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狡辩？”
“不对，是解释，解释！”
想起被埃丝特老师抓去干活时的水深火热，科林露出痛不欲生的表情，恨不得原地跪下，抱住对方的大腿求原谅。
虽然帮埃丝特老师干活是受重视的体现，但不要啊！他只是一条爱好混吃等死的咸鱼！
埃丝特弯起眼睛：
“我觉得你讲得很开心啊？”
她明明是在笑，但科林愣是从里面看出了几分杀气，连连摇头为自己作保：
“我就是、就是顺嘴一说！没有背后说老师坏话的意思！”
他转头，用祈求般的目光看着白榆。
白榆转身，从素材柜里取出一堆素材，放在柜台上，推出去。
“科林哥哥，是要赶着回祈祷室吗？”
善良的天使递出了台阶。
科林忙不迭点头，眼中闪烁着谜之感动的泪光：
“对对对，那我就先走了！老师的账单我也帮忙一起付了！”
他迅速把鼓鼓囊囊的钱袋放在柜台上，一溜烟跑远了，活似后面有恶魔在追。
埃丝特“啧”了一声，表情有点嫌弃。
白榆观察着她的面庞，发现那些裂痕已经变得很淡了。
看来藤青和埃丝特已经构成了相当稳定的共生关系。
白塔法师向神明祈祷，藤妖吃掉多余的力量，大家都有光明的未来。
白榆：“藤青姐姐，没有出门吗？”
“她很少出门，基本都是宅在家里。”
埃丝特按按眉心，想起方才听到的离谱八卦，顿觉头疼，
“那家伙不出门还好，一出门就是撒手没，明知道自己是死灵法师还敢到处乱跑，之前甚至凑到帮亡者祈祷的光明牧师旁边，询问对方需不需要招魂服务。”
藤妖，黑暗种族，死灵法师，在身份buff叠满的情况下，还直接A到光明牧师面前。
已经不是笨蛋的程度了，完全就是悍不畏死啊！
泽菲尔：“她能活到现在，还真是辛苦你了。”
白榆点头：“好辛苦。”
埃丝特嘴角一抽，并没有继续吐槽下去，转而敲了敲柜台，把话题带了回来：
“泼水节之后，有法师学院赛，你要不要去凑个热闹？条件是那天和藤青一起行动，我要当评委，没工夫管她。”
“是，黑塔法师，和白塔法师对打吗？”
“确切来说是二十五岁以下的年轻法师对打，学徒也能参加，积分赛制。”
白榆思索了一会儿，关注点稍显奇怪：
“为什么，是学院赛？”
黑塔和白塔，不是法师塔吗？
“最开始的举办方觉得这个名字好记。”
埃丝特解释道，
“法师塔培养法师的方式和学院很相似，干脆就默认这个称呼了。”
反正西大陆没有法师学院。
白榆算了算日程，便点头答应下来：
“好哦，我会负责带上食物、投喂藤青姐姐的，也不会让她到处乱跑的。”
幼年期天使比成年藤妖靠谱。
埃丝特早已接受了这个事实，表情很淡然。
她从储物道具里掏出一本大部头的书籍，直接放在柜台上。
“进入会场的门票会在泼水节之后给你送到，听说你很喜欢看书，这本书就当作提前预付的定金吧。”
白榆低头一看。
封皮上书名是浮雕设计的，字的边缘裹着淡淡的金边。
《神明喜好与厌恶汇总·修订78版》
之前，白榆在白塔采购单上看到过74版，售价是…9999金币。
因为这个价格很有冲击力，所以白榆记得格外清楚。
她愣了一下，慢吞吞抬起手，想要把这份过于贵重的定金推回去。
但埃丝特的手压在了她的手背上，用不容置疑的力道把她往柜台内推。
“收下吧。”
白塔法师露出少有的温和笑容，
“这本书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修订到第78版，多亏了你。”
不管是让她换取到灾厄之神回应的火焰提灯，还是后续把她带到怒风海岸、促使她和可以“吃掉”裂痕的藤妖达成合作，这些看似不经意的举动，都让埃丝特切实得到了帮助、甚至是拯救。
“更何况，这本书是我修订的。”
看出白榆的犹豫之处，埃丝特补充道，
“对我来说不算昂贵，只是耗费了一些专门用来拓印书籍的纸张。”
听到这里，白榆的态度才稍显松动，短暂思考后，她收下了这份名为定金的谢礼。
“我会，好好保管它的。”
白榆一脸认真地承诺，
“不会转手卖出去的。”
“到了你手里，就是你的东西了，可以随意处理。”
埃丝特说，很快又笑了起来——这次的笑容要明朗肆意许多，
“说不定很快就会出到第79版、第80版，如果要卖的话，记得要早点抛售。”
埃丝特离开后，风巽和今宵月明造访了店铺。
白榆去烹饪点给她们做了些吃的，端着托盘从柜台后面绕出来：
“今宵月明姐姐！风巽姐姐！”
今宵月明笑眯眯地和她打了个招呼，丝毫不见外地拿起托盘里的点心开吃。
一根细长的纹路从风巽的手心里伸了出来，试图爬向甜口小饼干，却被她面不改色地拽了回来，单手打了个死结。
白榆爬到椅子上坐好，摸了一块酥饼，分成两半，一半给自己，一半给泽菲尔。
风巽没动桌上的东西，只是把真知之眼拎起来，在半空中晃了晃：
“我觉得你应该有不少疑问，这家伙知道得不少，或许可以帮你解答一二。”
真知之眼满眼悲愤：
“能不能对自己的神明有点尊重之心？先是神明大人，再是真知之眼，现在我已经变成‘这家伙’了嘛！”
不孝眷者！
风巽充耳未闻，继续和白榆说话：
“可以随意问，就算祂不愿意说，我也能让祂说出口。”
白榆看向真知之眼：
“可以吗？”
她确实还有一些疑问尚未解开，但真知之眼是她的朋友，如果可以的话，她不想让自己的朋友感到为难。
“你看看人家，比你有礼貌多了。”
对着不孝眷者指指点点完，真知之眼假模假样地咳嗽一声，试图伪装出一副格外靠谱的神明形象，
“问吧问吧，真知之眼喜欢懂事的小家伙，智慧的宝库永远对重要的、会做甜口小饼干的朋友敞开。”
泽菲尔：“哼，甜口小饼干才是重点吧。”
真知之眼假装没听见。
白榆：“这里，为什么会以游戏的形式呈现出来？”
这是白榆得知真相后，一直都想不明白的问题。
“那就要追溯到很久很久以前了。”
真知之眼说，
“就像你被偷走时发生的事情一样，来自世界之外的星球定位到了这里，那颗星球同样面临着环境恶化、能源枯竭的难题。”
“那颗星球是过去的蓝星。”
风巽说。
“蓝星？”
“但是，之前，今宵月明姐姐，说过和蓝星有关的事。”
白榆有些诧异、又有些不解，
“听起来，和荒芜星完全不同。”
“唔，其实蓝星也经历过类似的阶段啦。”
今宵月明挠挠头，
“当时的科学家为了解决能源匮乏的难题，还折腾出了星兽这种高危生物，土壤沙漠化、空气中也含有大量有害因子，总之，环境非常恶劣。”
“在那时的蓝星，有一位疯狂的科学家，在意识到蓝星不再适合人类生存后，他想出了一个绝妙的法子——定位另一个崭新的、能源充足、没有污染的世界，让蓝星的人类降临到原住民的躯壳中。”
真知之眼依旧被风巽捏在手里，已经开始苦中作乐地荡秋千了，
“那个被定位的世界，就是我们所存在的世界。”
白榆惊讶地睁大眼睛。
对于讲述者而言，她实在是个配合的听众。
真知之眼异常流畅地讲述下去：
“不过，在科学家尝试着执行计划时，出现了一点小小的差错。”
“停留在大陆上的法神发现了这个异常。”
“祂为此做出了一些应对性质的行动，导致两个世界接驳的方式发生了些许改变。”
“最开始进入新世界的‘玩家’，并没有降临在原住民的躯壳中。”
“他们降临在了神明捏造的无主空壳中。”
后面的故事讲述起来有点耗费时间，真知之眼选择概括描述：
“总之，在经历了一系列事件后，科学家的阴谋识破、帮助了神明的玩家也得到了神明的帮助——生活在东大陆的两位创世神定位到了蓝星的所在，动用神力恢复了那里的环境。”
“游戏早期还有‘次元移民’的说法。”
今宵月明跟着补充，
“其实就是神明发给那些玩家的奖励啦。有的玩家选择回到蓝星、重新建设星球，有的玩家干脆就留在生活了，东大陆那边有很多！”
她露出遗憾的表情：
“可惜现在没办法活着移民啦，只能能死了之后把精神体波段上传来着。上传之后，就会失去原有的玩家身份，拥有第二段生命。如果不是神明的眷者、也没有饮用不死魔药之类的延寿产品，就只能像普通人一样正常衰老、踏入死亡啦。”
“很正常，就算是选择次元移民的前辈，也只有少数人能活到现在。”
风巽看了今宵月明一眼，语气很平淡，
“放心，就算你死了，我也有办法让你变成亡灵。”
“不要用一本正经的语气说出这种恐怖的话啊！”
今宵月明一脸震惊，
“你这是什么想法？我变成女鬼也要生生世世缠着你吗！”
“是亡灵。”
风巽纠正，
“我会尽量保留你的记忆的，放心，你到时候可以飘来飘去制作药剂，连路都不用走。”
“……还是别让我保留记忆了。”
今宵月明怀疑这家伙是想压榨不会感到疲倦的亡灵，且有证据。
白榆缓慢地眨了眨眼睛。
接受的信息量有点大，白榆牌小机器人稍微有些宕机，过了好一会儿，才消化完毕。
“也就是说，现在的风巽姐姐、今宵月明姐姐，是活着的，属于蓝星。”
她停顿了一下，觉得接下来的说法似乎有点不对劲，但又实在找不出合适的形容，
“等你们在蓝星那边死掉后，就属于这里？”
“噗，这么说也没错啦。《神座》迭代更新这么多个版本，一直都没有停止运营，蓝星人已经把这里当成第二故乡了。”
今宵月明笑了起来，
“虽说失去玩家身份后，会没办法再使用复活功能、死亡也会变成真正意义上的死亡，但对我们来说，能拥有第二次生命，已经很酷啦！”
真知之眼：“这里的原住民也习惯奇奇怪怪的冒险家了。”
祂用咏叹调道：“噢，可爱的冒险家，为了一枚铜币就能到处奔波，不管提出多么刻薄的要求、都会好脾气地完成，善良、好说话、不计回报——多么完美的工具人~”
白榆：……
有点怪，但又好像有点道理。
面对热心肠的好人，就算对方奇奇怪怪、存在诸多疑点，似乎也可以宽容地谅解过去……完全是因为相处太久所以习惯了吧！
白榆：“那，游戏扩展到其他星系？”
“一方面是因为法神想要找乐子、顺便阅读一下其他世界的文化知识，一方面是因为你。”
真知之眼说，
“你在茧的状态下被偷走，在尚未成熟的情况下被带到另一个世界，力量还被抽走大半。在那样糟糕的情况下，光靠你自己，是没办法回到这里的。”
别说回到这里了，能不能活下来都是个问题。
老实说，真知之眼穿过命运的迷雾、看到那一丝微渺的希望时，并没有抱太大期望。
祂告诉天使、让他们所做下的布置，其实更像是安慰剂，避免失去神明的天使一族彻底陷入疯狂。
但命运就是如此奇妙，在祂的帮助下、由天使族制造出来的变数之种，被托付给月光精灵，又被祂偷走丢给自己的眷者，最后又兜兜转转地回到了与种子相关联的白榆手中，破土而出，长成了小小的幼苗。
无望的种子，变成了希望的小芽。
白榆看着真知之眼：
“第一次见面时，你对我说了，好久不见。”
“所以，我们以前见过，对吗？”
真知之眼欢快地挥了挥纹路：
“对啦对啦，你还在茧里的时候，我总是溜进神殿和你说话呢。你在天使族过得可威风了！光神官就有8个！其中一个叫奥薇娅的天使，做的小饼干特别好吃！”
祂自觉已经完成任务，打结的纹路灵活地解开，用力一扑，“啪叽”一下降落在饼干堆上，开始愉快地啃饼干。
泽菲尔：“溜进神殿是为了吃饼干吧，馋嘴神。”
真知之眼据理力争：
“神明的事怎么能算偷（嚼嚼嚼）吃点饼干怎么了（嚼嚼嚼）她那时候待在茧里（嚼嚼嚼）又没办法吃东西（嚼嚼嚼）饼干放着也是浪费（嚼嚼嚼）”
泽菲尔冷哼一声：
