的话，就通过这种方式向我倾诉吧？”】
【效果：持有心之链的对象，可建立短暂的通讯频道，不受空间限制。】
“好耶！”
半不和雨后天晴发出一声欢呼，默契击掌。
第36章
心之链是一根细长的银色链条，宝石碎片缀在细链的镂空处，并非漂亮无用的装饰，而是雕琢精巧的活动机关。
因为是可拆卸结构，所以单独一根就能发挥作用，在一番商议后，半不和雨后天晴以30金币的友情折扣价购入了一根。
白榆把重复的心之链拆分成两段，一段绕在自己的手腕上，另一段缠在泽菲尔的饰品上。
她抬起手，对着手链说话：
“泽菲尔大人，听得见吗？”
泽菲尔：“我就在你的肩膀上。”
他低下头，打量着缠在饰品上的心之链，棱面宝石中折射出细碎的、璀璨的光影。
“……听得见。”
泽菲尔停顿了一下，不太自在地回答道。
白榆：“嘿嘿。”
她侧过头，和猫咪贴贴。
繁星的赞礼是一小团柔和的光辉。
它悬停在白榆身前，和最开始抽到的那个祝福极为相似，只是散发的光芒更为稳定、强烈。
白榆伸出手，用指尖小心翼翼地触碰了一下。
光团亲昵地蹭蹭她，在她指尖炸开，骤然绽放出极为耀眼的光芒。
【繁星的赞礼[绑定][永久]】
【分类：祝福】
【繁星注视着每一位天使。在霜月诞生之前、在故事尚未开启之前，繁星所庇佑的、环绕的、效忠的存在，倾听着至高赞礼中许下的恒久约定——“愿星辰永不陨落，愿您的光辉始终照耀我们的羽翼。”】
【效果：■■■■■■，奇遇任务触发概率小幅度提高。】
光芒化作流星，缓慢地融入她的羽翼中。
“扑簌簌。”
白榆听到鸟雀振翅般的响动，又像是种子破土而出的声音。
旁观的玩家们发出讶异的惊呼声，她循着他们的视线，缓慢转头，发现自己的羽翼…变大了。
就像是雏鸟褪去绒羽，新生的白羽覆盖得更加紧密，排布得更加整齐，末梢的羽毛修饰出一个不规则的弧边，显得更加坚实有力。
那些柔软的落羽被风魔法拢在一处，晃晃悠悠地飘到她怀里。
泽菲尔：“收好。”
准备凑过来偷偷捡拾羽毛的玩家们发出一阵嘘声，脸上却没有什么不满之色。
嗯，捡得到血赚，捡不到也不亏。
今宵月明拍拍白榆的肩膀，趁机摸摸她新换的羽毛：
“趁药剂效果还在，把剩下十抽也抽了吧？”
白榆把羽毛收到储物手环里——天使的羽毛算是高阶素材，可以用来炼金。
随即，她思索片刻，看向假装不太在意的泽菲尔：
“泽菲尔大人，要试试吗？”
泽菲尔竖起绒耳，尾巴一晃一晃的：
“我又碰不到你的游戏面板。”
他跳到白榆怀里。
行动相当诚实。
白榆握住他的爪子，按下“抽取十连”。
魔法阵飞速旋转起来，白色的光芒渐渐漫上来，遮蔽整个抽卡界面。
十颗星星环绕在白榆身侧。
九白。
一银。
——唯一的银色品质，还是十连必出的保底。
白榆：……
泽菲尔：……
不知道那个角落里响起了憋笑时不慎泄出的气音，以这道声音为起点，笑声仿佛会传染的病毒一般，逐渐蔓延到各处。
泽菲尔恼羞成怒：
“不许笑！”
半不：“我们是专业的。”
雨后天晴：“除非忍不住。”
一来一回地说完，她们俩对视一眼，同时发出欢快的笑声。
白榆有些费力地压制住想要扑出去和玩家一决胜负的泽菲尔，抱着他缩到烤炉后面。
隔绝掉大部分视线，她才慢吞吞伸出手，去触碰带着飘浮在身侧的星星。
【恭喜您获得了：
万能梳子×1
毛毡工具×1
漂亮的玻璃珠×3
白糖糕×2
牛奶×2】
这是白色品质的。
泽菲尔看起来就要碎了。
白榆拿起万能梳子和毛毡工具：
“可以把梳下来的羽毛、还有绒毛，做成小玩偶，放在书架上。”
泽菲尔：“还、还行，也算有点用处。”
他依旧是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样。
牛奶是小瓶的，白榆拨开木塞，喝了一口，又开始吃白糖糕：
“很好吃，泽菲尔大人，要来一点吗？”
泽菲尔抱着泄愤般的心情，把自己那一份吃掉了。
或许甜食真的可以疗愈心理创伤，吃完之后，他的绒耳慢悠悠地竖立起来了。
白榆松了口气，用手指拨弄了一下放在掌心的玻璃珠。
有一颗玻璃珠金灿灿的，像是熔炼了属于太阳的光辉。
“看这个。”
她捏着玻璃珠，举到泽菲尔的眼睛边上，
“很漂亮。”
泽菲尔抬起爪子，轻轻按住另一颗玻璃珠，拨到自己这边：
“这颗归我。”
——是湛蓝色的。
安抚好炸毛的泽菲尔，白榆伸手，触碰银色的星星。
【恭喜您获得了：神奇天平×1】
【神奇天平[绑定][不可出售]】
【分类：？？？】
【可以衡量价值是否对等的天平，即便是没有形体之物，也可以拿来称量。“可是，爱本来就是难以衡量的……”“那么，为什么您的爱慕之心，会比一根羽毛还要轻呢？”】
白榆：？
她头一回见到分类不明的物品。
泽菲尔：“……公义天平的信徒喜欢拿着这个天平称来称去。”
白榆：“真的，什么都可以称吗？”
泽菲尔跳到她的肩膀上：
“当然可以，但没必要。”
白榆：“为什么？”
泽菲尔甩甩尾巴：
“听好了，泽菲尔大人的教导——”
“做事前衡量得失，可以。”
“但大多数‘得到’，往往都伴随着‘失去’，太过计较得失，只会让自己在原地踟蹰。”
“衡量一段关系中自己的付出与所得，可以。”
“但大多数时候，付出和获取都是双向的，谁也不敢保证天平两端会一定保持平衡。如果天平偏向任何一方，那不管另一方是有意还是无意，会导致关系破裂的缝隙，在结果出来的那一刻，就已经悄然产生了。”
白榆似懂非懂。
她努力理解这段话语的含义：
“也就是说，没必要太计较得失？”
泽菲尔：“……还是稍微计较一下吧。”特指这只好说话的幼年期天使。
白榆点点头，小声道：
“刚才，应该让泽菲尔大人先抽的。”
她和泽菲尔分享了一瓶幸运药剂，所以效果作用时间，会缩短一半。
嗯，一定是因为这个原因。
泽菲尔冷哼一声：
“我才不会在意这种小事！”
看起来已经缓过劲了。
白榆点点头，起身，转回去。
玩家们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对可怜的非酋小猫咪来说，他们毫不掩饰的笑声简直就是雪上加霜。
他们没有再笑，而是捧着馅饼、三三两两地聚在一处，偶尔抬高声音，说出自己遇到的倒霉事。
蓬松的长毛在微风中翻滚，在闲话声中，泽菲尔最后的怨气也被一点点抚平。
制作美味馅饼的食材，在夜幕来临之际，正式告罄。
玩家们还在闲聊，白榆收拾好东西，打了个哈欠。
今宵月明捕捉到她的困意，牵起白榆的手，把她带到阁楼里，送到床上。
“睡吧，我让白安雨帮忙设置了结界，不会吵到你的。”
今宵月明帮她盖好被子，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白榆翻了个身，把被角分给泽菲尔一点，缓慢地闭上眼睛。
也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的，她听到玻璃门被敲响的声音。
白榆从被窝里爬起来，揉揉眼睛。
银色的月光落在精灵的发间，像是一层冷色调的滤镜。
塞西莉站在玻璃门外，冲她眨眨眼睛。
泽菲尔：“大半夜的不睡觉，过来打扰幼年期天使的长高大业。”
他嘀嘀咕咕地跳到白榆的脑袋上：
“出去看看。”
阁楼里只有一张床，今宵月明就睡在边缘的位置。
似乎是担心白榆在睡梦中翻下去，她怀里还抱着一个枕头，竖放着，作为一道屏障。
白榆小心翼翼地爬到床尾，贴着墙跳下床，把玻璃门拉开一条小缝，灵活地钻出去。
“看来你和协会里的冒险家相处得很不错。”
塞西莉帮她把门关上，顺带着加固了一下结界，
“我还以为你会过来找我呢。”
看来杰弗里已经把消息转达给塞西莉了。
白榆：“杰弗里哥哥，去找格温多琳姐姐了吗？”
她有些好奇地发问。
塞西莉：“去找了。”
她有些促狭地微笑起来：
“然后发现梅瑞狄斯身边多出来一个明显对她有意思的高阶法师——非常经典的剧目呢，竹马对天降。”
白榆：？
她露出茫然的神情。
塞西莉捏捏她的脸颊，想出一个比较形象的比喻：
“唔，类比你的话…泽菲尔是猫，突然有一天，出现了一条狗？”
泽菲尔：“……好烂的比喻。”
他喵喵咧咧地炸毛了：
“我怎么可能比不过一条狗！”
白榆严肃点头：
“泽菲尔大人，是谁都没办法取代的。”
塞西莉：“哦~原来如此。”
她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
白榆：？
泽菲尔：……
塞西莉点到即止，不再逗弄两个懵懵懂懂的小家伙，抱起白榆，跳到屋顶上。
“好啦，不开玩笑了，这次来呢，是想要让你陪我看烟花。”
第37章
烟花在外城的某个巷子中升起。
没有五颜六色的花束，只有一朵朵炸开的耀眼白芒，将漆黑的夜幕映亮一角。
莫名有些孤单。
白榆坐在塞西莉怀中，似有所感般抬起头，看见她下抿的唇角，那双翠色的眼眸失却了往常的欢欣与平和，就像是冬日里尚未落下的叶片，显得格外寂寥。
她抬起手，抱住精灵的腰，不太熟练地往上攀去：
“塞西莉姐姐？”
塞西莉：“唔，烟花有些无聊呢。”
她低下头，和幼年期天使对视，金色的发丝垂下来，轻轻扫过白榆的肩膀。
白榆：“姐姐，看起来，不太开心。”
她一脸担忧地拍拍塞西莉的后背：
“说出来的话，会不会好一点？”
“我们的小星星已经开始做人生导师这项工作了。”
塞西莉哑然失笑，戳戳白榆的脸颊，
“还做得有模有样。”
白榆：“我和泽菲尔大人，都会保密的。”
泽菲尔：“就当是闲得无聊，听个睡前故事了。”
塞西莉弯下腰，把下巴搭在白榆的肩膀上，接受了这个安慰性质的拥抱。
“该从什么地方开始说起呢？就像每一个故事的开头，在那时，金冠还没有找到它的主人，公主也没有提起抗争的剑。”
