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白榆感受到一种莫名的紧迫感,混杂着忧虑、烦恼的情绪。
——来自年幼的狼人。
这个看起来和她差不多大的女孩子,心里似乎装着很多沉甸甸的东西。
在过去,在名为肆的仿生人即将停止运行时,她也产生过类似的情绪。
是对“家人”的担忧之情。
白榆:“嗯,有售卖食物,但是,不需要契约。”
蛮骨的尾巴猛地竖起,又在听到后一句话时,迅速耷拉下来。
她急急忙忙道:“我——”
话还没说出口,下一句话便接了上来。
白榆:“可以赊账,之后拿东西抵、或者过来帮忙。”
“需要多少食物?如果要得急,没办法做得很复杂。”
幼年期天使的语速慢吞吞的,但表述得相当清晰,蛮骨不敢置信地竖起耳朵,灰色的绒耳轻轻抖了一下。
“不需要烹饪,只要是可以吃的肉类就好!”
她踏进店铺,把挂在脖子上的骨链取下来,放在柜台上:
“麻烦您直接装在这个里面。”
骨链是用红绳串起来的,红绳有些褪色,坠在中间的一枚打磨得异常光滑的乳白色尖牙,上面刻印着繁复的纹路。
是一件储物道具。
没有烙印,即便是陌生人,也可以在触碰后,任意地取物、放物。
白榆没有太过关注里面的东西,从素材柜里拿出被泽菲尔切分好的肉类,一股脑儿地塞进去,直到骨链微微发烫,游戏面板跳出储物空间已满的提示。
狼人是黑暗种族,想起《魔物烹饪大全》中有关黑暗种族口味特殊的详情介绍,白榆伸手,把史莱姆果冻拿起来,换了一个新勺子,一并递给狼人。
史莱姆果冻盛在敞口的杯子里,看起来就像是一杯呈半凝固状态的药剂。
颜色很漂亮。
蛮骨从小就生活在狼群中,狼群教她狩猎,过路的冒险家教会她如何采集。
不论是哪一方,都会在教导过程中不断重复——越是漂亮的东西,越可能带有毒性。
杯子里的东西很漂亮,她能感到一股莫名的、来自本能的吸引力,就像是她曾见到过的、随意铺在草地上的肉块。
狐狸耳朵的姐姐告诉她,那是在毒药中浸泡过的肉块,猎人在上面洒满诱食剂,借此来掩盖刺鼻的气味、会让野兽和魔物察觉到不对劲的涩味,贸然触碰,只会让自己踏入无法挽回的绝路。
这些思绪飞快地在她脑海中闪过。
蛮骨没有犹豫,拿起杯子,张大嘴巴,把里面的东西一口吞下。
“咕咚。”
黏腻的半流体顺着食管涌入胃中,大脑给出愉快的反馈。
她把骨链挂回脖子上,手绕到后面,从尾巴上拔下一簇狼毛,放在柜台上:
“非常感谢!如果出现意外,我没能及时赶回,您可以顺着气息去找我的尸体!狼人的心脏和牙齿都可以作为炼金素材,如果您需要的话,可以随意分解我的尸体!”
说完,她鞠了一躬,匆匆忙忙地离开了。
白榆:?
她盯着逐渐缩小的背影,缓慢道:
“为什么,是尸体?”
正常来说,不是顺着气息去向本人(活蹦乱跳的那种)讨债吗?
泽菲尔:“说不定她也觉得史莱姆果冻很难吃,像毒药?”
白榆:“不是说,黑暗种族,都很喜欢魔物料理吗?”
想不明白。
幼年期天使并没有意识到,年幼的狼人把史莱姆果冻当成了“威胁她按时还钱的毒药”,疑惑地歪歪脑袋。
泽菲尔:“……别想这个了。”
他严肃地盯着素材柜:“只剩下一小块肉了。”
只有巴掌大。
收到月光精灵造访店铺的消息,他提前终止打猎,赶了回来,带回来的素材只有平时的一半,肉类也没多少。
克里斯汀点了一桌子菜,又消耗掉了一部分。
现在,白榆又以不要钱的架势往这只狼人的储物道具里塞了一堆肉类。
——如果不是储物空间满了,白榆连这一小块肉都不打算留下。
白榆:“今天下午,没什么事,我们可以在小溪边,钓鱼。”
泽菲尔矜持地甩甩尾巴,刚想应下,突然意识到不对劲:
“那中午吃什么?你就做了史莱姆果冻吧?”
一想起史莱姆果冻糟糕的口感,他就觉得胃里在咕噜咕噜冒着诡异的泡泡。
白榆:“吃肉酱面!”
小块肉没办法填饱肚子,但可以熬成酱浇在面条上,这样就刚刚好。
泽菲尔:“这还差不多。”
只要不是魔物料理,吃什么都好商量。
嗯,水草也行-
蛮骨奔跑在密林中。
周围的气息很杂乱,那是属于强大魔物的标记,她踩在边界线上,穿过沼泽、越过丘陵、渡过河流,来到一块零散分布着石山的领地。
领地边缘散落着星星点点的血迹,在她离开之时,已经变得异常微弱的、属于魔物狼的气息,被狼血的腥味覆盖。
疾速奔跑后的心脏依旧在剧烈跳动,她抱着近乎惶然的心情,远目看去,发现狼群中的头狼、她的母亲,正一瘸一拐地行走在分界线上,前肢被咬出深深的血洞——在狼群捕获的猎物身上,她看到过这样的痕迹。
这是头狼自己咬出来的。
鲜血汩汩流出,洒落在头狼身后,盛开在爪印中,一点点加深领地边缘的标记。
蛮骨听到粗重的喘息声,数道身影潜伏在暗处,观望着、评估着。
它们在观察狼群的现况。
它们在评估狼群是否可以被战胜、这片领地是否可以被夺走。
年幼的狼人仰起头,发出与魔物狼一般无二的长啸。
在石山中休憩的狼群三两结伴,走出洞穴,她从骨链中取出大部分肉类,堆积在地上,低下头,用绒耳蹭蹭自己的同伴,快步走向另一座石山。
尚未痊愈的魔物狼都被隔离在通风良好的洞穴中,熬煮后放在洞穴外面冷却的药汤已经被喝光了,听到脚步声,尚处于虚弱状态的魔物狼没有上前,而是不约而同地缩到角落里,和蛮骨拉开距离。
魔物狼一直都将蛮骨视作同伴,在它们眼中,这头小狼的身体很弱,只要生病,就有可能死掉。
蛮骨是需要被照顾的小狼。
即便这头小狼拥有两位人类朋友,经常偷偷跑出去、带着一身人类的气味回来;
即便她已经可以帮助狼群狩猎,也可以摆弄那些奇怪的药草、帮助狼群脱离病痛;
即便她已经成长为优秀的继任者,会带走它们不要的垃圾,去人类那里换来很多食物——
她也依旧是它们的小狼。
蛮骨自喉咙深处发出“呜呜”的叫声,她低下头,把骨链里剩下的肉类堆积在外面。
“嗷呜?”你不吃吗?
只有一只耳朵的母狼发出疑惑的叫声。
蛮骨:“嗷。”已经吃过了。
魔物狼们发出柔和的吼叫声,想要劝年幼的小狼多吃一些。
蛮骨后退一步,开始奔跑,以行动拒绝了它们。
拉开一定距离后,她回过头,看见魔物狼们缓慢地聚集到洞穴前,开始狼吞虎咽地进食。
热病对魔物狼的消耗很大,需要很多食物来补充营养,只要还能吃得下,就证明它们的情况正在好转。
蛮骨松了口气,在草丛里打了个滚,确认身上都是浓烈的药草味后,奔向围在一起进食的狼群。
几乎要堆成小山的肉类正在以一种堪称可怖的速度减少,察觉到她的到来,魔物狼们一边撕咬肉块,一边给她腾出一块空隙,催促她过来进食。
蛮骨挤进去,待在头狼身边,用脑袋蹭蹭魔物狼的脖颈。
“嗷。”
母狼把肉拖到她面前。
蛮骨象征性吃了一点——不知道为什么,在喝下那杯奇怪的药剂后,她的胃部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饱胀感,仿佛有源源不尽的力量从四肢百骸中涌现出现,与之相对的,是遍布肌肤的、隐约的刺痛感。
小狼食量见少,母狼发出担忧的“呜呜”声,沾着血迹的鼻尖凑过来,轻轻嗅嗅她身上的气味。
“嗷呜?”你在外面遇到危险了?
蛮骨:“嗷。”没有,是刚才吃过一些东西了。
是她自己决定接受交易的。
那杯古怪的药剂也是她自己选择喝下去的。
这是她和那只天使之间的交易,不需要牵扯到狼群。
头狼伸出舌头,温柔地舔了舔她的脑袋。
旁边的魔物狼看到了,也想要凑过来,被首领一爪子拍开了,灰色的毛在微风中飘飘荡荡,仿佛一簇又一簇灰色的绒绒草。
头狼打了个喷嚏,又舔了蛮骨几口。
还是小狼好,就算是繁星季,绒毛也不会到处乱飞。
这样的温情并没有持续多久。
风向突然变了。
呜咽的风穿过丛林,送来驳杂的气味。
蛮骨的尾巴竖立起来,她看向幽暗的森林,发出警惕的低吼。
潜伏在阴影中的魔物意识到它们错失了最佳进攻时机,一部分魔物低吼着缓慢后退,更多的魔物发出代表进攻的尖利啸声,自暗处现身。
头狼发出悠长的嗥叫。
魔物狼停止进食,在接收到头狼命令的瞬间,便飞快地做出反应,组成狩猎时的阵型。
——阵型缺了一角,还有十几匹狼尚未病愈,正待在山洞中“隔离”。
蛮骨飞快地赶过去,站在缺失的一角上。
狼群骚动起来。
头狼“嗷呜”一声,示意蛮骨注意防护。
首领发出指示,其他魔物狼很快就接受了这个变动。
由魔物狼组成的狼群同时竖起尾巴,猛地冲向蠢蠢欲动的魔物群。
狼群是一辆战车。
头狼是驭使战车的领袖。
组成战车的所有魔物狼,都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魔物猎手。
进攻、撕咬。
无需注意周围的环境,它们与同伴互为一体。
围攻、扑猎。
将尖利的狼牙深深刺入敌对者的咽喉,饱饮滚烫的、腥甜的鲜血。
奔跑、喘息。
湿润的鼻尖喷吐出白雾,它们穿行在魔物群中,击杀一只又一只魔物。
这是一场艰巨的战斗。
蛮骨看见重伤的狼被鹰嘴犬击倒,尖利的喙刺入魔物狼的后肢,从中拖拽出一段血淋淋的骨头。
她看见头狼被沧风鸟用风涡掀翻,乌黑带毒的钩爪顺着血洞,穿进头狼的前肢中。
她听见群狼开始变得虚弱的嘶吼。
她听见它们越来越剧烈的喘息声。
“扑通,扑通。”
心脏剧烈地跳动着,不知道是因为体力的过度消耗,还是因为她即将面临死亡。
视野愈发模糊,她狠狠地咬住扑过来的蝎尾蛇,在几乎要灼伤肌肤的刺痛中,伸出狼爪,死死地抓住从侧边刺过来的蝎尾。
想要变强。
想要保护大家。
想要让狼群从这场争斗中活下来。
心脏鼓涨着,跳动着,蛮骨听见“噼啪”的响动声,来自身体内部。
她变成了一头狼。
比她的母亲还要大,爪子锋利,四肢充满力量。
暗元素疯狂涌动着,化作一道道暗色的火焰,在她身侧缓缓浮现。
天空陡然黯淡下来,赤月的虚影出现在她身后,如同安静凝视大地的眼瞳。
——狼人是夜晚与月亮的守护者。
他们的先祖曾与赤月缔结契约,自此以后,赤月自深渊中凝望着每一位拥有“守护”之职的狼人,并赋予他们属于深渊的力量。
“暗火。”
暗色的火焰席卷大地,魔物们在火焰中发出不甘的嘶吼,即便在地上翻滚,也无法扑灭火焰。
第一只魔物带着火焰退出战线。
第二只、第三只……
魔物们开始感到畏惧,伏低身躯,以认输的姿态缓慢散去。
劫后余生的狼群缓慢地聚集到蛮骨身侧。
黑雾散去,赤月的虚影化作数不清的光点,融入蛮骨的心脏中。
她发出低低的嗥叫声,精疲力竭地闭上眼睛。
——她并非纯血狼人,刚才的变化消耗很大,如果不是那杯奇怪的药剂…她可能根本撑不下来。
蛮骨已经意识到了,那杯药剂不是毒药,更像是某种“补品”,提供的能量比一堆肉还要多。
如果没有喝下它,她可能根本没办法觉醒,也没办法保护狼群。
用人类召唤师的说法…她欠了很大一个人情-
天色又变得明亮起来了。
白榆从树荫下钻出来,疑惑地看向天空:
“刚才,不是乌云吗?我还以为,要下雨了。”
泽菲尔站在她的肩膀上:
“就算要下雨,也是傍晚或者晚上下。应该是有龙经过吧。”
“龙?”
“那些龙不是说,族里还有一头黑龙吗?”
黑龙,体积大,从天上飞过去,像乌云。
很有道理,白榆被说服了。
她一只手拎着小桶,一只手拿着自制的钓竿,坐到溪边的大石头上:
“泽菲尔大人,想吃什么鱼?”
泽菲尔:“……你还可以决定钓上来的鱼是什么品种吗?”
白榆:“不行吗?”
她敞开布袋,向泽菲尔展示自己准备的鱼饵:
“酸果泥,钓尖齿鱼。”
“咸味饭团,钓烟鱼。”
“泥蚯和辛草的混合物,钓双头木鱼。”
“……”
小小的布袋里装着二十几种不同的鱼饵,颜色各异。
泽菲尔跳到她的膝盖上,嗅嗅,打了个喷嚏。
他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
“要吃烟鱼。”
烟鱼肉质细嫩,不管是红烧、清蒸,还是炖汤,都很好吃。
最重要的是,烟鱼只有一根主刺,吃起来很方便。
白榆点点头。
她把咸味饭团揪出来一小块,穿在鱼钩上——饭团遇水容易散,所以她制作鱼饵的时候,加了一点增加粘性的胶质物。
泽菲尔:“你想吃什么鱼?”
白榆一脸认真:
“我会,多钓一点烟鱼,不会不够吃的。”
“不要随便曲解我的问题。”
泽菲尔不太自在地别过脑袋,
“礼尚往来,你想吃什么鱼,我去抓。”
“唔,好像没有特别想吃的,烟鱼也很好吃啊。”
“不行,另外想一个!”
白榆把鱼钩甩出去:
“听今宵月明姐姐说,月光沼泽这边,有一种稀有鱼类,尾巴会发光。”
“那是观赏鱼吧。”
泽菲尔嘀嘀咕咕地跳到岸边,把尾巴垂到小溪里。
蓬松的长毛浸入水中,变成一绺一绺的,在溪水中轻轻飘荡。
白榆好奇探头:
“泽菲尔大人,是这样抓鱼的吗?”
泽菲尔:“一般用风魔法。”
丢一个风魔法下去,这一片的鱼都会翻着肚皮飘上来。
白榆:“哇。”
泽菲尔得意洋洋地竖起绒耳:
“如果不是你要钓——”
他紧急刹住话头,别扭道:
“反正今天是你负责钓鱼!”
白榆:“好哦。”
钓鱼活动持续到傍晚时分。
大概是因为正处于“新手保护期”的缘故,短短一个下午,白榆就收获了满满一桶的鱼。
她把个头比较小的鱼挑拣出来,丢回小溪里,转头去看泽菲尔。
泽菲尔正在打瞌睡。
他的尾巴在溪水中飘荡,几乎要和旁边的水草融为一体,小鱼贴着他的尾巴,在水草的空隙间穿行,但就是不咬钩。
白榆把装满鱼的小桶放在石头上,抓出一条最大的烟鱼,慢吞吞转移到他旁边,轻手轻脚地蹲下。
仅剩的鱼饵被她轻轻抹在泽菲尔的尾巴上。
然后,她牵住泽菲尔的尾巴,塞到烟鱼的嘴里。
幼年期天使专注地进行着“烟鱼换空气”的大计,根本没有注意到猫咪悄悄竖起的绒耳。
白榆:“泽菲尔大人!”
她把烟鱼从水里再度抓起来:
“快看!好大一条烟鱼!”
装睡的猫睁开眼睛,把尾巴抬起来,微风悄然拂去粘在长毛上的鱼饵。
泽菲尔:“……笨蛋。”
声音很轻,白榆没听清:
“欸?”
泽菲尔:“哼,也不看看我是谁。”
【您的伙伴:泽菲尔 发动了风魔法·清理一新。】
他跳到白榆的脑袋上:
“白天应该抓不到发光鱼,晚上再来看看。”
白榆:“也不是特别想要啦。”就是有一点好奇。
“而且,今宵月明姐姐说,那是稀有鱼类,能不能碰到,要看运气。”
说完,她意识到不对劲,默默看向泽菲尔。
果不其然,在听到“稀有”“运气”之类的关键词后,泽菲尔的气势陡然一变,璨金色的眼瞳中出现具象化的火焰。
“泽菲尔大人怎么可能抓不到一条稀有鱼!”
白榆:……
好像又让他想起之前抽卡惨败的经历了。
她稍微有点心虚,小声道:
“要不然…我们今天在外面吃?”
白榆观察了一下周围,比划道:
“这块石头可以用来当桌子,再捡几根粗一点的树枝架起来,下面点火,把锅挂在交叉的位置。”
泽菲尔:“带调料了吗?”
白榆点头:“之前在歌之城,补充了一些小包装的,都放在手环里。”
泽菲尔甩甩尾巴,用风魔法清理出一片空地,架起支架,又把一堆落叶和小树枝堆在下面,用来引火。
白榆从魔能储物手环里掏出半不友情赠送的坩埚——是用来制作药剂的,但对方神神秘秘地说,用坩埚煮东西也挺好吃,就是煮东西之前要稍微注意一下,看看内壁有没有药剂残留,避免沾上奇怪的负面buff。
这个坩埚是新的,所以不用检查,她蹲在小溪边,稍微清洗了一下。
白榆开始研究怎么把坩埚挂在支架上。
泽菲尔观察了一会儿,发现没什么危险性,跳到石头上,开始处理今晚要吃的鱼。
处理好的烟鱼被交付到白榆手上,薄薄地抹了一层盐,往鱼腹里塞上混入了秘制调料的辛草泥,均匀地涂抹开。
烟鱼本身就富含脂肪,不需要另外放油,可以直接放到坩埚里,小火慢煎,直至表皮金黄。
【恭喜您获得了:鲜味煎鱼×1】
【鲜味煎鱼[可出售]】
【分类:食物】
【品尝起来格外鲜美的煎鱼。因为烟鱼的特殊构造,可以直接抽掉主刺,一口气塞到嘴里,是河鲜的经典代表之一。“说真的,我小时候总担心被鱼刺划破喉咙,吃鱼之前总要写一封遗书。”“所以你很喜欢烟鱼?”“不,我平等地爱每一种鱼,拜托,这可是游戏,就算生吞鱼刺,也可以复活啦!”】
好奇怪的对话。
白榆刚想关闭游戏面板,一抹亮色的光辉突然闯入她的视野中。
发光的鱼尾拨开溪水,自远处游来。
她揉揉眼睛。
好大。
第42章
“泽菲尔大人。”
白榆捧着分成两半的鲜味煎鱼,转移到石头上,疑惑地看向远处,
“会发光的鱼,有这么大吗?”
泽菲尔把自己那一份叼过来:
“等它游近一点,仔细看看。”
幼年期天使和猫坐在石头上,不约而同地把视线聚集在鱼尾巴上。
溪流中倒映着烂漫的晚霞,鱼尾上的鳞片被霞光映亮,散发着柔和的辉光。
距离缓慢拉近,潺潺的水流声被扰乱些许,白榆专心致志地盯着溪流。
溪水很干净,清澈见底,她看见飘荡开的银色发丝,女性容貌姣好,蓝色眼瞳冷淡得如同冰雪。
白榆:?
泽菲尔:?
天使和猫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眸中看到如出一辙的茫然之色。
白榆:“是人鱼吗?”
泽菲尔:“早就没有人鱼了,塞壬也不可能跑到这里来啊。”
他们俩一边嘀咕,一边相当有好奇心地凑近水面。
“稍微退后一些,这样容易掉到河里。”
女声响起。
白榆把泽菲尔捞到肩膀上,下意识往后挪了挪。
疑似人鱼的女性撑着岸边的草叶,干脆利落地跳上来,侧坐在石头边缘。
她的鱼尾有大半没在小溪中,在流水中轻轻飘荡着,像朦胧的纱,看起来质感很好。
“你好,我是洛离鸢。”
白榆:“啊,半不姐姐,和雨后天晴姐姐的,固定队友!”
这个名字成功让她勾连起相关记忆,几个关键词从她的脑海中浮现出来——
像人鱼的人类、小皇女(单方面)认定的女儿、没有路费就一路游回来的铁人姐姐。
她露出敬畏的目光。
洛离鸢眼中闪过一丝淡淡的疑惑之色。
但她很少去关注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很快就把这点疑惑之情抛在脑后,开始询问自己最关注的事情:
“我听她们俩提过你。活动已经结束了吗?”
白榆摇头:
“还没有,我已经把活动奖励换完了,所以就提前离开歌之城了。”
她探头,看看洛离鸢的尾巴:
“是药剂用完了吗?”
洛离鸢点头。
她的目光落在坩埚上:
“你会制作药剂吗?”