“我可没说‘偷’这个字。”
吵也吵不过，打也打不过，真知之眼干脆把他的话当成耳旁风，继续吃吃喝喝。
风巽：“还有疑问吗？”
她的情绪始终很平稳，语调也没有太大的波动，但相处了这么久，白榆已经能看出对方隐藏在行动和话语中的关心了。
“蓝星的人，死亡后，把精神波段上传到这里，可以拥有第二次生命，那其他星系呢？”
白榆问。
“各个星系的科技发展水平不太一样，我也没办法给出比较肯定的论断。”
风巽思考片刻后，斟酌着给出答案，
“不过，如果科技水平和蓝星相近、又得到了法神那边的接驳许可，理论上来说，是可以实现的。”
最后一颗石头也落在了地上。
白榆：“可以，拜托风巽姐姐，两件事吗？”
想起真知之眼对“冒险家”这一职业的形容，她又补充道：
“我可以付委托费，也可以用素材、炼金物品、装备之类的来当报酬，风巽姐姐可以挑自己需要的来。”
今宵月明从旁边探过头：
“可以帮我们锻造两把水枪吗？能当装备用的那种！”
白榆：？
这个要求有点奇怪，她听得愣了一下。
今宵月明：“呃，泼水节的时候，我们有可能和‘风巽什么时候败北联合会’的玩家撞上。我前两天偷听到一点墙角，他们好像打算用水龙炮来泼风巽。”
虽说谋害对象是风巽，但她经常和风巽待在一起，保不准就和上次一样，变成被殃及的池鱼了！
所以，要先做好万全的准备。
风巽：“他们又打不过——”
今宵月明一把捂住她的嘴：
“停停停，这种时候就不要立flag了。”
柔弱的药剂师表露出前所未有的高昂情绪：
“这可是赌上尊严的决斗！我们俩的衣服绝对不能比他们的更湿！”
……就是想玩打水仗吧。
风巽拨开她的手，把偏移的话题带回来：
“报酬是两把装备水枪，委托内容呢？”
白榆打开商城，用奇遇点兑换出一张流动摊贩贴纸：
“麻烦风巽姐姐，把这个贴到菲兹伯顿那边，尽量挑选机巧人偶比较多的区域。”
风巽点头应下，没问为什么：
“第二件事呢？”
白榆：“风巽姐姐，知道要怎么联系上法神吗？”
西大陆的黑塔是分塔，在这里表现比较优异的法师，都会收到主塔的“进修邀请函”。
风巽是个图鉴党，西大陆地图没探索到100%，不想挪窝，就拒绝掉了这份邀请。
不过，作为一名合格的、消息灵通的玩家，她还是很注重维持人际关系的，和另一边的黑塔成员也保持着不错的交情。
所以，在白榆提出这个委托后，她只是稍加思索，便道：
“如果你需要传话的话，可以写一封信，我帮你夹在经费申请书里捎带过去。”
反正已经打好关系了，就算那边的黑塔法师看到经费申请书里夹着一封信，也会装作没看见，面不改色地往上递。
白榆：“好哦，谢谢风巽姐姐！”
她心怀感激地展开手臂，和风巽贴贴，决定要把水枪做成威力巨大的厉害装备。
正在吃小蛋糕的今宵月明看到她们贴在一起的样子，发出嫉妒的声音，上半身前倾，也贴了过来，高高兴兴地和有着柔软翅膀的天使挨在一起。
风巽一只手环着白榆，一只手压在今宵月明的椅子靠背上，避免她因为动作幅度太大连人带椅子翻倒，脸上的表情稍显无奈，眼眸却微微弯起。
真知之眼从饼干堆里抬起一根纹路，组成眼睛的形状，冲几乎要被挤成猫饼的泽菲尔发出幸灾乐祸的笑声。
泽菲尔试图从缝隙里跳出来，却被白榆猛地抱住，再度回到这个稍显拥挤的拥抱中。
第122章
哭哭酷酷行走在湿漉漉的街道上。
今天是泼水节，各大主城都挤满了人。
他们手里大多拎着用来盛水的容器，抑或是拿着新出现的玩具水枪。
只要有一个人拿起了手中的“武器”，旁边的人不是灵活避开，就是躲到“掩体”后方开始反击，还没过中午，街道和两侧的房子墙壁就已经全部被打湿了。
哭哭酷酷也被打湿了。
——她才入坑没多久，也不怎么看论坛上的攻略，不太清楚游戏里究竟有多少个节日，根本就没有对“泼水节”作出任何提前准备，顶多就是各大店铺把玩具水枪摆在外面贩售的时候，路过看上一眼，感叹一下这里的人还挺有童心。
她错了，她大错特错。
哭哭酷酷一脸恍惚地绕过正在进行“水枪大战”的人群，但还是不可避免地挨上了从旁边疾射而来的水柱。
她默默低下头，拧了一把身上的衣服，成功拧下一滩水。
好可怕！
她为什么会挑选在今天出门接任务啊！早上看到聚集在一起的人群，就应该意识到不对劲了啊！
湿透了的衣服贴在身上，感觉很不舒服，还严重拖慢了她的脚步。
又有一道水柱从旁边疾射过来。
拿着水枪的人双手合十，冲她拜了拜：
“抱歉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这里的位置比较偏僻，意识到刚才的“战斗”误伤到过路玩家后，嬉笑打闹的声音也变轻了。
在这样的情境下，游戏面板发出的提示音就显得格外响亮了。
哭哭酷酷打开自己的游戏面板，被刷屏的历史记录吓了一大跳。
【您被陌生玩家的水枪击中了！】
【“愉快心情”生效中，该buff生效期间，你将拥有相对愉快的好心情。】
【您被陌生玩家的水枪击中了！】
【“龟速爬行”生效中，该buff生效期间，你的移动速度将大大降低。】
【……】
泼水节时，月泉、甜酒泉、暗河会产出不同类型的buff。
月泉和甜酒泉产出的基本都是正面buff，暗河产出的大多是负面buff…当然，也有可能开出“身边出现漩涡，可以没收其他玩家作案工具”之类的奇怪buff。
短效buff在水分蒸发后，就会自动消失。
在极个别情况下，玩家也可以获取到“永久性buff”，没什么规律，但一般都是正面buff。
这也是玩家们如此热衷于泼水节的原因——只是淋湿一天，就有可能开出一个永久性的加成，简直就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反正曜日季的太阳很大，衣服晒晒就能干，要是担心感冒，还可以提前喝一瓶避寒药剂。
嗯，低阶药剂就够用了，新手药剂师就能做、所需素材也足够常见，价格相当低廉，20铜币就能买上一瓶。
这些信息对老玩家来说是“常识”。
但哭哭酷酷只是个才入坑没多久的萌新玩家。
她看着刷屏的记录，翻来覆去地查阅着个人面板，始终没找到各种状态的结束倒计时。
意识到这些buff的存在后，哭哭酷酷本就沉重的脚步变得更加沉重，所谓的“愉快心情”并没有给她带来好心情，面对这种全然陌生的悲惨局面，她甚至有点想哭。
但是，她自认为自己是个炫酷的孤狼玩家，为了维持自己的“酷姐”形象，她还是倔强地忍住了眼泪，冲道歉的玩家摇了摇头。
“没关系的。”
她说，露出一个看起来不那么惨的笑容，
“祝你们玩得开心。”
“真的没关系吗？不如我带你去换身衣服吧？”
她的笑容实在太凄惨了，闯祸玩家的愧疚心理迅速增长。
哭哭酷酷的语气更低落了：
“今天没什么店铺开张，还是不麻烦了，晒晒太阳就行。”
“那怎么行！”
拿着水枪的玩家从人堆里冲出来，左右环顾一圈，直接拉着她往某个方向走——意识到哭哭酷酷的脚步有些慢，像是叠加了不少负面buff后，她干脆把人横抱起来，大踏步往前走。
“我叫雾辞春。”
粉发少女道，露出和外表极为匹配的可爱笑容。
……就是力气有点不太匹配。
哭哭酷酷有些恍惚道：
“我是哭哭酷酷。”
想不到人生中的第一次公主抱体验是在这种情况下产生的，她梦游了一路，直到被对方抱到位于住宅区的店铺前，才恍然回神。
店铺的门是敞开的，门边立着一个置物架，上面摆放着水枪、雨衣之类的道具，按种类分格放置，每个格子的顶端都贴着一张小纸条，上面标注着商品名称和详情介绍。
【★泼水节限定★（售完下架）
[玩具水枪]（经典款）-1银25铜
通过汲水来进行填充，使用炼金方式对水仓进行了改良，可以储存更多水源。
[玩具水枪]（改良款）-2银40铜
在经典款的基础上，使用炼金方式对水枪外壳进行了改良，可以自由调整外观、颜色。
[装备水枪]（水龙炮·改版）-3金
使用锻造方式制作的装备水枪，在水元素充足的情况下，可以发射出媲美高阶水属性法术的攻击。（注：贵重物品不作展示，如需购买该类水枪，请移步店内，询问店主)
[防水雨衣]-25铜
将它套在身上，可以防止衣服被打湿。
[雨天娃娃]-1银
可以预知即将到来的“雨水”，并提前发出示警，适合用于无暇顾及周围环境的混战场景。
店铺内提供烘干、风干服务。
该服务为免费服务，不收取任何额外费用。】
直到哭哭酷酷看完了置物架上的字条，雾辞春才走了进去，熟练地冲着店主打招呼：
“小店主~”
白榆正收拾东西准备外出，听到呼唤声后，把东西塞到储物手环里，从柜台后面绕了出来。
刚踏出柜台，她就被两名玩家的形象吓了一跳。
头发是湿的，结成一缕一缕的，贴在脸颊上；
衣服是湿的，黏在皮肤上，布料颜色稍微浅一点的地方，可以隐约透出一点肉色；
鞋子也是湿的，走起路来“嘎吱嘎吱”响，还能听见晃悠的水声。
简直就像是才从水里捞出来的！
泽菲尔看着已经在店铺地板上积出一片小湖泊的水痕，不太愉快地甩甩尾巴。
【您的伙伴：泽菲尔 发动了风魔法·清理一新。】
积蓄在地面上的水渍一扫而空，玩家身上的水分也被微风一并带走。
哭哭酷酷被放了下来，她一脸惊讶地看着自己的游戏面板，发现那些累积的状态已经被清空了。
“感觉好一点了吗？”
听到身边人的问话，她点点头，露出感激的笑容：
“帮大忙了！”
“是我先误伤到你的嘛。”
雾辞春挠挠脑袋，露出不太好意思的笑容。
她从背包里拿出3枚金币，隔着一段距离丢到白榆掌心：
“小店主，麻烦帮她推荐一款合适的水枪！我还要赶着回去玩水枪大战，先走啦！”
一口气交代完，雾辞春拔腿就跑，不一会儿就没影了。
哭哭酷酷：？
她站在陌生的店铺里，又是茫然，又是疑惑。
“应该是，赔礼。”
白榆把装备水枪拿出来，凑到哭哭酷酷旁边，
“姐姐，要买水枪吗？可以先试用一下。如果不想要水枪的话，我把金币给姐姐，然后送姐姐去安全的地方。”
“欸？可以吗？”
“嗯，水枪是赔礼，但如果姐姐不想要这个赔礼的话，还是换成钱比较好吧？”
哭哭酷酷犹豫了一会儿，道：
“可以看看装备水枪的实际使用效果吗？”
如果是普通水枪的话，3金币的价格属实有点昂贵，但它是装备水枪……如果真的拥有和高阶水属性法术一般的装备效果，那它已经完全可以作为一件攻击类装备，直接放在装备栏里了。
在泼水节结束之后，还可以继续把它当成装备使用。
挺让人心动的。
白榆：“可以的。”
她牵着哭哭酷酷的手，把玩家带到一处空旷的地方。
泼水节这天，哪里都不缺水元素，她按了一下装备水枪侧边的充能按钮，附着在各种位置的水元素便源源不断地涌了过来，很快，充能按钮便亮了起来，散发出盈盈的蓝色微光。
白榆把水枪对准不远处的灌木从，按下启动键。
泽菲尔默默翻折绒耳，又用尾巴堵住白榆的耳朵。
哭哭酷酷注意到这只猫的动作，刚要发问，身边便传来“轰”一声巨响。
翻滚的水柱冲向前方，如同天灾影片中被飓风卷起的水龙卷，咆哮着、前行着，几乎要将一切碾碎。
哭哭酷酷把差点被吓出来的眼泪憋回去，看着已经被轰出一道长长泥坑的地面，缓缓地张大嘴巴。
白榆低下头，看看拿在手里的装备水枪，若有所思：
“后坐力，好像有点强。”
如果不是她提前做好了准备，站得很稳，可能就要往后仰倒了。
“……折腾出这么大动静，不强才怪。”
泽菲尔若无其事地竖起绒耳、放下绒尾，