“我从飘荡在死灵之海的长梦中苏醒，再一次被母亲孕育。当我睁开眼时，温柔的神明询问我是否拥有想要实现的愿望，但我环顾四周，发现精灵之森拥有了新的守护者，逝去的伙伴也都安然无恙。”
“故事尚未开始，我的愿望就已经实现了。”
退休的护卫队队长成为无所事事的“养老精灵”，每天的任务就是在各处闲逛，找现任队长切磋，找自称堕暗种的精灵谈心，偶尔捕捉一下偷偷吃肉的某位精灵、把他的饭抢走。
有时候，年纪最小的精灵会带着伙伴们回来探亲（蹭吃蹭喝），她就躺在生命树的枝桠上，听着小精灵弹奏竖琴，那些诗歌很少重复，或是旅途中的所见所闻，或是有关神明的故事，听得多了，她开始对冒险产生好奇。
但冒险没什么难度，塞西莉能和龙谷的守护者打得有来有回，不管打什么都是洒洒水。
嗯，还得放出一个死灵之海的水，不然的话，对方很有可能会被物理意义上揍扁，有违精灵中立善良的道德观。
白榆：“所以，塞西莉姐姐，当过冒险家？”
塞西莉：“那时候可没有冒险家这个称呼。”
她笑了起来：“大家说我是勇者，说我是独行的金蔷薇剑士。”
白榆：“没有伙伴吗？”
“原本是打算让银陪着我一起出发的，但他坚称‘孤龙寡精灵容易被人误会’，宁死不屈。”
塞西莉叹了口气，
“后面倒是有遇到过想要和我一同踏上旅途的，但基本都是想要‘精灵的命定伴侣’这一层身份。真是的，说了多少次，精灵很少会动心，拥有的爱大多是友伴之爱啊。”
白榆：“哇。”
泽菲尔悄悄把绒耳竖起来。
塞西莉：“在某一天，我捣毁了一个黑市，做奴隶交易的那种。被关在笼子里的，大多是从各地拐过来的混血、长得很可爱的小孩子。”
“我的朋友比较多，所以消息网也还算发达，一番联络后，大部分孩子都被送回原址，只剩下一个右手有残疾的人类小孩——他很怕生，抗拒其他人的靠近，只有待在我身边的时候，才会稍微安静一些。”
泽菲尔：“听起来像是轻小说的剧情，标题帮你想好了，《身为精灵的我收养了残疾的奴隶小孩~共同踏上的疗愈之旅~》。”
白榆觉得这个书名有点耳熟。
——好像在书架上看见过类似的。
她还没有想出具体的来源，塞西莉就先笑了起来：
“和大部分故事的情节发展有些相似，那孩子成年后，向我表白了，希望成为我的伴侣。”
泽菲尔：“毫不意外。”
他堪称辛辣地点评道：“在处理感情问题这方面，你们还不如月光精灵呢。至少他们在一开始就会表明态度，不会给别人留下‘还有一丝希望’的遐想空间。”
白榆：“塞西莉姐姐，拒绝了那个人吗？”
塞西莉：“当然，我看出了那孩子的期望，她更渴望拥有‘成为精灵伴侣后被分享的寿命’，而不是渴望拥有我。”
白榆：“她？”
她察觉到人称代词的变动，有些疑惑地重复了一遍。
“没错，她。”
塞西莉点头，
“林恩，贵族家庭的私生女，被名义上的母亲卖给了奴隶贩子——她不想回去，所以划伤自己的脸，弄断自己的惯用手，抢走了另一个男孩的外套，伪造了一个新的名字。”
塞西莉在一开始就知道。
精灵的感官很敏锐，不至于连一个小孩子的真实性别都分辨不出来。
林恩不说，她就没有拆穿，也没有深究，还会在林恩即将露馅的时候，顺手推舟地帮忙掩饰一把。
泽菲尔：“……明显就是看热闹吧。”
塞西莉相当坦然地承认了自己的恶趣味：
“我没有养过人类小孩，第一次养就遇到这样有趣的孩子，当然要顺着来，多多观察一下。”
白榆：“所以，塞西莉姐姐，也在观察我吗？”
塞西莉：“是秘密哦。”
好吧，看来也在观察。
白榆歪歪脑袋：
“在那之后呢？姐姐拒绝了她，独自踏上了旅途吗？”
塞西莉摇头：
“不，林恩以自己的方式说服了我。我们没有缔结伴侣契约，却成为了真正意义上的同伴。我没有再踏上旅途，而是停留在王庭尚未更迭的歌之城，开始和她一起创办冒险家协会。”
是的，不同于大众观念上的认知，最初的创始人，只有塞西莉和林恩。
被贵族家庭所厌弃的私生女，想要“创办一个让所有冒险家都能平等对话的组织”，近乎直白地袒露出自己的野心——
“塞西莉，我想要让这个组织成为冒险家们的精神象征，借此来拥有足够的话语权。”
“我从你那里学习到剑术、法术，学习了大部分古代咒语，还有一些不为人知的禁忌知识，我已经拥有足够的能力去实现我的愿望。正如你所担忧的那样，我始终没有遗忘过去的仇恨，那些火焰始终燃烧在我的胸膛中。我并不善良，也没有学会宽容的对待他人、从容地放下过往。”
“所以，留下来，留在我身边，成为我的鞘。看着我的仇人们委曲求全、卑躬屈膝的模样，阻拦我的复仇，不要让纯粹的组织成为我的一言堂，看着我以另一种方式燃尽自我。”
“你一直在观察我吧？那就一直看着我，直到我死去。”
褐发的女性长着一张雌雄莫辨的面孔，眼瞳中迸发出的光芒像是火光，也像是泪光。
不同于温柔的、伪装出忐忑的告白，这些近乎歇斯底里的怒吼，才是真实的、发自内心的声音。
塞西莉并不是单纯的“旁观者”。
过去的相处是真的，她和林恩的情谊也是真的。
“后来，在林恩的努力下，两位贵族、一位退役勇者加入了我们的计划，开始为协会的创办东奔西走。渐渐的，冒险家协会有了些名气。”
塞西莉耸肩，
“名气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呢，只要传出来一点，就会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二十多年后，冒险家协会就成为很有公信力的组织了。”
白榆：“好漫长。”
她发出小小的感叹。
塞西莉有些无奈地笑了起来：
“小星星，长生种可不能这样想。对我们来说，二十多年的时间，不过是一眨眼的工夫。”
白榆不太懂。
她牵住塞西莉的衣角，问：
“对塞西莉姐姐来说，和林恩姐姐的相处，也是一眨眼吗？”
塞西莉愣了一下。
她沉默片刻，缓慢地垂下眼眸：
“或许吧。”
明明那些记忆还鲜活得仿佛是在昨日。
白榆察觉到她低落的情绪，拢起翅膀，轻轻盖在塞西莉的肩膀上：
“有好好告别吗？”
离别需要告别。
死亡也需要告别。
故事开始在很久很久以前，普通的人类…没办法活到现在。
塞西莉：“唔，比起告别，更像是威胁吧。”
白榆：？
“她扯着我的领子告诉我，她已经强迫自己领养来的孩子改姓林恩了，她的名字会作为创始人的姓氏流传下去——她不管我怎么称呼其他几家的孩子，只要是她家的，只能叫林恩，不然她一定会从死灵之海里游回来，让我每天做噩梦。”
塞西莉有些苦恼地微笑起来：
“虽然这样想有些不道德，但我偶尔也会思考一下，如果真的叫出某位林恩的名字，她会不会真的出现在我的梦中呢？”
白榆：“说不定，已经出现过了。”
她把脸埋在塞西莉的肩膀上，小声道：
“我在书上看到过，死去的人，会变成星星。当星星的光辉洒落在被窝上，就是一次问好。”
塞西莉：“有道理，说不定她还帮我盖了很多次被子呢。”
精灵仰头看向夜空，最后一束烟花也燃尽了，小巷中升起一柱白烟，很快便被夜风吹散了。
“过了今晚，大概也没办法叫出林恩这个姓氏了。”
她很轻很轻地叹了口气：
“但我不会忘记你的……明明和你说过很多次吧？威胁精灵的时候，不要露出那种软弱的表情，看起来就像是撒娇啊。”
白榆没有回答。
她趴在塞西莉的肩膀上，不知从何时起，呼吸声变得轻缓绵长起来。
塞西莉：“哎呀，已经睡着了呢。”
她侧过头，仔细端详着白榆的睡脸：
“可爱，想偷。”
泽菲尔没好气地抬起尾巴，拍开她的手：
“快把她送回去，大半夜的过来找小孩子谈心，巫妖都干不出来这种事。”
塞西莉：“巫妖遇到烦恼会直接躺到棺材里睡大觉，太孤僻了，不好。”
她煞有其事地摇摇头，抱着白榆从屋顶上跳下去，轻手轻脚地把幼年期天使安置在床上。
泽菲尔轻巧一跃，跳到枕边。
塞西莉：“晚安。”
她退了出去，身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见证了不曾谋面的某人的结局。】
【成就·永恒焰火已解锁】-
白榆做了个梦。
梦境是轻飘飘的。
她看见精灵抖去剑上的血珠，朝缩在笼子角落里的孩子伸出手。
她看见她们踏上旅途，一同渡过湍急的河流，一同翻越高高的山岭，一同越过广袤的、荆棘丛生的旷野。
她看见精灵与成年女性肩并肩坐在一处长椅上，分食着同一块面包。
……
她所窥见的画面渐渐淡去，化作朦胧的、自视野中涌现的光晕，又被一条蓬松的尾巴轻轻遮住。
白榆眨眨眼睛。
泽菲尔若无其事地挪开尾巴：
“醒了？”
白榆：“嗯，做了个梦。”
她从床上坐起来：
“梦见了塞西莉姐姐，和她的朋友。”
泽菲尔：“很正常，睡觉睡到一半被摇醒，又听了一耳朵故事，肯定会梦见相关的内容。”
白榆：“好像，不太一样。”
她总觉得梦境里的画面很真实，就像是…些许有关过去的片段。
泽菲尔：“那应该和天使的天赋力量有关吧。”
他嘀嘀咕咕地念叨起来：
“那只精灵还说要收集相关资料呢，到现在都没送过来。”
白榆：“听说，基洛公国的图书馆，有很多藏书。”
泽菲尔：“今天去那里看看？”
白榆点头：“顺便领一下，奖品。”
——凭借苔藤手环，可以免费获取活动奖励，她还没来得及去换。
今宵月明还在睡觉，听呼吸频率，应该是暂时下线了，白榆想了想，给她留了张纸条。
【给今宵月明姐姐：
我和泽菲尔大人去图书馆了，请不要担心，我们认识回来的路。】
把纸条放在枕头边上，白榆迈开脚步，顺着来时的路线离开了。
图书馆位于商业管理司东侧，正对着一个圆形广场。
广场划分为许多块区域，有的摆满战锤和寒光闪闪的武器，有的在绿化带上缠满红线，有的干脆搭建了一座糖果屋……各种各样的装饰将广场妆点得色彩缤纷，堪比节日庆典。