这个坩埚有点眼熟,好像是她之前送给半不的,但因为个头太小,半不很少拿出来用——和她绑定的这位药剂师,制作药剂都是用大型坩埚来的,据本人所说,做大锅药剂更有感觉,还能节约时间。
白榆回答得相当坦诚:
“不会。”
药剂的制作流程和炼金物品差不多,但很考验制作者的水平,也需要一定的熟练度。
在歌之城的时候,她跟着今宵月明尝试过几次,但做出来的基本都是效果一般的低阶药剂,还熬毁了好几锅。
今宵月明安慰她,说制作药剂是从“量变到质变”的过程,只要勤加练习、再加上一点点开窍的契机,水平就会提高很多。
白榆暂时还处于积累量变的新手阶段,没办法帮洛离鸢制作“把鱼尾变回双腿”的药剂。
她思索片刻后,又补充道:
“不过,我可以帮忙联系半不姐姐。”
洛离鸢:“半不这段时间比较忙。”
她无奈道:“军校有联赛,她是校队的机甲师,要跟着一起训练。”
都是一个星系的,混熟之后,交换联系方式是自然而然的事,有时候,她们也会稍微聊一下现实里的事。
军校,联赛,机甲。
都是白榆没听过的词汇。
白榆:“机甲,是完全机械化的仿生人吗?”
她疑惑地歪歪脑袋:
“军校和联赛,又是什么?”
洛离鸢一怔。
她很快便意识到,白榆在现实中,应该处于另外一个星系。
“军校就是培养冒险家的地方,和黑塔、白塔、博物者协会的性质很相似。”
洛离鸢和小皇女相处过一段时间,知道小孩子可能听不懂太复杂的解释,尽量用熟悉的事物来举例,
“联赛是联合比赛,就比如说,黑塔和白塔有时候会举办比赛,年轻的法师都会参加,在比赛上一决胜负。”
“至于机甲…和仿生人不太一样,你可以理解成,那是用各种机械零件组成的、可以驾驶着进行战斗的交通工具。”
白榆恍然大悟。
解决完疑问,她继续帮洛离鸢出主意:
“我还认识今宵月明姐姐,她也是药剂师!”
洛离鸢:“我和她不太熟。”
何止是不熟,她还偷偷使过好几次绊子。
玩游戏嘛,亲友之间主打的就是一个同仇敌忾,半不和风巽因为争抢素材结下梁子后,洛离鸢就背上了“代友复仇”的重担,为了给对方添乱,她还去见了见自己未满十岁的母亲,哄得小皇女直接把稀有素材转送给她了——都是风巽预定要拿去给今宵月明的素材。
虽说直接针对的是风巽,但作为“本应该拿到素材的无辜队友”,今宵月明属于被间接针对的一方。
白榆并不知道玩家之间的恩怨情仇。
她高高兴兴道:
“我和今宵月明姐姐,特别熟!”
关系好到睡一张床!
洛离鸢:……
她不太忍心拒绝对方,想了想,从玩家背包里取出抄录好的药剂配方,递过去:
“你这里有信箱吗?”
白榆:“有的。”
负责邮寄的渡渡鸟经常在店铺上空盘旋。
洛离鸢从背包里拿出笔和纸,写了一行字,交给她:
“和这个一起。”
信纸没有折起来,白榆正好瞅见上面龙飞凤舞的笔迹。
【帮忙付一下邮费,找雨后天晴报账。】
白榆:?
单程快递,不是才25铜吗?
洛离鸢已经跳回小溪里了:
“今宵月明在维安德尔吧?我现在游过去,明天晚上就能到。”
她头也不回地游走了。
白榆:“咦?”
她啃了一口冷掉的鱼肉,有些苦恼地皱起脸:
“本来还想,让她和我们一起吃饭的。”
泽菲尔:“说不定她不喜欢吃鱼?毕竟还长着鱼尾巴。”说不定吃的时候会感到尾巴隐隐作痛。
白榆:“有道理。”
远处,被树木掩映的地方,洛离鸢眼疾手快地抓住从身边游过的发光鱼,准备当作今天的晚餐。
她浮在水里,仰头看着天边尚显黯淡的月亮,有些忧郁地叹了口气:
“想吃月亮饼了,夹上云朵糖,淋很多枫糖浆的那种。”
——白榆和泽菲尔并未知晓,他们心心念念的发光鱼,即将变成某位玩家的盘中餐。
一直到晚饭结束,他们都没有发现发光鱼的踪影。
泽菲尔一边用风魔法收拾残局,一边嘀嘀咕咕:
“可恶!区区观赏鱼,居然这么能躲!”
白榆安慰道:
“说不定,现在还不是,发光鱼出现的季节。”
她把坩埚和调料收到魔能储物手环里,拎起小桶,鱼扑腾着跳起来,溅起晶莹的水花。
她和泽菲尔的饭量都不算大,里面的鱼还剩下大半桶。
泽菲尔:“这些鱼怎么办?”
素材柜没办法保存活鱼。
白榆:“渡渡鸟,狼人。”
好吧,看来是要拿去做慈善。
泽菲尔甩甩尾巴,绿色的光辉悄然出现在桶底,分担掉大部分重量。
月光从树叶的缝隙间洒落下来,幼年期天使踩着月亮的碎片,走向店铺-
蛮骨把拥有止血和解毒效果的药草捣烂,敷在头狼的前肢上。
周围沾着血迹、结成硬块的狼毛已经被她用烤过的锋利骨片割断了,药草泥糊在上面,很快就凝固为一块厚厚的硬壳。
头狼站起来,试探性行走几步,用脑袋蹭蹭她,发出柔和的“呜呜”声。
周围的魔物狼骚动起来,它们挤到蛮骨身边,争先恐后地把受伤的地方伸过来——腿、爪子、耳朵、腹部、尾巴……
繁星季是狼毛乱飞的季节,蛮骨在飞舞的灰色长毛中打了好几个喷嚏,手忙脚乱地把魔物狼们推开,顺带着捞起多出不少爪印的书本。
“嗷呜!”一个一个来!
“嗷?”给首领的药草不能给我们用吗?
蛮骨摇头:“嗷嗷嗷。”效果不一样,那个是止血解毒的。
她重新把书本摊在地上,翻到某一页,指着上面的图案:
“嗷呜。”这几种药草混在一起,敷在伤口上,可以加快伤口愈合。
魔物狼们歪歪脑袋。
站在最边上、毛色偏黑的母狼突然奔跑起来,冲去洞窟外,很快便叼着几株药草回来了:
“嗷!”长得一样!
蛮骨:“嗷呜。”就是这些。
她接过药草,大部分放到有凹槽的石头上,剩下的一小部分均分成两份,一份塞到自己嘴里,开始咀嚼。
“嗷。”试试看。
母狼犹豫片刻,叼起药草,才咀嚼没两下,狼尾便猛地竖起来:
“嗷呜!”又辣又苦!
蛮骨把嚼碎的药草吐出来,敷在自己的肩胛骨上。
那里有一道撕裂伤,不知道是哪一只魔物趁乱下的黑手,伤口看起来很吓人,但流出来的血是正常颜色的,不需要特意解毒。
药草的混合物敷在伤口上,带来一阵近乎刺痛的清凉感,片刻后,伤口不再流出血液,开始出现愈合的迹象。
母狼看明白了,抬起正在汩汩流血的前肢,不太熟练地把药草泥敷上去。
蛮骨:“嗷呜。”做得很好。
她低下头,用绒耳蹭蹭母狼的耳朵。
头狼慢悠悠地溜达回来,把母狼挤到旁边,舔了几口蛮骨的脑袋。
“嗷呜?”教我们这个做什么?伤口嘛,舔舔就好。
蛮骨露出不赞同的目光,狼尾竖起来:
“嗷!”如果遇到危险的情况怎么办?
“嗷。”随你。
头狼不管了。
击败魔物群后,领地会安宁好一阵子,在此期间,狼群拥有大把时间陪小狼玩耍。
既然小狼想让它们学会如何使用这些奇怪的植物,那它们就待在旁边看着吧。
蛮骨看出头狼的默许态度,“呜呜”两声,绒耳贴在母亲的脖颈上,蹭了几下。
魔物狼属于魔物。
普通的动物可能会知晓如何利用草药、怎样在受伤后加快伤势愈合,但魔物狼什么都不知道。
它们诞生于混沌的尸骸中,不懂得世俗意义上的“常识”,也不懂得如何去保全自己。
在最开始,蛮骨被魔物狼的首领、她的母亲所收养,更像是某种阴差阳错的巧合。
失去孩子的狼王需要一个让自己振作起来的理由,所以,在遇到“带着狼味的奇怪幼崽”后,它没有太多犹豫,就成为了她的母亲。
照顾一只特殊的小狼,需要一些特殊的关照。
小狼冷了会哭,声音会变虚弱,所以要围在一起睡觉,把幼崽拱卫在最中央;
小狼不能吃腐坏的肉类,会变虚弱,所以要去狩猎,要去捕捉新鲜的猎物;
小狼没有遮蔽全身的皮毛,所以,在抓捕到皮毛柔软的猎物时,要撕下来,裹在她身上……
魔物狼与特殊的小狼相处,逐渐成为稍显特殊的魔物。
有时候,蛮骨也会思考,究竟是狼群改变了她,还是她在某种程度上改变了狼群。
不过,有一些东西是不需要思考的。
狼群是她的同伴,是她的家人,她在意每一头魔物狼,如果可以的话,她希望魔物狼不会因为“忽略处理伤势”这个原因死去。
忙活到深夜时分,大部分魔物狼的伤口都被处理好了。
只剩下一头魔物狼。
蛮骨起身,走向某个方位。
皎洁的月光顺着洞口洒落进来,魔物狼身边萦绕着幽蓝色的火焰,以一个稍显怪异的姿势趴伏在地面上,后肢软趴趴的,残破的狼皮连着外翻的血肉。
它嘴里叼着一根血色的骨头,沾着灰尘和草屑。
……书上没有写,如果骨头被抽出来了,应该怎么安回去。
蛮骨:“嗷。”
她蹲下来,示意魔物狼把前肢搭在自己的背上。
周围的魔物狼簇拥过来,用脑袋把它顶到蛮骨身上。
蛮骨背着它,缓慢起身,一步一步地走出石山,走向店铺的方向。
狼群簇拥在她身侧,如同沉默的守卫者。
蛮骨:“嗷呜。”不要怕,不要担心。
如果是她的话…一定会有办法的-
白榆又梦见了一些零碎的片段。
她待在一间玻璃花房中,侧坐在仿生人的腿上,手里抓着一缕墨色的长发,正在专心致志地往上面点缀花朵——花瓣柔软,花蕊芬芳,但这只是一朵仿真花,与其他花朵一般无二。
肆的下巴挨着她的发顶,正注视着花房外的景色。
外面是荒芜的土地,沙漠化的土壤不适合大部分植物生存,只有名为白榆的树木还顽强地扎根在贫瘠的土地中。
“小星星,他们又在研究怎么唤醒休眠舱了。”
肆叹了口气,眼眸中流淌着蓝色的数据流,
“为什么要做出这种无意义的事情呢?在最后一批人类选择进入休眠舱、彻底放弃这颗星球的时候,它的未来就不再属于人类了。”
“所有人类,都进入休眠舱了?”
她仰起头,有些疑惑地发问,
“那我呢?我是怎么来的?”
“你是星星送给我们的礼物呀。”
肆笑着戳戳她的脸颊。
她恍然大悟地点点头,相信了这个带有些许浪漫色彩的解释。
肆低下头,轻轻抱住她:
“对不起。”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在疑问升起的一瞬间,梦境如同骤然接触阳光的肥皂泡一般,“噼啪”一声,化作细小的白色泡沫,消失不见。
白榆睁开眼。
天空被框在天窗中,四四方方的画布尚未被明亮的色彩覆盖,透着一丝淡淡的灰色。
天还没亮。
泽菲尔迷迷糊糊抬起脑袋,凑过来看她:
“做噩梦了?”
白榆摇头:
“梦到了一点,从前的事。”
泽菲尔打了个哈欠,跳到她的枕头边上:
“什么事?”
白榆:“梦到了肆姐姐,她抱着我,和我说话。”
她缓慢道:
“她和我说,对不起。”
但她不明白,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荒芜星只有她一个人类。
所有仿生人都对她很好。
不管是因为仿生人需要遵循的、被刻入核心的第一守则,还是因为在长久的相处过程中,仿生人们逐渐觉醒了真正的情感,她所得到的、她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再真实不过的“好”。
泽菲尔:“我要吃发光鱼。”
话题转折得有点快,白榆迟钝地“啊”了一声,愧疚道:
“我研究一下,有没有可以吸引发光鱼的鱼饵。”
泽菲尔:“你刚才是不是想说对不起?”
白榆愣了一下。
她缓慢地点点头。
泽菲尔:“这不就行了。”
“没有什么莫名其妙的对不起,如果你很在乎对方,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要实现对方的愿望——朋友也好,家人也好,所有与羁绊相连的关系,都伴随着‘想要给予更多’的心情,如果没有做到,就可能产生歉意、生出无法满足对方期待的失落感。”
白榆隐约有了些感悟。
泽菲尔:“要睡回笼觉吗?”
白榆摇头,坐起来。
昨天睡得很早。
【您的伙伴:泽菲尔 发动了风魔法·清理一新。】
泽菲尔跳到她的肩膀上:
“那就下楼看看吧,后半夜的时候,我好像听到一点奇怪的响动。”
阁楼上只有一扇天窗。
白榆顺着楼梯走下去,打开门,在熹微的晨光中,看见围在一起的狼群。
从她这里赊账带走一堆肉类的狼人被狼群簇拥在最中央,听到开门的响动后,绒耳警惕地竖起来。
白榆盯着明显是魔物的狼群:?
“是故事里的,踢馆吗?”
她侧过头,悄悄和泽菲尔说话。
泽菲尔:“就是那种‘我要挑战你,如果你输了,这家店铺和你的猫就归我了’的桥段?”
白榆一脸凝重:
“我会努力的。如果输掉了,我就带着泽菲尔大人逃跑,去歌之城摆摊。”
泽菲尔:……
怎么还真信了。
“笨蛋,她明显是来找你帮忙的。”
泽菲尔抬起尾巴,把她的脑袋转向另一边,
“看那边,那头魔物狼的后肢不太对劲。”
魔物狼的体型要比狼大上一些,眼眶的位置跳动着幽蓝色的火焰,脊背上生长着形似外骨骼的骨刺,狼毛颜色各异,但大多呈现为幽暗的色调,仿佛可以随时潜入阴影中。
它们身上或多或少带着一些伤,大部分都被处理过了,只有泽菲尔指出的那头魔物狼,后肢以一种怪异的姿势耷拉在地上,几乎要和狼尾融为一体。
游戏面板响起清脆的提示音。
经营教程上出现了新的任务内容。
【4.广结善缘是开拓新市场的前提。】
【详情:显而易见,狼群正面临着失去同伴的危机。魔物狼无法与你沟通,也无法支付报酬,但是,与它们同为一体的狼人,隶属黑暗种族——如果想要和黑暗种族做生意的话,这是一把足够合适的钥匙,不是吗?】
第43章
那头魔物狼的后肢,缺少了一截骨头。
意识到这一点,白榆加快脚步,走向狼群。
魔物狼们有些躁动不安。
白榆每天都会喝一杯添加了白曜石粉末的牛奶,时间一久,身上不免带上一些光明元素,对魔物来说,简直就是一个像灯泡一样明亮的天敌。
泽菲尔就更不用说了,隔三岔五就要出门打猎,魔物也好、正常的生物也罢,通通都会被风魔法平等地击败——魔物狼不好吃,也不算是什么高阶素材,才勉强逃过一劫。
蛮骨:“嗷呜。”我们是来找她帮忙的,不要惹事。
几只摆出备战姿态的魔物狼发出低低的“呜呜”声,坐了回去,但态度并没有放松,幽绿色的眼瞳直勾勾地盯着白榆。
白榆:“那只魔物狼,需要治疗吗?”
“需要的!”
蛮骨快速接上话,用尽量简洁的语言解释了一番,又开始叙说魔物狼现在的情况,
“它的骨头是被鹰嘴犬拽出来的,因为不是齐根斩断的缘故,还存在一点撕裂伤,我不知道要怎么处理,就带着它过来了。”
白榆:……
其实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幼年期天使进入狼群的包围圈中,来到受伤的魔物狼跟前,蹲下,仔细地观察起来:
“有点严重,内部的血肉肌理也被拖拽出来了……那根骨头有带过来吗?”
蛮骨点点头,从储物道具里取出一截血淋淋的骨头:
“这是它自己从地上叼起来的,上面沾着点脏东西,需要清洗一下吗?”
白榆:“暂时不需要。”
她想了想,拿出之前抽卡拿到的技能书。
看到书籍上面的太阳纹章,她又默默把它塞回储物手环中。
看样子,圣祈之音来自光明教廷。
万一驭使的是光明元素,这头魔物狼还没治好,就要被提前超度了。
白榆在储物手环里翻找一阵,找到今宵月明塞给她的高阶药剂。
她用高阶药剂帮助过两位新人冒险家。
在离开之前,404和888自告奋勇地当了一回小白鼠,帮她试验了一下其他药剂的效果。
药剂瓶上贴着便利贴,详细地写明了饮下药剂后的感受,白榆拿起一瓶装在心形玻璃瓶里、药液呈石榴色的药剂。
【尝起来像是才发酵没多久的葡萄酒,似乎拥有一点镇痛的作用,404说他的屁股不痛了…呃,因为他受伤的部位比较奇怪,我没看,但他走路的姿势没那么一瘸一拐了,可能是骨伤药剂?】
白榆拔掉上面的软木塞,接过蛮骨手里的断骨。
【您的伙伴:泽菲尔 发动了风魔法·清理一新。】
风拂去粘连在骨头和碎肉上的灰尘与草屑,又带走依附在魔物狼后肢上的血污。
白榆看着魔物狼的眼睛,慢吞吞道:
“可能会,有点痛。”
蛮骨:“嗷。”会痛,忍着点。
她想了想,又补充一句:“嗷呜。”别把她吓到了。
受伤的魔物狼:“呜!”
站在它面前的,一个随随便便就拿出一本带着光明气息的书,一个经常在领地周围狩猎魔物。
魔物狼不懂什么是“荒谬感”,但是,在这一刻,不太聪明的脑袋难得开始思考,随即又得出“小狼可能不太聪明”的奇怪结论。
算了,既然小狼都交代了,还是让让吧。
魔物狼委委屈屈地交叠前肢,把脑袋压在上面,任凭幼年期天使抓住已经没有知觉的后肢。
白榆研究了一下断骨的截面,小心翼翼地把它塞回原位。
“嗷!”好痛!
蛮骨抱住魔物狼的脑袋,用绒耳磨蹭它的狼耳,试图用这种方式为它带来些许安慰。
白榆:“张嘴。”
魔物狼主动把脑袋凑过来,连着玻璃瓶一起叼走了,“咔擦咔擦”咀嚼两下,咽下去。
“嗷呜。”小狼是这样教的。
狼吃药,狼好。
它得意地挺起胸脯,把尾巴摇成螺旋桨。
白榆:?
蛮骨:“嗷嗷嗷!”我没有这样教!
她抬起爪子,拍了一下魔物狼的脑袋。
吞都吞了,也不可能再让它吐出来,好在魔物狼的消化系统比较强悍,就算把碎玻璃吃下去,也不会出事。
蛮骨怀着紧张的心情,忐忑地注视着魔物狼的后肢。
不知道是不是太过期待所造成的错觉,她听见了轻微的“沙沙”声,那截断骨上出现新生的肌理,缓慢地向周遭蔓延,和已然呈现出萎缩趋势的血肉碰头,发出“咕叽咕叽”的响动。
看起来有些奇怪,那它的确是在愈合。
泽菲尔:“噫。”
白榆莫名理解了他的心情,小声道:
“用今宵月明姐姐的话来说,有点掉san。”
十分钟后,伤口彻底愈合了。
魔物狼抬起后肢,疑惑地甩甩,发现它已经完全长好了。
“嗷!”
它兴奋起来,舔了蛮骨好几口,又跃跃欲试地扑向白榆——没扑到,被泽菲尔用风魔法拎起来了。
能狩猎大型魔物的猫咪魔王相当有震慑力,被放下之后,魔物狼“呜呜”一声,夹着尾巴,安静如鸡地缩回狼群中,欲盖弥彰地把自己藏在其他同伴身后。
包围圈里都是狼毛,泽菲尔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又丢了几个风魔法,把乱飞的狼毛清理到一边。
没扔,说不定之后可以拿来做点什么。
蛮骨:“真的很谢谢您!”
她单膝点地,把狼爪搭在肩膀上:
“下一次,很多人类聚集起来的时候,我会去那里换取人类的货币,那些货币都属于您。此外,如果您需要的话,我可以留在这里,成为您的下属。”
这是她在路上就做下的决定。
如果这位好心的天使没有给予她足够的肉类,狼群没办法与魔物群对抗,会饿死、会因缺乏力量被竞争对手撕成碎片。
如果她没有喝下那杯奇怪的药剂,也没办法觉醒、成为真正的狼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同伴与家人在注定不可能胜利的战斗中燃尽一切。
这是救命的恩情。
不仅仅是她,还有整个狼群。
狼群再一次骚动起来。
它们听不懂人类的语言,但能隐约意识到,小狼似乎做出了某个决定。
这个决定出自小狼自身意志,却与一些不好的预兆相连,比如说,离别。
狼群的首领,蛮骨的母亲,发出悠长的嗥叫声,它缓慢地走到蛮骨跟前,注视着小狼的眼眸。
“嗷呜?”你要离开狼群吗?
蛮骨眼中闪过许许多多的情绪。
挣扎、不舍、眷恋……
“嗷呜。”没关系的,小狼。
魔物狼有很多不懂的事情。
它不知道该如何定义失去幼崽后的心情,只是在狩猎时,看到一只有点奇怪的小狼,鬼使神差的,把她带回了狼群中。
在最开始,它不懂如何去照料一只稍显特殊的小狼,在那些磕磕绊绊的磨合中,它逐渐意识到,小狼并不属于狼群——小狼是它们的同伴,是它最珍视的孩子,但同时,她也拥有抽身离开的特权。
狼是群居生物,魔物狼也一样。
它们聚在一起,因为单独狩猎太过困难、太过消耗体力,因为合作能带来更安全的环境、更广袤的领地。
但小狼不一样。
她可以和人类交流,也拥有了足够强大、可以保卫自身的力量。
狼群的小狼,它的小狼,是自由的小狼。
蛮骨:“呜。”
她把脸埋在母狼的脖颈上,绒耳和尾巴都耷拉下来。
白榆:……
总感觉气氛有点沉重。
她听不懂魔物狼的语言,转头,试图向泽菲尔求助。
泽菲尔把爪子按在她的脸颊上,把她的脑袋推回去:
“我又不是狼!”