“明年再改良吧，今年来不及了，先凑合着用用。”
“下次做这些东西的时候，要先试用一下。”
白榆做好打算，抬头看向要求查看效果的玩家，
“姐姐，还要吗？”
“要要要。”
哭哭酷酷疯狂点头，用渴望的眼神看着这把装备水枪，已经开始想象自己拿着它大杀四方的美好未来了。
“好哦，装备水枪的后坐力有点强，这个力量护符也送给姐姐。”
白榆把装备水枪递给她，又伸手从储物手环里摸出来一个护符，塞到对方手里，
“希望姐姐玩得开心。”
哭哭酷酷：“谢谢店主！”
湿漉漉的坏心情一扫而空，她把力量护符收在口袋里，捧着新到手的装备水枪，兴高采烈地离开了。
白榆站在原地，安静地思考了一会儿。
随后，她慢吞吞迈开脚步，走到灌木从旁边的高大焰树下，抬起头，往上看。
焰树的枝干和树叶都是红色的，一名天使坐在树梢上，翅膀上的羽毛正淌着水。
树叶的颜色像极了火焰，却没有温度，无法帮他烘干羽毛，似乎是担忧元素波动引起年幼神明的注意力，他并没有使用魔法，只是粗暴地抓着自己的羽毛，想要用攥干的方式来让翅膀恢复干燥。
对上白榆的视线，天使慌乱了一瞬，很快便从树梢上跳了下来，单膝点地。
“对不起。”
“对不起。”
两道声音几乎重合在一起。
路德维格有些诧异地抬起头：
“您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白榆：“我在试用装备水枪的时候，没注意周围的环境，把你的翅膀弄湿了。”
和翼兽人一样，天使很少让自己的翅膀沾到水，这会让他们觉得很不舒服。
路德维格笑了起来，语气很温和：
“偷偷跟着您这个决定，是我自己做的，翅膀被弄湿也是我自己的原因，您不需要为此感到愧疚。”
他已经不再使用“神明大人”这个称呼了，但依旧保留着敬语。
白榆：“可以，不用敬语吗？我叫白榆。”
“很好听的名字，是星星的意思吗？”
路德维格稍稍低下头，金发顺着肩膀滑落下去，和湿漉漉的羽毛粘连在一起，并不显得狼狈，甚至多出了几分随性的美感，
“那就再做一次自我介绍吧，我是路德维格，过去曾是你的眷者。”
【资料·路德维格 已解锁】
【路德维格】
【详情：不灭的星辰骑士，尚未确定神名与权柄的“茧”所设立的第三位眷者。擅长战斗，不擅长占卜，更不擅长织毛衣——毫无疑问，他是你忠诚的拥护者。】
【兴趣：剑术/魔法/占星】
【交情较好的朋友：霜/阿尔卡娜】
【喜欢的东西：水果】
【讨厌的东西：小偷】
泽菲尔：“哼，身为眷者，连织毛衣都不会，没用。”
白榆：o.O？
难道说，织毛衣是眷者的必备技能吗？
她想象了一下风巽拿着钩针织毛衣的样子，陷入微妙的沉默中。
路德维格愧疚地低下头：
“抱、抱歉，我会努力学习的。”
……完全被唬住了啊！
白榆看看他湿漉漉的翅膀，觉得自己的良心在隐隐作痛。
她想了想，拍拍路德维格的肩膀，示意他从地上站起来：
“要吃，甜瓜吗？”
泽菲尔警惕地竖起绒耳。
“那只兽人只给我们留了半个甜瓜！”
他对临时加入的天使投以愤怒的目光，
“这只天使长这么大的个子，一定很能吃！”
白榆想了想，压低声音道：
“绒绒说，甜瓜可能放在厨房里，我们可以借用风俗店的厨房——”
她突然想起风俗店不在月光沼泽的范围内，好像没办法调动元素。
白榆仰头看向路德维格，向他投以期待的目光：
“你会，冰霜类魔法吗？”
路德维格的注意力全在“风俗店”上，听到白榆的问话，有些恍惚地点点头，又开始思考幼年期神明的教育问题。
他是男性，好像不太适合进行这种方面教育…果然还是要告诉奥薇娅一声吧？
白榆完全没意识到对方在担心什么，得到答案后，愉快地宣布：
“做西瓜冰沙吃！”
泽菲尔：“也行，勉为其难。”
猫和天使达成共识，脚步轻快地踏上前往风俗店的道路。
已经成年的天使跟在他们身后，表情异常沉重。
……才诞生没多久的神明去逛风俗店，真的没问题吗？
第123章
路德维格预想中的风俗店——
纸醉金迷，刚进门就有一堆穿着暴露的奇怪家伙凑过来，开始用一些小孩子不能听的话荼毒年幼神明的心灵。
路德维格真正见到的风俗店——
空无一人，门没锁、柜台前也没有设置结界，走在前面的白榆熟练地绕过柜台、进入走廊，直接潜入了风俗店的…厨房？
他捧着一盆牛奶，略显茫然地站在角落里。
泽菲尔：“愣着干什么？把盆里的牛奶冻成冰块，一会儿要用。”
路德维格默默把牛奶冻成冰块。
几道风刃从侧边袭来，“唰唰唰”几下，就把牛奶冰块切成了绵密的牛奶冰沙。
完成任务后，风刃溃散开，化作几缕风，把这盆牛奶冰沙端到了白榆面前。
白榆正踩在一个小方凳上切甜瓜。
在风俗店里工作的兽人，除去绒绒之外，个子都很高，大概是为了照顾到兽人们做饭时的感受，这里的案台也设置得格外高。
嗯，最矮的绒绒是老板，不需要做饭。
看得出来，兽人们留在厨房里的半个甜瓜，是经过严格挑选、精心试吃的，果肉呈现为鲜艳的红色，还带着点沙瓤般的口感。
泽菲尔站在她的肩膀上，身体前倾，目不转睛地盯着切好的甜瓜。
白榆心领神会，用小叉子叉起一小块，递给泽菲尔。
泽菲尔矜持地张嘴吃掉，用绒尾卷住白榆脸颊侧边的小辫子，示意她也偷吃一块。
厨子和厨子的伙伴猫猫祟祟地吃掉好几块甜瓜，才把已经切好的果肉放进牛奶冰沙里，淋上蜂蜜，开始搅拌。
搅拌好的冰沙变成了淡粉色，白榆把冰沙平均分成三份，盛在碗里，堆得高高的，像是一座小小的塔。
“这个，给哥哥。”
白榆从储物手环里摸出来一个勺子，插在甜瓜牛奶冰沙上，递给路德维格。
路德维格愣了一下，才接过盘子。
他的目光始终落在白榆身上，就这样看着年幼的神明捧着另外两盘冰沙，脚步轻快地走到厨房侧边，用翅膀推开门，坐到了长廊的软垫上。
那只猫从她的肩膀上跳下来，占据了另一个软垫。
一个用勺子挖，一个用风魔法捞——大概是因为经常待在一起的缘故，他们进食的速度相当一致，没一会儿工夫，盘里的冰沙就已经悄无声息地消失了一小半。
白榆叼着勺子回过头，疑惑地看着完全没动弹的天使，主动往泽菲尔的方向挪了挪，顺带着把另一个藏在影子里的垫子拖出来：
“这里还有一个垫子。”
路德维格捧着盘子走过去，面不改色地坐在满是兽毛的垫子上，片刻后，他默默用一只手托住冰沙、一只手掩住口鼻，转头，开始打喷嚏。
泽菲尔发出“呼噜呼噜”的笑声。
【您的伙伴：泽菲尔 发动了风魔法·清理一新。】
白榆：“是对兽人的绒毛，过敏吗？”
“我遇到绒毛之类的细小絮状物，会不停地打喷嚏。”
路德维格坦诚道，
“我也不太清楚算不算过敏，不过，对身体没什么影响，不用担心。”
白榆悄悄转头，和泽菲尔说话：
“天使，都是这个样子的吗？”
所以。天使很少掉羽毛，幼年期天使也没有“更换绒羽”的阶段。
泽菲尔：“这家伙应该是特例。”
他停顿了一下，道：“你的神殿里还种着不少星绒花呢，如果每只天使都对絮状物过敏，那你应该只记得神官们打喷嚏的声音了。”
“星绒花？”
是没听过、也没从书上看到过的植物种类，白榆有些好奇地重复了一遍。
路德维格的目光在泽菲尔身上一掠而过，眼中浮现出浅淡的疑惑之色。
他很快就把这点异样的情绪收敛了起来，向失去记忆的神明解释：
“星绒花是来自伊尔玛瑞的特殊花种，开花周期很长，在有风的环境下就能生存。”
白榆回忆了一下自己看过的地理类书籍，没挖出“伊尔玛瑞”这个地名。
泽菲尔：“怒风海岸西侧的那片海域中，有不少岛屿，因为位置比较分散，看起来就像是浮在海面上、在疾风吹拂下也依旧不曾动摇的星星，天使们就自顾自地把那座岛屿命名为‘伊尔玛瑞’，寓意为风中的星星。”
换言之，这个称呼只在天使之间流通。
白榆：“唔，星绒花，是什么样子的呢？”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向天使询问和过去有关的事。
“花梗是星星形状的，花朵很轻、很密，被风一吹就会晃晃悠悠地飘起来。”
因为遇到星绒花就会开始打喷嚏，所以路德维格并没有近距离观察过那些花朵，在此时此刻，他只能用言语给出稍显单薄的描述。
“星绒花已经不再生长在神殿中了。”
路德维格说，表情莫名有些愧疚，
“如果你想要亲眼看看这种花，我可以去伊尔玛瑞一趟，那里应该还生长着一些星绒花。”
白榆：“但是，要穿过怒风海岸，还要在海面上飞行一段时间，才能抵达那里吧？”
她摇头，婉拒了这个不太安全的提议：
“如果那里真的有星绒花，我可以直接用任意门定点。”
路德维格轻轻颔首，什么都没说，拿起勺子，挖起已经呈现出融化迹象的冰沙，送入口中。
冰沙的口感很绵密，甜瓜的甘甜混合着牛奶的柔和……明明没有吃过白榆亲手制作的食物，在冰沙入口的一瞬间，他却产生了一种近乎时空倒转般的恍惚感。
大概是多少年前呢？
七百八十年？九百年前？还是更久以前？
那时候，神殿里的星绒花还没有因为疏于照料而死去，每到它们开花的时候，他进出神殿，都得把自己的衣领竖得高高的、脸上还要蒙上一层布料，经常被同伴们调侃。
某天，处于“茧”中的神明大人，突然把奥薇娅献给祂的供品分给了他。
待在茧中的神明无法看到外面的景象，只能听到附近的声音。
祂误认为路德维格所遇到的调侃是某种意义上的言语欺凌，一边用属于祂的“供品”安慰路德维格，一边努力地帮他思考对策。
“那样的做法，不好。被欺负的话，一定要表达不满、坦诚地说出自己的内心想法。”
“如果，再遇到这种情况，也可以向我求助……唔，这种时候，是不是应该，严厉地喝止？”
他坐在神殿中央，吃着奥薇娅做出来的冰沙，听着茧中神明慢吞吞的讲述声。
于天使一族而言，神明的存在只更像是一种“精神寄托”，他们见证神明壮大的过程、等待神明的降生，反过来，神明也见证着他们所走过的路途，期待着与他们在未来会面。
他们的神明大人一直都待在“茧”里，就像一枚孱弱的胚胎，却拥有比谁还要澄澈透明的心灵。
“冰沙快要融化了。”
白榆侧过头，提醒他，有些担忧地打量着他的脸庞，
“是不合口味吗？还是没办法吃凉的东西？”
路德维格摇摇头，连着挖了好几勺送入口中，笑了起来：
“我只是确定了一件事。”
即便失去了过去相处时的记忆，一些与他们相关联的习惯、一些属于神明大人的特质，还是被保留了下来，如同填充单薄印象的骨骼、塞进被子里的羽毛，温暖的、柔软的。
……就像她做出来的，和奥薇娅的调味相差无几的冰沙-
奥薇娅静静地站在神殿中。
她穿着一身白色的长袍，披肩上缀着碎星般的颗粒，发间缠绕着枝蔓般的发饰，将所有碎发一丝不苟地拢起。
这身打扮与光明教廷的牧师极为相似，但和脸上总是挂着温和笑容的光明牧师不同，她的脸上没什么表情，显得格外清冷。
“这次过来是想要征询一下你的意见。”
奥薇娅说，
“这间神殿是继续放在这里，还是由我拆卸带走？”
赤月意志站在她旁边，肩膀上停着好几个青苔妖精。
【可以留在这里吗？】
【可以把月亮和星星留下来吗？】
奥薇娅：“都可以，龙和月光精灵都在帮我们重建浮空屿，冒险家协会那边的精灵还委派了一堆地精过来，重建神殿花不了多少工夫，魔能核心也可以留给你。”
【星星也能留给我吗？】
【可以吗可以吗可以吗】
奥薇娅察觉到这句问话中隐含的文字陷阱，没搭话。
“你已经见到她了？”