人很多，白榆在人群中艰难穿行，好不容易才抵达广场中央，发现兑换点已经排成了一条长龙。
泽菲尔：“啧，忘记最重要的事情了。”
白榆：“重要的事？”
泽菲尔：“各种活动的兑换高峰，往往是活动刚开始的时候，还有活动快要结束的时候。”
白榆思索了一会儿：
“那我们，活动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再过来换？”
泽菲尔：“也行，先去图书馆吧。”
图书馆不用排队。
但限制年龄。
白榆还没进门，就被负责守门的侍卫拦下了。
“小朋友，未满十六周岁的话，没办法进入图书馆哦。”
侍卫弯下腰，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
“想要借阅书籍的话，可以让家里人代为出面。”
白榆：“真的，不能进吗？”
“抱歉。”
侍卫拒绝得相当果断，
“每年都有大批居民在图书馆里备考，冒险家协会、商业管理司、黑塔、白塔，偶尔还会出现准备王廷骑士团考核的。备考压力很大，大家的心情也偏向起伏不定，小孩子的声音可能会诱发大家的负面情绪。”
似乎是觉得自己的话语不够有说服力，侍卫想了想，举了个例子：
“呃，三年前，一位情绪不太稳定的年轻人被小孩子干扰，直接把人拎起来，持刀在图书馆内狂奔——幸好有一位勇敢的冒险家挺身而出，夺下了那位年轻人的武器，才没有引发血案。”
白榆：……
她低下头，悄悄和泽菲尔说话：
“我在资料库里看到过，准备考试的时候，都会癫癫的。”
她停顿了一下，疑惑道：
“癫癫的，是什么意思？是生病了吗？”
泽菲尔：“结合语境，是发疯的意思吧。”
他甩甩尾巴：“说不定是一种比较奇怪的、用来稳定精神状态的方式。”
白榆：“好可怜哦。”
店铺里还有很多书没看，资料也可以等塞西莉帮忙查。
她没有再为难侍卫，礼貌道谢后，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泽菲尔：“去商业区摆摊？”
白榆回忆起昨天上午的噩梦，停下脚步，使劲摇头：
“休息一天。”
泽菲尔：“……下次还是不要找临时工帮忙了。”
像杰弗里那样的销冠，还是留给弥拉瑞的风俗店吧。
白榆深有同感，但还是补充了一句：
“灾厄之神那样的，可以。”
同样是临时工，杰弗里帮忙增加工作量，灾厄之神帮忙减轻工作量。
从世俗意义上来说，前者帮忙赚到了钱，后者基本等于白送。
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玩游戏嘛，快乐最重要。
更何况，白榆已经收到了两份表达心意的谢礼。
泽菲尔：“勉勉强强吧。”
他跳到白榆的肩膀上：
“想好今天要做什么了吗？”
白榆：“去歌剧院！”
她仰起头，看向远处的建筑物：
“昨天，听玩家姐姐说，今天会上演最近流行的剧目！”
——《人鱼公主（名字太长，略）传》
“小朋友，只有你一个人吗？”
皇家歌剧院，在售票点工作的兽人露出疑惑的神情，目光触及趴在她肩膀上的绿色猫咪，又是一怔，
“呃…还有一只猫？”
白榆秉承“要见大世面”的想法，一脸严肃地点点头。
兽人把放在工作台上的小牌子翻过来。
【儿童请在成人陪同下进入。】
白榆：！
她瞪圆眼睛。
兽人轻咳一声，冲她眨眨眼睛：
“小朋友，你是不是还要在这里等一下人？”
白榆刚想摇头，翅膀就被泽菲尔的尾巴戳了戳。
“笨，一会儿有人来，就喊姐姐。”
——只要有大人陪同就行，进去之后就没什么大事了，歌剧院又不会特意派人来查亲缘关系。
白榆恍然大悟。
她站在工作台边，猫猫祟祟地观望了一会儿，听到脚步声后，果断转头，揪住来人的衣角：
“姐姐！”
泽菲尔：……
他沉默了一会儿，艰难道：
“抬头。”
白榆疑惑抬头，对上一双异常沉静的眼眸。
青年身量修长，半边脸颊上刻印着繁复的太阳纹章，散发着淡淡的金色光辉，周身的气质近乎圣洁。
白榆：……
她小幅度后退一步，局促地揪住衣角：
“对、对不起，我认错人了。”
“没关系。”
青年单膝点地，目光掠过她身后的羽翼，又落在苍翠之歌上，眼眸微微弯起，
“光明神庇佑着被日光照耀的所有个体，不分男女。”
“早上好，我是奥尔德斯。”
【资料·奥尔德斯已解锁】
【奥尔德斯】
【详情：他是一名来自光明教廷的牧师，目前正驻扎在白曜港。至于来到歌之城的原因——呃，每到皇家歌剧院推出新剧目的时候，白曜港都会发生一些无伤大雅的小事故，规模不大，但值得一次报告。】
【兴趣：欣赏歌剧/祷告/？？？】
【交情较好的朋友：安格斯/唐纳德】
【喜欢的东西：？？？】
【讨厌的东西：？？？】
资料会随着相处时间和亲密度缓慢更新，白榆扫了一眼，没发现值得在意的内容。
奥尔德斯相当有礼貌地伸出手，道：
“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充当你的临时监护人。”
天使是最接近“光明”这一属性的种族，一直以来，都与光明教廷维持着较为良好的合作关系。
更何况，这只幼年期天使还佩戴着一件信物。
很清晰的魔力波动，属于某位圣女殿下——光明教廷永不陨落的曜日之花。
于情于理，他都应该伸出援手。
白榆犹豫片刻，牵住他宽大的袖口：
“好哦，谢谢哥哥。”-
灾厄之神打了个哆嗦。
祂努力逃出结缘神的魔爪，偷偷潜到祂的影子里。
结缘神：？
祂牵动丝线，把触手从影子里捞出来：
“怎么了？”
灾厄之神结结巴巴道：
“我、我好像，感应到了很可怕的气息！”
祂蜷起触手，把自己埋在红线里，开始瑟瑟发抖：
“好可怕，好可怕。如、如果我出事了，可以帮我照顾一下混血地精吗？”
结缘神：“不要，自己的信徒自己照顾。”
祂从缠满红线的树上跳下来，环顾四周，没发现什么异常之处。
灾厄之神虚弱地举起触手，指向远处那个高大的建筑物：
“好、好像是从那里传过来的。”
结缘神动用神力，查探了一下那边的状况：
“没什——哦，有个光明牧师。”
祂眼中流露出一点嫌弃之色：
“真是的，能不能有点出息？一个普通的光明牧师就把你吓成这样。”
灾厄之神羞愧地缩成一团：
“原、原来是牧师——是那种会驱除黑暗的牧师吗？”
祂又开始瑟瑟发抖了。
结缘神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祂把灾厄之神拎起来，丢到战神那里。
“还是帮祂特训一下吧，再这样下去，光明牧师没来，祂就要被自己吓死了。”
第38章
皇家歌剧院给奥尔德斯预留了一间包厢。
在售票点工作的兽人接到过上级的嘱咐，连钱都不肯收。
光明牧师本人似乎早已习惯了这种待遇，礼貌道谢后，把金币放在柜台上，牵着白榆往歌剧院里面走。
白榆犹犹豫豫回头，发现兽人正对着金币发呆，一副愁眉苦脸的表情。
泽菲尔：“光明牧师可以治疗一些连高阶药剂都无法治愈的顽疾。谁都不敢保证自己会一辈子健健康康的，和牧师打好关系，至少可以多一层保障。”
——用游戏术语来解释，光明教廷的牧师精通净化、治疗、加buff等一系列辅助类神技，堪称T0级奶辅。
强度是一时的，输出是流水的，辅助是铁打的。
会奶的辅助可以不带，但不能没有，不然要死的时候都没地方喊菜菜捞捞。
白榆：“不是说，光明神会庇佑每一个人吗？”
泽菲尔：“如果生病的人比较多，治疗也得排队啊。”
白榆恍然大悟：
“所以，是想要争取，插队的机会。”
他们对话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奥尔德斯旁听下来，唇角无懈可击的微笑变得僵硬起来。
他轻咳一声，不动声色地为教廷澄清：
“教廷的人手还算充足，不会出现拖延治疗的情况。”
而且有身为神眷者的圣女殿下坐镇，只要不是遇到天灾级别的大规模伤亡，光明教廷都能应付得过来。
白榆：“这样啊。”
她点点头，把这个小常识记在心里，很快就被周围的华丽的装潢引走注意力，开始四处张望。
奥尔德斯：……
反应好平淡！
他一边维持风轻云淡的表情，一边绞尽脑汁思索和幼年期天使相处应该注意些什么。
咳，在这里必须要解释一下，为了保证牧师能更好倾听信从的心声、拥有比较靠谱的形象，光明教廷的牧师在正式露面前，都会进修必要的形象管理、表情管理课程，不管私底下是什么性格，至少在人前，得装出一副“光明牧师”的样子来。
奥尔德斯，因为光明亲和的特性，在唱诗班待到三岁，就被教廷发掘到翡冷翠的本部，成为了某位红衣主教的关门弟子。
红衣主教在光明教廷中的地位，仅次于教皇和圣女，可以直接管理一块教廷辖地。
能被红衣主教收作关门弟子，对一个生活在唱诗班的孤儿来说，简直就是一步登天。
当然，红衣主教放着这么多好苗子不收，反倒看中奥尔德斯，也是有缘由的。
——他前面收的那个学生，父亲是贵族、母亲是手腕了得的富商，没吃过生活的苦，觉得教廷的生活太过无趣，直接背弃光明跑去和黑暗种族谈恋爱了，还惹出一大堆麻烦事，差点把他从红衣主教的位置上硬生生拖下去。
红衣主教痛定思痛，干脆挑个能吃苦的，天赋差一点也没事，别折腾出什么把他拖下水的大事就谢天谢地了。
奥尔德斯出身唱诗班，光明亲和，能吃苦，完美符合红衣主教的标准。
前面那位叛逆学生给红衣主教留下了相当大的心理阴影，所以，他对奥尔德斯的要求很高，生怕关门弟子也走上歪路。
奥德尔斯拎得清轻重，知道什么对自己好、什么对自己不好，不管老师给出的要求有多困难，他都会去努力完成。
至于闲暇时的消遣…看书太费脑子，单纯休息有点浪费时间，他还是个小豆丁的时候，就喜欢趴在窗户上，看着即将结束学业的见习牧师上演技课程，