白榆:“泽菲尔大人,听得懂猫语吗?”
泽菲尔只有在炸毛的时候,才会喵喵咧咧几句。
之前在歌之城的时候,他们还遇到过被养在商铺门口的猫咪,但那只猫喵喵叫的时候,泽菲尔并没有跟着喵回去。
今宵月明姐姐说,所有语言里,骂人的话都是最好学的。
泽菲尔:“喵喵,喵喵喵!”
白榆:?
泽菲尔:“你听得懂吗?”
白榆老老实实地摇摇头。
泽菲尔:“那不就得了,不同猫的叫声不一样,它们也听不懂我在说什么啊。”
白榆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
想不出来就暂时抛到一边,她把已经偏离了大半的思绪拉回来,看向狼人:
“店里,不是很忙。”
蛮骨抬起头,有些紧张:
“您、您的意思是?”
泽菲尔:“意思就是,钱是要还的,但不需要待在这里帮忙——当然,如果你偶尔过来义务劳动一下,也没人会阻拦你,但长期工还是免了,尤其是包吃包住的长期工。”
他待在白榆的肩膀上,蓬松的尾巴一甩一甩的,莫名带着几分得意洋洋:
“店里没有狼的位置!”
白榆:“嗯,阁楼上只有一个猫窝。”是最开始在星券卡池里抽到的枕头。
蛮骨眨了眨眼睛:
“您的意思是…我可以继续待在狼群中吗?”
白榆:“一开始,就说过,不需要契约。”
拿东西抵账、过来帮忙,其实是二选一。
很多人类聚集起来的时候——应该是指半个月一次的游商市集。
既然狼人决定要在游商市集上赚钱还债,那就不需要选择上面的任何一项抵账方式了。
白榆想起之前欠下巨额债务时产生的紧迫感,又补充了一句:
“不着急的,可以慢慢还。”
蛮骨沉默片刻,面朝白榆,深深地低下头:
“感谢您。”
白榆:“唔,好像还没有,自我介绍。我是白榆,他是泽菲尔。”
狼群簇拥在狼人身侧,年幼的狼人抬起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我是蛮骨!”
【资料·蛮骨已解锁】
【蛮骨】
【详情:她是一名混血狼人,生父母不详,养母是一头魔物狼。在旷野上野蛮生长的小狼、对竞争者而言不好啃的硬骨头,这是她的名字来源。蛮骨将狼群视作家人、同伴,狼群也把她视为不可或缺的一份子。不收留她是一个正确的决定,悲伤的小狼会对着月亮嗷嗷叫,很影响睡眠质量。】
【兴趣:狩猎/吃饭】
【交情较好的朋友:艾比·瓦恩/金帛鱼里】
【喜欢的东西:能填饱肚子的食物】
【讨厌的东西:病痛/饥饿/死亡】
“狼人,不是在开心的时候,才会对着月亮嗷嗷叫吗?”
白榆小声问。
泽菲尔:“他们什么时候都喜欢对着月亮嗷嗷叫,只是在发泄过剩的精力。”
白榆肃然起敬。
和狼人做邻居,一定很考验睡眠质量。
她想了想,慢吞吞道:
“要吃鱼吗?”
是看着蛮骨问的。
蛮骨:“鱼是什么?”
小狼不太熟练地重复了一遍这个稍显熟悉的音节,很快便露出茫然的表情:
“人类召唤师的名字里好像有类似的音节…天使的食谱里有人类吗?”
泽菲尔发出“呼噜呼噜”的笑声,用尾巴戳戳白榆的翅膀:
“她说你吃人欸。”
白榆:“泽菲尔大人。”
她露出谴责的目光。
泽菲尔煞有其事地安慰她:
“没事,我陪着你一起吃了,好几个呢。”
……明明是好几条。
白榆折身返回店铺,把昨天放在柜台旁边的小桶提溜出来,过了一晚上,里面的鱼依旧活蹦乱跳的。
“这些,就是鱼。”
她指着小桶说。
会动的生物很有吸引力,魔物狼们挨挨挤挤地凑过来,排排坐下,盯着桶里的鱼,看得津津有味。
“嗷呜?”这个能吃吗?
“嗷。”有鳞片,和那些滑溜溜的长条生物有点像,不知道有没有毒。
“嗷嗷嗷!”之前好像在水里看到过这些!是这只天使送给我们的猎物吗?
“呜。”不要这些东西,可以把小狼带走吗?
魔物狼开始用狼语进行加密对话。
蛮骨:“嗷!”这是鱼,天使问我们要不要吃。
“嗷嗷。”我还是和你们待在一起,偶尔会过来这边帮忙。
魔物狼们“嗷呜嗷呜”地交流起来,很快就得出结论。
——那两个人类离开之后,小狼又交到了新的朋友,就是距离有点远,需要赶一段路才能见面。
小狼依旧会待在狼群中。
它们很快就把刚才莫名的低落情绪抛到九霄云外了,相当一致地“嗷呜”起来,齐齐转头,看向白榆。
蛮骨:“……它们想试试烤鱼。”
别问狼群怎么会知道“烤”这种烹饪手法,问就是试过——人类召唤师经常把生肉放在火上烤,魔物狼们很好奇,但又有点害怕会契约魔物、指挥魔物进行战斗的召唤师,所以经常会趁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叼几块肉,放到火堆旁。
尝起来有点奇怪(因为不懂得掌握火候),但很新鲜,碰到小型猎物、肚子又不太饿的情况,狼群就会用这种方法打打牙祭。
她上前两步,用爪子托住白榆的手,熟练低头,放在自己的绒耳上:
“给你摸摸。”
人类召唤师其实早就发现狼群偷偷进行的烤肉行动了,毕竟焦糊味真的很重,几次之后,她就私底下找到蛮骨,提出了“摸一次耳朵就帮忙烤肉”的交易,在那之后,狼群吃到的烤肉,基本都是人类召唤师从火堆里扒拉出来,二次加工的。
对方还想摸尾巴,但被蛮骨拒绝了——
就算是未成年的小狼都知道,摸尾巴是在表达想要交/配的想法。
从某种角度而言,看似博学的人类,常识也匮乏得可怕。
蛮骨已经习惯了这种交易,做出这个举动,就像是身体的潜意识反应。
白榆:?
泽菲尔:?
狼耳的手感很好,有一块区域的颜色要稍微深一些,看起来像是绒毛被风刮倒了,白榆下意识顺了一下。
泽菲尔喵喵咧咧地炸毛了:
“都说了店里没有狼的位置!装成狗也不行!”-
维安德尔。
阳光被厚厚的窗帘遮挡得严严实实,房间里一片漆黑。
渡渡鸟“嘎嘎”的叫声没能唤醒房屋里的住客,很快便演变为“嘟嘟嘟”的声响,听起来像是用石头敲窗的动静。
今宵月明睡得迷迷糊糊,推推身边的风巽。
风巽翻了个身,熟练地把脑袋埋在枕头底下。
“渡渡鸟,说不定是你的信。”
“也有可能是寄给你的药剂订单。”
“……这是你的房子。”
“但经常住在这里的是你吧?”
一个熬夜研究药剂,一个熬夜补活动进度,都不是很想起床。
今宵月明:“石头剪刀——”
风巽出了个石头,从枕头底下抬起头,看到今宵月明摆出的兰花指,莫名觉得有点好笑:
“这是什么?”
今宵月明:“石头剪刀布的集合体,我愿称之为终极常胜手势。”
其实是在耍赖。
风巽已经被这个出其不意的手势逗笑了,睡意消散得一干二净。
她从床上坐起来,把加速法力恢复的睡衣更换为皮甲:
“算了,我去拿。早上要吃什么?”
今宵月明:“想吃馅饼——小天使做的那种!你之前不在歌之城,没吃到,好可惜。”
风巽:“晚上去吃?我赶赶进度,今天就能拿满活动奖励。”
今宵月明:“好耶!”
风巽把面甲扣上,下床,拉开窗帘。
窗户上已经出现蛛网状的裂纹,她嘴角一抽,打开窗户。
罪魁祸首已经把那颗棱角分明的石头丢远了,发出趾高气扬的“嘎嘎”声,好像是在指责她们怎么这么久都不开窗。
风巽:“信给我。”
渡渡鸟:“嘎!”
它展开翅膀,在风巽面前平摊开。
是要钱的动作。
……怎么还有人抠门到信件都寄到付的。
风巽从背包里取出25铜,放在它的翅膀底下——那里挂着一个小布袋,是渡渡鸟用来装钱的。
好像是一件炼金物品,有储物和减轻重量的效果。
萦绕在上面的气息很熟悉,大概是某位好心店主给渡渡鸟挂上的。
风巽展开信件,发现有两张纸。
一张纸上写着药剂配方,是把鱼尾变成双腿的药剂。
一张纸上只有简短的一行字,字体有点眼熟,她在基洛公国的王廷中见过。
两个特征,足够锁定目标了。
风巽很快就推测出前因后果,转头问今宵月明:
“之前和你抢素材的家伙遇上点麻烦,需要你制作药剂,是要帮忙,还是趁机下黑手?”
今宵月明:?
她一向主张以和为贵,什么时候和人抢过素材?
没清醒的时候脑子转得有点慢,她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味来:
“居然有人能从你手底下抢走素材?”
风巽:“《我的皇女妈妈》”
她的声线一向平直冷淡,骤然用这么声情并茂的语调朗读,差点把今宵月明笑到床底下。
今宵月明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终于想起让搭档吃瘪的对象,从床上爬起来:
“正好今天没什么事,我帮忙做一下吧。再怎么说,我在歌之城那段时间,都是住在她们的地盘上的。”
风巽没什么意见,把写着药剂配方的纸张单独拿出来。
她把另一张纸翻到背面,刚准备往上面写字,就发现正中央写着一段话,字迹稍显稚嫩。
【给今宵月明姐姐:
我在小溪里钓鱼的时候,遇到了洛离鸢姐姐。她的药剂用完了,但半不姐姐没时间帮忙制作,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今宵月明姐姐能帮帮忙(不帮忙也没关系的),素材和制作费用可以写信给雨后天晴姐姐,让她代为支付。
还有一个问题,姐姐你之前说过的、尾巴会发光的鱼,是在什么季节出没的呢?它喜欢吃什么东西?不知道市面上有没有现成的鱼饵……如果有的话,希望今宵月明姐姐可以帮我买一些,我会付钱的!】
风巽:“后面还有白榆的留言。”
今宵月明:“欸?”
“前半段是在帮洛离鸢说情,后半段是在问和抱月鱼有关的问题。”
风巽作出总结。
今宵月明:“抱月鱼是什么来着?”
风巽:“……就是你说的那个,尾巴会发光的鱼。”
虽说形容得很贴切,但她这个搭档什么时候才能改掉不记正经名字的坏毛病。
今宵月明:“哦哦。”
她抓抓头发:“月光沼泽那边的河流基本都是月泉的支流吧?你被月光精灵抓进去的那段时间,有没有看到过抱月鱼?”
风巽:“你都知道我是被抓进去的了。”
哪有人被抓走之后,还大摇大摆在别人的领地在乱逛啊。
今宵月明有点不好意思:
“你后面不是还联系上我的嘛……”
她还以为风巽成功从“阶下囚”转换为“座上宾”了。
呃,就是那种“三年之期已到,恭迎龙王归位”的戏码。
风巽:……
她不太想知道今宵月明在想什么,从背包里抽出一张纸,开始写字。
【承惠20金币,要加急件,记得把洛离鸢要求到付的邮费也一起加上。】
随即,风巽取出法杖,施展拓印术,把洛离鸢的字迹复制到纸张最上方。
她把纸条卷起来,递给渡渡鸟。
看着渡渡鸟飞走,风巽把窗户推开,纵身而下:
“去做活动了,我尽量早点回来,到时候先去月泉看看。”
今宵月明:“……为什么不走正门啊。”
第44章
吃完烤鱼,狼群簇拥着蛮骨,踩着婆娑的树影,慢悠悠离开了。
白榆拎起小桶,来到种植用炼金浴缸前,把里面的水倒在幼苗根部。
泽菲尔:“看起来好像没什么变化。”
白榆:“应该,没这么快?”
他们趴在浴缸前,仔细地观察了一会儿,最后得出“应该是变数之种生长起来比较慢”的结论。
其他植物的长势很好,会挂果的已经长出了小果子,会结穗的已经结出麦穗,就连花朵也长出了花蕾。
夜莺的花蕾很小,藏在交叠的叶片中,是如同夜空般静谧的深蓝色。
白榆盯着它看了一会儿。
泽菲尔:“夜莺一般在三月开花。”
“白天,还是晚上?”
“一般是在晚上。”
泽菲尔不太自在地扭过头:
“如果你想看的话,我也不是不能叫你。”
白榆:“想看!谢谢泽菲尔大人!”
这种程度的别扭话根本不需要翻译,她蹭蹭猫咪蓬松的长毛,权作感谢。
幼年期天使把装鱼的小桶放在墙角边,从店铺里搬出一套客用桌椅,安置在草地上。
泽菲尔跳到桌子上,尾巴一甩一甩的:
“不去炼金或者锻造吗?”
歌之城一行消耗了大量商品,现在,素材柜里已经没多少可出售物品了。
白榆:“还在活动期间,应该,没什么人过来。”可以偷懒。
《神座》的活动奖励相当丰厚,不管玩家走的是生活经营路线,还是冒险路线,都没办法拒绝。
今宵月明和她科普过有关活动的小常识。
像这种版本活动,一般会持续20~30天,在此期间,大部分玩家都会集中在活动所在区域。
她从储物手环里拿出漂流瓶:
“今天,想要把这封信,拼起来。”
是白榆用星券从卡池里捞出来的银级物品。
泽菲尔联想到一些不好的回忆,尾巴上的毛微微炸开。
白榆:“泽菲尔大人,可以帮忙吗?”
泽菲尔:?
他顾不上炸毛了,抬起爪子:
“我用爪子帮你扒拉那些碎片,再拼起来吗?”
漂流瓶里的信件已经被暴虐的风元素撕成了碎片,看起来比片数最多的拼图还要难缠。
“爪子不行,尾巴倒是可以。”
他很快就找到解决方案,抬起尾巴,敲敲桌面,
“把里面的碎纸片倒出来吧。”
白榆:……
其实她只是让泽菲尔帮忙控制住周围的风元素,这样一来,还没拼凑起来的碎纸片就不会被吹跑。
最主要的目的是打个岔。
——回忆起“运气不好”的片段,对泽菲尔的打击真的很大。
从某种角度而言,也算是打岔成功了。
白榆:“请让周围的风安静下来。”
风元素悄然退去,店铺如同被罩在一层静默的屏障中,察觉不到一丝风的存在。
她小心翼翼地把碎纸片倒在桌上。
纸片隐约有些泛黄,上面的字迹模糊不清,不知道是因为时间太过久远,还是在漂流过程中、瓶子里渗入了些许海水。
泽菲尔:“质地太脆了,都没办法用魔法还原。”
如果强行使用风魔法,这些碎片恐怕会化为齑粉。
白榆:“先把碎片翻到正面,平摊在桌子上。”
她停顿了一下,慢吞吞道:“可能会,有点无聊。”不仅如此,工程量也很大。
泽菲尔用尾巴把碎纸片扫在一起,腾出一小块空地:
“哼,反正我也没什么事做。”
明明昨天还吵着说没有肉吃。
白榆没拆穿,低下头,蹭蹭他的脑袋。
这张信纸似乎是很普通的草稿纸,没有正反面之分,字迹比较清晰的还能挑拣起来,像字迹比较模糊、甚至晕染到另一边的,就完全没办法分辨了。
太阳悄悄升起,挂在树梢上,桌面逐渐被划分出三块区域。
一块放字迹清晰的;
一块放字迹模糊、没办法分辨正反面的;
一块放没有字迹的空白碎片——这个可能没用,但在产生“碎片无法契合”的疑问时,可以用来填补奇怪的空缺。
泽菲尔:“堆起来的时候没感觉到,把它们平铺开之后,有点吓人。”
碎片数量也太多了!
白榆:“慢慢来。”
她绕着桌面,观察一圈,开始“拼纸片”大业。
……确实是大业。
一直到下午,那些碎片般的墨迹,才勉强连缀为完整的字句。
【致亲爱的琳妮:
现在是皎月季的某个夜晚,我坐在布满碎骨与魔物残骸的沙滩上,迟迟没能落笔。
大家都说,蒙冤而死的英勇骑士,才会临死前,转换为无头骑士。
我从来没想过,一直被称为胆小鬼的我,会在死亡的预兆来临之前,先一步感应到改变的契机。
亲爱的琳妮,我最珍视的姐姐,我是个胆小鬼,在家族没落之际,我只会躲在你身后哭泣,看着你和那些豺狼虎豹周旋,看着书房中彻夜亮起的灯光,看着你独自一人承担起复兴家族的重任。
我明白,你应该是开心的。
就像你所说的那样,背负多少责任,就拥有多少权力。
从不受重视的联姻备选,到家族最重要的话事人,我知道你付出了多少努力。
所以,在他们私底下与我联络,希望让我成为家主时,我逃跑了。
我没有勇气肩负起一个家族的重担,正如我没有勇气向你诉说日益增长的爱慕之情。
……你看到后面这句话时,会露出怎样的表情呢?
我不知道。
这封信大概永远都没办法抵达你手中,所以你也不会知晓我对你的感情。
在你的记忆中,我始终都是那个喜欢哭泣、不太争气的弟弟,小时候我们一起牵着手翻出庭院、分享同一团云朵糖,少年时我们待在同一间书房中,你在处理文书,我在绘画时假装看你、在画纸上描摹出你的影子……有些感情是无需倾诉的,它是秘密,是沉默的影子,不需要被发掘,只需要随着记忆一同褪色。
我接受了光明的洗礼,成为了一名圣骑士。
教廷的藏书馆位于钟楼旁,我常常站在窗边,等待着你从下方匆匆走过。
你或许知道我的去向,或许不知道。
听起来很像废话,但我的确无法看穿你的心情。
我在教廷里认识了很多人,有一位牧师,也是唱诗班出身。
我询问了唱诗班的地址,很熟悉,是你过去生活的地方。
我想要看看与你有关联的地方,所以,某个下雪的夜晚,我结束巡逻,来到了唱诗班。
但这里没有神圣的颂歌,也没有孩子的欢笑声,我站在窗边,听见年幼夜莺如同泣血般的哭声——我杀了人,用象征守护与圣洁的佩剑。
被过去的我所畏惧的豺狼虎豹,似乎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
他们在面对死亡之时,没有狡诈的笑容、奸猾的微笑,只会又急又快地报出一连串筹码,想要借此来换取自己的性命。
他们似乎很笃定自己不会被杀死,所以,在长剑刺入胸膛、喷出肮脏血花的那个瞬间,他们的表情,大多是不敢置信。
说来惭愧,我并没有多么伟大的觉悟,也不是高尚的救世主,只是…在听到哭声的那一刻,我想起了你,在被父亲收养之前,你是不是也曾经历过这样幽深的、可怖的噩梦?这样的想法占据了我的脑海,无与伦比的愤怒与哀伤驱使着我向前,当我回过神时,在夜晚造访唱诗班的贵族和富商,已经全部躺在了血泊中。
杀了那么多大人物,我的未来必然伴随着数不清的恶意。
光明教廷会保护我,但我并不希望无处安放的怒火牵累到无辜的人,尤其是你。
你已经离开了唱诗班,也摆脱了家族的阴霾,来自过去的阴影,不应该捆缚住你。
所以,我接下了一个护送任务。
果不其然,那些鬣狗们追了上来。
他们杀死了我。
这算是所谓的“冤屈”吗?如果按照父亲的教导,这只是公正的、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的报复,我会被杀死,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我技不如人。
唔,这也难免,毕竟我的剑术只是勉强合格。
如果不是看书比较多,还有一点光明亲和的天赋,我根本当不上圣骑士。
真是的,刚才还说着没办法落笔,不知不觉就写了这么多。
反正这封信没办法送到你手里,那说一点真心话也无所谓吧?
你大概不稀罕光明神的庇佑,所以还是省去那套祷告词吧。
琳妮,我亲爱的姐姐,希望你的未来永远光辉灿烂。
……我爱你。】
信件末尾的署名模糊不清,墨迹晕染开,像是泪痕。
白榆:“写信的人,是光明教廷的圣骑士。”
这是信件中已经透露出来的信息。
她低头,看看挂在脖子上的苍翠之歌:
“可以拜托那位圣女殿下吗?”
泽菲尔:“可以是可以,但光明教廷的据点比较分散。”
他解释道:
“东大陆的翡冷翠、克罗地亚,西大陆的白曜港,都属于教廷的辖地。”
“因为辖地比较分散,光明教廷通常会采取分散治理的方式——除去作为核心的翡冷翠,克罗地亚和白曜港都是由红衣主教进行管理的。”
“红衣主教在辖地内拥有很大的自主权利,不需要事无巨细地往上打报告,只要做好自己的事情、保证辖地不被黑暗生物侵扰。”
白榆:“也就是说,光明圣女,很可能不了解,另外两块辖地的事?”
泽菲尔:“嗯,她是千百年来唯一的神眷者,大部分时间都待在翡冷翠。”
白榆点点头。
她盯着拼凑在一起的碎纸片,再次思考起来:
“翡冷翠,可以问圣女殿下。白曜港,可以问问之前那位牧师先生。克罗地亚……”
她绞尽脑汁,也没从记忆里翻出和这个地区有关的人。
“克罗地亚?”
平直的女声响起,带着些许疑惑。
白榆被吓了一跳,抬起头,看到来人的脸庞,很快便露出一个笑来:
“风巽姐姐!”