她看了眼突然变得兴奋起来的触肢，嘴角一抽，
“我明白了，不需要额外向我解释了。”
显然，这句话来得太迟，赤月意志已经蓄力完毕，开始像充满执念的幽魂一样碎碎念起来。
【她抱了我，还给了我很多礼物。】
【喜欢喜欢喜欢喜欢想要永远在一起】
【但是，她最重要的朋友不是我。】
【那个讨厌的家伙，还是和以前一样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
【真自由啊，不像我，只能在这里等待。】
【好羡慕好嫉妒好羡慕好嫉妒】
奥薇娅一边点头，一边维持着冷淡的神情，被袖口盖住的手指轻轻动了动，飞快地制作出两团光球，塞到耳朵里。
手动屏蔽掉一部分声音，她才转头看向赤月意志，眉梢微挑：
“像以前一样讨厌？”
作为照料神明饮食起居的神官长，奥薇娅和“茧”待在一起的时间，远比路德维格要长。
呃，在神明尚未诞生之前，她所负责的工作，其实是“做饮料自己喝掉”“做食物自己吃掉”，顺带着向茧里的好奇宝宝描述一下口感和味道。
至于“唱一唱童谣”“讲一讲睡前故事”“在天气比较好的时候抱着茧出门晒太阳”之类的工作——神殿里有8名神官呢，就算把所有任务平摊下去，也必然会有那么一两个闲下来的。
称职的神官是不会在工作期间偷懒的，更何况，和待在茧里、尚未诞生的神明说话，可以得到很大的心灵慰藉和精神满足。
在从前，奥薇娅和那位年幼的神明谈论过许多事。
她知道会有某位神明偷偷溜进神殿里偷吃小饼干。
也知道独自游荡的赤月意志偶尔会联结到尚未孵化的茧。
奥薇娅知晓这些事，但从不插手干预，于是，掌管智慧宝库的神明经常造访神殿，来自深渊的孤独神明得到了一个有关“朋友”的约定。
这些“默许”同样得到了善意的馈赠。
在茧被偷走后，真知之眼为天使族找到了一缕微薄的希望，赤月意志独自待在遗迹中，守在被强行拼合的神殿里，自愿成为了真知之眼所设置的“剧本”的一环。
先不说这些举措有没有带来实质性的改变，至少，抓住了希望的天使一族没有陷入疯狂，在迁徙至浮岛七百年后，他们也终于等到了回归的神明。
但是。
奥薇娅陷入思索。
最重要的朋友、和赤月意志不对付……同时满足这两点的家伙，她怎么没有印象？-
泽菲尔突然打了个喷嚏。
他警惕地竖起绒耳，四处打量了一下，没发现花精灵的身影。
白榆：“会不会是，感冒了？”
她伸出手，忧心忡忡地放在泽菲尔的脑袋上。
泽菲尔：“哼，区区感冒，根本没办法击倒泽菲尔大人！”
“但是，回来的时候，泽菲尔大人被很多水枪击中了吧？”
除了玩具水枪之外，还有她研制出来的装备水枪。
说到这里，泽菲尔就想要喵喵咧咧了：
“他们就是看不惯我个子高！”
白榆并没有揭露“泽菲尔待在她的脑袋上，只比她高”的真相，默默点头，说出另一项发现：
“好像有很多人，羡慕泽菲尔大人，我们从人群里逃出来的时候，还有人念叨…我要把这玩意儿染成绿的？”
泽菲尔：“……这种话就不用学了。”
泼水节当天，大家基本都在外面疯玩，基本没什么人过来光顾店铺。
白榆在椅子上坐了一会儿，看完最后一个篇章，合上书本，打算提前打烊。
突然，门外响起一串游魂似的脚步声，一道身影从门外扑了进来，冲柜台的方向虚弱地伸出手：
“小店主——我好饿——快要饿死了——”
她看起来有些灰头土脸的，头发还沾满各种各样的草叶碎屑、花瓣碎片，身上的衣服也脏兮兮的，还划了许多道口子，活像是刚从丛林里求生回来的。
白榆从柜台后面绕出来，蹲在她旁边，递出一块好消化的小蛋糕。
克里斯汀眼前一亮。
游荡法师看了眼自己脏兮兮的手，果断低下头，就着白榆的手开始狼吞虎咽。
泽菲尔：……
确定了。
是外面的野猫！
第124章
连着吃完三块小蛋糕，克里斯汀才有力气从地上爬起来。
知道自己的卫生状况堪忧，她并没有去祸害店里的客用桌椅，只是盘腿坐在地上，眼巴巴地看着白榆的储物手环。
游荡法师不是不吃饭、就是吃起饭来毫无节制，为了对方的身体着想，白榆默默把自己的手腕往后藏了藏。
克里斯汀：tvt
白榆：ovo
对视一会儿后，克里斯汀可怜巴巴道：
“可以给我来杯饮料吗？就是之前做过的奶茶，多加糯丸多加芋泥多加红豆泥多加布丁。”
“干脆说给你熬一碗甜粥好了。”
泽菲尔嫌弃道。
意识到这家伙像极了偶尔上门讨饭的野猫后，枕头猫窝的唯一主人对游荡法师产生了前所未有警惕心理。
克里斯汀完全没有意识到这句话中隐含的嫌弃之意，听到泽菲尔的吐槽后，甚至面带期望地补充：
“其实，咸粥也可以的。”
白榆：“唔，克里斯汀姐姐，饿了几天？”
“两、两天？”
克里斯汀本来是抱着“报少一点就能多吃一点”的心理，对上白榆不赞同的视线，还是心虚了一下，小声说出真正的答案，
“呃，差不多半个月左右？没数，我肚子饿的时候应该有吃过东西，像是青苔和蘑菇之类的。”
泽菲尔：“……你能活着爬到店里还真是万幸啊。”
克里斯汀嘿嘿一笑，对着自己竖起大拇指：
“优秀的白塔法师都是很擅长保命的。虽然我已经被白塔那边除名了，但不管怎么说，之前积攒的经验还是很可靠的！”
白榆悄悄侧过头，对泽菲尔道：
“总感觉，白塔，像是什么黑心组织。”
永远缺睡眠的白塔学徒、擅长保命的白塔法师、热衷于向神明祈祷的白塔导师——先不论精神追求这个层面的内容，在最普通的生活层面上，大家似乎都过得凄凄惨惨。
泽菲尔甩甩尾巴，表示赞同，顺带着附加一条有力的证据：
“所以黑塔法师比白塔法师多。”
克里斯汀可听不得这个。
她当即为自己的母塔争辩：
“白塔有准入门槛，所以塔内人数才会比黑塔少。”
白榆：“准入门槛？”
“灵感，或者说，灵觉。”
克里斯汀解释道，
“在冒险家看来，灵感的定义是‘幸运值’，但在白塔看来，灵感更偏向于‘灵光一现的联结感’，是和神明建立联结所必备的特质。”
她做出总结：
“白塔法师的力量是通过向神明祈祷获取的，像那种完全没办法和神明沟通、根本没办法诚心祈祷的人，就不适合在白塔学习啦。”
白榆陷入思索：
“这样的话，之后的法师学院赛，不是会很吃亏吗？”
在黑塔学法术，只需要努力看书、勤奋练习；
在白塔学法术，不光要帮导师购买、处理素材，还要经常性向神明祈祷，甚至还有“灵感”这种天分要求……怎么看都很辛苦！
“不会哦，如果是受神明眷顾的白塔法师，施展出来的法术会很强，足够碾压大部分实力普通的黑塔法师。”
克里斯汀笑着指了指自己，
“嘿嘿，比如说我，我可以独自生活在月光沼泽这种危险区域。”
虽说是因为被通缉，才不得不躲到这里来，但能够一个人在这种地方生存下去，足以证明她的实力！
什么水平就不用多说了.jpg
白榆：“这次的法师学院赛，克里斯汀姐姐会去参加吗？”
克里斯汀好像一个被戳破了的气球，迅速萎靡下来。
游荡法师呜咽一声，发出悲伤的泣音，从衣服里掏出一封皱巴巴的信，递给白榆。
“可以吗？”
“看吧。”
白榆展开信纸。
【致敬爱的海伦娜女士：
亲爱的导师阁下，善良的首席大人，我是您最贴心的学生克里斯汀。
法师学院赛召开在即，您真的不考虑动一下您那尊贵的笔尖，把我的名字重新写入白塔法师的名单之中吗？
唉，我已经深刻地检讨了自己的错误。
我不该写出那种标题的论文。
明明羁绊关系有那么多种，我却偏偏把论文的重点放在了爱情上。
经历了一段时间的流浪，我对“羁绊关系”拥有了更加清晰的认知，斗胆向您献上新的论文标题——
《如何成为神明的朋友》】
回信只有短短一行。
【不予通过。】
克里斯汀一脸郁卒：
“回不去白塔，论文标题也不给通过。可恶，我都能想象出海伦娜老师回信时的表情！”
她学着自家导师的语气，发出一声冷笑：
“克里斯汀，先晃晃你那可怜的脑袋，把里面的水倒出来，然后再向我重述一遍你的观点。这是你的毕业论文，不是天马行空的幻想小说，倘若你真的想要使用这个标题，就先去结交一位神明朋友吧。到那时，我们奇迹般的克里斯汀选手，就能把自己和神明之间的羁绊写进论文致谢里了。”
白榆同情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克里斯汀姐姐，是想要参加学院赛，还是想要去会场里面逛逛？”
听到这个问题，克里斯汀挠了挠脑袋：
“其实我对参加比赛没什么兴趣，但法师学院赛有积分排行，只要能挤到榜单上，就可以拿到不少稀有素材。”
稀有的素材可遇不可求，要是里面正好有她感兴趣的东西，她却因为没能去成比赛与它失之交臂……想想就觉得肠子都要悔青了！
她意识到什么，用亮晶晶的眼神看着白榆：
“难道说——”
白榆摇头，打断了游荡法师的妄想：
“只能把姐姐，带到会场里。”
白榆可以从埃丝特那里多要一张“内部票”，带着克里斯汀进场，却没有把握能说服埃丝特、乃至管事的白塔首席，让尚且处于被通缉状态的克里斯汀大摇大摆地上场。
“带到比赛场地也行哇。”
克里斯汀竖起手指发誓，
“我一定不会上台捣乱的！”
白榆看看她的手指，欲言又止。
泽菲尔：“……谁发誓是竖大拇指的啊。”
更不可信了！
最终，在克里斯汀声泪俱下（连哄带骗）的表演下，白榆还是应下了她的请求。
游荡法师兴高采烈地离开了。
星芒指向的区域已经调回了月光沼泽，白榆站在门口，往浮空屿的方向望了一眼。
泽菲尔：“要去那里看看吗？”
白榆有点犹豫。
泽菲尔：“是觉得失去了和他们相处时的记忆，觉得很内疚？”
白榆站在原地，思考了一会儿，点点头。
“总觉得，我和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不对等。”
她努力地组织着语言，试图将自己内心深处的想法完整地剖析出来，
“天使一族，为了我，做了很多事，但我没办法为他们做些什么，甚至还忘记了他们。”
“神明”这个身份带给她的冲击力，像是正对着脑袋的一记重锤；
天使们对待她的态度、她所遗忘的那些过去，则像是缠在手腕上的绳索、藏在靴子里的沙砾，只要稍稍碰到，心脏深处便会产生隐隐约约的痛楚、稍显沉重的不适感。
白榆尝试过回想那些记忆，但它们缩在迷雾后方，如同冬眠的种子。
“你也为他们做了很多事。”
泽菲尔说，
“当他们的心灵导师、偶尔还要兼顾一下恋爱顾问，烦人的天使小鬼跑过来叽叽喳喳地叫唤，你也会认认真真地听他们说话。”
白榆轻轻揪住衣角：
“这些，我都不记得了。”
她有些迷惘，又有些不安：
“书上说，灵魂是一艘船的骨架，记忆是木板，如果这些木板在航行途中遗失、又被填充上的新的木板——”
“你是真实存在的个体，不是没有意识、只能被更换零件的船。”
泽菲尔发出很大的“啧”声，语气有些不满，
“记性再好的人都会有忘记的事情，人类还经常宣称‘记不住三岁前发生过的事情’呢，难不成他们在三岁之后，也被掉包了吗？不要用这种奇怪的比喻来描述自己，简直就像是上赶着把别人的错误往自己的头上揽。”
他抬起绒尾，把白榆的脑袋转过来，和她对视：
“听好了，多责怪别人，少反思自己，道德感太高也不是什么好事。”
白榆安静地注视着泽菲尔的眼睛。
片刻后，泽菲尔率先扭开头，若无其事地松开末端稍稍有些炸毛的绒尾：
“咳，总之，不需要纠结太多，你要是觉得过意不去，就去和天使族创造新的回忆，像这样畏缩不前，反倒会让他们觉得伤心。”