多亏了这个奇怪的小爱好，他表现出来的个性，绝对符合大众心理上对于“光明牧师”的认知。
……就算他翘班跑出来看场歌剧，也没有人会觉得不对劲的那种。
没想到他精湛的演技会在这里遇到滑铁卢。
别说能不能让信众产生信服力了，这只幼年期天使好像根本不在意啊。
白榆根本没意识到这位光明牧师正在犯嘀咕。
包厢在歌剧院二楼，很宽敞，桌子上还摆放着一些餐点饮料。
她和泽菲尔分着吃掉一小半，当作早饭，听到歌剧开场的声音，她转移到栏杆边，看着下面的舞台，眼睛亮晶晶的。
故事的开头和所有童话故事一样。
在很久很久以前，深海中生活着人鱼一族，最受族人宠爱的人鱼公主，在生日这一天，对着大海许下一个愿望——她想要看看地面上的风景。
泽菲尔：“……人鱼弱得要死，怎么可能生活在深海里，他们一般在浅海区域生活。”
这是吐槽设定的。
白榆：“人鱼生活在海里，脱离大海，会不会难受？”
这是真心实感感到担忧的。
奥尔德斯本来还想夸赞一下开头那段介绍背景的大合唱，闻言，默默把涌到喉咙口的话语吞回去。
生活在大海中的巫师恋慕着人鱼公主，听到她的愿望后，巫师拨开海浪出现，向公主索求一个吻。
只要人鱼公主愿意赐予他一个吻，他就可以为公主调配能将鱼尾变作双腿的魔药。
泽菲尔：“博物者协会的巫师一般只研究资料，配置魔药是魔女的爱好。”
白榆：“他好像，是在趁鱼之危。”
她一脸严肃地摇摇头：
“拿别人的愿望当筹码，不好。”
奥尔德斯：……
其实巫师的男高音还不错。
人鱼公主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巫师的提议，她想要实现自己的愿望，却不希望用自己的尊严来换取。
巫师没有生气，反倒对人鱼公主生出了真正的敬佩之心，在一番尝试后，他成功调配出魔药，赠予人鱼公主。
扮演巫师的歌剧演员凝望着人鱼公主的背影，唱出巫师的内心独白。
他因接触禁忌知识毁容，又被他人厌恶远离，心灰意冷地在涨潮时走入深海，想要了结自己的生命，却被人鱼公主所救。
开朗、热情的人鱼公主是他生命中的光，他知道自己配不上公主，但依然拥有一丝贪恋之心，好在公主内心坚定，没有让他一错再错。他看见人鱼公主的未来如同被迷雾笼罩，但他坚信，这位如太阳般明媚灿烂的公主，永远不会迷失。
白榆：“唔，所以，他变成好人了？”
泽菲尔：“如果他真的对公主心怀感激，那个失礼且无赖的交换条件，根本就不会被提出来。”
他不屑地冷哼一声：
“编个故事就得了，别把自己也骗进去了。大多数时候，趁火打劫、趁人之危的家伙，才不会在事后洗心革面呢，最多就是一个身份金盆洗手，再换个身份去骗人。”
白榆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奥尔德斯：？
原来还能从这种角度去剖析角色心理啊。
不对，他怎么也被带跑了。
他原本是在想什么来着？
哦对，独唱时结尾的颤音处理得很不错。
故事线平稳推进，人鱼公主喝下魔药后，鱼尾变作双腿，在游向海岸的途中，救下因海难和侍从分散、昏倒在浮木上的王子，把他平安送到岸边，被王子的妹妹、人类王国的公主发现，一同带回皇宫。
泽菲尔：“就这一根单薄的木头，没被浪花打翻，还真是奇迹。”
白榆：“尾巴变成双腿之后，在冰冷的海水里游泳，会不会抽筋？”
关注点一个比一个奇怪。
奥尔德斯努力压住抽搐的嘴角，默默关注剧情发展。
王子醒来后，误认为自己的妹妹才是他的救命恩人，身为第一继承人的王子，开始对最不受重视的妹妹投以大量关注，在此过程中，他不可自拔地爱上了自己的妹妹。
白榆：？
泽菲尔：？
他们俩谨慎地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一丝不敢置信。
奥尔德斯：噗。
这段剧情的既视感实在很重，他想起长久流传在光明教廷中的某个传言，兴致勃勃地坐正了一些。
白榆发现了他的神情变化。
她慢吞吞地往远处挪了挪，和这个奇怪的大人拉开距离。
另一边，人鱼公主和人类公主朝夕相处，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理想，白天你侬我侬，夜晚抵足而眠，感情迅速升温。
屡次被妹妹拒绝的王子因嫉恨踏入歧途，他将毒药洒入人鱼公主用来盛放魔药的药剂瓶中，想要毒杀这位碍眼的“情敌”。
人鱼公主在不知情的情况下，饮下了带有毒性的魔药，步入死亡。
白榆：“这个王子，是笨蛋，也是坏蛋。”
泽菲尔深有同感：
“谁家第一继承人会是这种脑子啊。”
如果第一继承人没办法压制住其他兄弟姐妹，别说外部问题了，光是王室内部就要打得头破血流了。
有人的地方就有野心，就算是最英明的君主，也没办法保证自己的后代会一直和睦相处。
奥尔德斯：……
其实王子的内心独白还挺不错，把嫉妒、恨意、还有扭曲的爱意都唱出来了，感情相当丰富。
人鱼公主的死亡就像是一个转折点，剧情线背离童话路线，开始朝不知名的方向一路狂奔。
人类公主没办法接受挚友的死亡，循着蛛丝马迹一路查探，发现王子是害死挚友的幕后凶手。
她质问自己的兄长，却没有等到任何忏悔之语，只有每日送到窗前的花束。
人类公主察觉到兄长的意图，没有接受花束，变得日渐沉默，只是专心地筹备挚友的葬礼。
始终没有得到回应的王子几近癫狂，在人鱼公主的葬礼上，他向自己的妹妹倾诉爱意，得到却是一把刺入心脏的冷刃。
人类公主杀死了自己的兄长，又杀死了其他想要争夺皇位的兄弟姐妹，踏上了血腥的王座。
在登基仪式那一天，她拒绝了教皇的加冕，从王座后抱出挚友冰冷的尸体，请求教皇复活人鱼公主。
白榆：“哇。”
她发出小小的感叹声。
泽菲尔：“这个公主还行，很适合当王储。”
奥尔德斯已经没办法维持微笑了。
是他太久没出光明教廷，已经跟不上时代了吗？
现在的王室斗争这么血腥了？连小孩子和猫都能接受良好？
不对，基洛公国的某位王子是不是在教廷学习来着，难不成是过来避风头的？
在故事的最后，已经加冕为皇帝的人类公主，抱着被教皇复活的人鱼公主，把她送回了大海中。
结尾是两位女主演以一问一答的方式唱出的告别之歌。
“我该在何处找寻你？”
“在雨中，在河流中，在湖泊中，在终究会融入大海的每一滴水中。”
“我该在何处与你重逢？”
“在繁荣的王城中，在热闹的集市中，在子民的欢笑声中，在我们共同呼吸的万万缕风中。”
泽菲尔甩甩尾巴：
“总体来说，是个好故事。”
讨人厌的王子死了，烦人的巫师也没有跳出来当深情男二。
白榆赞同点头：
“嗯，两位公主，都很漂亮。”
人鱼公主的头发还是七彩的！会随着情感变化变色！
对大人来说可能有点幼稚，对小孩子来说刚刚好.jpg
奥尔德斯：不，一点都不好。
他已经完全忘记那些歌剧演员是怎么唱的了，脑子里空空的，只剩下他们俩的吐槽了。
看完歌剧，白榆心满意足，从随身的小布袋里掏出几枚金币，塞到奥尔德斯手里：
“谢谢奥尔德斯先生，歌剧很有趣！”
奥尔德斯：“不用谢。”
他习惯性摆出营业微笑，发现白榆在悄悄往门边挪，稍稍有些诧异：
“是要离开了吗？”
白榆点头：“还要去商业区摆摊。”
她朝光明牧师鞠了一躬，拉开门，一溜烟跑了。
奥尔德斯看着放在手上的金币，陷入沉思。
……说起来，为什么又改口叫他“先生”了？-
白榆走出皇家歌剧院后，后知后觉地产生了一点愧疚心理。
她小声道：“会不会，是误会啊？”
泽菲尔：“你对他的印象怎么样？”
白榆努力地思考了一会儿，慢吞吞道：
“是好人，但是，给我的感觉，有点奇怪。”
和奥尔德斯说话的时候，总感觉像是蒙着一层纱，模模糊糊的。
泽菲尔：“那就没必要纠结太多了。”
“这世上有很多好人，又不是非得和每一个好人成为朋友，人与人之间的相处也是要看缘分的。”
白榆点点头，把这个小插曲抛到脑后，向商业区进发。
泽菲尔：“不是说要休息一天？”
白榆：“已经恢复过来了！”
小孩子嘛，只要稍微休息一会儿，就是一副活力充沛的样子了。
泽菲尔：“随你。”
没有杰弗里添乱，热销的避光斗篷也卖完了，摊位前的人流量大幅度减少，应付起来轻松多了。
中途，他们俩摸出去吃了午饭——和人鱼公主联名的七彩面条。
其实就是用果蔬汁染色做出来的，味道很奇怪，综合了酸甜苦辣咸各种口味，份量还特别大。
白榆不习惯浪费粮食，格外艰难地和泽菲尔分吃掉一碗。
吃完之后，她买了两杯奶茶，才安抚好炸毛的泽菲尔。
临近傍晚的时候，摊位前迎来了两位特殊的小客人。
【瞳】
【详情：她是一位混血地精，目前最喜欢姐姐、神明大人，还有烤蜜瓜。不要因为柔弱的外表，就对她产生轻视心理，在全力一击的情况下，她可以把一名成年冒险家打飞。】
【兴趣：和姐姐待在一起】
【交情较好的朋友：苔】
【喜欢的东西：烤蜜瓜】
【讨厌的东西：？？？】
【苔】
【详情：她是一名地精，同样也是瞳同母异父的姐姐，在建筑方面颇有才能……或许也存在不为人知的一面。不管怎么说，她是个善良的好地精，知恩图报，不会轻易对人类动手。】
【兴趣：建筑】
【交情较好的朋友：瞳】
【喜欢的东西：耀晶粉】
【讨厌的东西：霍勒斯】
第三个讨厌霍勒斯的人，出现了。
白榆一目十行地扫完资料，还是没办法抑制住自己的好奇心，小声向地精发问：
“霍勒斯，是什么东西？”
苔愣了一下。
她思索片刻，认真道：
“不是什么好东西，您见过前两天摆在小巷子里的猪头泔水桶吗？它就叫霍勒斯。”
白榆：“唔，长得很吓人吗？”
瞳摇头，老老实实道：
“不吓人的，看起来还有点滑稽。”