泽菲尔:“神出鬼没的。”
风巽冲白榆点点头,今宵月明从她身后窜出来,举起一个玻璃缸——玻璃缸挺沉,才举到半空,里面的水就开始晃荡了,风巽眼疾手快地托住玻璃缸,顺手拎住药剂师的后衣领,防止她摔倒。
玻璃缸里游着几尾鱼,看起来还是小鱼苗,尾部如同散开的轻纱,散发着莹莹的光亮。
风巽把玻璃缸递给白榆:“礼物。”
【恭喜您获得了:风巽与今宵月明的赠礼】
【观赏用鱼缸】
【分类:家具】
【拥有自动清洁功能与自动喂食功能的玻璃鱼缸,里面的观赏鱼是相当稀有的抱月鱼。这些抱月鱼来自月泉,是月光精灵们亲自摸的——有好几条,如果想要尝尝味道的话,可以捞起来试试,就是不太好吃。
“原来月光精灵还会摸鱼啊。”
“不对,这种说法有点奇怪。说起来,他们为什么会帮我们摸鱼?”
“因为欠了人情,再加上一点可能不存在的愧疚心理。”
“……?”
“开玩笑的。月光精灵和天使关系好,帮忙照顾一下朋友家的小孩子,不是很正常嘛。”
“真知之眼的眷者,不要站在岸边看戏,去拿鱼缸。”
呃,由此可得,这份礼物,应该叫“月光精灵、风巽与今宵月明的赠礼”,只有抱月鱼的死活无人在意。】
白榆和泽菲尔一起盯着里面的鱼看。
“是发光鱼欸。”
“原来是叫抱月鱼啊。”
这是在感叹的。
“可恶,难怪抓不到它!”
“一定是因为月泉的结界把鱼拦在里面了!”
这是拥有借口后,终于不用接受“运气不好抓不到稀有鱼”这个惨痛事实的。
抱月鱼的尾巴在水中浮浮沉沉,愿望成真的天使和猫心满意足地看了一会儿,终于舍得把视线挪开了。
白榆:“谢谢风巽姐姐,谢谢今宵月明姐姐。”
今宵月明:“嘿嘿,其实我们就是蹲在岸边看了一会儿啦,鱼都是月光精灵捞的。”
关系都这么好了,也没必要抢月光精灵的功劳。
风巽:“我是拿鱼缸的。”只有今宵月明蹲在旁边看热闹。
今宵月明:“最后一段路是我拿的!”
风巽:“嗯,几步,刚才还差点洒了。”
白榆看着她们斗嘴,默默把鱼缸捧起来,折身返回店铺,左右环顾一圈,放在了柜台上。
等她走回店门口,坐回椅子上,这对搭档的斗嘴终于告一段落,毫无疑问,风巽胜。
白榆:“刚才,风巽姐姐,是不是有问题,想要问我?”
风巽看了眼摊在桌面上的碎纸片,重复关键词:
“克罗地亚。”
白榆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她搬着椅子,挪开一点:
“这封信,是放在漂流瓶里的,我打算把它寄出去,但不知道写信人是谁。”
风巽早就习惯了搜集整合各种任务中出现的碎片信息,一目十行地扫下来,沉吟道:
“不用写信去克罗地亚。这封信的主人,应该是驻扎在白曜港的某位圣骑士。”
白榆:“欸?”
幼年期天使发出惊讶的短音。
风巽:“信里提到了皎月季,皎月季对应秋季,是西大陆特有的季节代称。”
她虚点了一下信件中的文段。
“还有这边,唱诗班……”
她的目光掠过白榆纯稚的眼眸,含糊地带过这一段内容,
“总之,我接到过相关的任务,内容是协助光明教廷清理某位圣骑士过度执法所留下的痕迹。很可惜,因为牵涉到的人比较多,清理到一半,相关人员就破门而入了,还是被他们带走了一部分证据。”
“光明教廷有意保护那名圣骑士,基洛公国的王室也对贵族和富商的所作所为深恶痛绝,最终,那位圣骑士没有被定罪。”
“但是,在某一日,他执意接下某个护送任务。”
“护送对象安然无恙,圣骑士却失踪了。用教廷的话来说,凶多吉少。”
被复仇者杀死的圣骑士成为与光明背道而驰的黑暗生物,只能游荡在布满碎骨与残骸的海岸上,听着呜咽的风声,直到魂火熄灭、思恋终止的那一日,才能踏入永恒的长眠。
他的灵魂与记忆已经被燃尽,没办法回到死灵之海,甚至都等不到“死后的重逢”。
白榆:“风巽姐姐,认识琳妮吗?”
顶着白榆期盼的目光,风巽摇头:
“进入光明教廷后,大部分圣骑士都会隐姓埋名,不说出自己真正的名字、也不会谈及自己的家人,这种做法可以让他们以平等的姿态与同伴相处,也可以避免处理特殊事务时影响到家人。”
还有琳妮这个名字…应该是比较亲密的叫法。
毕竟,信件里提到了“家族”“家主”,那多半是没落的贵族,贵族的名字都比较长,不可能这么简短。
白榆看起来相当失落。
风巽:“可以按照原计划写信。”
她从背包里拿出一个沙发,坐下:
“白曜港的牧师与圣骑士共事,可能知道一点内幕消息。”
沙发是单人沙发,今宵月明硬是挤到她旁边,也跟着坐下:
“至于翡冷翠的那位圣女殿下——再怎么说都待在总部呢,说不定那里的藏书馆会有一些汇总的资料存档。我在论坛上看过,那位圣女殿下可好说话了,只要有门路把信递过去,她就一定会帮忙的!”
说完,她后知后觉地“咦”了一声:
“不对,你不是一直在月光沼泽开店吗?哪里来的人脉?”
白榆:“塞西莉姐姐,给了我一件信物。”
她打开苍翠之歌的详情介绍,把游戏面板转过来。
今宵月明:“不愧是精灵,出手好大方啊。”
风巽:“也有不那么大方的?抢其他精灵的储物道具当赔礼,见面礼都不送,只是帮忙摸鱼的那种。”
“砰。”
——不远处,一根碗口粗的树枝从树上掉了下来。
第45章
白榆:?
她盯着那根树枝,疑惑道:
“附近,有魔物吗?”
泽菲尔已经在魔物中闯出了赫赫凶名,大部分魔物在熟悉这位猫咪魔王的气息后,往往都会绕着店铺走。
除去早上主动造访的魔物狼,白榆已经很久没在店铺周围看到魔物了。
今宵月明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脸上的表情也变得疑惑起来:
“呃,说不定是力气比较大的野生动物?像是熊之类的,熊不是会爬树嘛。”
风巽:噗。
面甲遮住她上扬的唇角,黑发女性的目光在婆娑树影中一掠而过:
“嗯,说不定是熊。”
又一根树枝从树上掉了下来。
白榆:?
泽菲尔用尾巴卷住她脸颊边的小辫子,轻轻扯了一下:
“是之前来过这里的月光精灵。”
白榆莫名产生了一种心虚的情绪:
“那风巽姐姐……”刚才说的坏话不是全部被听见了嘛!
泽菲尔:“她是真知之眼的眷者,不可能没发现躲在暗处的月光精灵。”明摆着就是故意的。
白榆恍然大悟。
明白了,是在报仇。
这种程度的“复仇”是不需要特意调解的,白榆从储物手环里拿出笔和纸,开始写信。
今宵月明接手了把碎纸片粘在一起的工作。
她从背包里掏出一卷透明胶带,对着拼合起来的信纸比划片刻,开始裁剪胶带。
泽菲尔蹲在白榆的肩膀上,对上风巽若有所思的视线。
泽菲尔:“干什么?”
语气相当警惕。
风巽:“真知之眼说,那枚种子是天使一族制作的仿造品,根本不可能发芽。”
她停顿了一下,压低声音:
“你是不是偷偷把种子换掉了?”
经过这一段时间的观察,风巽可以确认,泽菲尔是非常少见的、几乎快要退环境的纯正傲娇役。
傲娇嘛,口是心非、做的总比说的多是标配,为了不让白榆失望,泽菲尔很有可能会做出“趁晚上没人偷偷把种子换成幼苗”的举动。
泽菲尔:“……我怎么可能做出这种蠢事。”
他竖起尾巴,欲盖弥彰地摇晃了两下。
嗯,确实考虑过,就是没来得及实施。
风巽:“哦。”
她点点头,不问了。
半小时后,白榆吹干信纸上的墨迹,对折后,卷成细细的长条。
她抬起头,看向在店铺上方盘旋的渡渡鸟,冲它们招招手。
待在这里的渡渡鸟有好几只,一番打斗后,两只渡渡鸟降落在桌上,歪歪脑袋,“嘎”了一声。
白榆把信纸分别绑在它们的腿上,挨个嘱咐:
“这封信送去翡冷翠,给圣女殿下;这封信送去白曜港,给奥尔德斯先生。”
负责把信送到翡冷翠的渡渡鸟抬起翅膀:“嘎嘎!”
白榆:“啊,东大陆,没办法寄吗?”
渡渡鸟:“嘎!”
它交叉翅膀,摆出一个“×”,漆黑的豆豆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
白榆:“好哦,给你双倍邮费。”
渡渡鸟满意地“嘎”了一声,熟门熟路地飞进店铺,和同伴单独占据一张客用桌椅。
今宵月明:“呃,方便问一下嘛,你们是怎么交流的?”
语言完全不一样,怎么就对上电波了?甚至还能无障碍交流!
白榆:“就是…正常说话?”
她也不太明白其中的原理,但熟悉之后,渡渡鸟的动作和叫声还是很好理解的。
风巽:“天使有翅膀,渡渡鸟也有翅膀,可以交流,很正常。”
今宵月明被这个怪异的解释说服了,很快又抛出第二个问题:
“它们进店做什么?”
白榆:“它们,用邮费抵账,在这里吃饭。”
今宵月明:?
风巽:?
白榆把桌面上的东西收到储物手环里,从椅子上跳下来:
“是要,补充炼金物品吗?”
风巽:“暂时不需要,我们今天是来吃饭的。”
她把沙发收到背包里,帮着白榆把桌子搬进去。
今宵月明拿起椅子往里走,一脸向往:
“想吃美味馅饼!”
白榆:“暂时没办法,做肉馅的。”
昨天下午去钓鱼了,今天又忙着拼信纸,消耗掉的肉类还没来得及补充进来。
今宵月明嘿嘿一笑:
“考虑到这种情况,我早上出门买了点新鲜的肉类,蔬菜也有!”
她把椅子放下来,相当豪气地从背包里掏出一大堆食材,放在柜台上:
“尽管用!吃不了我和风巽兜着走!”
风巽:“……不要说得和饿死鬼投胎一样。”
白榆把食材转移到烹饪点,按照秘方调馅、做完生胚后,抬起头,估算了一下天花板的高度,把烤炉从储物手环里拿出来,打算把它安置在烹饪点旁。
烤炉还没接触到地面,就凭空消失了。
白榆维持着搬炉子的动作,茫然地眨眨眼睛。
游戏面板跳出来。
【拓展厨具:烤炉已加入辅助模块。】
【在烹饪时,可以选择拓展厨具进行烹饪了!】
烹饪点的布局变了。
本来还是一个整体的案台被划分为两部分,右边放着案板、与水槽相连,左边摆放着常规厨具、旁边留出一块空地。
案台边缘多出来一个旋转式开关,圆圆的,角落里有一个指向外侧的小箭头。
白榆试探性旋转了一下,箭头指向“烤炉”的字样。
凭空消失的烤炉出现在案台左侧,正好占据那一片空地。
白榆:“之后,拿到新厨具,也可以加入辅助模块吗?”
她低头,研究了一下案台边缘的旋转开关:
“好像是,用来选择使用,哪一种拓展厨具的。”
现在只有烤炉,所以可选项只有一个,等之后拿到新厨具,选择空间会更多。
泽菲尔:“挺好,省地方了。”
至少不用担心店里放不下。
烤炉这么大,拿进拿出也挺麻烦的。
白榆深有同感,点点头,请求火元素帮忙点燃烤炉,把生胚挨个放入。
在烹饪点做饭一向节省时间,很快,热腾腾馅饼就出炉了。
【恭喜您获得了:
美味馅饼(肉馅)×35
美味馅饼(素馅)×40
美味馅饼(果味)×40】
【美味馅饼[可出售]】
【分类:食物】
【是相当美味的馅饼,就算把魔物残肢剁碎了放进去,都会变得很好吃。据说,在过去,蓝星的资本家都精通画大饼这项技能,导致大部分蓝星人碳水过敏——“你这饼…保真吗?”“呃,至少比画出来的大饼好吃?”】
馅饼在托盘上摞成好几座小山,白榆把托盘搬运到柜台上,往前推。
今宵月明:“好多!”
她生怕馅饼山倒下来,小心翼翼地拿起一块果味馅饼,一口咬下。
透过柔韧又不失嚼劲的奶味饼皮,酸甜适口的莓果酱从里面淌了出来。
好吃。
白榆:“还有肉馅和素馅的。”
馅饼很大,今宵月明眼珠子一转,把饼撕下来一半,递给风巽。
风巽接过撕得不太规整、果酱被抢走大半的馅饼,默默吃掉了。
近乎默认的行动助长了今宵月明的气焰,她故技重施,又拿了两块饼,把饼皮更多的递给风巽,馅更多的留给自己。
风巽默不作声,递过来什么就吃什么。
倒不是因为她宽以待人。
馅饼这东西吧,很占肚子。
她从背包里拿出之前塞进去的饮料,放在今宵月明手边。
——要是喝点饮料,就更容易产生饱胀感了。
白榆正在和渡渡鸟说话,完全没注意到另一桌的情况,也没有意识到一对损友隐藏在风平浪静下的互坑行为。
等她把渡渡鸟要的馅饼切成小块递到桌上时,今宵月明和风巽已经分好了馅饼,正在飞速进食。
白榆:“今宵月明姐姐,我可以,把馅饼分出去一点吗?”
今宵月明一边往嘴里塞馅饼,一边回话:
“当然可以,我就带了蔬菜和肉类,果酱、面粉、调料都是你这边出的啊。”
和白榆相处了一段时间,她已经摸清楚幼年期天使的个性了。
白榆是相当随和的性格,但有一个特点要格外注意——
她不太愿意让别人吃亏,相处的时候需要稍微计较一点,在有来有往的前提下,才不会让她产生心理负担。
白榆:“谢谢姐姐!”
她把素馅馅饼和果味馅饼各拿出20个,选中商店里体积最大的保鲜食盒,批量购买,把这些馅饼全部装进去。
泽菲尔甩甩尾巴,操纵着风魔法,让这些食盒全部飘浮起来。
白榆走出店铺,在距离那两根树枝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停下脚步。
微风托举着保鲜食盒,把它们安稳地放在地上。
白榆刚要冲着树干说话,泽菲尔便抬起绒尾,圈住她的肩膀,让她转向另一边。
“换地方了。”
一根树枝被掰断了,另一根树枝被踩断了,所以只能换地方站。
白榆:?
是那棵树不太牢固吗?
思绪短暂地飘远了,很快又被她拉扯回来,她对着正确的方向,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
“这些,是给月光精灵的见面礼!抱月鱼很漂亮,谢谢哥哥姐姐们!”
说完,幼年期天使踏着轻快的脚步离开了。
片刻后,霜从树上跳下来,把保鲜食盒收到储物道具里——轮到最后一个,他停顿了一下,打开盒子,用长剑切分出一小块,塞到嘴里。
素馅馅饼,馅料里没有什么特别的食材,都是在繁星季随处可见的野菜。
制作饼皮时,似乎加入了一些花瓣,湿润的饼皮中带着一点淡淡的花香。
从前,在生命女神离开大陆的那段时间,当出战的精灵平安归来,留守的精灵会举办宴会…某位精灵制作的馅饼,就是类似的味道。
后来就没有了。
人类的贪婪永无止境,高居天上的神明没有看到他们的痛苦。
身为生命女神的眷族,精灵尊重生命,很少决绝地杀死某人。
这是象征“善良”的美好品质,但是,在巨大的恶意面前,善良只会成为被揪住的弱点。
他们目睹同伴一个接一个死去,最终决定依靠自己。
即便是让灵魂染上污浊、背弃原本的信仰,也在所不惜。
月光精灵安静地垂下眼眸,在斑驳的树影中,吃掉了这份与过去有关联的记忆。
……既然已经做出选择,就没必要缅怀太多。
他们依旧是同伴,只是踏上了不同的道路-
白曜港。
今天是一周一次的圣祷会。
圣祷会,白曜港特有的集会,和义诊很相似。
不管是不是光明神的信徒,只要愿意对着光明神的雕像祷告一次、或者是往圣女的雕像旁放一朵花,就可以来光明牧师们临时搭起来的小桌子前排队,免费看诊、治疗。
音沉坐在自己椅子上,难掩忐忑地抱紧自己的光明法典。
——她是个见习牧师,前段时间才学习完所有课程。
光明教廷会对见习牧师进行封闭式培训,她选择转职成为光明牧师后,行动范围被限制在白曜港的光明教廷中,接近3个版本。
活动任务和主线剧情之类的,与她无缘,基本都是下线后听亲友转述,游戏玩得堪比坐牢。
这次圣祷会是她第一次以光明牧师的身份亮相,相当于一次“毕业考核”。
换言之,如果表现不好,她很有可能会回去继续坐牢,啊不,继续上课。
奥尔德斯坐在她身边,脸上带着和煦如春风的微笑:
“不要这么紧张,一名合格的光明牧师,需要表现出就算坑蒙拐骗也会被一堆人感激的良好气度。来,深呼吸,挺胸,抬头,微笑。”
音沉:……
她默默抬起头,看了眼不远处的人群,露出伪装后的优雅微笑:
“老师,不要因为附近没什么人,就毫无顾忌地说出这种奇怪的话。”
奥尔德斯:“唉,总不能看着不争气的学生在这边自己吓自己嘛。”
他抬起手,借着宽大白袍的遮掩,往嘴里塞了一块蜜汁肉脯:
“没必要太紧张,等到开始的时候,直到保持微笑就好,不要笑得太夸张。哦对,最好不要喝水,要是渴的话,就现在多喝两口。”
音沉:?
她不太懂,但还是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
完成前置程序的人群开始往这边靠拢,有序分散到不同的桌子前——音沉是新面孔,在她桌子前排队的人稍微少一些。
排在第一位的,是一位年轻的男性,衣服和配饰看起来都相当值钱,一坐下,他就开始唉声叹气。
“牧师小姐,我有一位通信往来数月的好朋友,前不久,我们约定要成为彼此的恋人。”
听起来像是纯爱小说开头,音沉保持微笑:
“你的恋人遇上了什么麻烦吗?”
“是的,在信件中,我的恋人告诉我,她患上了难以治愈的病症。”
“圣祷会每周都会举办一次,如果你的恋人距离这里比较近,可以带她过来看看。”
“唉,不是的,牧师小姐,请听我说。”
青年发出更大的叹息声,
“是这样的,我有点担心她,所以贿赂了送信的渡渡鸟,让它把我带到恋人所在的地方。渡渡鸟转了一圈,落在了我家的窗台上……不知道有没有办法,让我可以真正看到她呢?就算是鬼魂也无所谓。”
音沉:“呃,冒昧问一下,那个窗台所在的房间,是你平时居住的地方吗?”
青年摇头:“不是的,那是我弟弟的房间。”
“你的恋人有向你索要过什么东西吗?”
“都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
青年的表情柔和起来,
“她的童年过得不太好,所以很喜欢那些在小孩子中流行的东西。”
好家伙,弟装妹泡哥,只为拿到流行玩具。
音沉撕下一张白纸,随便划拉几道,对折,递给青年,微笑道:
“回去寄送一封信件,等待30分钟,走进那间房间,你就可以看到自己的恋人了。”
有些真相还是当面看看更有冲击力。
青年紧紧握着白纸,千恩万谢地走了。
“下一位。”
礼物山像是长了腿一样,摇摇晃晃地来到桌子前,体型娇小的少女从后面探出头,甜蜜道:
“宝宝,我来探监了!”
奥尔德斯:“噗。”
他熟练低头,用袖子挡住大半张脸,开始憋笑。
音沉偷偷瞪了他一眼,伸手,摸摸安平玖玖手感良好的小卷毛:
“你怎么来这边了?”
“嘿嘿,你之前不是说要考核了,有点紧张嘛。”
安平玖玖把堆成小山的礼物放在她旁边,冲她挤眉弄眼,
“都是我从拍卖会上搞来的高阶素材!结束之后,你记得偷偷送给你的考核老师。”
摆明了是打算贿赂。
考核老师轻咳一声,一本正经道:
“诚信考试,拒绝作弊。”
安平玖玖:“对了,我还准备了著名歌剧演员的签名本!”
她点点堆在最上面的长方形礼物盒,不太好意思道:
“时间太紧了,没来得及拍下演出服和联名饰品,你先凑合着送一下吧,要是过了的话,我再找来给你当谢师礼。”
说完,她意识到什么,疑惑地转向奥尔德斯:
“抱歉,您刚才说什么?见到朋友之后,我有点开心,没太注意周围。”
奥尔德斯:“没什么,就是觉得音沉一定能通过这次考核。”
他露出无懈可击的正直微笑。
音沉:……
说真的,她经常会怀疑,奥尔德斯喜欢歌剧,是去为了进修演技。
完全就是两幅面孔啊!
最后一位“病人”离去时,天色已经黯淡下来。
音沉坐在椅子上,握着安平玖玖的手,忐忑不安地等待着考核的结果。
奥尔德斯:“恭喜,你已经成为一位合格的光明牧师了。”
他单膝点地,托起音沉的手,将刻印有光明纹章半边脸颊轻轻贴在她的手背上。
周围的光元素聚集起来,一点点描绘出太阳的纹路。
“愿光明驱散迷雾。”
“愿不灭光辉永远照亮你的路途。”
【转职成功。】
奥尔德斯抬起头,小小的日轮隐没在他的眼瞳中。
他坐回椅子上,语气稍显随意:
“之后要留在白曜港,还是出门散播光明?”