“泽菲尔大人，在店铺里和我见面的时候，在想什么呢？”
白榆突然问。
“没想什么。”
“骗人。”
“好可惜，你是白榆，是天使，是神明，偏偏不是人。”
泽菲尔甩甩尾巴，悠哉游哉道。
白榆：盯。
泽菲尔抬起爪子，按在她的脸颊上：
“真要说的话，就是稍微感叹了一下。”
“感叹了什么？”
“都说了提问的时候好好问，不要光顾着重复后面一句。”
泽菲尔把爪子缩回来，冷哼一声，
“这家伙怎么依旧是个慢吞吞的笨蛋——大概就是这样。”
白榆：“骗人。”
她停顿了一下，想起泽菲尔刚才的反驳，又改口了：“泽菲尔大人，在骗白榆。”
泽菲尔：“……你是幼稚鬼吗？”
白榆点头：“嗯，想要答案。”
泽菲尔被她噎了一下。
他用绒尾卷起幼稚鬼的小辫子，没好气地甩了甩：
“没有‘终于见到你了好开心’之类的心情，还真是对不起啊。”
“真的没有吗？”
“才、才没有！你把问话的勇气挪到天使那边去！”
泽菲尔气哼哼地跳到她的头顶上，摆出一副拒绝继续交流的架势。
白榆：“虽然，不太记得从前的事了，但是，能在这里遇到泽菲尔大人、和泽菲尔大人一起经营店铺，我一直都觉得很开心。”
泽菲尔：“笨蛋。”
他后面似乎又说了些什么，但声音实在太轻，很快就消散在风中。
白榆没有追问。
她迈出店铺，带上门，朝着浮空屿的方向走去-
“于是，公义天平收走了至关重要的筹码，将这枚筹码放在天平的另一端。”
“‘你需要付出更多东西。’祂对渴望挽回恋人的男性说，‘你会失去与她一同度过的记忆、会失去自己的形体，甚至可能会失去自己的灵魂——即便如此，你也依旧想要挽回她吗？’”
“‘是的。’面容憔悴的男人说，‘我没办法忍受失去她的痛楚…就算失去记忆和灵魂，我也想要让她回到我身边。’”
“天平陡然向另一边倾斜——那是摆放砝码的地方，天平猛地下坠，几乎要将男人的筹码弹飞出去。”
“公义天平发出幽幽的叹息。”
“‘即便付出一切，你也无法挽回她。你爱慕她，同样也爱慕她的脸、爱慕她的才华、贪恋她的钱财、渴望她所拥有的权势。你想要的东西太多，拥有的筹码却很有限。’”
“‘只是换回一两项也好。’男人哀求神明，自顾自地说道，‘我可以接受她长得不好看，也可以接受她没有才华、甚至大字不识。’”
“公义天平将男人所交付的筹码放回他的手中，轻轻摇头。”
“‘你应该许愿钱财或是权势，而不是向我祈求挽回自己的恋人。’”
“‘我可以向您许愿吗？’男人用希冀的目光看着祂。”
“‘当然不行，那不是我的业务范畴。’公义天平说。”
“男人失望地点点头，准备转身离去，天平上的砝码却突然弹跳起来，化作一柄尖利的匕首，刺入他的胸膛，将他的心剖了出来。”
“鲜血浇淋在天平上，染血的心脏与筹码停留在同一侧，倾倒的天平缓慢回正。”
“‘再加上一颗心脏，你的愿望就能完整实现了。’公义天平点点头，露出满意的微笑，‘用人类冒险家的说法，死掉的初恋就是最好的白月光。’。”
莉娜强撑着念完这个故事，看看围在自己旁边、脸上表情不是呆滞就是茫然的混血地精们，抬头，对带回故事书的协会成员投以谴责的目光。
毕业于白翡翠学院、在冒险家协会分部担任会计一职的海勒是个面容俊秀、性子稍显腼腆内敛的褐发青年，脸颊上有一点小雀斑，头发还带着点卷，看起来天然无害、甚至有点好欺负。
被莉娜瞪了一眼后，他不光没生气，脸颊还微微泛红。
“哇，这个人对着别人的契约对象脸红欸。”
不远处传来一道稍显阴阳怪气的声音。
有点耳熟。
莉娜循着声音看去，发现一只被提溜着膜翼的小蝙蝠。
捉着蝙蝠的人——
莉娜的目光顺着遍布皱纹的手一寸寸上移，对上了一张满是风霜痕迹的慈祥面孔。
她眨了眨眼睛，近乎仓皇地低下头：
“老、老师。”
“低头做什么？”
老人的声音很温和，
“这么漂亮的脸，又不是没办法出去见人。血族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
第125章
灾厄之神从影子里冒出来，拖出摆放茶杯的托盘，小心翼翼地推到桌面上。
索朗奇看了祂一眼。
祂迅速溜回阴影中，很快便出现在莉娜的衣袖里，只探出来一点触手尖尖。
“看来你在这里过得还不错。”
索朗奇看着自己过去的学生，面上浮现出真切的笑意。
“莉娜是大家的老师，大家都很尊敬她。”
灾厄之神用小小的声音说。
索朗奇经历过很多事，他看出了这位神明的孱弱，同样也意识到祂在此时此刻出声的意图——大概是担心他责怪莉娜、抑或是代替光明教廷对背叛者做出惩戒。
“这可就有点难办了。”
他故意露出苦恼的神情，
“我还打算把她带回去呢。”
灾厄之神抖了一下。
祂想起故事里因为杀死贵族被带回教廷秘密处刑的圣骑士，还有各种故事里一去不回的圣女。
如、如果莉娜被带回去了，会被当成魔女烧死吗？会因为和黑暗种族恋爱、和黑暗阵营的神明交往密切被处以死刑吗？
祂想到可能会产生的凄惨结局，终于压下了对“浓厚光明气息”的畏惧感，鼓起勇气开口：
“她、她现在被天使雇佣了，还是混血地精们的老师、冒险家协会的一员，你、您不能把她带走。”
头一回被神明——还是黑暗阵营的神明称呼为“您”，索朗奇颇觉新奇。
他好奇地打量着藏在阴影中的神明，饶有兴趣地摸摸下巴：“这是你选择的神明？”
“看起来很弱，撑不住我一发光明术。”
已经提前进入退休生涯的红衣主教说。
灾厄之神抖得更厉害了。
莉娜把祂往袖子里面藏了藏，脸上的表情终于转变为无奈：
“老师。”
“这才对嘛，对着我摆出一副愧疚的样子做什么。”
索朗奇笑着伸出手，拍拍她的脑袋。
熟悉的力道让莉娜鼻尖一酸。
她低下头，努力不让自己的眼泪涌出来：
“我跟着黑暗种族私奔，给老师造成了很大的麻烦。”
脱离血族编织的爱情谎言后，她看清了很多事。
但是，错误的选择落在过去，她无法回到过去，也无法改变过去。
“不必感到内疚。”
索朗奇叹了口气，
“你会跟着那个混蛋血族私奔，也有老师的责任。”
莉娜慌乱摇头：“不、不是的！这件事和老师——”
“听我说，莉娜。”
索朗奇打断了她的反驳，
“你从来没有说过自己想当红衣主教、也没有把‘成为厉害的光明牧师’挂在嘴边，谁都知道你喜欢看书、喜欢在圣祷会结束后去外面闲逛，但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都默认你会成为一个厉害的光明牧师，会在以后接替我、成为一名合格的红衣主教。仅仅是因为你有天赋、因为你是索朗奇的学生。”
莉娜看着自己的手背，心脏也跟着传来一阵钝痛：
“对那个时候的我来说，这种‘默认’是必要的，我是个不会设立目标、也没什么方向感的人，容易被诱惑、容易动摇……这和老师、和教廷的大家，没有任何关系。”
她真的厌倦在光明教廷的生活吗？
未必。
待在教廷里，需要阅读晦涩难懂的光明典籍，需要在圣祷会那天起一个大早，甚至在前一晚就开始准备物品、练习微笑。
但是，她可以和同伴们一起讨论知识点，可以偷偷把圣骑士姐姐带回来的恋爱小说塞在书壳里，可以在圣祷会结束的时候，收获病愈患者的礼物——有时候是现采的野花，有时候是热腾腾的食物，有时候洗干净放在柔软手帕上的玻璃珠。
这些简单的、温暖的存在，就蕴藏在看似“枯燥无味、千篇一律”的日常中，是她再也无法触及的美梦。
“不要去责怪过去的自己。”
上了年纪的红衣主教注视着自己依旧年轻的学生，语气温和，
“对那时的你来说，那个混账血族是相处好几年的笔友、是一起奔赴未来的恋人，还是能把你带到新环境的‘船’。你的选择没有任何问题，只是不小心信错了人。”
“我是不太清楚长生种的想法啦。”
索朗奇拎起蝙蝠的翅膀，晃了晃，
“对我这种老人家来说，面前杵着一个未成年的小家伙，我只会把她看成自己的孙女、需要照顾的后辈，把自己变年轻然后去哄骗小女孩这种举动，可真是闻所未闻啊。”
针对性很强。
“拜托，你也说我们是长生种了，难不成每个人都得是一副老爷爷老奶奶的心态吗？当然，弗兰克那家伙是例外，他那时候都成年了，居然还装嫩，下流。”
蝙蝠又开口说话了。
这一次，莉娜终于意识到那种隐约的熟悉感来自哪里，她盯着那只蝙蝠的眼睛，试探道：
“约书亚？”
“哇哦，你终于——喂喂喂，有话好说！”
约书亚挣扎地避开猛然刺过来的匕首，用膜翼擦了一把冷汗，
“干什么干什么，好歹我还帮你看清了那家伙的真面目呢。”
莉娜握着焚光匕首，冷淡地注视着他。
“弗兰克那家伙是旧派血族，我是被莉莉丝陛下安排在旧派血族这边的卧底。”
约书亚一口气交代了，
“那天晚上的对话是故意说给你听的，但弗兰克不知情、说的都是真心话。他不是什么有道德感的血族，你能陪在他身边这么久，已经算是很罕见了。如果你没有逃走，肯定会在第二天变成宴会上的血食。”
莉娜：“证据。”
即便内心已经要被惊涛骇浪冲垮，潜意识也在告诉她“约书亚说的似乎就是事实”，但她已经被血族的花言巧语蒙骗过，在单纯讲述的情况下，她不愿意、也不敢把自己的信任交付出去。
莉娜深吸一口气，散发着寒芒的匕首稳稳地停驻着，没有丝毫颤动。
出乎意料，索朗奇开口了。
“莉娜，在光明教廷时，你和这只小蝙蝠相处过一段时间。”
“什么小蝙蝠？我是血族！”
约书亚不满地反驳，被红衣主教拎着膜翼摇晃几下后，又老实下来。
“在光明教廷的时候？”
莉娜露出疑惑的神情。
她还记得弗兰克之前说过的话。
【如果不是约书亚那个蠢货蠢到被光明教廷抓走，王又恰好派我出来和教廷谈判，我根本不会维持那副弱小的姿态。】
但是，莉娜并没有“在光明教廷中遇到一名血族、还和对方相处过一段时间”的记忆。
“在你和那名混账血族相识之前。”
索朗奇提醒她，
“有人举报说，有血族在白曜港附近游荡、专门挑选落单的旅人下手，我花费了一点工夫，把这只吸血蝠捉了回来，就关在教廷的阅读室里。”
阅读室，别称“禁闭室”，一些光明牧师在教导不成器的学生、被对方气得血压升高时，就会挑选一些合适的光明典籍、再备上一点干粮和水，直接把人关到阅读室里，把所有书看完才能出来。
当然，光明牧师都是些好脾气的家伙，这种关禁闭的情况接近于无，基本都是钻入死胡同的学生自己把自己关到阅读室里，偶尔还要自家老师上门送水送饭……呃，用外界的一种说法，光明教廷中含量最高的成员，不是圣骑士，也不是光明牧师，而是爸爸妈妈。
莉娜终于抓住了一点头绪：
“阅读室…那个天天待在书架旁边的怪人？”
“什么叫天天待在书架旁边？那是我自己乐意的吗？我就不是什么爱学习的血族！还不是这家伙把我锁在书架旁边了！那个书架上的书还都是人类的食谱！”
约书亚出奇地愤怒起来，一想起自己在那段暗无天日的时光中看到的《如何制作宝宝辅食》《好男人必备的厨艺三十六计》《好吃食物的秘诀》，就觉得血族生涯都变得惨淡了，
“收了钱又反悔还反手举报的可恶人类！要不是出门太急，谁要和那种不可靠的家伙做交易啊！”
在他用尽全力发出吐槽后，索朗奇露出沉稳的微笑：
“大概就是这样，这只小蝙蝠是新派血族，在‘出门太急、没有携带血液供给’的情况下，拦下了一名过路的旅人，希望从他那里购买一些血液。旅人收下了钱，又反悔逃跑了，抱着‘不想被血族报复’的心理，直接来光明教廷，告了黑状。”