苔：“昨天，摆放泔水桶的小巷发生了一场小型爆炸，那只泔水桶已经不见啦。”
地精弯起眼睛，脸庞藏在兜帽的阴影里，看起来有点高兴。
白榆被她的笑容感染，也笑了起来：
“灾厄之神，过得还好吗？”
瞳使劲点头：
“嗯！我们刚从广场那边过来，战神在帮神明大人特训，结缘神大人说，我们可以在歌之城多待一阵子——等到神明大人可以单挑一位光明牧师，我们就可以和祂一起离开了。”
倘若有玩家站在这里，肯定会意识到这种做法的卑劣之处。
完全就是挟信徒以令神明！
但混血地精们完全没有意识到，甚至还被友好的其他神明、努力的自家神明感动到了，待在广场那边跑前跑后，一会儿给凑热闹的神明们递水，一会儿给灾厄之神加油鼓劲。
灾厄之神把混血地精们当成家人，看到大家这么卖力的模样，愣是没有喊苦喊累，把今天所有的特训任务都完成了。
当然，完成之后，触手也变得软趴趴的了。
祂本来还想过来看看白榆，现在只能含泪在结缘神的手里被捏圆搓扁，嘱咐本来就打算出门的瞳代为探望一下。
白榆想了想灾厄之神被猫爪拍在柜台上的样子，有些疑惑地歪歪脑袋。
不过，牵扯到神明领域，她也不太懂。
既然结缘神说可以做到…那应该是可以的吧？
苔和瞳没有停留太久，和白榆闲谈几句后，就手拉着手离开了。
她们手里没有多少钱，暂时还不好意思询问商品的价格。
——怕白榆给她们打折。
好心的工匠已经帮助了她们很多，地精们没办法心安理得地接受这份好意。
泽菲尔：“肚子饿了。”
白榆：“好哦，回去吃饭。”
白榆起身，和猫咪踏上返程的道路。
她的影子被夕阳拉长，和地精们的影子短暂交叠，又随着距离缓慢拉开-
风巽跌跌撞撞地行走在密林中。
背包里的治疗药剂已经消耗殆尽，装备耐久度也降到了最低。
就在刚才，最后一件带有防御效果的炼金物品也碎掉了。
她捂住腹部血流如注的伤口，停下脚步，注视着站在树边、面容冷峻的银发精灵：
“我说过很多次，我不知道变数的种子在哪里。”
和白榆告别后，她想起今宵月明最近在研究幸运药剂，有一味药材，只生长在月泉附近。
今宵月明没学战斗技能，来这边采集肯定要带上她，既然如此，还不如她自己跑上一趟，至少能节约点赶路的时间。
繁星季是各类素材肆意生长的好季节，风巽单独一个人养着一个高阶药剂师，偶尔也会感到有些吃力，所以，碰到可以采集的东西，她基本采取雁过拔毛的态度，一不留神，就来到了月光精灵的领地外围。
月光精灵属于“绝对中立”阵营，在外的名声有些难听，但总体来说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冷漠族群，他们不喜欢和其他种族接触，在领地范围内布置了大规模结界。
就算有普通人靠近他们的领地，只要不对结界动手，月光精灵通常会采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相当平淡地忽略过去。
但是，这一次，当风巽出现在月泉外围时，好几位月光精灵都表现出了明显的攻击意图。
经历了十几场截杀，风巽感到些许烦躁——月光精灵的箭术和武艺都相当强悍，是非常不好应付的对手。
之前和其他玩家的车轮战，只能说是闲暇时的消遣，但和月光精灵的车轮战，彻底让她感受到了被消耗的感觉。
体力、法力、装备、道具。
她出门时不会在背包里携带太多东西，装备和道具也一样，大部分暂时用不上的、不太顺手的，都塞在今宵月明的背包里。
库存本就不多，消耗到现在，差不多快到极限了。
“真知之眼的眷者，不要试图用谎言来欺骗我们。”
月光精灵寒声道，
“变数的种子是天使一族交付给我们的，却在数十年前失窃——现场残余的气息，属于真知之眼。”
风巽：……
别说数十年了，我这号都是三年前创的！
她暗骂一声，面上依旧维持着冷静的表情：
“我不清楚过去的事，如果您想要和真知之眼对峙的话，我可以尝试着和祂联结。”
“不，不需要，你最近接触过那枚种子。”
月光精灵缓缓道，注视着她的眼眸，
“把它还给我们，这件事就当作没有发生过。变数的种子不会发芽，你拿着也没用。”
风巽感到有些头痛。
她开始回忆最近接触过的种子。
今宵月明种在维安德尔的那堆药材种子？
不对，前几天用光脑通讯的时候，今宵月明还和她抱怨过，说把种子埋得太近了，现在它们不光抢土壤养分，还要抢阳光，好好的幼苗长得东倒西歪的。
在黑塔帮忙分装的种子？
不对，拿来卖的种子都是筛选过的，不可能没办法发芽，更何况，要是出现这种稀有种子，充满好奇心的黑塔法师一定会为了研究打得头破血流。
突然，一道灵光闪过。
风巽想起了自己随手塞在礼盒里，一并送给白榆的那枚种子。
似乎、好像，是从真知之眼的神殿里捞出来的。
那枚种子混在眷者礼包里，真知之眼什么都没交代，只说让她种种看，要是不想种，就拿去送人。
……早说是偷来的啊。
第39章
“这段时间，您共计完成了241笔交易，交易总额……扣除应该返还给您的摊位费，还需要缴纳6金27银4铜的税金。”
在商业管理司工作的官员流利地报出一大串数据，把单子推给白榆，又递过来一支含特殊墨水的笔，
“这是具体的清单，您可以再仔细看一下，有问题的话随时可以提出，没问题的话在上面签个字就好。”
白榆看到上面挨挨挤挤、细致到连一枚铜币都要记录的数据，敬佩之情油然而生：
“好厉害。”
泽菲尔：“你看看他们的镜片厚度就知道了。”
白榆抬头，发现官员的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镜片厚度大概有五厘米。
她不说话了，眼中泄露出些许同情之色。
白榆慢吞吞签完字，从随身的小布袋里数出对应的货币，摞成三堆，堆在柜台上。
官员脸上的笑容柔和了一些——找钱有些麻烦，之后还要另写汇总的单子，能按照要求交钱的，都是省事又省心的好商人。
她把货币塞到用来辨认真伪的炼金物品中，确认没问题后，在单子上盖下两个章，按照虚线撕成两半，一半放到手边，一半递给白榆：
“给，这是存证，记得保留好。”
白榆：“出城的时候，要检查吗？”
“不需要的，商业管理司有备份。”
官员眨眨眼睛，
“下次来歌之城，你可以拿着凭证过来，要求我们给你找一个地段更好的摊位。”
对主动缴纳税款的商人，商业管理司都会给出一定的优待。
白榆点点头：“明白啦，谢谢姐姐。”
她把存证放到储物手环里，左右看看，走到一个僻静的角落：
“开启，传送门。”
就在昨天，她已经把所有活动奖励都兑换完了，带出来的商品也贩卖掉了七七八八。
是时候回去了。
墙面上出现旋转的魔法阵，一扇熟悉的木门缓慢浮现出来，白榆推开门，看见熟悉的摆设，心情也变得昂扬起来。
在她进入店铺后，木门缓慢合拢，魔法阵绽放出一阵耀眼的白芒，消失不见，墙壁又恢复到原来的模样。
【您已离开歌之城。】
【当前所在区域：月光沼泽·外围】
一进店铺，白榆就打了个喷嚏。
在外面待了十几天，店铺积攒了不少灰尘，光线透过玻璃窗照射进来，浮尘在光束中轻轻舞蹈。
【您的伙伴：泽菲尔 发动了风魔法·清理一新。】
泽菲尔垂下尾巴，戳戳她的翅膀：
“把门打开，我把脏东西丢出去。”
白榆拉开门——
“哎呦”一声，一道人影狼狈地跌倒在地。
紫发，披着白袍。
她的头发上沾着不少草叶碎屑，衣服也乱糟糟的，看起来像是在店铺外面的草地上滚了好几圈。
是之前来买过炸鸡的游荡法师。
白榆：“克里斯汀姐姐？”
克里斯汀没从地上爬起来，上半身前倾，扑上来，一把抱住她的腿：
“店长大人——你可算是回来了呜呜呜。”
白榆：？
她手足无措地看着克里斯汀，试图把游荡法师从地上拉起来。
克里斯汀死死抱住她的腿，呜呜咽咽道：
“我在这里等了好久，还以为你不开店了。一想到之后要一直吃那些难吃的凉拌水草，我就觉得前途无望，与其面对惨淡的、被水草缠绕的黑暗未来，我还不如在店门口静静地等待终焉到来，至少我还能做一个炸鸡味的美梦。”
好、好严重。
白榆顿时露出愧疚的表情：
“对不起，前段时间，我去了歌之城一趟，今天才回来。”
泽菲尔：“你道什么歉啊，这家伙明显是在卖可怜吧。”
他没好气地用风魔法把游荡法师扯开。
白榆小声道：
“但是她，一直都在饿肚子。”
“你没来之前，她不是也好好地活下来了？”
泽菲尔不假思索地反问。
很有道理。
但白榆还是觉得有点愧疚。
不是因为什么特别的原因，在第一次交易时，她答应过克里斯汀，会给她留饭。
白榆想了想，从储物手环里拿出今宵月明送给她的小饼干，塞到克里斯汀手里：
“先用这个垫垫肚子吧。店里暂时还没有食材，需要出门获取。”食材都在歌之城消耗光了。
克里斯汀接过纸盒，嗅到焦糖和黄油的香气，一边打开盖子拿起饼干往嘴里塞，一边麻利地从地上站起来：
“哇！是饼干，我好久没吃过了，好吃好吃！”
泽菲尔有点嫌弃：
“不要边吃东西边说话，我才把店里打扫干净。”
说完，他从白榆的肩膀上跳下来：
“我出门去打猎。”
回到大本营，就不用担心白榆的安全问题了。
领地内的元素愿意听从幼年期天使的指挥，店铺里的结界也可以暂作庇护。
白榆：“好哦，我把东西整理一下。”
——不仅仅是活动奖励，这段时间认识的玩家、地精、神明们，都给她塞了临别礼物，在离开歌之城前，她还去商业区各处逛了逛，采购了一些可能会用到的调料、工具等。
还好魔能储物手环很能装东西，不然光是把这些东西搬运回来，就要费上不少工夫。
克里斯汀也跟着点头：
“猫大人，您就放心出门吧！我也会帮忙看店的！在我填饱肚子之前，没人能伤到店长大人一根羽毛！”
她深情款款地看着盒子里的饼干：
“谁若折店长翅膀（嚼嚼嚼）我必毁他天堂（嚼嚼嚼）”