音沉:“出门。”
斩钉截铁。
这牢她是一点都坐不了.jpg
“真是的,所以我才不乐意收冒险家当学生,没个定性,学完就跑,根本没办法帮忙分担工作量。”
奥尔德斯随意地挥挥手,
“走吧走吧,看着心烦,记得把谢师礼寄回来。”
安平玖玖已经反应过来了,笑眯眯地牵住音沉的手:
“好的好的,谢谢老师照顾我们家音沉宝宝。”
两个女孩子肩并肩走掉了。
旁边的牧师凑过来,和奥尔德斯搭话:
“就这么放她走了?正常来说不是要留任一年嘛。”
奥尔德斯:“可省省吧,再关下去藏书馆的墙皮都要被蹭没了。”
不知道这些冒险家到底有什么特殊癖好,发现教廷有结界出不去,就开始对着墙蹭来蹭去,好像这样就能学会穿墙术把自己卡出去了。
他起身,把装着签名本的盒子拿过来,冲在周围巡逻的圣骑士小队招招手:
“帮忙把这些礼物搬回去呗?见者有份。”
“哎呀,这说的什么话,大家都能帮忙。”
牧师们挽起袖子,开始和圣骑士一起搬东西。
广场上的人群已经散去了,牧师和圣骑士不再端着,都显露出原本的性格,挤挤攘攘地往回走。
一只渡渡鸟俯冲下来,落在奥尔德斯肩头。
奥尔德斯把绑在上面的信纸拿下来,展开,脸上的笑意稍稍淡了些。
“怎么了?”
牧师们发现他的表情变化,关切地询问。
奥尔德斯:“之前在歌之城遇到的小家伙,她向我询问……”
光明牧师想起已然逝去的友人,眼眸中划过一丝哀伤之色:
“和唐纳德有关的事。”-
翡冷翠。
光明蔷薇盛开在庭院中,渡渡鸟落在窗台上,用坚硬的喙敲敲窗户,发出“嘟嘟”的声响。
一只漆黑的、像是毛团的小乌鸦出现在窗户后面,歪头思考片刻,飞到插销上,往下一跳。
“咔哒。”
窗户打开了。
渡渡鸟飞进去,友好地蹭蹭疑似同族的小家伙,展开翅膀,飞到床榻边。
“是信件吗?”
带着些许睡意的女声响起,是相当清亮的音色,
“奇怪,哥哥不是和渡渡鸟打过商量嘛。”
用以遮光的床帘被掀开,教廷的圣女殿下难掩困倦地睁开眼眸,刚展开信件,就发现信纸的最上方有一枚小小的印记——看起来像是一片叶子的形状。
印记上还残余些许气息,很熟悉,属于之前送出去的某件信物。
“咦?”
她的目光落在稍显陌生的稚嫩字迹上,有些疑惑地拿起信纸,仔细观察后,终于发现一丝浅淡的、属于幼年期天使的气息,
“塞西莉把信物送出去了?”
第46章
在雨声淅沥的傍晚,渡渡鸟带来了回信。
它们停在柜台上,发出“嘎嘎”的叫声,歪着脑袋,盯着玻璃鱼缸里的抱月鱼看。
抱月鱼察觉到潜在的威胁,不再跃出水面,沉在玻璃鱼缸的最底部,快速游动着,看起来相当不安。
白榆听到叫声,从炼金点走出来,把怀里抱着的炼金物品放进素材柜里。
随即,她走向柜台,摸出一条宽大的毛巾,盖在两只渡渡鸟的脑袋上,开始帮它们擦拭湿漉漉的羽毛。
泽菲尔:“你也太娇惯它们了。”
渡渡鸟负责邮寄物品,连怒风海岸都能穿过去,对它们来说,一点小雨根本算不上什么。
白榆:“但是,湿漉漉的,会难受。”
渡渡鸟发出赞同的“嘎嘎”声,偷偷摸摸抬起翅膀,把水珠往泽菲尔身上甩。
泽菲尔:“当心我把你们炖成鸟汤!”
白榆默默把他从肩膀上转移下来,放在两只渡渡鸟中间,一起擦拭。
毛巾很大,把猫和鸟都埋在底下,形成了一个完美的下黑手环境。
渡渡鸟一个劲往泽菲尔身边挤,把羽毛上的水珠蹭在泽菲尔的长毛上,简直就是把他当成第二块毛巾。
等白榆把毛巾掀开时,蓬松的长毛已经吸饱水分,变成一绺一绺的了。
她疑惑地眨眨眼睛:
“泽菲尔大人?”
泽菲尔:“让这两只讨厌的鸟离我远一点!”
他喵喵咧咧地跳到一边,开始用风魔法清理水渍。
白榆怀疑泽菲尔是受欺负了,转头,看向渡渡鸟。
“嘎!”
“嘎嘎!”
渡渡鸟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相当乖巧地站在原地,不时抬起翅膀、转换一下位置,一边享受天使的擦干服务,一边发出语调上扬的鸣叫声,像是在抱怨多变的天气。
等羽毛上的水分被擦拭得差不多了,它们才从毛巾里钻出来,友好地蹭蹭白榆的手心,用喙啄下信件。
一共是两封信,一封被裹在叶子里,一封被裹在防水的布料里。
渡渡鸟在上岗之前,都会经历一次“打包培训”,发现下雨的预兆后,它们会就地取材,取用一些防水的材料,把物品打包起来。
当然,如果需要寄送的物品太大,渡渡鸟没办法打包,它们就会带着物品去避雨。
在渡渡鸟邮寄正式开启营业后,经常在各种屋檐下、遮挡物下看到渡渡鸟的身影,有时候还会出现闯入别人家中避雨的情况。
白榆把堪称简陋的外包装解开,刚准备阅读信件,门外便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披着雨衣的女孩子气势汹汹地闯进来,不知为何,雨衣的兜帽上破了一个大洞,雨水打湿了她的头发,粉黄渐变的发丝耷拉下来,贴在她的脸颊边,显得分外落魄。
“可恶!强盗鸟!”
白榆停顿了一下,看看手边不规则的防水布料,再看看兜帽上的大洞。
嗯,完美契合。
强盗鸟毫无悔过之心,昂起脑袋,叫唤两声,假装听不见。
女孩子看起来更生气了:
“信不信我把你买下来,做成烤鸟翅烤鸟爪烤鸟腿!”
白榆:……
好熟悉的对话。
渡渡鸟扭过脑袋,相当不屑。
怎么可能,吃渡渡鸟犯法的。
白榆:盯。
“这样做,不好。”
她用不赞同的语气道,
“要好好道歉。”
渡渡鸟:“嘎。”
朋友的话还是要听的,不听下一次就没有好东西吃了。
它用爪子勾起那块被拿来当防水包装的布料,飞到愤怒跳脚的人类面前,松爪。
渡渡鸟:“嘎嘎。”
它停在桌面上,歪歪脑袋,抬起翅膀,比划了几下。
白榆:“它说,对不起。因为周围没有防水的叶子,所以,它才会去撕一块布料。唔,因为飞得比较高,它没有发现,布料底下还有人。”
渡渡鸟:“嘎。”
少女脸上的怒色稍微收敛了一些。
她干脆利落地脱掉雨衣,展开没有破洞的位置,顶在脑袋上,从店铺里探身,冲远处招手:
“这边,这边!”
片刻后,一个牧师打扮的女性穿过雨幕,走进店铺中。
白榆注意到她手背上的太阳纹章——和奥尔德斯脸颊上的纹章很相似,只是线条要稍微简单一些。
泽菲尔跳回她的肩膀上,尾巴一晃一晃的:
“是光明牧师,大概是跟着这只蠢鸟过来的。”
渡渡鸟:“嘎!”
叫声相当不满。
泽菲尔:“都把人领到家门口了,属于严重失职吧?当心我写信去商业管理司举报,就说你泄露重要信息。”
邮寄的相关规定还没有完善时,不少玩家把渡渡鸟当成“自动导航”用,和谁结仇了,就给谁写一封信,让渡渡鸟去邮寄,然后跟着索敌。
在那段时间,这种类型的信件也被称为“死亡邀请函”,不少玩家都惨遭毒手。
后来,商业管理司意识到其中漏洞,为了避免发生更多的恶性事件,干脆把渡渡鸟集中起来,进行相关培训。
是的,渡渡鸟不光要学会如何感知天气、针对各种突发状况进行物品包装,还要学会反侦查和必要的攻击手段。
它们不光得保证物品安全送到,还需要保护收件人、寄件人的隐私安全。
如果某只渡渡鸟因为泄露隐私被顾客投诉,确认情况属实后,当事鸟就会被带回去,继续上第二轮培训。
据说这套方案是商业管理司的某位重要官员,乔装成冒险家,去光明教廷偷偷搬来的。
由于表现太过出色,那位官员险些就被教廷扣押下来,当成某位红衣主教的亲传弟子培养。
渡渡鸟气愤地缩到角落里。
猫发出不屑的冷哼。
白榆:“光明牧师,来这边,做什么?”
她低下头,看看还没来得及展开的信件:
“是想要,帮忙调查吗?”
“初次见面,我是音沉,她是安平玖玖。”
光明牧师走到柜台前,面上带着温和的微笑。
白榆抬起脑袋,看看她脸上的笑容,表情渐渐变得严肃起来。
她悄悄后退两步,小声道:
“和奥尔德斯先生的笑容,有点像。”
泽菲尔:“把有点去掉,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他们俩对视一眼,齐齐说出结论:
“难道,是结缘神!”
“他们肯定是一个演技班里出来的!”
白榆:?
泽菲尔:?
泽菲尔:“为什么会想到结缘神?”
白榆羞愧低头:
“之、之前,灾厄之神说,结缘神,可以帮忙变性。”
泽菲尔:“……结缘神是纯白之花的死对头。”
白榆露出茫然的神情。
神祗资料很少记录在书籍上,就算出现,也基本是正面形象,所以,她不怎么了解神明之间的恩怨情仇。
泽菲尔:“纯白之花和光明神交好,正因如此,信仰光明神的牧师不会主动向结缘神祈愿。算是一种形式比较特殊的……”
他突然卡壳了。
白榆结合上下语境,试探道:
“孤立?”
说出来之后,她又觉得有点怪。
和结缘神交好的神明有挺多,在歌之城闲逛的时候,她经常能碰到被红线缠绕的神明和某位神明勾肩搭背地走过,手里还捏着一根软趴趴的小触手。
比较起来,纯白之花就显得孤单多了。
呃,据今宵月明所说,在结缘神入驻当天,纯白之花的眷者就扛着神像跑了。
泽菲尔:“总之,光明牧师不会变性。”
他补充道:“牧师这种职业,除去基本的治疗回血外,还需要和信众谈心、帮助他们排解烦恼。对他们来说,良好的个人形象是很重要的。”
又不是每个人都长着一张悲悯天人的脸,性格的形成不光有先天因素影响、还与过去所经历的事情息息相关。
即便是长在唱诗班、由修女统一抚养的孩子的,都会发展出不同的性格,更不必说其他人了。
用流传在玩家间的一句话来说,论迹不论心。
不管原本的性格如何、进入教廷的目的是什么,只要在外成为符合世俗认知中的光明牧师、履行光明牧师应尽的职责,就算是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阴暗爬行,都不会有人跳出来,对此发表反对意见。
白榆听明白了。
她拿起一条干燥的毛巾,慢吞吞挪回去,递给安平玖玖。
这个举动更像是一个释放善意的信号。
安平玖玖接过毛巾,冲她笑了笑:
“谢谢宝宝~”
因为陌生带来的紧绷感稍稍消散了一些,音沉轻咳一声,道出来意:
“是这样的,奥尔德斯算是我的老师,他接到信件后,表现得相当在意。但因为前段时间已经请假离开过白曜港,老师暂时没办法外出,只能托我来看看,顺便让我带句话。”
“他说,如果这件事能够圆满落场,希望你再寄一封信到白曜港。”
通过考核后,她没有立即离开白曜港,而是在各处的商店里挑选东西、打算带回歌之城给其他亲友当礼物。
挑选礼物花费了不少时间,也给了奥尔德斯找到她的机会——被圣骑士搭住肩膀的时候,她还以为自己又要被抓回去坐牢了。
还好,不是回去坐牢,只是接了个跑腿传信的小任务,报酬是一本辅助类技能书。
白榆:“好哦,要一起看吗?”
她展开信纸。
音沉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拒绝了这个相当有诱惑力的提议:
“不用了,我就是过来带句话。”
安平玖玖擦干头发,看了眼门外:
“雨停之后,我们就离开,还要去歌之城参加活动呢。”
白榆点点头。
奥尔德斯的回信写在一张素色的包装纸上,是漂亮流畅的花体字。
【启信安。
有关你所询问的“杀死很多贵族与富商、在某个护送任务中被复仇者杀死的圣骑士”,在过去,确实生活在白曜港。他叫唐纳德,是我的挚友。
当然,唐纳德并不是他的真名。
想必你已经了解了圣骑士隐去自身姓名的不成文规定,很遗憾,作为他的挚友,我并没有刨根问底地探寻他的全部,也不曾知晓与“家族”关联的姓、与“过去”关联的名。
唐纳德是个相当温和的好人,刚来光明教廷时,他表现得有些孤僻,经常站在藏书馆的窗边,盯着下方发呆。
关系稍微亲近一点后,我曾用开玩笑的方式问过他,下面是不是有什么值得在意的宝藏。
他回答说,自己喜欢的人偶尔会从下面经过。
嗯,人都有好奇心,我也不例外,听到这样的回答后,我借着看书的工夫,偷偷观察过一段时间,但并没有发现值得怀疑的对象。
至于琳妮是谁……根据你给出的信息,我去从前所在的唱诗班询问了一下修女,随信附上一些资料,不全。
唱诗班的阴云已然散去,但善良的人依旧被困囿其中,上一任看顾唱诗班的修女无法原谅自己,变得有些疯疯癫癫。在这样的情况下,任何一句有关联的提问都可能击垮她。所以,我没办法挖掘出更多资料,很抱歉。
虽然这个请求有些唐突,但是,如果这件事有了结果,请给我寄一封信。
愿光明神庇佑你。】
信纸的下半部分绘制着耀眼的符纹,像是太阳,也像是一个小小的口袋。
白榆试探性伸手,用手指轻轻触碰符纹的核心。
颜色不一的包装纸被她抽了出来,上面记录着各类信息,字迹不一,似乎是由不同人整理、写就的。
“伯莎·诺布尔,弃婴,在唱诗班长到4岁,展露出优秀的剑术天赋,被贵族家庭收养,现于白曜港海务司工作。上门询问上班路线,被暴打一顿后,得到答案,并未经过光明教廷。”
白榆:……
她忧心忡忡地看着包装纸上的血迹,总感觉潦草的字眼里写满“苦”和“痛”。
泽菲尔:“虽然是贵族,但不符合条件。”
“莉拉·格莱斯顿,因先天残疾被生父母遗弃,在唱诗班长到6岁,被新生儿全是男性的商人家族收养,现从事自由职业,是相当有名的画家。上门询问生活路线,被她的哥哥弟弟们三番五次刁难,无果。
与阿黛尔换班,成功问出实情。
莉拉·格莱斯顿经常前往甜酒泉支流采风,从藏书馆的窗边远眺,可以看到河岸。”
泽菲尔:“想好了,《被抛弃的我成了商人家族唯一的女性~被团宠的画家生涯~》。”
好熟悉的标题格式。
塞西莉寄过来的书籍里,也有一些用来打发时间的轻小说,白榆偶尔会翻开来看看,大部分时候,它们都是静静地待在书架上。
白榆:“泽菲尔大人,经常看?”
泽菲尔:“才、才没有!只是因为那些小说的标题比较显眼!”
明白了,经常看。
白榆熟练地忽略这个可能让泽菲尔炸毛的话题,一点点组织语言:
“虽然,可以在窗边看到,但这位莉拉姐姐,很受家里重视。”
男性上门问话都会被哥哥弟弟们刁难,这种态度也表明了一点——商人家族没有用莉拉联姻的打算。
和信件里的说法不太一样。
“玛奇·霍克,双亲意外病逝,在唱诗班长到5岁,被贵族收养,现从事■■■用甜言蜜语抚慰人心的工作,在上流社会拥有不小的能量。上门询问生活路线,未醒,晚上再说。
……得到答复,玛奇·霍克出行时一般乘坐马车,路线随机,可能路过光明教廷。
注:以我守贞28年的品德向光明神担保,如果唐纳德的心上人是霍克小姐,他肯定不会来光明教廷任职。呃,不来的话还有一点机会,来了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白榆:?
好奇怪的记录。
她不太懂,盯着那三个明显是用笔涂抹出来的墨团看了半晌,缓缓道:
“霍克小姐,是心理医生吗?”
泽菲尔:“也有可能是嘴甜的商人?”
想不出来。
白榆把这张包装纸暂且放到一边,继续翻看剩下来的资料。
基本都是被收养的女孩子,冒险家、官员、商人、占卜师……从唱诗班飞出的雌鹰分布在各行各业,但不管怎么比对,都没办法完全吻合信件所描述的“琳妮”的形象。
她把所有包装纸摞在一起,奥尔德斯的那张放在最顶上。
泽菲尔:“可能在缺失的资料里。”
白榆:“但是,上一任修女,精神状态不好。”
她停顿了一下,疑惑道:
“唱诗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那些贵族和富商,欺负小孩子吗?”
信件描写得很隐晦,风巽在叙述时,也有意模糊了一部分内容,白榆隐约察觉到一些稍显违和的地方,但又说不上来。
泽菲尔沉默了一会儿。
像是在进行艰难的抉择,片刻后,他还是回答了白榆的问题:
“这世上有好人,也有坏人,有些恶意源自最原始的冲动,混杂着欺凌弱小、玷污纯洁的变态欲望。”
“不仅仅是欺负小孩子,他们为了满足一己私欲,想要彻底毁坏尚且幼小的灵魂。”
“他们把小孩子当作可以随意塑造的容器,又像是玩闹般摔碎,品味着这些血与泪,借此来彰显自己的强大。”
听起来有点复杂。
白榆:“我在书上,看到过,弱小的人,才会认为,欺凌弱小,就是强大。”
泽菲尔不太自在地别过脑袋:
“总、总之,我不会让你遇到这种事的。”
白榆:“唔,如果遇到这种事,我也会帮忙的。”
泽菲尔:“……你还是想想怎么保护自己吧。”
沉重的氛围稍稍散去,白榆伸出手,拿起光明圣女的回信。
【启信安。
翡冷翠的藏书馆中留存有许多档案,但这些档案都是由本人亲自填写的,负责审核的牧师只会进行最基础的审查。
条件很宽松,没有做过坏事、拥有一定光明天赋,就可以通过审核,加入光明教廷。
也就是说,如果有意隐瞒,在填写档案时,填入一部分伪造的信息,是完全可行的。
我翻阅了教廷现有的档案,发现那位“过度执法”的圣骑士名为唐纳德。
唐纳德是他在光明教廷中使用的假名,同样也是他填写在档案上的名字,我拜托同伴验证了一下档案上的其他信息,其中有大半部分,都是编造的虚假资料。
至于那位琳妮小姐……随信附上一本故事书,或许这会让你产生些许灵感。】
信纸似乎是特制的,下半部分镂刻着一朵光明蔷薇,花瓣边缘组成繁复的符纹。
白榆伸出手,触碰光明蔷薇,只听得“咔擦”一声轻响,就像是钥匙转动、锁匣开启——
一堆东西从里面涌了出来!
游戏面板响起叮叮咚咚的提示音。
【恭喜您获得了:
白曜石×99
光明蔷薇×99
黑曜石×99
苍色宝石×99
龙类褪鳞×99
通用技能书×10
亮晶晶的玻璃珠×10
故事书×1
……展开查看】
薄薄的信纸仿佛成了连接龙族藏宝库的异次元口袋,数不清的东西从里面倾倒出来,渐渐在柜台堆出一座小山,白榆拿着故事书,从最底下努力地攀爬出来,仰头,开始发呆。
泽菲尔抬起尾巴,戳戳她的羽翼:
“喂——听得——到吗——”
白榆茫然点头。
她站在仅剩的空地上,局促地捏了捏衣角,回过头,发现那张信纸已经燃成了一捧灰。
是一次性储物道具。
她试图向泽菲尔求助:
“泽菲尔大人?”
泽菲尔:“都用一次性道具了,那就是不想让你把礼物退回去。”
白榆也知道这个举动背后的含义,但并不妨碍她产生忐忑不安的情绪:
“但、但是,收下这么多贵重的礼物,不好。”
泽菲尔甩甩尾巴,表现得相当坦荡:
“无所谓啦,活得久了这些身外之物就是一串数字。”
但这些数字也太贵了!
白榆:“但是——”
泽菲尔抬起爪子,捂住她的嘴巴,璨金色眼瞳中流露出几分严肃之色:
“不管怎么说,到了我们手里,就是我们的东西!”
白榆:?
泽菲尔:“这样一来,你的翅膀一定能长得比所有天使都要强韧!”
话题跳得有点快,她把泽菲尔的爪子挪开,疑惑地重复了一遍:
“我的翅膀?”
好奇怪的攀比心理…不对,那攀比的对象是谁?总不能是没见面的天使族吧?
泽菲尔小声嘀咕:
“哼,那只精灵还说要收集和天使有关的资料呢,到现在都没有寄过来,果然还是我比较——”
他突然意识到什么,及时收声,竭力表现出若无其事的姿态:
“你刚刚有听到什么吗?”