“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污蔑。”
约书亚惨笑。
不知道为什么，莉娜突然有点想笑。
她把匕首收起来，又重新坐回去：
“所以，你帮助我的理由，只是因为我随手分给你了一些吃的？”
血族可以食用人类的食物，也可以尝到味道，但他们很少用这种普通的食物来填饱肚子。
对他们来说，人类的血液才是必需品。
约书亚的目光游移了一下：
“呃，其实还趁你睡觉的时候喝了几口血……好痛！”
索朗奇捏着他的膜翼，面上挂着异常核善的微笑。
约书亚：“把我饿死对光明教廷有什么好处嘛！”
他为自己叫屈：“就是一小口一小口来的，还是咬在最不容易痛的地方，喝完之后我还帮她治好伤口了——她那时候在研究古代典籍，不认识变体的古代文字，我还帮她翻译了呢！”
换言之，是合理合法的劳动所得。
虽然被咬的人并不知情。
莉娜的心情稍微有些复杂。
但她回忆了一下，自己在那段时间确实没有感觉到不舒服。
如果是照着弗兰克的吸血量来，她肯定会经常性陷入头晕、四肢无力之类的负面状况中。
她低头琢磨了一会儿，忍不住问：
“你和弗兰克关系好，知道和我缔结伴侣契约的究竟是哪只血族吗？”
“我都卧底了还和那家伙关系好？别开玩笑了。顶多就是一点塑料朋友情。”
约书亚嘀咕一句，才作出解答，
“不用太在意这个。血族的伴侣契约比较特殊，‘共享生命’这一条款在缔结契约的那一刻就会提前生效。被分享过来的寿命就像是倒过来的半杯水，它已经属于你了，就算另一个倒水的杯子立刻碎掉，也不会对你造成任何影响。”
他懒洋洋地挥了挥膜翼：
“就算和你缔结伴侣契约的是弗兰克本人，你把他杀掉，也不过是多了一座可以继承的大宅子、特别多的遗产。”
然后就可以进入愉快的寡妇生活了。
莉娜：“他的宅子和遗产呢？”
没想到她会问出这样的问题，约书亚可疑地停顿了一下，不情不愿道：
“作为他的好朋友，我义不容辞地接受了。”
……明明刚才还在说塑料朋友情。
莉娜看着他。
灾厄之神也从她的衣袖里探出来，触手末端对准约书亚。
约书亚：“分你四分之一——痛痛痛！我只分到了二分之一啊！另外二分之一交给莉莉丝陛下了！”
索朗奇微笑松手，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血族“啪叽”一下倒在桌子上。
“要出去走走吗？最好能带我在各处参观一下。”
他主动向莉娜发出邀请，
“来之前，我和你的父母亲见了一面，他们已经从信件中了解到了你的近况，但依旧有些不放心。”
“他们说，你是个爱逞强、喜欢报喜不报忧的孩子。他们很想直接过来探望你，但又担心伤害到你，只能委托我这个老头子出面。”
莉娜垂下眼睛。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道：
“等我整理好自己的心情，就回去和他们见面。”
“当然可以。”
索朗奇笑了起来，
“孩子总是拥有一些特权的。”
“我已经不小啦。”
莉娜叹了口气，
“只是看起来比较年轻…照您的话来说，这方面还是得谢谢血族的。”
“但你依旧是他们的孩子。”
索朗奇说，
“他们把你视作/爱的证明、爱的结晶，同样也需要担负起养育你、教养你的责任。”
在莉娜的父母看来，他们的孩子会跟着血族私奔，也有为人父母的一部分责任。
——他们没有承担起作为父母的天职，只是打着“为她好”的名义，把心爱的女儿送进了教廷，偶尔去探望一下她、一起吃个饭。
造成一个错误的，从来都不是单个人的选择，所有人的选择都纠缠相连，间接促成了某个结果。
莉娜压下泪意，笑了起来：
“我带您去外面逛逛吧。”
在她起身前，灾厄之神从她的袖口偷偷溜了出来，相当迅速地爬到蝙蝠的膜翼底下。
黑暗阵营的神明基本都很排斥光明的气息，莉娜假装没看见，带着自己的老师往外走，临走前，还相当体贴地带上了门，为这位善良的、有点胆小的，却又敢于为她说话的神明，留出足够的消化时间。
门“吱呀”一声关上，灾厄之神从阴影中稍稍探出一点触手尖尖，有些好奇地戳了戳血族的膜翼：
“她的伴侣契约，在你身上？”
约书亚：“是又怎么样？”
他嘀嘀咕咕：“谁知道和没有神智的血族眷属缔结伴侣契约会不会出事，弗兰克那家伙就是个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烂人，真是的，喝了几口血赔进去一半的寿命，亏死我得了。”
灾厄之神若有所思。
灾厄之神恍然大悟。
祂想起猫猫大魔王看过的故事书，试探道：
“《~横刀夺爱~我对好兄弟的女友一见钟情了》？”
约书亚：……？-
泽菲尔疑惑地竖起绒耳。
白榆一只手牵着好似欢脱大狗的藤妖，一只手拉着试图和昔日同伴打招呼的游荡法师，艰难地穿行在人群中。
察觉到泽菲尔的动作，她侧过脸，向他投以询问的目光。
法师学院赛在银影之森附近举办，这块区域毗邻维安德尔、又靠近弥拉瑞，距离歌之城也格外近，即便采取了门票制，会场内部也堪称人山人海，萦绕在耳畔的声音格外嘈杂。
泽菲尔：“好像感应到了一点熟悉的气息。”
“是，认识的人吗？”
“是做过交易的对象。”
泽菲尔看向不远处的擂台，用绒尾戳戳她的翅膀，
“往那边走。”
风魔法的光辉一闪而逝，原本还有些挨挨挤挤的人群在不知不觉中向着两边散开，白榆向着擂台的方向走去，不知不觉间，周围的人越来越少、越来越少，渐渐的，交握的双手也在某个瞬间消失不见。
她停下脚步，在擂台边缘、属于评委的席位上，看到了一个身影。
祂的手中托举着一座天平，眼睛上覆着绸带，察觉到她的视线后，缓慢地转过头。
白榆见过那座天平。
【神奇的天平】
她用星券抽卡抽出来的东西，属于公义天平的信徒，泽菲尔说，公义天平的信徒喜欢拿着这东西称来称去。
白榆把这座连感情都可以称量的天平保留了下来，放在了炼金点，用来称量各种各样的小剂量素材。
会拿着这座天平、还可以开辟出这种无人打扰的对话环境的…大概是公义天平本尊。
即便祂的眼睛被绸带挡住了，白榆也能感觉到，对方的目光无比清晰地“看”了过来。
不是在看她。
白榆的心跳声加快了。
她伸出手，在莫名到来的糟糕预感中，把泽菲尔抱到自己怀里，紧紧的。
公义天平沉默地“注视”着他们。
片刻后，祂的声音响了起来，是极具威严的中性嗓音，像极了各种剧目中庄严宣告的旁白：
“我来履行最后一场交易。”
萦绕着轻风的砝码出现在天平的一端，一颗闪耀的星星悬浮在另一端。
那颗星星飞了过来，没入白榆眉心，天平向着摆放砝码的那一端倾倒。
在它彻底倾斜之前，公义天平打了个响指，白榆怀中一空，泽菲尔出现在空荡荡的托盘上。
倾倒的天平又回正过来。
“交易达成。”
祂说。
第126章
祂所生活的茧中，有一片小小的星空。
软绵绵的云朵、亮晶晶的星星、还有偶然捕捉到的些许声响，是这片星空的“全部”。
祂没有形体，也没有学会任何一种语言，只是漫无目的地在星空下游荡，和星星赛跑、在云朵中安眠。
某一天，一缕风从缝隙里溜了进来。
它来自外面的世界，为祂带来了一枚小小的花瓣。
那枚花瓣很漂亮。
——像是一枚不会发光、却散发着浅淡香气的星星。
祂尝试着化出形体，笨拙地捡拾起那颗小小的星星。
想要道谢。
产生这样的心愿后，祂寻找着风的踪迹，终于在角落里瞥见一缕即将消散的风。
这里太过平静、太过安逸，代表变幻的风无法在此久留，当它吹拂过茧中的每一个角落，那微弱的气流甚至都无法推动云朵。
该如何挽留？
该如何拯救？
还没来得及表达谢意、还没有诞生于世的神明做出了有关“联结”的第一次尝试。
没有形体的风，成为了祂所拥有的第一位眷者。
外面的声音渐渐变得热闹嘈杂起来。
祂被名为“天使”的种族所接纳，被他们带到了神殿之中。
祂倾听着欢声笑语、倾听着烦恼悲伤，在安静的倾听中学会语言，在每晚的睡前故事中编织美梦。
但祂依旧没有说话。
天使们说祂是“神明大人”……虽然不太懂，但故事书里的小孩遇到困难总在找大人，所以，大人一定是知识渊博、实力强大、还特别温柔耐心的存在。
唔，祂还远远不够。
在寂静的夜晚，祂有些困扰地向自己的朋友讲述烦恼。
“就是因为不去做对话联系，你讲话才会慢吞吞的，恨不得一字一顿。”
风围着祂转来转去，一会儿把云朵捏出轮廓，一会儿把星星聚拢在一处，看起来格外忙碌。
祂看着形状稍显奇特、看起来却格外可爱的云朵：
“这个，是什么？”
“猫，一种动物，分布范围很广，有的被人类饲养、有的拿人类当饭票。”
“饲养，还有饭票，有区别吗？”
“当然有。前一种完全属于人类、人类会给它们取一个固定的名字。后一种在外面游荡，只有肚子饿的时候才会找人类要饭，可能会同时拥有‘咪咪’‘花花’‘那只猫’之类的名字。”
“对猫来说，哪一种，更幸福呢？”
“……我又不是猫，我怎么会知道。”
风把云朵挥散了，开始丢星星玩。
祂安静地看了一会儿，突然道：
“在这里，和我待在一起，会不会，有点无聊？”
“干嘛？你想赶我走？”
这句质问成功让祂陷入宕机状态，祂努力地思考片刻，点头，又摇头：
“我只是，觉得，你应该，更喜欢，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生活。”
“哼，提前说明，我可不是想要赖在你身边。”
风把所有星星吹回漆黑的幕布上，
“你救了我，作为谢礼，我就勉为其难地陪你一段时间、再顺便帮你做一下对话练习——只是顺便！”
对话练习平稳进行，渐渐的，祂已经能流畅地、完整地说出一个整句。
“要离开吗？”
祂看着自己唯一的朋友，慢吞吞道，
“我和天使族之间的羁绊在加深，这枚茧很快就会被联结的丝线缠绕得密不透风。”
等最后一丝缝隙也被填补，她重要的、珍视的朋友，就再也没办法离开这里了。
和朋友待在一起很开心，但祂更希望自己的朋友可以拥有不被束缚的未来，可以自由自在地吹向世界上的每一个角落。
“之后再也没办法见面了？”
“不对哦，应该是有一段时间没办法见面，这枚茧在保护我、在帮我积攒力量，等我拥有足够多的力量、掌握了自己的权能，就可以从里面出来啦。”
“一段时间是多久？”
祂思考了一会儿，试探道：
“几百年？”
“……那明明是很久很久吧？”
“就算是速度最慢的季节风，从海的另一头吹到海岸，也只是花费了一个季节的时间啊。”
祂有些不好意思，凑过去，和自己的朋友挨在一起：
“但是，我想要保护大家，也想要和你一起，去海边看日落、去看漂亮的花海、去热闹的庆典上到处乱逛。”
风沉默了一会儿。
“给我取个名字吧。”
它说。
“可以吗？”
“嗯。”
“真的可以吗？名字很重要哦。”
“无所谓。”
“这样的话，我们就会——”
“不要用这种黏黏糊糊的语气问来问去啦，让你取就取！”
好吧。
祂开始冥思苦想。
“泽菲尔。”
祂说出自己想好的名字，
“是风的意思！”
“……这不是完全没变嘛。”
泽菲尔慢悠悠地飘到了愈发狭窄的缝隙旁，却没急着走，
“要是你求我一下，我也不是不能勉为其难地留下来。”
祂飘到自己的好朋友身边。
“之后，给我带一些礼物吧。”
祂把泽菲尔推了出去，