泽菲尔：“……设定上根本就没有天堂吧。”
再搭腔下去就要变成吐槽役了，他不太放心地回过头，让白榆少搭理这个奇怪的家伙，踏上打猎之旅。
泽菲尔的身影逐渐融入繁星季的翠绿色彩中，白榆牵着克里斯汀的袍角，把她带到店铺里，安置在客用桌椅上，又从手环里摸出来一大堆玩家塞给她的特色小吃，堆在桌上：
“姐姐先吃，但是，不要吃太多，肚子会难受。吃不完的，可以带回去。”
这些东西的保质期都很短，就算把它们当成饭吃，短时间内也吃不光。
与其让大家的心意被浪费，还不如分享出去。
克里斯汀已经很久没见过这么多好东西了。
香甜可口的炒栗子、甜得腻人的小蛋糕、麻辣鲜香的小鱼干、炖得酥烂脱骨的禽类爪子……
她的眼中冒出隐约的绿光，恨不得抱着桌子，一股脑儿地把所有好东西都倾倒到自己的嘴里：
“谢谢店长大人！你是去歌之城参加美食节了吗？”
这么多好吃的，不枉她蹲守在这里三天三夜，生怕错过小店长回来的消息。
白榆转到柜台后，把储物手环里的东西挨个塞到素材柜里：
“没有美食节，是去那边摆摊了。”
克里斯汀：“喔，也是，在月光沼泽这边做生意还是有点勉强，至少得先把名气打出去，才会有冒险家愿意过来。”
她虔诚地咬下一口小蛋糕，眼眶中出现感动的泪光：
“如果需要打广告的话，不用和我客气，我在黑塔和白塔都有认识的人！”
白榆：“好哦，谢谢姐姐。”
大概是因为一直一个人在月光沼泽游荡、缺乏聊天对象的缘故，克里斯汀一打开话匣子，就有些收不住。
从她的碎碎念中，白榆总结出了这段时间游荡法师的行动轨迹。
采集素材——尝试向神明祈祷——研究偶然发现的古代咒语——和占据栖身洞窟的黑暗蝙蝠打架——出门找水草填饱肚子时差点和过去的同伴狭路相逢——慌慌张张躲藏了一段时间——试图来店铺觅食安慰自己——发现店铺没开张于是毅然打地铺。
嗯，相当丰富多彩。
克里斯汀已经开始啃卤鸡爪了：
“途中还遇到一件有意思的事情，几个月光精灵在追捕一个人类。唔，那个人类有点眼熟，好像是黑塔的明日之星？”
白榆：“明日之星？”
克里斯汀：“就是最受期待的年轻法师。西大陆的黑塔是分塔，但受看重的学徒也有可能成为法神的眷者。听说这位学徒没去东大陆参与法神的考验，而是跟随了一位名不见经传的神明，好像是真知之眼？不过那位神明的权能也与智识有关，兜兜转转还是一家啦。”
她把骨头吐在盘子里，用筷子拼在一起：
“老实说，我觉得她还挺聪明的。”
“法神已经拥有一位足够可靠的眷者了，那位英灵生前就跟随在法神身边、死后也没有改变信仰，再怎么做都拼不过人家。”
“既然没办法成为第一位，那就挑选另一位权能相似、位阶稍低的神明效忠。”
“得到的好处差不多，在神明心里的地位还会拔高一大截。”
“啧啧，还说我们白塔法师天天讨好神明呢，他们黑塔的，耍起心机来也不逞多让。”
有点深奥，白榆努力理解话语中的内容：
“神明的眷者，是什么？”
“眷者就是被神明喜爱、眷顾，愿意赋予其力量的存在。”
克里斯汀意识到这个话题对小店长来说有些难懂，想了个比较通俗易懂的说法：
“也就是说，黑塔的明日之星想要做最受神明喜欢的那个人，所以她没有选择法神，而是选择了没有眷者的真知之眼。”
白榆恍然大悟。
她不知道黑塔的明日之星是谁，但隐约产生了一种模模糊糊的预感。
白榆：“那她，有受到伤害吗？”
克里斯汀：“月光精灵的感知很敏锐的，我没敢跟上去。”
白塔法师富有探索精神，但仅限神明，面对各种意外状况的时候，他们还是很珍惜自己的小命的。
月光精灵的母神是生命女神，那可是两大创世神之一，据说那些精灵后面又得到了公义天平的赏识……
不管怎么说，在背弃信仰后依旧能得到另一位神明认可的种族，就算风评不好、不乐意出现在人前，也足够成为大家敬仰又畏惧的存在了。
她想了想，补充道：
“过了几天，我路过那片地方，没发现大面积血迹，也没看见尸体残骸，应该没出什么大事。”
白榆：？
她震撼地瞪圆眼睛：
“月光精灵，会杀人吗？”
克里斯汀：“当然啦，月光精灵杀人不眨眼的。之前有人一只脚踏入月泉的结界，直接就被分尸了，那只脚还被剁下来，挂在月泉旁边最高的树上——”
她突然感受到一阵莫名的寒意，止住话头。
银色长发轻轻晃过她的视野，尖耳朵的精灵扯开唇角，笑容带着一种诡异的平静：
“挂在树上，然后呢？”
没说完的话硬生生卡在嗓子里，克里斯汀原本还有些眉飞色舞的表情顿时变得僵硬起来，她迅速把自己从椅子上拔出来，连滚带爬地冲向柜台——
有结界，没能冲进去，克里斯汀的脑袋和结界亲密接触，发出“咚”一声闷响。
随即，她晕头转向地挪动脚步，缩在墙角边，抱头，开始瑟瑟发抖。
全程不超过一分钟。
白榆：……
她看向把克里斯汀吓得半死的神秘客人。
银发，红眸，尖耳朵，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气质。
书上说，银发红眸是巫妖的特质。
精灵和巫妖是“死对头”，一个信仰生命，一个信仰死亡。
在背弃自身信仰后，精灵的外貌会发生转变，发色和瞳色会变得和巫妖一样。
她偷偷捏住挂在蝴蝶结上面的心之链，开启通讯频道：
“泽菲尔大人，店里来了一位月光精灵。”
泽菲尔的声音很快就顺着心之链传回来，背景音是魔物的嘶吼声和呼啸的风声：
“没事，月光精灵和天使一族交好，应该没有恶意。不过，保险起见，暂时不要出结界，情况不对就把苍翠之歌丢过去，生命树的叶片可以有效压制他们的力量，我马上回来。”
白榆：“好。”
她放下整理素材的工作，走到柜台前：
“请问，需要购买什么东西吗？”
月光精灵的目光落在她的羽翼上，平静无波的眼眸中掠过一丝诧异之色。
他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但语气变得温和了一些：
“你好，我是霜，这次过来，是想要购买一颗种子。”
【资料·霜 已解锁】
【霜】
【详情：他是一名月光精灵，众所周知，冷漠、理性、远离世俗是月光精灵的特质，与同族相比，他的交流能力已经可以列入优秀的行列。因此，在大多数需要“友好交流”的场合，他都会担下外交官的重任。】
【兴趣：？？？】
【交情较好的朋友：泉/路德维格】
【喜欢的东西：？？？】
【讨厌的东西：偷盗者】
白榆扫了一眼资料，意识到眼前这位月光精灵是相对好沟通的一类，大着胆子询问起来：
“种子？”
“1月上旬，一位黑塔法师将一颗种子混在礼盒中，作为谢礼赠送给你。”
霜报出调查到的内容，
“那枚种子是她所信仰的神明从我们的地盘上偷盗所得，大概是为了甩锅，又或者是遗忘了种子的来源，那位神明在她成为眷者时，把种子送给她了。”
信息量有点大。
白榆理清这段话中所蕴含的情报：
“风巽姐姐，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得到了一枚、由神明偷盗来的种子，又转送给我。现在，您想要向我，买回种子？”
“是的。”
霜颔首，
“照理来说，我们拥有直接带走它的权利。但你并不属于知情者，也不是那位神明的信徒，所以，我们决定向你买回那颗种子——这段时间，我一直都待在附近，等待你出现。”
克里斯汀从喉咙深处发出悲伤的呜咽声，像是受伤的小兽：
“所、所以，这几天我在门口嚎叫发疯的样子，你也看见了吗？”
霜：“请不要担心，这位法师小姐，月光精灵不会对无辜之人动手。”
他相当有礼貌地补充道：
“我也不会因为你吵到我休息，就把你切成好几块，然后把舌头挂在最高的树上。”
报复！好狠毒的报复！
克里斯汀默默往墙角缩了缩，试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白榆稍微有点惊讶。
书籍上对月光精灵的描述，基本都是往十恶不赦的方向塑造的。
在了解一部分前因后果后，白榆对月光精灵没什么“恶役滤镜”，但也没对他们的道德底线抱有太大希望。
所以，在发现店铺里来了一位月光精灵后，她首先采取的措施，就是和泽菲尔取得联系。
没想到，月光精灵意外挺讲理的……虽说态度和塞西莉相比稍显冷硬，但和“蛮不讲理”“杀人不眨眼”之类的负面评价，完全扯不上关系。
她思索片刻后，率先提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风巽姐姐，现在怎么样？”
风巽离开店铺时，说要先回去参加活动，但白榆在歌之城期间，并没有和她碰上面。
今宵月明说，风巽大概是接到了难度比较高的突发任务。
越是可靠的冒险家玩家，接到任务的概率就越大，除去正在做的长线任务外，风巽也经常接到各种各样的支线任务，十天半个月不见人影都是正常情况。
今宵月明和风巽有线下联系渠道，她说没事，白榆就把这点小小的疑惑抛在脑后了。
刚才克里斯汀和她讲八卦的时候，白榆并没有把“黑塔的明日之星”和风巽联系在一起，更没有意识到，那位被月光精灵追捕的黑塔法师，就是失踪了小半个月的风巽。
现在，线索已经串起来了。
方才那种隐约的预感，终于落到了实处。
霜没想到她会关心这个问题。
不像是天使的作风。
如果是那些已经迁徙到浮岛上的家伙站在这里，八成会露出不耐烦的表情，让他拿着种子赶紧滚，要是缺人揍神明的话，他们也不是不能考虑帮忙。
哦，不对，按照天使的暴脾气，他们根本不会收到人类的谢礼。
“她暂时被我们安置在月泉。”
霜没有隐瞒，对疑似天使族、但和过去同族一样好心的幼年期天使，他拥有相当充足的耐心：
“我们还没有弄清楚真知之眼偷盗种子的意图。很可惜，那位神明的胆子有点小，在眷者被我们抓住的情况下，依旧不肯现身。”