白榆摇头,假装没听见:
“没有哦。”
第47章
白榆最终还是收下了这些礼物。
用泽菲尔的话来说,光明教廷和天使族做过交换,现在的渊岭原本是天使族的地盘,用了别人的地方,给点租金也是理所应当的,天使族迁徙到了浮岛上,所以收租金的天使自动变更成白榆。
听起来很像诡辩。
但泽菲尔说出了“租金”这个关键词。
天使离开浮空屿、前往浮岛生活后,似乎就和地面断了联系。
就像之前的“种子失窃事件”,如果天使一族还和地面有联系,追捕风巽的人外种族会变成两组,一组月光精灵,一组天使。
白榆不太清楚,不再关注地面状况的天使族,有没有收到光明教廷的“租金”……大概率是没收到。
她在书上看到过,在很久很久以前,光明教廷经常给光明神修神像、建造神殿。
大部分珍贵的矿石材料都出自死灵之海,为了光明神,教廷开始和生活在那里的巫妖赊账买材料,结果越欠越多,根本还不上。
总感觉有点不靠谱。
如果说,光明教廷的人建造神殿是为了表达对光明神的崇敬,那么,在未来,天使一族修建居所,是为了保障生存的必要措施。
建立在地面上、本属于天使一族的旧日居所,已经随着时间的流逝,成为残垣断壁,如果天使们想要回到浮空屿、来到地面生活,需要进行大规模重建。
换言之,需要大量启动资金。
月光精灵不太在意身外之物,和他们交好的天使一族应该也差不多。
想到这一层,白榆还是决定把这些礼物当成预付的租金保管,这样一来,天使族想要回归这里的时候,也不至于穷到喝西北风。
她把自己的想法告诉泽菲尔。
泽菲尔:“……也行。”
其实长生种就没有缺钱的,时间的积累本身就是一种财富。
但这种话还是不必说出口了。
他话锋一转:
“你也是天使族,所以用这些租金是理所应当的,明白了吗?”
礼物所有权变更给天使族,无所谓,反正他们也不会从浮岛上下来。
但使用权必须归属白榆!这是他们用苍翠之歌堂堂正正得来的礼物!
白榆闻言,点点头:
“好哦。”
先用着,她单独记账,之后遇到天使族,就把东西折算成货币,一起还给他们。
店铺的经营已经算是步入正轨了,有摆摊时打出的名气在,活动结束后,会迎来很多客人,所以,也不用担心还不上钱。
幼年期天使在心里算了笔账,默默点头。
可行。
不管到底抱着什么样的想法,明面上各退一步后,他们还是达成了共识。
白榆把堆成小山的礼物一键收纳到素材柜中,抱着那本故事书,重新回到柜台边。
故事书的封皮有些泛黄,厚度和普通的绘本差不多,很薄。
她小心翼翼地翻开书本。
【《胆小鬼勇者》
“嘿,亲爱的朋友,愿意给我一块面包吗?作为交换,我愿意向你讲述一个故事。”
……在遥远的国度,有一位梦想成为勇者的女孩。她冷静、果断、强大,愿意为自己的梦想付出任何努力。
“可是,亲爱的琳妮,女孩子没办法成为勇者呀。”
她的母亲发出无奈的叹息,拿起漂亮却累赘的裙子、美丽却繁重的饰品,想要用它们来妆点自己的女儿,就像是在布置一件漂亮的摆设,
“妈妈希望你可以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地长大,当勇者太辛苦啦。”
琳妮不明白:
“可是,我想要当勇者,不怕苦,也不怕累。”
她看向窗外,父亲正监督着她的弟弟练剑,挥砍木剑的姿势不算标准,但父亲还是对弟弟露出赞许的微笑。
“就算和他一样,穿着灰扑扑的衣服,顶着毒辣的阳光练习,你也不会退缩吗?”
“不会的!”
她的母亲再度发出一声叹息。
裙子、饰品被一件件褪去,温柔的母亲打开柜门,取出一件灰扑扑的衣服、一把做工粗糙的木剑。
“换上吧,我的孩子。”
“这是一条荆棘丛生的道路,你需要隐藏自己的性别、抛弃自己原有的性格特质,才能尽可能向前。”
“所以…我该成为什么样的勇者呢?”
“这个答案需要你自己去找寻。”
于是,琳妮用锋利的剪刀剪断长发,用漆黑的木炭涂黑脸颊,成为了唐纳德。
冲动的、怯懦的、弱小的唐纳德,被父亲以挑剔的目光审视,但“爱”无法成为束缚男孩子的囚笼,她拿起木剑,踏上了学习剑术的道路。
“唐纳德,做得很棒。”
“唐纳德,你是天生的剑术大师!”
“……”
不算完美的唐纳德收获了数不清的夸奖,那是琳妮从未得到过的东西,挥剑时,她的心也跟着一同飞扬起来。
在长大后,她踏上执剑的道路,解决危机、讨伐魔王,不知不觉中,成为了一名勇者——以唐纳德的身份。
“唐纳德,不要看到魔物就往前冲。”
“唐纳德,不要遇到大家伙就扛起我们跑路。”
“唐纳德,没必要为自己的弱小感到惭愧。”
她的同伴这样说,又齐齐笑了起来。
“不过,唐纳德有时候胆小,有时候胆大,但总是能创造一些不可思议的奇迹呢。”
胆小是唐纳德,胆大的是琳妮。
但是…为什么胆大的琳妮,没办法从唐纳德的壳子里跳出来,承认自己的身份呢?
琳妮不明白。
这样的疑问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缓慢化解,而是成为了盘桓在她心头的阴影,就像是随时可能从上方掉落的宝剑。
由唐纳德所带领的勇者小队成功返回他们的国家。
在庆功晚宴上,国王举起琳妮的手,面带骄傲地宣布:
“唐纳德,王国的勇者,杀死了魔王的英勇之士,我愿意把我的女儿、王国最美丽的公主许配给你。”
琳妮看着国王身后的公主,她穿着漂亮的长裙,发间点缀着美丽的饰品,像是一件漂亮的礼物。
嘉奖勇者的礼物。
“感谢您的厚爱。”
她轻轻抽回手,缓慢地道出了真相,
“但我是一名女性,无法迎娶公主。”
国王在短暂的怔愣后,又变得笑容满面:
“哈哈,勇敢的小姑娘,为了奖励你的诚实,我愿意把你许配给我的儿子,在你的辅佐下,他一定能成为一位很好的国王。”
“不,不需要。”
“我是一名胆小的勇者,怯于承认自己的身份、无法以真正的模样踏上属于勇者的道路——好在,一切还来得及。”
琳妮说,她看向国王身后的公主,如同母亲询问过去的自己,
“你愿意和我一起离开吗?”
“会很辛苦?”
“嗯。”
公主笑了起来:
“还真是诚实的勇者……好吧,我本来就是属于你的礼物。”
“不是礼物。”
琳妮简短地反驳,抽出长剑,斩断那些繁琐的饰品,割破累赘般的裙摆,牵起公主的手。
她们踏着月色,奔向未知的远方。
……“面包吃完了,故事也该结束了——您问我后续?哈哈,面包被吞进肚子里,您的心会给出答案。”】
白榆看着最后一页的插图发呆。
片刻后,她抬起头,发现店铺里空荡荡的。
“咦?”
“雨停之后,那两个人类就悄悄离开了。”
泽菲尔甩甩尾巴,解答道,
“至于渡渡鸟——都要到闭店的时间,它们还留在这里做什么?”被他赶出去了。
白榆看书的时候很专注,基本不会关注外界的情况,听到泽菲尔的解释,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泽菲尔:“有看出什么吗?”
白榆:“故事书里,有琳妮,也有唐纳德。”
但唐纳德不是琳妮的弟弟,而是她所扮演出来的、拥有诸多缺点的男性勇者。
“光明教廷的人就是喜欢打哑谜。”
泽菲尔也扫了几眼,没有白榆这么认真,就是了解了一下故事梗概,
“信息这么少,就算把这本故事书嚼碎了咽下去,也不见得——”
“我知道了!”
抱怨到一半,就被白榆截住话头,泽菲尔疑惑地竖起绒耳。
白榆:“唐纳德,是琳妮扮演的、拥有相反特质的‘勇者’,但又偶尔会表现出,属于琳妮的特质。”
她缓慢地组织着语言:
“如果,换个角度来看,唐纳德所表现出来的、真正接近勇者的特质,和琳妮原本的性格,很相似。”
有点绕,泽菲尔越听越茫然,蓬松的尾巴绕在白榆的小辫子上,开始画圈。
白榆:“那位圣骑士,自称唐纳德,称呼自己的姐姐,琳妮。”
“他大概是觉得,自己是伪造出来的勇者,他所拥有的、为数不多的美好品质,都是由琳妮,他的姐姐赋予的。”
表述得不太清楚,思维也很跳跃,但泽菲尔差不多听懂了。
他甩甩尾巴,问出最关键的问题:
“但这些都是性格特质吧?性格能成为关键线索吗?”
打个比方,想要寻找一个人,正常人的第一反应,都是说出这个人长什么样子、喜欢什么样的打扮,很少谈论到性格——顶多就是说这个人看起来很随和、看起来有点凶之类的,这种属于外显的性格,应该归属到“印象”中。
白榆:“今宵月明姐姐说过,游戏,有交流论坛。”
泽菲尔:?
白榆:“虽然,范围有点大。但我看过一种说法,最多通过6个人,就可以认识,任意一个陌生人。”
通过论坛与其他玩家交流,搜寻拥有相似特质、在白曜港生活或是工作的女性,一步步缩小范围,最终确定“琳妮”的真实身份,寄出这封好不容易才重见天日的信件。
湛蓝色的眼眸中闪烁着亮晶晶的神采,就像是倒映着繁星的湖面。
幼年期天使提起笔,开始撰写委托内容-
斑是一名在白曜港工作的普通兽人。
工作地点是海务司。
海务司是负责处理出海事宜的官方机构,同样也接取捕捞沉船、代为贩售各类海产品的委托,斑的工作内容,就是登记各类委托信息、收取必要的酬金和手续费。
因为这项工作的特殊性,斑认识了不少冒险家朋友。
冒险家们性格各异,共同的特质是奇怪——最近,这些朋友经常会问她同一个问题。
就像现在。
黑发冒险家迅速在窗口前落座,冰蓝色的眼眸中盛满严肃之色。
赶在她开口前,斑迅速道:
“沿甜酒泉第二条支流往北走,商业区以西,有一幢庭院中种满绒绒草的建筑物,住在那里的女性符合冷静、果断、强大的描述。”
闻夏语:?
她瞪大眼睛:
“你最近在学占卜吗?还是读心?”
斑:“都不是。”
她叹了口气:“同一个问题,我已经回答了36次了。”
闻夏语:“可恶,我还以为我的速度已经很快了!”
斑:“你准备去找人吗?”
闻夏语看看身后,发现没有过来登记的人,干脆赖在椅子上,打算聊五毛钱的天:
“算啦,就算现在过去,奖励也轮不上我了。”
“奖励?”
斑重复一遍,头顶的豹耳竖起来,有些疑惑地抖了抖。
闻夏语偷偷摸摸凑过来一点,托住她毛茸茸的爪子,伸手捏捏。
收完这份应得的报酬,她组织了一下语言,道:
“有人在冒险家之间特有的互助板块里发了一份委托,想要寻找符合相关特质的成年女性,只要向对方提供信息,就可以得到一张免单券。”
免单券是各种店铺引流时经常给出的东西,斑见过很多次。
她把自己的爪子压在闻夏语的手上,相当上道地收拢爪子,握住她的手。
“唔,是哪家店铺的免单券?服装店吗?找符合条件的女性,是为了打广告?”
和冒险家做了这么久的朋友,斑已经能熟练运用各种比较高深的词汇了。
闻夏语:“不是啦,是一家杂货铺,食物、高阶素材、装备、炼金物品之类的,都有出售,我看过留影画片了!是真的!”
帖子是风巽代发的,虽然这位西大陆榜一因为太过毒舌、包揽了太多任务,拉了一堆高阶玩家的仇恨,但对于普通的、和“风巽什么时候败北联合会”没什么关联的玩家来说,风巽是很多任务的第一视角提供者,话少且靠谱,还是很值得信任的。
当然,闻夏语还观望了一段时间,直到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成功用免单券换到奖励,她才踏上收集信息的道路。
没想到,只是拖延了一小会儿,美味的螃蟹就自己复活、从锅里横着爬走了。
可恶!
她异常沮丧地把脸埋在斑毛茸茸的爪子里,猛吸两口。
“好香哦。”
她抽抽鼻子,
“有点像小葱,又有点像油条。”
斑:“……我早上吃的葱油饼。”过来问话的冒险家投喂的。
闻夏语:“肚子饿了。”
斑从桌子底下抽出没吃完的饼:
“拿去吧。”
闻夏语接过葱油饼,高高兴兴地咬了一口:“好吃!”
斑笑眯眯地看着她。
兽人拥有一部分“兽”的特质,但又趋近于人类。
在很久以前,兽人是可以被随意贩卖的奴隶、是可以被拿去和人类“配种”的野兽,是被人类厌恶远离的下等种,直到庇护他们的神明回归大陆,这种情况才得以改变。
但任何变化都不是一蹴而就的,直到现在,依旧有一部分人类不喜欢兽人,只是碍于他们的神明、碍于开始注重兽人权益的社会氛围,才隐而不发。
这种“隐忍”并不是风平浪静,而是隐藏在暗处的目光、匆匆加快的脚步、隐含轻蔑的言语、动筷后不再被触碰的食物。
斑见过很多次。
但她的冒险家朋友从来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兽人不算聪明,但敏锐的直觉赋予他们对善恶的感知,斑可以感受到,冒险家们很喜欢她,也喜欢她的耳朵、爪子,和尾巴。
讨厌兽人的人类,会认为这张饼是“动物啃过的饼”,但对于她的冒险家朋友来说,这张饼仅仅是一张值得被分享的、很好吃的饼。
斑:“对啦,小夏,你也可以去协律所碰碰运气。”
闻夏语一边啃葱油饼,一边发出疑惑的气音:“嗯?”
协律所,承接各类诉讼的组织,原本是较为松散的民间组织,后被卡维尔家族接手,组织结构更加平稳、透明,前几年,协律所与冒险家协会、商业管理司达成了合作,转为半官方机构。
斑:“虽然没有在公开场合露过面,但协律所的那位话事人,是一位非常具备勇者风范的人类女性哦。”
她不太好意思地晃晃尾巴:
“我刚来海务司的时候,还不熟悉这里的事务、也不擅长处理人际关系,讨厌我的同事不光把事情全部塞给我做,还自称动物毛过敏、叫嚣着要把我赶出海务司。那个人是贵族少爷,我被他派人轰出去的时候,还以为自己要完蛋了。”
闻夏语梗着脖子咽下饼,愤怒握拳:
“没品的家伙!快告诉我那个人的名字,我现在就去把他揍上一顿!”
“不用啦。”
斑忍俊不禁,
“我蹲在外面发呆的时候,正好有一位人类女性从路边经过,问清楚状况后,她带着去协律所,填了一堆资料后,就帮我把事情摆平了。”
“那位贵族少爷收拾完在海务司的东西,就灰溜溜地离开了。”
说到这里,斑停顿了一下,小声道,
“我头一回遇到这种事,没忍住,不知道怎么的,就偷偷跟了他一段路,结果看到贵族少爷一路走进协律所,对着那名人类女性破口大骂,说她多管闲事,说她是养不熟的白眼狼,不知道这种人怎么能当上卡维尔家族的家主……总之,都是些难听的话。”
闻夏语:“揍人的欲望更强烈了。”
她听得义愤填膺,恨不得穿越回那个时间节点,揪住那个坏蛋的领子,把人丢到粪坑里。
斑:“那名人类女性很厉害啦,在贵族少爷说到‘真怀疑你已经杀死了真正的卡维尔’时,她一脚就把那个贵族少爷踹翻了,然后就像是踢皮球一样,把人踢出去了!”
闻夏语:“哇,干得漂亮!”
她抬起沾满葱油的手,开始海豹鼓掌。
嗯,是一位相当合格的听众。
“那名人类女性是协律所的话事人,却很少露面,用人类的话来说,就是深居简出。如果不是碰巧有过一段交集,又鬼使神差地跟上那名贵族少爷,我也不会知道这些事情。”
“虽说我不知道那位人类女性的名字,但她应该符合你们的描述。”
斑弯起眼睛,绒耳轻轻动了动,
“因为是刚刚才想起来的,所以你是第一个知道的!”
闻夏语被这个惊喜砸懵了,她呆滞了好一会儿,猛地站起来,抱住斑的脑袋,使劲蹭蹭:
“谢谢斑斑!”
她急急忙忙地走了,像是一阵飓风。
“这下好了,我的脑袋也变成葱油味的了。”
斑喃喃自语,很快又笑了起来,
“算啦,中午可以尝试一下食堂的葱油拌面。”
她看着自己毛茸茸的爪子,表情渐渐变得凝重起来:
“……说起来,筷子和叉子,哪个更适合兽人啊?”-
“还是用爪子拿,方便一点。”
蛮骨放弃了使用餐具的想法,用爪子捧着一整张馅饼,一口咬下。
白榆坐在她对面:
“不会,掉毛吗?”
说到这里,她突然想起什么,转头,看向泽菲尔:
“泽菲尔大人,会舔毛吗?”
泽菲尔:“……我只是长得像猫。”不是生活习性也和猫一样。
“问这个做什么?”
白榆:“我在书上,看到过,如果猫经常舔毛,胃里会出现,没办法消化的毛球!”
她忧心忡忡地伸出手,试图去摸泽菲尔的肚子。
泽菲尔用尾巴缠住她的手腕,拉开:
“我又不是那群魔物狼,成天掉毛,狼毛飞得到处都是。”
他甩甩尾巴,使出祸水东引大法:
“还是给那边的狼人看看吧,她和狼群形影不离,睡觉的时候张个嘴,就能吃下一嘴毛,说不定肚子里有好多毛团。”
蛮骨:“嗷?”
她捧着馅饼,歪歪脑袋。
混血狼人还不懂得什么是“勾心斗角”,但兽类的直觉告诉她,这只猫似乎没安好心。
在本能的驱使下,她果断转换话题:
“这段时间,来月光沼泽的人类变多了,狼群还没有完全恢复,没办法离开领地太久,所以,捕捉到的猎物会稍微少一些。”
人类召唤师说过,和三两结伴的人类交往,需要尤其小心,在不确定对方是敌是友的情况下,最好不要主动暴露。
白榆:“啊,没关系的,最近贩卖的食物,比较少。”
蛮骨自行决定了“捕捉猎物”的义务劳动方式,隔三岔五就会带着猎物过来,白榆推辞不过,一般会请她吃顿饭、再让小狼带着加工好的食物返回狼群,食材只收三分之一。
“小店长!可以用免单券吗?”
一名玩家从门外探头。
白榆:“可以的,需要——”
“要装备!”
没等她说完,拿着免单券的玩家两眼放光,迅速接话。
第48章
得到一张优惠券后,大部分人的第一反应,都是“仔细计算折扣,让自己的钱花得更有性价比”。
免单券也属于优惠券,很多商家都会在免单券的角落里刻一行小字——
“仅限活动商品。”
可以免单的活动商品不会很贵,基本都是一些生活用品,又或者是漂亮但无用的小装饰,算是一种诱导消费的手段。
但白榆交付给风巽、用作征集奖励的免单券,没有限定活动范围,只要是店铺里贩卖的东西,都可以使用免单券抵账。
没有的也能提,只要不是太离谱的东西,小店主都会帮忙制作。
在歌之城摆过摊的幼年期天使,会炼金、锻造、做饭,形影不离的召唤兽(泽菲尔)能收集高阶素材,店铺里还寄售着不少珍稀矿石——在第一位玩家成功吃到螃蟹后,月光沼泽就不再是玩家眼中的危险区域了,而是拿到钥匙就可以开启的王之宝库!
哦,不对,基洛公国的藏宝库还没开发出许愿功能呢。
“是这样的,我的搭档有点社恐,所以希望装备拥有很强的隐匿效果,就是把她丢在人群里,不小心撞到别人了,别人都会以为是鬼打墙、而不是对着她说对不起的那种。”
白榆仔细倾听着顾客的要求,脸上的表情逐渐转变为茫然。
蛮骨:“为什么是被撞的人说对不起?”
白榆:“好像,两边都会说对不起,至于为什么…力的作用是相互的?”
没上过学、只看过草药书的小狼被这个知识点镇住了,她放下饼,把爪子搭在膝盖上,非常有求知精神地前倾上半身:
“为什么这么说?”
白榆想了想,举了个例子:
“如果,我撞了你一下,你会觉得痛,我也会觉得痛。”
蛮骨看看她的小身板:
“我觉得不会。”
泽菲尔:“换个说法,我用风魔法敲你一下,风会痛,你也会痛。”
蛮骨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白榆:?
为什么,风会痛?
问题还没有问出口,她的手突然被法师打扮的玩家握住了,黑发黑眼的女性情深意切道:
“拜托了,这是我毕生的请求!”
“如果没有得到那样的装备,我的好搭档就会变成遇到阳光的幽灵、被太阳暴晒的蘑菇、吃了大蒜的吸血鬼——总之,会死掉的!”
好、好严重。
白榆莫名感觉肩头沉甸甸的:
“我,努力一下。”
“噢噢噢小店长同意了!”
玩家兴奋转身,把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蹲在墙角阴影边的、整个人都缩在斗篷里的女孩子提溜出来,双手搭在对方的肩膀上,
“歇尔,歇尔,听见了吗?你有救了!”
歇尔被她晃得头晕,几缕蓝色的发丝从兜帽中掉了出来,声音很微弱:
“埃托奥……不要再晃了……”
但陷入兴奋状态的法师根本听不到她的说话声。
“嘭!”
白榆听到一声沉重的闷响,像是重物被掼在地上的声音。
她看了过去。
埃托奥在地上翻了个身,开始健康且适度的爬行,如同某种行动飞快的软体生物,猛地扑回原位,把歇尔扑倒在地,发出“桀桀桀”的怪笑:
“嘿嘿,小歇尔,你甩不掉我~”
歇尔再摔。
埃托奥再爬。
三次之后,歇尔绝望了。
她不再挣扎,只是默默转头,看向白榆,眼眸中闪烁着接近乞求的泪光。
白榆:……
总感觉缩在斗篷里的姐姐更想要“在搭档面前隐身”的装备。
锻造之前,她先帮蛮骨把桌上的食物打包:
“这段时间,有很多冒险家过来,他们可能会,狩猎魔物。”
蛮骨听懂她的言下之意,狼耳紧张地竖立起来:
“那我这段时间——”
白榆:“嗯,不用过来,店里不缺食物。”
她停顿片刻,又补充道:“如果遇到危险,直接,往店铺的方向跑。”
杀死魔物狼后得到的掉落物基本都够不到高阶,但有些玩家采取的是雁过拔毛的资源收集方式,不会刻意挑拣素材的好坏,只是想要把所有资源通通收入囊中。
玩游戏就是图个开心,这种游戏方式也没什么可指摘的,但蛮骨是她的朋友,稍显特殊的狼群是“朋友的家人”,白榆愿意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给出一些小小的帮助。
蛮骨很快便意识到,这是“朋友”之间的帮助。
就像是很久以前,狐狸耳朵的姐姐教她认字、给她留下书籍,人类召唤师经常在夜晚击退领地周围的魔物——这些帮助是自然而然的,没有目的,也没有理由。
她抱住白榆,低头,用绒耳蹭蹭她的脸颊:
“我记住啦!”