“第一次见面时，你带进来的花瓣就特别漂亮！”
最后一丝缝隙也悄然合拢。
视野骤然昏暗下来，如同闭幕的剧目。
白榆猛地睁开眼睛。
不是熟悉的阁楼、也没有对上璨金色的眼瞳，她躺在柔软的草地上，脑袋枕在一名天使的大腿上。
“呼，醒了醒了，你突然晕过去，吓了我们一大跳。”
克里斯汀蹲在旁边，伸手试了一下她额头上的温度，
“不舒服的话就提前告诉我嘛，我拿着门票带着这位…呃，陌生的朋友来会场这边闲逛就行，保证不会惹出任何麻烦。”
藤青把自己裹在斗篷里，站得很远，恨不得和天使隔开三里路，闻言，一个劲点头。
——要是能提前知道这次出门会遇见厉害的成年天使，她一定在家里宅到天荒地老。
白榆望着被树叶遮挡大半的天空，发了一会儿呆。
片刻后，她慢吞吞地提出请求：“克里斯汀姐姐，可以带着藤青姐姐四处逛逛吗？我这边，有一点事情，需要解决。”
不追根究底是白塔法师的美德，克里斯汀点点头，拉上格外配合的藤青，干脆利落地离开了。
白榆撑着手臂坐起来，小声叫出天使的名字：
“奥薇娅姐姐。”
【资料·奥薇娅已解锁】
【奥薇娅】
【详情：神殿的神官长，尚未确定神名与权柄的“茧”所设立的第二位眷者。知识渊博，精通厨艺——顺带一提，她做的小饼干格外好吃。】
【兴趣：研究食物/看书/和神明对话】
【交情较好的朋友：莉莉丝/阿尔卡娜】
【喜欢的东西：烹饪类书籍/恋爱小说】
【讨厌的东西：小偷】
看得出来，天使族讨厌的东西相当一致。
还没来得及作出自我介绍的天使露出惊讶的神情。
“您——”
想起路德维格的提醒，奥薇娅把称呼时的敬语改换过来，
“你全部都想起来了？”
白榆点点头。
“我在这里，遇到了公义天平。”
她揪住自己的衣角，尽量用简洁的语言描述出当时的情形，
“……泽菲尔大人，代替那颗星星，出现在了托盘里。”
奥薇娅陷入沉思之中。
片刻后，她缓缓道：
“你说…那只猫的名字，叫泽菲尔？”
白榆的心情有些沉重，并没有注意到奥薇娅提问时稍显古怪的语调，闻言，轻轻“嗯”了一声。
奥薇娅脸上显露出迟疑的神情。
“呃，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风神的名字，好像就是泽菲尔。”
丢下一枚惊天大雷后，她又道，
“公义天平算是祂的…养父？监护神？总之，祂们之间的关系还不错。”
至于神明之间怎么会出现这种奇怪的亲缘关系……风神是在“茧”被偷走后凭空出现的，他们怀疑对方和茧的失窃有所关联，还尝试过逼问这位神明。最后，是公义天平出面，以“一次帮助”为交易前提，带走了这位才诞生没多久的神明。
白榆脸上的表情有些空白。
过了好一会儿，她慢吞吞地反问：
“路德维格哥哥…不知道这件事吗？”
路德维格听她叫过许多次泽菲尔的名字。
奥薇娅：“他那时候正在和占星术死磕。”别说风神了，就连死神过来说他命不久矣即将猝死，估计都没办法让路德维格从那堆占星类书籍里抬起头。
“所以，泽菲尔大人…不会遇到危险吗？”
白榆迟疑地发问。
奥薇娅颔首，语气很笃定：
“外界对公义天平的描述有些偏颇，其实那位神明的脾气还不错。有时候，遇到天平不对等的情况，他还会代为支付酬劳，为此还欠下了不少债务。”
白榆：……
此时此刻，她终于想起自己在歌之城听到的神明笑话。
公义天平的信徒因为抹零一事和耀日巨木的信徒大打出手，甚至还上升到召唤神明的地步，两边神明都闲着没事，恰好回应了呼唤。
最后，公义天平帮自己的信徒付了钱，耀日巨木帮自己的信徒收了钱，又默默地走了。
“那祂，带走泽菲尔大人……？”
奥薇娅：“说不定是因为太久没见面了，想要叙叙旧？”-
被带走的泽菲尔正在破口大骂。
“你就不能解释清楚吗！”
他待在满是风涡的池子里，愤怒地拍打着结界的界壁，
“什么叫最后一场交易？说得好像我当场就要咽气了一样！多解释两句会死吗？啊？”
公义天平歪歪脑袋，脸上浮现出近乎困惑的神情：
“需要解释吗？”
泽菲尔：“当然要解释！那个笨蛋说不定以为我被你带走后就要死掉了！”
公义天平好脾气地点点头：
“那我之后再去向她解释一下，你老老实实待在这里。”
祂把萦绕着微风的砝码从天平上取下来，丢到池子里，由风元素组成的绿色涡流翻涌着吞下砝码，风涡的颜色转变为深碧色。
“你已经维持这副形态快半年了，中途还动用过两次神力。”
公义天平说，怜悯的眼神透过绸带传过来，
“再这样下去，你的化身就只能固定在猫形态了。”
“哇哦，太妙了。”
公义天平身后响起一道声音，
“她在幼年期的时候你是猫，她进入成长期后你依旧是猫，等她长到——”
泽菲尔：……
一道风刃从池子这边发射过去，正巧击中神明手中的骰子。
虚空之骰笑嘻嘻举起手：
“别这么生气嘛，我会掺和那件事纯属是意外，被祂们叫去之前，我又不知道恶作剧的对象是你最喜欢的星星酱~再说了，我不是放过很多次水嘛？连那根小触手的作弊行为都轻轻放过了欸？”
泽菲尔：“有话快说。”
虚空之骰走到池子边上，蹲下来，递出来一枚骰子：
“要不要和我打个赌？要是你能掷出六点，我就帮你制造一具可以远程操纵的空壳。”
公义天平露出不赞同的神情。
“你明知道他运气不好。”
祂开口就是一句扎心话，
“要求是六点，能掷出来二点就算是撞大运了。”
虚空之骰“噗嗤”一下笑出声，歪头避开再度袭击过来的风刃：
“冤有头债有主啊，这话可不是我说的，不能迁怒。”
泽菲尔阴森森磨牙：
“骰子拿过来。”
“哇哦，真是感天动地的情谊。”
虚空之骰把手里的骰子丢到结界里，作出“请”的手势。
泽菲尔用爪子托住骰子，把它往上一抛。
骰子在半空中旋转，无形之风簇拥着它，将它稳稳当当地带回泽菲尔的爪子上。
六点。
公义天平看看翻涌的“池水”，欲言又止。
神明的观察力都很不错，虚空之骰同样发现了泽菲尔的小动作。
但祂并未戳穿，只是笑眯眯地鼓了鼓掌：“看来是命运之神的安排呢~”-
当天傍晚，白榆就收到了有关泽菲尔的消息。
——是公义天平带来的。
这一次，对方并没有单独开辟出一个谈话空间，而是在她例行摆摊贩售商品时，自然而然地出现在了摊位前，拿起了一件炼金物品。
白榆盯着祂的天平发呆。
上面空荡荡的，没有砝码，也没有泽菲尔。
即便已经从奥薇娅口中得知了些许内幕消息，算是吃了一剂定心丸，但她依旧觉得有些担忧，肩膀上空落落的，内心也有某个角落是空落落的。
“之前还有一些事情没有交代清楚。”
公义天平说，
“归还给你的那颗星星，是属于你的力量。”
白榆沉默片刻，问：
“我的力量，为什么会在您那里？”
公义天平：“你已经恢复之前的记忆了吧？那就以此为基础解释。”
“对神明而言，‘第一位眷者’是格外重要的存在，你在设立眷者时，无意识中分出去了一些属于你的力量。”
“作为眷者，泽菲尔拥有属于你的力量，但他又成为了掌管千风的神明——即便是职能相似的神明，也无法侵吞另一位神明的权柄，更何况，你们的职能并不相似，权柄也完全不同。”
公义天平跳过泽菲尔“因为具备一部分力量、差点被天使族抓起来严刑拷打”的黑历史，又省略掉自己和新生神明异常艰难的磨合过程，解释道：
“他觉得你总有一天会回到这里，就委托我抽离出了那部分力量，将它们封存在了我的天平中。”
白榆：“那…泽菲尔大人呢？”
公义天平没有回答。
她有些执拗地注视着祂，试图从祂这里得到一个答案。
“我被这家伙关起来了。”
系在手腕上的心之链突兀地亮起一阵微光，泽菲尔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啧，忘记还有这玩意儿了——你现在在哪里？”
白榆愣了一下：
“我现在，在公义天平旁边。”
“……这种事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具体的位置。”
白榆乖乖作答：
“在靠近甜酒泉源头的位置摆摊。”
回答完，另一边又陷入沉默中，但链接并未被切断，白榆依旧能听到另一头传来的声音，是呼啸的风声。
“抬头。”
远处突然发生了一场骚动，讶异的惊呼和激烈的讨论声连缀成一片。
白榆抬起头，看向骚动的源头，发现了一只方方正正的纸箱猫。
那只猫的外形轮廓有些呆板，行动的速度却相当惊人，就像是一道疾风。
它时而蹿到树上，时而跳到行人的脑袋上，就这样一路踩踏，在即将到达摊位的那一刻，高高跃起，气势汹汹地——压在了公义天平的脑袋上。
白榆确信，自己听到了一声闷响。
公义天平面不改色地伸出手，把这只纸箱猫从头顶取下来，打量了一下它的简笔画五官，有些忧郁地皱了皱眉。
“虚空之骰的画技又退步了。”
祂叹了口气，
“这只纸箱猫的表情，有点像之前在冒险家之间流行过一段时间的滑稽抱枕。”
链接被切断了，纸箱猫的嘴巴开始一张一合，泽菲尔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不用帮祂解释了。”
他冷笑一声：“那家伙明显是想要看乐子。”
所以才会对他的作弊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白榆呆呆地看着那只纸箱猫。
泽菲尔操纵着纸箱猫跳回她的膝盖上，恶声恶气地威胁：
“不许笑！”
他被猛地抱住了。
用来制作空壳的纸板硬度很高，倒是不会出现被压扁的状况。
但是——
他待在充斥着风涡的“池子”里，清晰地感受到从另一边传来的湿漉漉触感。
是白榆的眼泪。
“哭、哭什么！我又没死！都说了少怪自己多怨别人——公义天平那家伙不是在你面前吗？你直接揍上去啊！”
泽菲尔手忙脚乱地操纵着纸箱猫，试图帮白榆止住眼泪，但纸箱猫没办法使用风魔法，也没有能吸水的长毛，只能抬起那条短短的、好似天线的纸板尾巴，愤怒地冲着公义天平作出“突刺”的动作。
公义天平默默看着他们，等白榆哭够了，才动用神力，把打湿的纸箱猫恢复原状。
白榆抱着这只五官简陋、甚至有些滑稽的纸箱猫，看向公义天平：
“泽菲尔大人，用自己的身体，和您做了交易吗？”
公义天平摇摇头：
“我所说的交易，是与天使一族的交易。在过去，我曾答应过他们，要帮助你一次。”
以一次帮助为条件，祂带走了新生的风神。
白榆：“那——”
公义天平坐正了一些，把天平和炼金物品放在一边，双手也平放在膝盖上。
气氛好像突然变得严肃起来了。
白榆被祂的动作所感染，也稍稍调整了一下姿势，摆出洗耳恭听的样子。
“长时间维持猫形态，会对他的智力产生影响。”
公义天平严肃道。
这实在是个出乎意料的话题。
白榆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听到泽菲尔破防的骂声——
“你骂谁智商低呢！”
“好，池子边上的匣子里有一本习题集，你翻开来，做第79页的最后一道大题。”
公义天平说，
“这是我二百年前出给你的习题。”
纸箱猫安静了一会儿，大概是泽菲尔在阅读题目。
片刻后，被白榆抱在怀里的纸箱猫猛地弹跳起来，开始“哐哐哐”地砸公义天平的脑袋：
“这种东西根本就不是我们这边的知识吧！”
白榆：“什么题目？”