白榆：“风巽姐姐，受伤了吗？”
霜：“与我们发生战斗时，她受了伤，但已经被治好了。”
月光精灵不擅长治疗，所以他们借用了一下龙谷的传送通道，把某位精通药剂的精灵从精灵之森抓过来了。
那两个家伙似乎认识，这几天一直都在嘀嘀咕咕地研究药剂，那个人类偶尔还会躺尸一段时间，但没死，状态还肉眼可见地转好了，所以他们也懒得管。
白榆松了口气。
了解完风巽的现况，她稍稍安定下来：
“风巽姐姐，送给我的种子，都在外面的浴缸里种着。”
她不确定月光精灵想要的是哪一颗种子：
“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连着泥巴一起挖走。”
霜：“多少钱？”
他从储物手环里取出一把金币，粗略估计有三十几枚，上面印着的花纹和图案都不一样，看着像是不同时代发行的货币。
相当符合长生种的特质。
白榆摇头：
“不需要付钱，这是你们的种子，物归原主，很正常。”
霜没有说出什么场面话，点点头，把金币塞回储物手环里，在原地静静地站着。
白榆：？
霜：？
克里斯汀：！
她反应过来，抬起头，拼命给白榆使眼色。
这只精灵似乎想让小店主给他带路。
这怎么使得！月光精灵都是些喜怒无常的家伙，万一把店长大人大卸八块了，她怎么和猫大人交代！怎么和自己未来咕咕叫的肚子交代！
白榆却误解了她的意思，小声解释：
“等泽菲尔大人，回来再说。”
精灵的听力很敏锐，即便刻意压低声音，霜也能听见她嘀咕的内容。
没有被冒犯的感觉。
幼崽谨慎一点是理所应当的。
他拉开椅子，摆满零食的桌子边，拿起没动过的食物，开始进食。
克里斯汀：……
她看着原本属于自己的食物被一点点吃掉，几乎要无法呼吸，捂住胸口，脸上露出夹杂着哀怨与愤怒的表情。
白榆敲敲柜台。
她从储物手环里拿出其他食物，踮起脚，推出去。
天使！是货真价实的天使！
在游荡法师眼中，本就是天使的小店主身后，都要出现具象化的圣光了。
克里斯汀眼眶含泪，刚准备偷偷摸摸把这些零食拿到墙角这边独自享用，不远处的桌椅发出被拖拽开的轻微响动——
月光精灵来到柜台前，施施然抱走了上面的零食。
全部抱走了。
一、点、都、没、剩。
克里斯汀用不敢置信的目光，瞪着优雅进食的精灵。
天杀的。
月光精灵果然都是恶霸！
抢人饭的恶霸！
第40章
泽菲尔带着大堆素材返回店铺时，克里斯汀正缩在角落里，一边碎碎念，一边用手指在地上画圈圈，活像一个阴暗的紫色蘑菇。
他用风魔法把素材托运到素材柜旁，清理掉灰尘和血迹，跳到白榆的肩膀上：
“什么情况？我走的时候，那家伙不是还一副乐颠颠的表情吗？”
白榆把素材一键收纳到素材柜中，小声解释：
“克里斯汀姐姐的食物，都被月光精灵，拿走了。”
泽菲尔：……
很没出息，但很符合游荡法师的形象。
白榆挪到柜台边，探头，和克里斯汀说话：
“克里斯汀姐姐，一会儿给你做好吃的。”
她想了想，折身回去，把放在烹饪点的两本菜谱拿过来，递给克里斯汀：
“可以先选菜。”
克里斯汀满血复活。
她拼命点头，高高兴兴地抱着菜谱，去研究自己接下来要吃什么了。
安抚好克里斯汀，白榆穿过结界，走向月光精灵：
“种植用炼金浴缸，就在外面，请跟我来。”
霜把桌上的垃圾清理掉，掏出几枚金币放在桌面上，起身。
泽菲尔嘀嘀咕咕：
“还行，不是吃白食的，至少知道付钱。”
白榆：“他还想把种子买下来。”
她把刚才发生的对话一五一十地转述给泽菲尔，小声道：
“不知道他想要哪一颗种子。”
泽菲尔：“星辰果实比较稀有，但也不至于让月光精灵出来追捕人类，应该是那颗一直没发芽的种子？”
白榆：“施肥之后，有发芽的迹象。”
她慢吞吞反驳。
突然，她意识到什么，表情一滞。
种植用炼金浴缸给出过提示，未知的花种需要用爱浇灌。
还在店铺的时候，白榆每天都会从烹饪点的水槽边接一点水，洒在花种所在的位置。
但是，去往歌之城后，这个固定的习惯就取消了——免费传送机会只剩下一次，在歌之城遇到的人和事也把时间安排塞得满满当当，她中途没有返回过店铺，自然也顾不上浇水。
换言之，这段时间，未知的花种一直都处于“无人看管”的状态。
想到这里，白榆着急起来，加快脚步，冲到种植用炼金浴缸前。
小小的凸起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株细弱的幼苗，在裹着水雾的微风中轻轻摇曳着。
白榆盯着那株幼苗，疑惑地眨眨眼睛。
她打开游戏面板，开始查看自动种植系统的说明。
【繁星季 2.16 天气晴
植物生长情况-良好（点击查看详情）
当前作物汇总：
星辰果实×5
风麦×10
火辣椒×10
藤叶草×10
夜莺（花朵）×5
未知的幼苗×1
评价：堪称大杂烩的种植用浴缸，核心中储存有足够的水元素，即便主人出门远行，也能把植物们照看得很好。或许应该感谢之前施下的肥料，它为尚未发芽的种子提供了足够的养分，新生的根茎有些孱弱，但这株幼苗还是努力地破土而出了。】
白榆：“呼。”
她站在浴缸边，松了口气。
虽说种子已经发芽，但她还是认真地反思了一下自己的过错：
“下次，出门的时候，要检查一下，有没有遗漏。”
霜跟在她身后，目光触及那颗幼苗，语气莫名有些古怪：
“这是那个人类交给你的种子？”
白榆点点头：“嗯，都在这里。”
她背对着月光精灵，没察觉到对方的视线落点。
幼年期天使弯下腰，拿起放在炼金浴缸旁边的小铲子：
“我可以帮忙挖出来。”
霜：“不用了。”
他注视着白榆，眼神有些复杂：
“真知之眼……是看到了可能性，才会把种子带走吗？”
他的声音很轻，白榆茫然回头，对上月光精灵若有所思的目光。
霜和她对上视线，微微垂眸：
“这是变数的种子。”
白榆：“但是，我在书上看到过，变数的种子在不变的河流旁，生根发芽，长出生命树。”
生命树，孕育精灵一族的母树，也是在原初之时便存在的“变数之种”。
霜颔首，肯定了白榆的说法：
“生命树是独一无二的，所以，变数的种子也只存在一颗。”
白榆：“那这颗种子？”
前后说法不一，相当矛盾，她听得有些迷糊。
霜：“它是天使们从过去、未来中截取出来的所有变数的集合，算是仿造品。”
他解释道：
“在失去神明后，天使们尝试过各种办法来挽回，变数的种子就是其中之一，但它没办法发芽。”
这是理所当然的，如同生命树一样的奇迹，是无法复刻、无法还原的，更何况，天使一族并非神明，更没有创生之能。
“天使一族的所有尝试都以失败告终，在迁徙到浮岛前，他们把这枚种子交付给了我们。”
在背弃信仰、成为月光精灵前，他们同样也是自生命树中诞生的精灵，沾染着些许有关“变数”的因果。
天使一族将变数之种托付给他们，或许也怀抱着微弱的希冀之情。
白榆：“发芽之后，能做什么？”
霜摇头，看着那株小小的幼苗，眼中也浮现出些许疑惑之色：
“我也不清楚…他们什么都没交代。”
那时候，天使们都摆着一副棺材脸、脾气也暴躁得要命，月光精灵不善言辞，说不出什么安慰话、更没有去打搅天使，只是沉默地接下了他们托付的东西，悉心照看。
泽菲尔：“总不能是让这颗幼苗把他们的神明孵出来吧。”
霜：……
这个猜测属实有点离谱。
但是。
他沉吟片刻，缓缓道：
“其实，龙谷的那位守护者，过去曾面临过一次死亡，是生命树将他重新孕育的。”
泽菲尔：？
白榆：？
幼年期天使瞪圆眼睛：“银？”
龙不是蛋生的吗？为什么生命树还能生龙？
顶着幼崽充满求知欲的视线，霜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嗯，我见过。”那时候他还不是月光精灵。
白榆肃然起敬。
她仔细观察着那株柔弱的幼苗，有点没办法想象它把神明孵出来的样子。
但她一向是个心肠柔软的好孩子：
“我会，好好照顾它的。”
霜：“好，你一个人待在这里有点危险，我们会定期过来看看你。”
虽然不知道这只幼年期天使怎么会莫名其妙来到地面上，还和人类做起了生意，但看在天使一族和过去同族的面子上，他们有必要履行庇护的职责。
至于带回去照顾…还是免了，天使棺材脸，月光精灵冰块脸，大家半斤八两，不把小孩子吓哭就不错了。
他伸出手，不太熟练地拍拍白榆的发顶，转身走了。
白榆默默捂住脑袋。
有点痛。
这是难免的，月光精灵不太习惯做出这种亲昵的动作，再加上前段时间还在进行追捕、战斗，暂时还没办法控制力道。
泽菲尔：“……下次还是待在结界里和月光精灵说话吧。”
【您的伙伴：泽菲尔 发动了风魔法·疗愈之息。】
轻微的痛感被如同灰尘一般，被微风拂去。
白榆侧过脸，蹭蹭泽菲尔蓬松的尾巴：
“谢谢泽菲尔大人。”-
月泉。
泉流自地底涌现，顺着纵横的水道流向各处。
泉水边生长着月树，叶片散发着淡淡的银色光辉，照映在潺潺的流水中，照耀着朦胧的雾。
月树的枝桠互相缠绕着，构建出一座又一座相互独立的树屋，连绵交织的枝叶是连接树屋的通路，在枝叶掩映的最深处，一间树屋门扉紧闭，门上刻印着用古代咒语编织成的禁锢法阵。
风巽短暂下线又上线，迅速坐正，把今宵月明报出来的药剂配方写在纸上，递给正在摆弄坩埚的金发精灵：
“试试这个。”
雨一目十行地看下来，眼前一亮：
“不愧是小今宵！她真是我遇到过的最天才的药剂师！”
他一边嘟囔，一边往坩埚里添加素材，坩埚中的药剂咕噜噜地冒着泡泡，色彩格外诡异。
突然，门被拉开，一束阳光落在坩埚上，本就不太稳定的液体开始急速蒸发，冒出浓烈的黑灰色烟雾，坩埚剧烈地颤动起来——
风巽眼疾手快，一把拉过雨，带着他往外跑。
站在门外的月光精灵在短暂的怔愣后，往烟雾弥漫的方向冲去，因为被雾气遮挡住视野，恰好和他们错身而过。