小狼离开了。
白榆走到素材柜前,打算看看哪些素材适合用来制作装备。
突然,她感觉自己的脸颊被某种柔软的事物蹭了蹭,蓬松的、温暖的,带着一点果酱的甜味。
“泽菲尔大人?”
泽菲尔一边用绒尾擦拭她的脸颊,一边嘀嘀咕咕:
“一股狗味。”
白榆:“蛮骨,不是狼人吗?”
泽菲尔:“哼,只有小狗才会天天和人蹭来蹭去。”
白榆歪歪脑袋。
她侧过脸,蹭蹭泽菲尔。
“干、干什么!”
“泽菲尔大人,我也是小狗。”
“笨蛋!哪有天使主动承认自己是小狗的!”
泽菲尔抬起尾巴,把她的脑袋转回去,相当生硬地转换话题:
“再不做装备,那边那个穿斗蓬的就要被她的搭档玩坏了。”
白榆:“好哦。”-
隐匿类装备不太好做,书籍上的记载也不够详细,白榆连着研究了好几天,才勉强做出符合要求的装备。
店铺没办法提供住宿,歇尔和埃托奥在当天晚上就离开了,只和她约定了下一次过来领取装备的时间。
白榆捧着东西从铸造点出来,发现店里多了一名衣着干练的女性。
她把装备放到素材柜里,转移到柜台前:
“你好,请问,有什么需要吗?”
“你好,我是克莱·卡维尔。”
女性的眼眸如同湖水般沉静,自我介绍后,她相当直接地表明来意,
“听说你在找人。或许,你想要找的人,就是我。”
白榆:“欸?”
幼年期天使因为惊讶瞪圆眼睛,透露着几分纯真的稚气,克莱稍稍放柔语气,解释道:
“最近这段时间,歌之城很热闹,大部分冒险家都聚集在那里。但是,一周前,在白曜港游荡的冒险家突然变多了,还总是拉住人问话——我觉得有些奇怪,就稍微调查了一下。”
正好,她在协律所遇到一个送上门的冒险家。
冒险家很好套话,只是稍微闲聊了一会儿,克莱就摸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了。
她道:“虽说我还担不上勇者的称号,但对话中所提到的书籍,是我小时候从唱诗班带出来的。”
克莱从包里取出一本书。
也是薄薄一本,上面裹着用彩纸做的封皮,边角处有些磨损的痕迹。
白榆抱着故事书,从柜台里走出去,坐到她旁边。
封皮的右下角画着一棵草、一朵花,像是小孩子的笔触,原本的颜色已经褪去了大半。
克莱摸了摸封皮,神情稍显怀念。
随即,她伸出手,缓慢地、小心翼翼地拆下封皮。
封面是完全一样的。
白榆把故事书放在桌面上,和克莱的这本比对,除了新旧程度之外,没发现任何不同之处。
克莱:“这本故事书没有在外发行,是某位修女写给女孩子的故事。”
在唱诗班生活的孩子,在十岁之前,会遇到很多“被收养”的机会。
有的女孩被收养,是奔向崭新的生活、走向更加幸福美好的未来。
有的女孩被收养,是被裹着蜜糖的毒药蛊惑。
好一点的,成为象征利益交换的联姻对方,坏一点的,会被豺狼虎豹连皮带骨一起吞下、连些许渣滓都不会剩下。
更糟糕的…躯壳、人格、灵魂,所有的一切,都会被摧毁殆尽。
那位修女看穿了被蜜糖掩盖的真相,但又耻于面对这些血淋淋的真相——她也曾是被“蜜糖”蛊惑的一员。
怀抱着这样矛盾的、自省的、复杂的心理,修女写下了这个故事,将它装订成册,借助友人的帮助,让它在光明教廷内小范围传播。
这是一枚以血泪灌溉的种子。
要冷静,遇到危险时遇到沉着应对,不可以自乱阵脚。
要果断,不管失去了多少事物,都必须要有果断抽身离开的觉悟,自己的性命才是最重要、最宝贵的,只要还活着,希望就不会断绝。
要强大,力量、知识、坚强的心灵……所有的一切,都是保护自身的武器,都是“强大”本身。
这枚种子被埋在故事中,或许是在某个宁静的夜晚悄悄发芽,或许是在某个“不太公平”的节点悄然破土,或许是伴随着绝望的哭声,如同诞生一般,在血与泪的灌溉下苏醒。
谁也不知道。
修女把故事书交给每一位在唱诗班生活的女孩,看着她们走向收养自己的家庭,走向无法预估的未来。
“我是被前任家主收养的。”
克莱说,表情很平静,
“对唱诗班的说法是,‘家族这一代没有女孩子降生,我们想要养育一个像天使一样纯真、可爱的女孩’。”
泽菲尔:“纯真,可爱?”
人类是不是对天使有什么误解啊?
克莱看了眼白榆。
泽菲尔:“她不一样。”
相当笃定的语气。
白榆:“唔,哪里,不一样?”
泽菲尔抬起爪子,按在她的脸颊上。
白榆:?
她疑惑转头。
泽菲尔:“你看,如果是正常的天使,这时候应该张口就骂——臭猫,把你的爪子拿开,当心我把它剁了喂狗。”
嗯,失去神明之后,天使一族的脾气变得相当暴躁,更——哔——的话也说得出口。
白榆把他的爪子拨开,一脸严肃地摇摇头:
“我不会骂泽菲尔大人的,也不会把泽菲尔大人的爪子,剁掉喂狗。”
泽菲尔:“……根本不需要保证吧。”
他的绒尾一晃一晃的,看起来心情不错。
克莱看着他们对话,眸中掠过一丝浅淡的笑意:
“不管天使究竟是什么样的性格,那句话只是用来糊弄唱诗班的。实际上,前任家主只是需要一位养女,可以在未来以卡维尔的姓氏出嫁、为他换取到足够利益的养女。”
白榆:“也就是说,坏蛋家主,希望克莱姐姐,成为联姻对象?”
信件中提到过“联姻”这个关键词。
克莱:“确切来说,是联姻备选——我出身唱诗班,身上并没有流淌着卡维尔家族的血。”
只要和“家族”扯上关系,就必然会看重血脉亲缘关系,在旁系存在女孩的情况下,克莱只是一个在她们出现意外时、可以及时填补空缺的备选。
“正因如此,刚到卡维尔家族的时候,我的日子过得还算平稳。”
作为联姻备选,她只需要完成最基础的课程,其他时间都是可以自由支配的。
虽说要面对一些冷遇、耳边的闲言碎语也不算好听,但她可以心无旁骛地看很长时间的书、肚子饿的时候随时都可以溜到厨房吃点心、晚上睡觉的地方也足够宽敞、暖和。
“这种平稳的生活在遇到约瑟后,宣告终结。”
克莱有些无奈地微笑起来,
“那是个风和日丽的下午,我坐在树上看书的时候,突然有个小男孩哭哭啼啼地坐到树荫底下,一边小声鼓励自己,一边拿着回血绷带,笨手笨脚地往手臂上缠——他包扎的技术不怎么样,两只手臂都快打结了,伤口还露在外面。我看不过去,就跳下去帮了他一把。”
白榆:“他是你的,弟弟吗?”
克莱耸肩:“如果按照收养协议书的关系来看,约瑟是前任家主的亲生儿子,我是前任家主的养女,我们确实算是姐弟关系。不过嘛,他可以叫我姐姐,但我不能称呼他为‘弟弟’。”
好复杂。
白榆:“那应该,叫什么?”
“约瑟少爷,卡维尔少爷,没人的时候会直接叫他的名字。”
克莱道,
“他是个很难应付的小孩——用冒险家的话来说,属于高情感需求?他的母亲很早就离世了,父亲又是个热衷于钻营的家伙,很少顾及到这位敏感多思的小少爷…呃,这个形容词有点怪,但约瑟确实是这样的性格。”
还在唱诗班时,克莱经常帮修女照顾年纪更小的孩子,所以,遇到年纪比自己小的约瑟,她也会下意识照顾一下。
然后,她就被这位小少爷缠上了。
问题不大。
虽说约瑟总是跟在她身后,像是一个人形挂件,但他安静懂事不吵闹,不会影响她看书、偶尔还会教她几招已经掌握的剑术。
而且,和他待在一起的时候,茶水和点心都是不限量供应的,生活上遇到一点不便利的地方,也会被迅速解决。
就算被别人说两句“傍上大腿”的闲话,也没什么要紧的,克莱不在意别人的评价,她更在意自己学到了多少知识、掌握了多少力量。
克莱:“在我十六岁、约瑟十四岁那年,前任家主去世了。他不是好人,但家族的运转基本靠他维持,在他死去后,夺权争利、瓜分财产、只长了一张嘴的私生子……各种各样牛鬼蛇神都冒了出来,风雨飘摇之际,几个老家伙跳出来‘主持大局’,打算把约瑟推上家主之位。”
想到当时的场景,她笑了一声:
“约瑟不愿意,躲到了我身后——我看着那几个横眉竖眼、气得好像要昏过去的老头,揽下了这桩差事。”
“大家都说这是吃力不讨好的事。”
“的确,最开始的时候,有些吃力。我不太懂社交话术、也看不破文书里的陷阱,但我有手,也有脑子,就算讨不了好,也能锻炼自己——事实证明,抓住那个机会,还是很重要的。”
克莱点点胸前的家徽:
“我成了卡维尔家族的家主,没人能控制我,也没人能逼迫我。”
白榆:“姐姐,很厉害。”
幼年期天使在夸赞某人时,会专注地看着对方的眼眸,诚恳的、真心实意的、带有很强的褒奖意味。
克莱:“谢谢你的称赞。”
坦然地接受这份夸奖后,她把话题带回正轨:
“好啦,我的故事讲完了,该说说你寻找‘勇者琳妮’的目的了——让我猜猜,应该和约瑟有关?”
白榆踟蹰了一会儿:
“嗯,前段时间,我得到了一封信。”
克莱:“该不会是求救信吧?约瑟的半吊子剑术…确实有这个可能。”
她抓抓头发,发出无奈的叹息:
“算啦,把信件交给我吧,我去捞一下他。”
白榆慢吞吞拿出信件。
每一个动作都很慢,手臂和肩头的重量好似有千斤重,她低下头,把那张用碎纸片拼合的信纸放在桌上,一点点推过去,声音很轻:
“是一封,遗书。”
克莱愣了一下。
她的目光掠过信纸上已然模糊的字迹。
很熟悉。
在年幼的时候,类似的字体经常出现在她正在阅读的书中,笔锋更加稚嫩一些,或是约她品尝点心、或是邀请她出门,就算她什么都不做,约瑟也会抱着一本故事书,待在她旁边,时不时偷偷看她一眼。
稍微长大一些后,类似的字体往往出现在便签上,有时候旁边放着一碟小点心,有时候是一张小小的肖像画,更多的时候,只要她稍稍抬起头,就可以撞上约瑟的目光——他总是表现得很慌乱,只要和她对上视线,就恨不得把脑袋埋到画里。
……这些字迹是琐碎的片段,与她的前半生纠缠相连。
在这一刻,所有的丝线,都被斩断了。
第49章
克莱沉默了许久。
被透明胶带粘连起来信纸摸起来凹凸不平,她捏着信纸的一角,缓慢地阅读着,像是要将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刻印在脑海中,在脑海中缓慢描摹着已然变得有几分陌生的面孔。
约瑟,克莱。
唐纳德,琳妮。
她曾以为,他们都在自己的人生中稳步前行。
她会在协律所中见证人间百态,约瑟会在旅途中收获不一样的风景。
他们会在翻开一本熟悉的故事书、见到一朵似曾相识的花时,短暂地想起对方、还有那些属于过去的温暖记忆。
不必去找寻,因为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路途。
不必去缅怀,因为过去只是人生的一部分。
他们是童年时、少年时短暂相交的线,在成人分离,奔向两个截然不同的方向。
她以为。
但约瑟没有离开,他掩去了自己的踪迹,正如幼时用颜料遮掩住杂乱的线条。
在她尚未意识到的某个时间节点,当她步履匆匆地走过街道时,或许,名为唐纳德的圣骑士,正站在藏书馆的窗边,注视着她的身影。
——注视着完美的“琳妮”。
“你的想法总是很奇怪。”
克莱轻声道,
“明明已经改变了那么多…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白榆看着她的眼眸。
没有眼泪,但涌动在其中的情绪,是苦涩的、沉重的,带着些许追忆之色。
她莫名觉得有些难过,稍稍侧过脑袋,把脸埋在蓬松的长毛中。
“泽菲尔大人。”
她缓慢地组织着语言,小声道,
“我是不是,不应该把这封信,交给克莱姐姐?”
克莱没有收到约瑟的死讯。
在她描摹出的图景中,约瑟是个半吊子剑士,或许还有些敏感多思,但冒险的旅途充实、有趣,没什么伤春悲秋的时间,从前留下的绘画功底,或许是用来画肖像画赚取路费的,或许是用来将一些景色定格在画框中的,风会吹干湿漉漉的颜料,也会抚平画上的褶皱、心上的印痕。
这些描摹出来的图景,源于过去相处时的点点滴滴,是在离别后由“祝福”拼凑起来的零星片段。
但是,在交付遗书的这一刻,真相如同无法熄灭的火焰,将祝福与希冀都燃尽。
泽菲尔:“在最开始,你只是想要把信件送出去吧?”
他抬起绒尾,绕过幼年期天使的肩膀,轻轻搭在她的羽翼上,像是一个稍显别扭的拥抱:
“至少,这封本来应该被狂风搅碎、静静沉入海底,永远都不会得到回音的信件,拥有了重见天日的机会。”
白榆突兀地想起结缘神的话语。
缘分是丝,羁绊是相缠的线,这些丝线有时坚韧,有时脆弱,在交错相缠中,构建出独一无二的个体。
被斩断的丝线无法复原,但如果愿意捡拾起线的两端,或许也能窥见些许有关过去的记忆、带回如同雾一般飘渺的思念。
信里的想法,有好好地传达到吗?
她仰起脑袋,注视着克莱的眼眸,犹豫片刻后,挪着椅子蹭过去一点,翅膀微微抬起,搭在克莱的后背上。
和幼年期天使肩并肩坐了一会儿后,克莱终于说话了:
“谢谢你。”
她伸出手,把属于她的故事书再度包回封皮里:
“往好的方面想,至少他转化成了无头骑士。虽说他不见得会拥有过去的记忆,但性格、习惯都是没办法轻易改变的,说不准我还能在怒风海岸见到他呢。”
白榆:“姐姐,要去怒风海岸吗?”
克莱:“暂时不去,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她把信纸夹到故事书里,眼眸中闪过一丝肃杀之色:
“至少要让那些家伙付出应有的代价。”
白榆点点头:“如果没办法应付坏蛋,可以去光明教廷,找奥尔德斯先生帮忙,他是约瑟哥哥的朋友。”人物资料上有提到。
“好。”
克莱简短地应下,取下衣装上的家徽,放在桌面上,
“遇到任何麻烦事,都可以给协律所写信。”
【恭喜您获得了:克莱的赠礼】
【卡维尔家徽】
【分类:信物】
【经历多次改版的家徽,在现任家主上位后,象征权力的雄狮被朴素的天平所取代。天平有两端,一端放置着砝码,一端放置着书本与宝剑。或许,在她看来,知识与力量,足以成为自身的“筹码”。】
【资料·克莱·卡维尔 已解锁】
【克莱·卡维尔】
【详情:她是卡维尔家族现任家主,也是协律所的主要话事人。贵族对她的评价褒贬不一,但她不怎么在意——事实证明,只要足够有用,就算不去结交关系、攀附权贵,也不会受到太多冷待。虽然看起来很精明,但她其实是个相当钝感的家伙,媚眼抛给瞎子看、阴阳怪气也听不出来……类似的事经常发生。】
【兴趣:阅读/助人为乐】
【交情较好的朋友:约瑟·卡维尔/伯莎·诺布尔】
【喜欢的东西:点心】
【讨厌的东西:???】
白榆:“把这个,交给我,没关系吗?”
她点点桌子上的家徽。
家徽是金属质地的,上面的花纹镂刻得相当精致,天平的底座上镶嵌着一小块色泽漆黑的宝石,看起来相当昂贵。
克莱:“嗯,没关系,这是给你的谢礼。”
她眨眨眼睛:“看起有点贵,但那块宝石是用玻璃渣调配出来的。前任家主去世的时候,家族在经济方面有些入不敷出,但那些老家伙又不肯把值钱的东西拿去拍卖行。没办法,只能做点赝品,偷偷替换掉了。”
白榆低头,仔细地打量了一会儿,终于在边缘处发现些许细碎的光芒,像是棱面被太阳照射后反射出的光辉。
确实是玻璃。
她放下心来:
“好哦,谢谢克莱姐姐。”
克莱抬起手,摸摸她的脑袋:
“那我就不打扰你了。”
她起身,刚要离开,衣角就被白榆轻轻牵住了。
幼年期天使摸摸挂在腰上的小布袋,往她手里塞了一把糖。
克莱把糖果塞到了自己的口袋里,只留了一颗,捏在手心。
走出店铺时,她抬头望了眼天空,剥开糖纸,把那颗糖塞到嘴里,随即,她抬起手,把半透明的、折射着彩光的糖纸放在眼前,湛蓝如洗的天空变成了漂亮的黛紫色。
在她的书房里,摆着一幅画。
画框中的天空,也是同样的色调。
隔着漫长的时光,她透过糖纸,看到一双铂金色的浅淡眼瞳,被糖纸染成缤纷的色彩。
“克莱姐姐。”
他坐在画架旁,仰头望着无垠的天空,
“每个人看到的天空都是不一样的。”
“在克莱姐姐看来,天空是广袤无际的,是自由、是好天气的象征。”
“但是,在我看来,天空太过宽广,只是稍微发个呆的工夫,刚才还在这里的云朵,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不管是云朵,还是飞鸟,都只能短暂地停留,所以,我把它们画下来,放在同一个画框里。”
在过去尚未言说的话语,穿过盛满离别的光阴,拂过同一种色调的天空,在她耳边奏响-
白榆和泽菲尔缩在木门的阴影中,猫猫祟祟地观察着正在发呆的克莱。
幼年期天使发出沉重的叹息,颇有些忧心忡忡:
“克莱姐姐,为什么不哭呢?”
眼泪也是发泄情绪的渠道。
个体对负面情绪的承载程度是有限的,如果长时间把负面情绪积压在心中,不仅没办法自我消解,还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越积越多。
泽菲尔:“太难过了,反倒会哭不出来吧。”
他甩甩尾巴,突然想起来什么:
“刚才游戏面板是不是响了好几下?”
“好像是。”
白榆打开游戏面板。
【成就·迟来的思念已解锁】
成就提示被刷下去,象征成就点礼包的按键处,多出来一个红点。
白榆:!
她转头,默默看向泽菲尔。
泽菲尔:……
风魔法的光辉一闪而逝。
【您的伙伴:泽菲尔 发动了风魔法·风之祈愿。】
白榆按下领取礼包的按键。
但是,这一次,界面上没有出现宝箱,而是跳出来一个小小的对话框。
【长时间待在一个区域,您是否感到厌倦呢?】
白榆露出茫然的表情:
“游戏面板,被病毒入侵了吗?”
之前,基地里的仿生人研究代码时,不小心做出来一个爬虫病毒,蔓延得很快,只是短短一下午的工夫,基地里的仿生人就全部中招了。
在那几天,只要是联网的地方,就到处都是这种奇怪的小弹窗。
白榆对此印象深刻,骤然看到相似的东西,翅膀上的羽毛都炸开了。
泽菲尔:“是问卷调查吧。”
白榆看着弹窗上的提问,刚想按选“否”的选项,手腕就被泽菲尔的绒尾缠住了。
泽菲尔:“万一是新区域的前置提问呢?”
白榆:“要离开,月光沼泽吗?”
她停顿片刻,小声道:“虽然,在这里开店,没有很多客人,但是,有很多素材,还有很多朋友。”
明摆着就是一副不肯挪窝的姿态。
泽菲尔:“……和你绑定的店铺只有这一家,难不成我还用风魔法把它挖起来带走?”