“嘭！”
剧烈的爆炸声响起。
月树的枝桠发出不堪承受的“咔擦”声，树屋的大半部分都塌了下来。
雨扒着树枝，小心翼翼地往里面看：
“霜？你还好吗？”
烟雾散去。
月光精灵站在废墟里，手里抓着一根焦黑的树枝，漂亮的脸庞上沾满黑灰，和发黑的脸色极为相衬。
他冷笑一声，碗口大的树枝顿时出现细密的裂缝，又在瞬息间化为齑粉。
雨：……
他干笑起来：“哈哈，你没事就好。”
霜：“下次再在树屋里煮你那些奇怪的药剂，就留在这里种月树。”
他阴森森道：“反正你是熟练工。”
雨理不直气也壮：
“刚才只是意外！如果你不开门，就什么事都不会发生！”
好一个倒打一耙。
霜懒得理他，往自己身上丢了个清洁魔法，把雨挂在腰上的储物道具扯下来，丢给风巽：
“事情已经解决了，你可以离开了。”
风巽点头，收下赔礼，转身走了。
雨：？
“那是我的！”
“你宝贝的东西都放在精灵之森吧？那个道具里最多就是放了点高阶素材。”
“那你也不能把我的东西拿去送人！用小精灵的话来说，你这是慷他人之慨！”
“……请你吃肉。”
“这还差不多。”
随着距离的拉远，精灵的交谈声逐渐隐没在飒飒叶响中。
风巽突兀地停下脚步。
“精灵和月光精灵的关系也没有很糟糕？很正常吧，月光精灵只是从中立善良转变为绝对中立阵营，又不是跑去黑暗阵营当反派了。”
像是自问自答，也像是喃喃自语。
“说起来，亏您还愿意和我建立联结啊，这段时间，我还以为您被哪位高阶神明打昏迷了呢。”
她叹了口气，没好气地敲敲面罩，试图用击打神纹的方式来痛击神明，
“下次不要随随便便把赃物塞到礼包里，如果再遇到这种事，我就要跑路去当其他神明的眷者了。”
一道光芒闪过，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礼包掉到她怀里。
风巽：“有下次也行，记得提前通知我，让我准备一下。”
她从善如流地改口-
克里斯汀点了一桌子菜，在一番暴饮暴食后，她拎着白榆用保鲜食盒打包的剩菜，哼着快乐的小曲离开了。
即便已经被白塔除名，她依旧热衷于研究各类神明，日子过得相当充实。
白榆站在门边，看着她离开的背影：
“克里斯汀姐姐，有点像野猫。”
不需要特意看护，会自己寻找食物，有时候会突然出现在店门口，吃过一顿饭后，就高高兴兴地离开了。
泽菲尔：“她能一个人生活在月光沼泽，就证明在生存能力上没什么问题。”
要知道，对大部分冒险家来说，月光沼泽都是一块不宜深入的危险区域，能在这里长久生活、还一直平安无事，足以证明克里斯汀的实力。
白榆赞同点头：“嗯，希望她，不要遇到危险。”
她看了眼天色，给幼苗浇了一次水，又往种植用炼金浴缸的核心里注入一些水元素，折身返回店铺。
“中午，吃什么？”
“什么都行。”
家养猫甩甩尾巴，又开始补充要求，
“不要水草。”
白榆：“要不要，试试魔物料理？”
泽菲尔：？
他警惕地竖起绒耳。
白榆走到烹饪点，翻开《魔物烹饪大全》。
配图很有冲击力，她翻看一阵，停在某一页。
泽菲尔站在她的肩膀上，一字一句地念出菜名：
“史莱姆果冻？”
配图是彩绘的，透明的果冻盛在敞口杯子里，糖浆浇淋出漂亮的纹路，最中央还点缀着一片辛草的叶子。
怎么说呢…看起来普普通通，但和前面那些堪称血腥掉san的配图相比，它居然呈现出几分梦幻般的美感。
白榆转头，和他对视，目光亮晶晶的。
泽菲尔：“要是比彩虹面条还要难吃的话，你自己解决。”
差不多难吃的可以帮忙解决。
白榆熟练地翻译过来：
“好哦，只做一份。”
史莱姆果冻的制作流程相当简单。
把史莱姆凝液放入锅中加热，不停搅拌，中途加入两次水，等到史莱姆凝液成为比较黏稠的液体，盛入杯中，冷却后淋上糖浆，再点缀上一片辛草的叶子。
【恭喜您获得了：史莱姆果冻】
【史莱姆果冻[可出售]】
【分类：食物】
【口感奇特的果冻，是较为简单的魔物料理。“史莱姆是一种什么都吃的弱小魔物，在进食的过程中，它不断地吞噬、消化，以此来积攒自身的力量——由此可得，史莱姆凝液是大补之物！”】
好奇怪的逻辑。
白榆拿起勺子，挖了一小块。
果冻颤颤巍巍的，浇淋的糖浆熬煮过，呈现为漂亮的枫红色。
她刚准备送到嘴里，泽菲尔凑过来，一口吞掉勺子里的果冻。
然后——
他炸毛了。
白榆慌慌张张地拿起杯子，给他接了一杯水。
泽菲尔咕噜咕噜漱完口，跳到水槽边，把嘴里那股奇怪的味道驱散掉：
“好歹毒的东西，看起来像是果冻，口感像是鼻涕，又咸又甜的，呕！”
【您的伙伴：泽菲尔 被难吃的魔物料理攻击了！】
【泽菲尔HP-100！】
……和素材山造成的伤害不相上下。
之前吃彩虹面条都没有跳出来过这样的提示！
白榆默默把《魔物烹饪大全》压到最底下，恭恭敬敬地拿起只动了一口的史莱姆果冻，想要把它丢到会自动处理垃圾的水槽里。
手腕还没翻转过来，门口传来一阵稍显踟蹰的脚步声，片刻后，一个围着简陋皮裙、胸口裹着一块毛皮的小女孩扒着门，探头探脑地看进来：
“请问，这里有售卖食物吗？”
她的脑袋上顶着一双灰色的绒耳，自小臂开始，小麦色的肌肤被覆盖着灰色皮毛的爪子取代。
白榆：“是兽人吗？”
她在歌之城遇到过很多次，兽人们大多从事前台之类的服务行业，也有从事冒险家、保镖职业的，和人类相处得相当融洽。
眼前这个小女孩却拥有一种近乎野性的特质，看起来就像是一头才离开巢穴的小狼。
泽菲尔：“看起来像是狼人。”
蛮骨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对话，她闻着空气中残余的香气，竖起来的尾巴轻轻晃了两下：
“我、我没有钱，但可以帮忙做事！如果您需要的话，我可以和您签订契约！我是狼人，可以当坐骑的！”
白榆：？
“为什么，是坐骑？”
她抬起手，远距离比划了一下身高，
“那个女孩子，看起来，和我差不多高。”
泽菲尔：“……狼人可以变成狼形态。”
白榆小声念叨：
“还是有点奇怪。”
“签订契约相当于把自己卖掉来换取生存所需，狼人只有在走投无路的时候，才会提出这个方案。”
泽菲尔打量了一番迟迟不敢踏入店铺的狼人，
“奇怪，这个年纪的狼人，一般都生活在双亲的庇护下，就算父母发生意外，她的族人也会接替照顾她的责任，直到她长大。”
狼人村维拉位于连绵的石山中，狼人在成年后，会被双亲逐出巢穴，在那之后，成年的狼人需要自己用爪子挖出一个洞窟，作为栖身之所。
这是狼人这一族群中，宣布“独立”的仪式。
在仪式之前，狼人和大部分人外种族一样，很爱护幼崽，甚至会不分你我、连不是自己家的狼崽都会照看一二。
泽菲尔给白榆科普相关常识时，蛮骨正在悄悄观察店内的布置。
她刚才隐瞒了一部分事实。
——她只拥有一部分狼人血统。
蛮骨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从懂事起，她就生活在狼群中，被一头魔物狼当成幼崽养大。
大陆通用语是和路过的冒险家学的。
教她通用语的冒险家是个长着狐狸耳朵的好心姐姐，看起来像是半兽人，闻起来像是人类。
和那位姐姐同行的人类召唤师想要契约一头“毛绒绒的魔物”，正好就在狼群的领地附近。
在停留期间，狐狸耳朵的姐姐看到她，就开始缠着她，让她学大陆通用语，说什么“不能一直当嗷嗷叫的狼孩呀”。
蛮骨本来是不想学的，她觉得跟着狼群自由自在地奔跑很好，在围猎的时候嗷嗷叫也很好，夜晚的时候待在树枝上、听到一点轻微的响动就发出提示声，和狼群一起潜入夜色中，也很好。
她不懂大陆通用语，因为不需要。
但狐狸耳朵的姐姐给狼群食物，人类召唤师愿意保护狼群，她们都是狼群的朋友。
蛮骨没办法拒绝朋友的愿望，更何况，狐狸耳朵的姐姐总是在对着狼群碎碎念，她有点想知道对方在说些什么。
学习的过程很顺利，在她们离开前，蛮骨可以流利地说出人类的语言了，也拥有了一个正式的名字。
会说话的蛮骨依旧待在狼群中，缺少食物的时候，她会拿着打猎时留下的毛皮和骨片，找到有很多人聚集的地方，和那里的人交易。
狐狸耳朵的姐姐说得没错，多掌握一门语言很重要。
学会大陆通用语后，她可以和人类交流沟通了。
被狼群抛在地上、没办法填饱肚子的边角料，在人类这里，可以换取到不少食物。
狼群填饱肚子，可以狩猎更多魔物，得到的边角料也会变多，又可以拿去换取更多食物。
但是，因为一场热病，这个循环被打破了。
魔物狼也会生病，她照着两位姐姐过去传授的方法，匆匆忙忙地“隔离”完所有生病的狼，照着她们留下的书籍采集草药、煮成汤，给它们灌下去，勉强控制住热病的传播。
生病的狼群需要大量食物来补充营养，但她错过了半个月一次的人类集会，没有换取到足够的食物。
现在的狼群很虚弱。
魔物之间的竞争是很残酷的，不是这边死，就是那边死，为了一块足够安全、储备充足的地盘，魔物们向来都是赌上生命来战斗。
今天早上，她在领地边缘闻到了很多魔物的气味——魔物狼没有成群结队地出现，它们的竞争对手已经已经意识到了对手的虚弱，正潜伏在暗处，蠢蠢欲动。
不能再等下去了。
蛮骨怀抱着紧迫的心情，奔出领地，在嗅闻到食物的香气后，来到了距离最近的场所。
店里的气息很复杂。
有人类的味道，有月光精灵的味道，有天使的味道。
但是，这些都不重要。
食物才是最重要的。
狼群养大了她。
所以，她愿意为了狼群，付出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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