白榆:“那——”
泽菲尔用绒尾卷住她脸颊边的小辫子,没好气地晃晃:
“这是问卷调查,有没有开发出对应的功能都是未知数。”
“不过嘛,有一点是确定的,不出难题只会安于现状不做改变,抛出来一堆问题,反倒会得到意料之外的馈赠。这个道理在任何地方都适用。”
白榆似懂非懂。
听不懂道理没关系,她已经抓住了这番话中的核心要义。
——得给出问卷的添点麻烦。
白榆一向是个善于倾听建议的好孩子,再次阅读题干后,她开始作答。
【长时间待在一个区域,您是否感到厌倦呢?】
【是】
【您是否经常担心店铺的经营情况?(顾客稀少/贩售困难/大部分商品都只能卖到成本价……)】
【是】
【您是否希望得到其他区域的素材?】
【是】
一连勾选了好几个“是”,游戏面板上的弹窗闪烁一下,消失不见,礼花在面板两端绽开,带着金边的提示框被刷新出来。
【是否花费现有金币,开启任意门(永久)?】
【当前为礼包特惠阶段,23小时59分后,任意门(永久)将恢复原价(66666金币)】
白榆的身体记忆还停留在不断点按“是”的阶段,还没反应过来,她的手指就已经按在了对应的按钮上。
木门剧烈地震颤起来,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动,木质纹理逐渐被发光的符纹覆盖,那些如同流金般缓慢流淌的液体填充到凹槽中,又随着符纹一同隐没。
白榆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不敢置信地扑腾着翅膀,险险后退两步,和木门拉开距离。
她开始检查放在储物手环里的货币。
没有了。
在歌之城摆摊得到的金币、开店时零散得来的金币、用多余银币兑换出来的金币——
全、都、没、有、了。
剩下的只有银币和铜币,摞得高高的,看起来整整齐齐。
……就像是一个入室抢劫的犯人,在离开的时候,找出了主人家中所有的小额货币,把它们摆放成整齐的一列。
有一种莫名的嘲讽之意。
白榆站在原地发呆。
泽菲尔抬起尾巴,戳戳她的翅膀。
白榆垂头丧气:
“泽菲尔大人,我们的金币,飞走了。”
攒了好久,才攒下来的金币,还没有在储物手环里待上很久,就被洗劫一空了。
原来,不需要氪金抽卡,也能看到地狱。
泽菲尔:“一共是多少枚?”
这个问题来得突然,白榆顾不上伤心,冥思苦想许久,也没有得出答案。
她相当诚实地摇摇头:
“不记得了,没有算。”
贩卖商品得来的收入是零零散散的,她没有清点账目的习惯,只对小金库里的货币总额有一个大概的把握。
幼年期天使的生活观念相当朴素,只要能吃得饱、穿得暖、睡得好,就不必太在意钱的问题。
——当然,金币长翅膀飞走这种事,还是很在意的!
泽菲尔:“有超过一万吗?”
白榆:“没有。”
这次的回答果断多了。
“那不就得了,你看看任意门的原价,六万多金币呢,现在一万不到就能买到,四舍五入就是跳楼价。”
泽菲尔振振有词,
“钱没了可以再赚,错过折扣,下一次可能就遇不上了。”
有道理。
白榆被说服了。
至少储物手环里还剩下银币和铜币,也不算是完全没钱傍身,这给了她很大的安全感。
她振作起来,慢吞吞地挪回门边。
【改造成功!】
【恭喜您获得了:任意门(永久)】
【任意门(永久)[绑定][不可出售]】
【分类:功能性设施】
【可以联通西大陆任意区域的木门,暂时还不具备定点功能。您的店铺会成为“枢纽”,联结两片截然不同的空间。呃,至于它的运作原理……量子力学应该知道答案。】
白榆:“也就是说,这扇门,是随机传送?”
“好像不是传送。”
泽菲尔用尾巴点点“联通”和“联结”的字样,
“看说明的话,似乎是可以同时联结两片区域?一个固定在月光沼泽,一个出现在其他区域。”
解释起来有点困难。
泽菲尔:“先试试吧。”
白榆点头,刚要关门,突然,脑海中有一道灵光闪过。
克莱还站在外面,她小跑着过去,再度牵住克莱的衣角。
年轻的家主从回忆中抽离,有些疑惑地低下头:
“怎么了?”
白榆:“克莱姐姐,有空的时候,可以来店里坐坐吗?”
协律所的工作很忙。
家族里还有一些事务需要处理。
她需要一段时间来整理自己的心情。
用以回绝的理由有很多,但看着幼年期天使带着祈盼与希冀的眼眸,克莱根本没办法说出任何与拒绝有关的字眼。
“我会尽量腾出空闲时间的。”
她揉揉白榆的脑袋,温和道。
“一定要过来哦。”
“好。”
白榆郑重地和她拉过钩,目送克莱离开。
泽菲尔:“怒风海岸那么大,不一定能遇到约瑟转化的无头骑士。”
克莱也只是偶尔过来。
她还有正事要做,不可能一天到晚待在店铺里,等待一个虚无缥缈的见面机会。
白榆:“怒风海岸那么大,卡池那么深,我还是,拿到了那个漂流瓶。”
既然都遇到了这样的奇迹,为什么不能期待下一个奇迹呢?
泽菲尔:“随你。”
他晃晃尾巴:“我就勉为其难地保护一下你吧。”
白榆:“好哦。”
她蹭蹭泽菲尔的绒尾,折身返回店铺,关上门,又打开。
奔涌的暗河映入她的眼帘,河水是近乎浑浊的暗色调。
河面上布满大大小小的漩涡,转速很快,如同一张深渊巨口,飘在水上的断木旋转着落入其中,看起来异常可怖。
木门在摇晃。
不是改造时的震颤感,而是一种起伏不定的摇晃方式,像是在水里浮浮沉沉的感觉。
白榆默默低头,发现木门位于一座废弃的小船上,木板上已经渗出不少积水,以相当惊人的速度上涨着。
……为什么任意门会出现在破船上!
她眼疾手快地关上门,再打开。
依旧是暗河。
【任意门正处于冷却状态!】
【重置时间:23小时59分】
白榆:……
泽菲尔:……
【您的伙伴:泽菲尔 发动了风魔法·溯回之风。】
【您的伙伴:泽菲尔 发动了风魔法·清理一新。】
连着甩出好几个风魔法,终于把这艘小破船修理到平稳航行的程度,泽菲尔发出一声重重的叹息,用绒尾卷起放在船上的鱼竿。
“事已至此——”
白榆接过鱼竿,从储物手环里掏出小板凳,坐下:
“先钓鱼吧。”
第50章
暗河是耶格尔境内最长的河流。
满溢着黑暗元素的河流自大陆背面涌出,穿过暗之国大部分区域,在黑曜港改变流向,转向怒风海岸,被生活在那里的黑暗种族吸收多数黑暗元素后,才以洋流的方式汇入海中。
白榆坐在小船上,看着在湍急的水流下,几乎要歪成倾斜角的钓线:
“这条河里,真的有鱼吗?”
暗河中有不少漩涡。
之前,灾厄之神跟着格温多琳的小队行动时,就遇到过不少漩涡——大部分都被转移了,但后来遇到一个特别大的,灾厄之神没办法解决,只能在小船翻倒后,帮忙把所有的战利品找回来。
叙述这段经历时,灾厄之神悄悄对白榆说,祂怀疑自己是找东西时暴露的。
嗯,想想也是,暗河的流速那么快,东西掉下去后,还能成功找回来、甚至多上那么一两件,可以说是真正意义上的如有神助。
这些漩涡的转速很快,拥有很大的吸力,只要鱼钩稍稍靠近那里,就会产生轻微的拉扯感,和鱼咬钩的感觉很相似。
比如现在——
倾斜的钓线猛地绷紧,施加在鱼竿处的力道变大了,白榆抓住握把,手臂往后,提起鱼竿。
鱼钩处空荡荡的,一点饵料残渣都没有剩下。
是被漩涡带走的。
“黏在鱼钩上的鱼饵,好像不适合这里。”
白榆捏着鱼钩,陷入思索,
“可以把肉块,穿在上面吗?”
泽菲尔:“也有可能被漩涡吞掉吧,除非你把肉块和鱼钩钉在一起。”
白榆:“钉在一起的话,还会有鱼,咬钩吗?”
他们对视一眼,陷入微妙的沉默。
白榆:“试试看?”反正没什么正事要做。
她拿起鱼竿,返回店铺,从素材柜里拿出中午剩下的煎肉肠。
泽菲尔甩甩尾巴。
肉肠被风刃切成三段,中间那段被切分为小指粗细,均匀地散开。
白榆用叉子叉起一段,递给泽菲尔,剩下那段塞到自己嘴里。
吃完小零食,她捏起鱼钩,对着预备用来钓鱼的饵料比划了一下,走向铸造点。
泽菲尔:?
他用绒尾戳戳白榆的翅膀:
“去铸造点做什么?铁丝在素材柜里。”
白榆:“我想要,把鱼竿,锻造成装备!”
在这一瞬间,泽菲尔甚至怀疑自己的听觉出现了问题,绒耳竖立起来,茫然地抖了抖。
白榆:“之前,我们在渊岭拿到的镰刀,就是装备。”
她一脸严肃地点点头:“很耐用,还不会割到手。”
哦,那把暗属性镰刀。
恶魔猎手用来打架的武器,来到幼年期天使手里后,就变成了割草用的镰刀。
理由很奇怪,但泽菲尔产生了一种莫名的认同感,很快,他又抛出一个新的问题:
“你打算怎么锻造?书上有记录吗?”
如果没记错的话,《新手锻造指南·装备篇》上,似乎没有“把鱼竿锻造成装备”的内容。
白榆走到锻造点的架子旁,从最底下翻出一本书。
泽菲尔定睛一看。
——《西大陆钓鱼指南》
泽菲尔:???
这本书相当厚,翻开书页后,里面的字体小得像是蚂蚁,排版也相当紧密,看得猫眼睛痛。
更可怕的是,书页旁还写满密密麻麻的批注,字迹不一,似乎是由不同人写就的,涉及的知识点相当广,从占星判断当天的天气和运势是否适合钓鱼、到如何在矿洞里钓到稀有鱼种,堪比一本思维跳跃的百科全书。
泽菲尔:“这种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铸造点?”
白榆:“是塞西莉姐姐,送给我的。”
这是塞西莉从旧书店里淘来的书本。
精灵意识到幼年期天使很喜欢看书后,就经常委托渡渡鸟往这里送书。
绘本、轻小说、诗歌集、游记……各种各样的书籍(除去幼崽不能看的——哔——书)把阁楼的书架填充得满满当当。
市面上的新书送得差不多了,塞西莉就开始去旧书店淘换一些写着批注的旧版书籍,基本都是精灵看过、觉得内容比较有趣的。
偶尔,还能在书页上发现塞西莉的字迹。
有时候是碎碎念,有时候是一句简单的问候。
白榆看到后,会写在信里,认认真真地回复。
这本钓鱼指南是塞西莉从书店老板手里收购的,当时有几位冒险家(热爱钓鱼的玩家)为了这本书大打出手,精灵觉得会被抢的一定是好东西,甩出了一个让书店老板无法拒绝的价格,把它买走了。
泽菲尔听完前因后果,相当犀利地给出评价:
“她一定会被限量贩售的商品骗到,说不定还是那种主动去收高价的。”
白榆:“但是,我们,也会被折扣骗到。”
比如说原价66666的任意门。
很少有人能完美躲避所有商业陷阱,除非这个人兜里没钱。
泽菲尔:……
完全没办法反驳。
白榆翻开《西大陆钓鱼指南》,找到位于某一页的批注。
【买了不少技能书,准备转职成法师,为了督促自己积极学习,开始记录。
第一天,钓鱼。
第二天,钓鱼。
第三天,钓鱼。
……未来的大法师,众法之主,无与伦比的榜单之王,你怎能如此堕落!该好好地反省一下了,明天一定开始努力学习!
第N天,钓鱼。
第N+1天,钓鱼。
可恶,今天去转职,他们嘲笑我是摸鱼法师!既然如此,就把我的法杖做成鱼竿!我要用鱼竿把你们抽得找不着北!
哼哼,不愧是我,也就失败了区区86次,就尝试出合适的锻造配方了,记一下记一下。
材料:铁块、魅魔的尾钩(蝎尾蛇的尾钩)、鱼竿
工具:锻造炉、耐热容器
锻造流程:
1.把铁块丢进去,熬成泛红的流体。
2.把尾钩串到鱼钩上,先把鱼竿的前半部分放进锻造炉里。
3.在尾钩完全与鱼钩融为一体后,使用耐热容器捞起锻造炉内流体,自上而下浇淋在鱼竿上。
出锅!
啊,不对,出炉!
蝎尾蛇的尾钩有毒,钓上来的鱼可以送给讨厌的家伙吃。
魅魔的尾钩好像更容易钓出稀有鱼?不确定,再看看。
为了测试法杖效果,钓鱼去喽。】
泽菲尔:“这家伙根本就不是摸鱼法师,而是钓鱼法师吧。”
谁会把鱼竿做成法杖啊?打架的时候人家都在掏法杖,这个人把自己的鱼竿掏出来,把敌人抽得如同陀螺般旋转吗?
白榆:“唔,用鱼竿做的法杖,能用吗?”
泽菲尔被她带跑:
“用的话…还是能用的。”
法杖有很多种材质,木头和金属都属于常见材质。
白榆点点头,拿起防护卷轴,让保护膜覆盖到自己和泽菲尔后,抱着对应的素材和工具,顺着可移动爬梯来到锻造炉前。
锻造点南侧有一扇窗,她望了眼窗外,发现外面依旧是熟悉的景色。
今天的任意门通往暗河。
它的效果不是传送,而是开辟一条联结其他区域的通路。
也就是说,店铺依旧处于月光沼泽中。
她试探性向火元素发起请求:
“请帮我,点燃锻造炉。”
“呼啦。”
锻造炉下方出现赤红色的火焰。
白榆把精炼铁块丢到锻造炉里。
杂质较少的矿石稳定性更高,不容易炸炉,发现这一点后,空闲的时候,她就会把矿石精炼一下。
锻造炉内部的温度很高,静置大约十分钟后,精炼铁块开始转变为流体,因为温度过高,流体本身的颜色已然褪去,隐约泛着点红。
魅魔的尾钩是桃心状的,由两截弯曲的骨刺组成,边缘处泛着锋锐的冷光。
泽菲尔用绒尾卷着鱼竿,微风托举着鱼钩,把它送到白榆面前:
“串的时候小心手。”
白榆点点头,对着弯曲的鱼钩研究一阵,拿起尾钩,让鱼钩从空隙处穿过,稍微变动了一下角度,把它们嵌合在一起。
完成这一流程,她接过鱼竿,小心翼翼地把前半部分放进锻造炉里。
鱼钩和魅魔的尾钩串在一块,接触到锻造炉内的流体,发出轻微的“滋啦”声,片刻后,它们融化在流体中,锻造炉底部开始出现淡红色的烟雾,带着一股淡淡的铁锈味,很快,烟雾变红,气味变得愈发刺鼻,像是某种化学试剂。
蓬松的尾巴从白榆眼前晃过去,刚好遮挡住她下半张脸。
泽菲尔:“松手。”
白榆点点头,把扶着鱼竿的手松开,把它往另一边推了推。
微风卷起锻造炉中的液体,自上而下浇淋在鱼竿上。
流体延展性良好,顺着鱼竿缓慢地往下淌,鱼竿逐渐被染成浅灰色,像是一层金属外壳。
象征装备成型的光辉亮起,游戏面板跳了出来。
【锻造·大成功!】
【恭喜您获得了:摸鱼鱼竿(银级)】
【摸鱼鱼竿[可出售]】
【分类:装备】
【使用特殊工艺进行锻造的鱼竿,是钓鱼佬的好伙伴。相较于普通鱼竿,稳定性更强、更加坚固耐用、钓到稀有鱼类的概率也会增加。因为在锻造时添加了铁块,钓竿的坚硬程度大幅度上升,如果遇到难缠的鱼类,可以直接把它打昏。】
【效果:鱼类咬钩概率稍稍上升。】
白榆:“……原来是用,这种方式解决的吗?”
如果不想和鱼周旋,就直接抄起鱼竿,把鱼打昏。
泽菲尔:“确实可行。”
“但是,打昏之后,鱼可能会脱钩,沉到水里。”
“我用风魔法帮你捞。”
白榆可耻地心动了。
她站在原地等待了一会儿,在鱼竿冷却后,把它从锻造炉里拎起来。
把工具和卷轴都放回原位后,她溜溜达达地提着鱼竿,拿上切分好的肉肠,走到门口的小板凳上,坐下。
“我要,开始了!”
穿着肉肠的鱼钩“扑通”一声落入水中,激起小小的水花。
片刻后,鱼线猛地绷紧,钓竿另一端传来格外明显的拉力,白榆坐在小板凳上,抓住握把,往后一扯。
一条骨刺如同星芒般分布、尾巴缀着不少珠子的黑色大鱼被甩在船上,怒气冲冲地弹跳了两下。
【恭喜您获得了:星棘鱼×1】
【星棘鱼[可出售]】
【分类:素材】
【暗河特有的鱼类,鱼肉含有微量毒素,但很好吃。如果想要尝试烹饪,请不要把它直接丢到锅里煮、放在火上烤,前一种烹饪方式会毒倒一大片人,后一种烹饪方式…会爆炸的。】
……总觉得后面的提醒,像是有人经历过。
泽菲尔:“有点丑。”
白榆:“骨刺和珠子,是高阶素材。”
“?”
“我在书上,看到过。”
这是一种会在夜晚时分浮出水面的鱼类,每沐浴一次星光,它便多拥有一根骨刺。
星棘鱼是一种相当好斗的鱼类,尤其喜欢和自己的同类打架,在杀死另一条星棘鱼后,它会吞吃掉同类包括骨刺在内的全部尸骸。
被吞吃的骨刺会在一段时间后,以晶体的形式从星棘鱼的尾部缓慢析出,变成缀在它尾巴上的珠子。
可以这么说,尾部的珠子是它战斗的勋章。
白榆数了一下上面的珠子,拿起钓竿,往鱼头上一拍。
星棘鱼被拍晕了。
星棘鱼长着骨刺,泽菲尔用风魔法把晕过去的鱼丢到桶里,又往里面装了一些水:
“继续继续。”
白榆又往鱼钩上穿了一片肉肠,再度抛出去。
才丢出去,她就感觉鱼钩下面传来了一阵拉力,比星棘鱼的力气要大上许多。
白榆试探性扯了一下,发现那条鱼挣扎得更厉害了。
一定是条大鱼!
幼年期天使一脸严肃地站起来,以此来表达对大鱼的尊重,紧跟着,她把双手都搭在握把上,使劲往后拉。
鱼竿弯曲成半月状的弧形,咬钩的大鱼迟迟没有出水,荡开的波纹逐渐向船只的方向靠近。
暗河中充满黑暗元素,河水也是不透光的黑色,根本看不清下面有什么东西。
白榆担心那条鱼会把船底撞破,顿时放弃了和大鱼角力的想法,鱼竿的另一端没入水中,开始胡乱挥舞、击打。
片刻后,水下的大鱼停止挣扎,飘在水面上的鱼线开始往下沉。
咬钩的大鱼晕过去了。
泽菲尔甩甩尾巴。
周围的风元素聚集起来,潜入水下,将白榆的战利品捞起来,丢到了船板上。
白榆:“好大一条——”
仿佛见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物,起调很高的感叹声硬生生卡在了嗓子眼里,天使的表情由茫然切换为震惊。
泽菲尔:“什么鱼让你惊讶成这——”
猫转头,看到躺在船板上,上半身赤/裸,腰部以下都是鱼尾的男性塞壬,迅速抬起尾巴,捂住幼年期天使的眼睛。
他开始喵喵咧咧骂塞壬:
“没长毛还不穿衣服!不守男德!”
晕过去的塞壬显然没办法回话,泽菲尔左右看了看,打算用风魔法把窗帘布扯下来,暂时给这条塞壬盖上。
恰在此刻,木门发出“吱呀”的声响,化作人形的红龙从店铺里走了出来。
“小星星,你怎么……”
没说完的话被咽了回去,娜拉看看湍急的暗河,再看看躺在船板上,肌肉线条匀称、身上布满红痕的塞壬,下意识吹了个口哨,
“这是在玩什么?需要我准备绳子吗?或者皮鞭和蜡烛?”
红龙的脑袋被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
弗洛拉从她身后走出来:
“不要和幼崽说这些胡话。”
看到躺在船板上的塞壬,蓝龙微妙地沉默了一下,温和地看向白榆:
“塞壬不太好看,而且他们和黑暗元素接触得比较多,不适合当幼年期天使的玩伴,要不我去菲兹伯顿帮你抓一个机巧人偶?弥拉瑞的兽人也行。”
泽菲尔把窗帘盖在塞壬身上,炸成一朵绿色的蒲公英:
“把你们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通通收回去!这条塞壬是她用鱼竿钓上来的!”
娜拉蹲下来,掀起窗帘布,仔细欣赏了一下:
“呃,看起来像是用鱼竿抽打出来的啊。”
确、确实打了。
白榆把凶器放到一边,羞愧低头-
离渊听到了模糊的对话声。
“店里没有机巧人偶的位置!兽人的位置也没有!她已经半领养一只狼人了,自带一群魔物狼的那种!”
“哎呀,这么激动干什么?那鳞甲类的兽人怎么样?下半身是蛇尾的那种——咦,不喜欢啊,哦对,蛇吃鸟来着。”
“娜拉,这样说话会吓到她的。”
很吵。
记忆缓慢回笼,他想起在水下胡乱挥舞的奇怪竿子,还有挂在锋利鱼钩上、属于人类的食物。
离渊听同伴说过,有不少喜好特殊的人类,喜欢皮肤泛黑、指甲锋利、鱼尾矫健有力的塞壬,有时候,如果愿意给出合适的价码,就会有一些人类冒险家铤而走险,捕捉塞壬。
他是遇到捕捉塞壬的冒险家了吗?
头很痛,浑身上下都很痛,那截竿子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如果那个该死的人类被他抓住弱点,他一定要、一定要——
离渊心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这驱使着他撑开沉重的眼皮,努力地睁开眼睛,试图寻找到害他沦落到如此境地的罪魁祸首。
他看见了两条尾巴。
粗壮的,鳞片细密,散发着属于龙的威压。
又看见了一双翅膀。
洁白的,羽毛柔软,光明元素在羽翼中浮动,属于一名天使。
最后,是一只猫。
毛发蓬松,看起来就像是在飘飘荡荡的水草。
璨金色的眼瞳转过来,对上他的视线。
风元素组成的风球砸在他的脑袋上。
离渊被砸得发懵,鱼尾应激般弹跳起来,“啪叽”一下落在地板上。
猫说话了,对着那只明显处于幼年期的天使。
“他想报复你。”
幼年期天使还没有作出反应,坐在椅子上的两名龙族已经站了起来,一个把手捏得咔擦咔擦响,一个轻描淡写地亮出爪子。
离渊:……
他眼前一黑,差点没昏过去。
到底是谁报复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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