公义天平被纸箱猫砸得脑袋猛响，依旧顽强地伸出手，在天平里掏出纸和笔，把题目抄上去，递给白榆。
白榆看了一眼，陷入微妙的沉默中。
确实不是这里的知识。
她在今宵月明带进来求风巽辅导的习题册里见到过。
——《高等数学·星际版》
第127章
争执到一半，风巽和今宵月明出现在摊位边，开始围观“纸箱猫暴揍神明”。
围观了一会儿，今宵月明终于弄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她凑到白榆身边，看了眼纸张上的题目，捂住心口，整个人都变得摇摇欲坠起来。
风巽语调平直：
“比你之前做不出来的题目要难。”
“呃呃呃我要吐了，我一看到这种东西就生理性头晕恶心恨不得原地躺下。”
“还有，先不说谁的题目更难，反正都做不出来，重要的明明是——”
今宵月明大惊失色：
“为什么要让猫学这种东西？”
公义天平：“在世界文化存在一定交融的情况下，神明也不能固步自封，学习一些有用的知识是很必要的。”
太荒诞了。
这番话语给今宵月明带来的冲击力，无异于看见自家老祖宗从墓地里爬出来决定考公。
公义天平并不理解人类的惊讶情绪，只是用异常平静的语调阐述：
“教育要从小抓起，看书和学习没办法帮忙提高智力，却可以拓展视野、提高思辨能力。如果一位神明没办法学会至少五种古代语言、掌握最基本的数理化知识、阅读一千本书籍，是很容易陷入愚昧的。愚昧的神明没办法庇护自己的信徒，甚至可能没办法招收到信徒、眷者。”
待在他脑袋上的纸箱猫愤怒蹦迪：
“能达到你这种要求的才算是见鬼吧！”
公义天平看向白榆。
白榆：o.O？
真知之眼从风巽的面甲底下晃悠出来，发出反派般的笑声：
“桀桀桀，我可没有白吃神殿里的小饼干，她不光会古代语言，还会精灵语龙语之类的族群语言，至于一千本书——光是天使念给她听的睡前故事，就不止一千本了！”
纸箱猫不动弹了。
透过充满滑稽色彩的简陋五官，白榆仿佛看见了泽菲尔在另一头不可置信的眼神。
她有点心虚，小声为泽菲尔辩解：
“泽菲尔大人，也看了很多书。”
经常被欺压的真知之眼仗着泽菲尔暂时打不到祂，开始在线揭短：
“对哦对哦，都是轻小说。”
白榆：“其实，我也不是很擅长数理化知识。”
她绞尽脑汁为泽菲尔挽尊：“店里比较忙的时候，都是泽菲尔大人在收钱。”
收钱=算账=数学
四舍五入一下，泽菲尔的数理化知识储备相当丰富！
“噢，小家伙，谦虚是一种美德，但过分的谦虚也算是一种隐形的炫耀。”
真知之眼再度拆台，
“你会经营店铺，证明你精通数学，还擅长炼金、锻造，至今没有惹出过安全事故，这就证明你的物理和化学水平也十分优秀，还有还有——”
白榆摸摸储物手环，从里面掏出来一袋甜口小饼干。
真知之眼：“诚实的神明是不会被甜口小饼干收买的。”
白榆：“奥薇娅姐姐做的。”
真知之眼迅速变卦，伸出一缕纹路，不断抽长，把小袋子卷走了。
风巽：“不准在我这里吃。”
真知之眼“噢”了一声，离开不孝眷者，跳到今宵月明肩膀上，开始熟练拆袋。
今宵月明从袋子里拿了两块饼干作为“场地费”，一块叼嘴里，一块投喂给风巽。
一时间，气氛无比和谐。
白榆松了口气。
然后——
她察觉到了公义天平的目光。
对方的眼睛被绸带蒙着，但白榆依旧能感觉到一股强烈的“被注视感”，里面同时混杂着欣赏和恨铁不成钢的情绪。
……不知道是分别针对她和泽菲尔，还是单单针对她。
白榆：“风巽姐姐的比赛，已经结束了吗？”
风巽也参加了这次的法师学院赛，作为黑塔年轻一代中备受期望的明日之星，她主要负责打架和耍酷，偶尔还要帮黑塔吆喝一嗓子，方便招生。
今宵月明是拿着亲友票进场的，主要负责在场外喊加油，以及跑到风巽的对手边上、问对方需不需要购买治疗药剂。
——来摆摊之前，白榆就去探望过她们，还顺便帮风巽修理了一下装备和炼金物品，投喂了今宵月明一些小零食。
看得出来，有在努力地转移话题。
今宵月明用胳膊肘捅了一下风巽，示意她想想办法。
风巽面不改色地接下了话题，把它往更远的地方带：
“嗯，比赛前两天基本不会遇到特别厉害的对手，按顺序打完就行。另外，关于上次的委托，有了一点进展。”
“在东大陆进修的法师也回来参加法师学院赛了，还带回了一句口信。”
简单说明后，风巽开始转述口信：
“《神座》不会拒绝任何一位心怀善意的访客，来自世界之外的访客已然到来，但他们似乎遇到了一些不大不小的麻烦。”
白榆猛地站了起来。
风巽很擅长收集信息、推理线索，如果现在是在做任务的话，她完全可以根据已知的线索追问、探究。
线索很清晰，速度快的话，只需要一天工夫，她就可以把这个“任务”结束掉。
但是……
风巽从背包里取出一叠整理好的资料：
“这是机巧人偶的名单，我把损坏和停止运行的也统计进去了，你可以先调查这一部分。”
这是属于白榆的“重逢”，并不是需要效率为先的任务。
白榆收下了这份珍贵的资料，眼睛微微弯起：
“谢谢风巽姐姐！”
“没事，不要拿着这份资料在菲兹伯顿招摇过市就行。”
风巽道，
“这份资料是我在菲兹伯顿的枢心里偷出来的，虽说是复印的、原件也放回去了，但还是低调一点比较好。”
白榆：……
用风轻云淡的语气说出自己做过的坏事——还是在公义天平面前，真的没问题吗？
事实证明，优秀的玩家是很擅长左右横跳的，风巽交代完，又从钱袋里掏出金币，点了点被公义天平放在旁边的炼金物品：
“这个多少钱？我帮祂结一下账。”
白榆：“之前的水枪，有一点问题，算残次品。所以，不收钱。”
闻言，风巽点点头，从善如流地接受了这份好意：
“那就算是转送给祂的吧。”
公义天平：……？
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祂拿起炼金物品，把它放在自己的天平上，称量了一下，得出一个精确到铜的价格——
7金41银28铜
很好，付不起。
祂把炼金物品收进天平里：“谢谢。”
“不用谢。”
风巽微笑。
白榆看看公义天平，再看看风巽，对后者露出敬佩的目光-
菲兹伯顿，废弃工厂。
“这里曾经是机巧人偶们诞生的地方。”
“齿轮、能源核心、魔能回路……在精密的、冰冷的拼装中，机巧人偶诞生了，就像是由无机物组成的有机奇迹，是不是很神奇？”
在火焰提灯的映照下，长满铁锈的金属墙壁上映照出一道飘起来的影子，看起来就像是恐怖片标配。
君君无言地看向身侧：
“这种时候就不要诗兴大发了吧！”
叶星莳：“那我唱首歌？”
“求你了，不要。”
废弃工厂、飘起来的影子、幽幽的歌声——这几个关键元素叠加起来，下一秒听到突然靠近的脚步声都不算奇怪。
君君叹了口气，有点想念自己那几个不太靠谱的亲友了。
不对，如果没有和她们打赌，她根本不会接下这个需要和陌生玩家搭档的探索任务，也不会来这种恐怖的地方啦！
她疯狂摇头，把临走前亲友们猖狂的笑声甩出脑海，从怀里摸出委托单，仔细查看上面的说明：
“委托人要求我们探索整座废弃工厂，从里面找出一本手札…呃，是他死去未婚妻的遗物？”
叶星莳飘过来，点点头：
“我接下委托的时候，委托人还没有走，是个慈眉善目的老爷爷。”
“那得是菲兹伯顿沦陷之前了吧……也不知道那本手札能不能保留下来。”
君君算是剧情党，思索片刻后，就把线索串联了起来，脸上的表情有些为难。
“先找找，找不到再说。”
叶星莳摸摸下巴，
“其实我对机巧人偶的食物很感兴趣，结束后打算去尝试一下，你要一起吗？”
机巧人偶哪来的食物？他们用来维持运转的都是含有巨额能源的宝石！咬起来能磕掉牙齿的那种！
君君露出一言难尽的神情，觉得自己的临时队友肯定能和亲友猫薄荷搭上话。
“我就不用了。”
她果断采取祸水东引战术，
“出去之后，我给你介绍一下我亲友吧，她肯定愿意陪你去尝试一下的。”
“可以吗？”
叶星莳受宠若惊。
君君诚恳点头：
“可以的，你们俩肯定有共同话题。”
一个想尝试机巧人偶的食物，一个天天研究魔物料理，简直就是天作之合。
要是叶星莳能接受好吃且有毒的魔物料理，猫薄荷说不定还会在“知己情”的催动下，帮她用能源宝石做一份料理。
叶星莳：“好耶！”
聊天还是能冲散一点恐怖气氛的，不知不觉间，君君的脚步变得轻快起来。
这座工厂已经废弃了很久，挂在墙壁上的路引标识已经有些模糊，叶星莳飘到较高处，用袖子蹭掉上面的灰尘和青苔，研究了一下路线：
“先去运转履带那里看看吧？那里好像连通着各个区域。”
“沿着履带一块区域一块区域地搜寻？”
君君很快便意识到叶星莳的目的，点头应下，
“好，我没意见，如果你想要节约时间的话，我们也可以分头行动，各自负责几块区域。”
“呜呜，不要啦，这里好黑黑，人家会害怕的。”
叶星莳捏着嗓子说。
君君：……
她的表情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
“咦？不喜欢吗？这可是图书馆的书籍里最受欢迎的句式。”
“你肯定不是蓝星人。”
君君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嗯，如果站在这里的是猫薄荷或者茶元元或者绿豆糕口香糖里面的任意一个，她就要重拳出击了。
叶星莳一脸遗憾：“这么明显吗？”
“……就算是接受过星兽基因改造的蓝星人，也不可能出现飘着走的情况。”
这里的道路有些复杂，君君跟在叶星莳身后，绕了一路，终于捕捉到了一点履带运转的响动。
她的脚步渐渐慢了下来，有些犹疑地看着透出一点光亮的机械轴门：
“这里不是已经废弃了吗？”
为什么还会有灯光？
叶星莳：“机巧人偶们离开得比较匆忙，所以没来得及关？”
“但这座工厂已经废弃了很多年——先不要开门！”
这句话来得太迟，叶星莳已经拉下了门边的开关，年久失修的机械轴门发出恐怖的“吱呀”声。
伴随着生锈零件的刺耳响动，机械轴门缓缓上升，大门内部的景象映入眼帘。
白惨惨的灯光。
缓慢运转的履带。
还有胸膛大开、露出内部零件和魔能回路的机巧人偶。
隔着一段距离，君君清晰地看见，一名机巧人偶的眼珠子，缓慢地转动了一下。
那名机巧人偶……没有能源核心。
她发出凄厉的尖叫声，从背包里掏出临时队友交给她的收纳书本，直接把人塞到里面，拔腿就跑。
“鬼啊啊啊啊啊——”-
“所以，你在废弃工厂那边遇到了鬼，不对，幽灵？”
茶元元扭头憋笑，缓了好一会儿，才把脸上的表情调整为同情。
绿豆糕口香糖：“你急匆匆给我们发通讯，我们还以为你在废弃工厂里遇到了难缠的boss呢，差点就雇佣打手过来了。”
君君一脸悲愤，点点几乎要摆满桌子的饭菜：
“说得好听有什么用？你们明明就是在这里吃饭！”
茶元元：“哎呀，不要在意这种无关紧要的细节嘛，菲兹伯顿又没有传送阵，如果不是小店主的任意门恰好开在这里，我们可没办法来得这么快。”
她给君君递了双筷子，慈爱道：
“跑了一路，肯定饿了吧，快吃快吃，你看看星莳，吃得多香啊。”
叶星莳捧碗狂吃，嘴里塞得满满当当，还不忘抽空竖个大拇指，表达对菜品的满意之情。
看在美食的份上，君君决定勉为其难地原谅一下她们，把喜欢的菜品各自拨一些放在碗里，开始暴风吸入。
“好吃好吃（嚼嚼嚼）小店主是不是又向薄荷买菜谱了（嚼嚼嚼）尝起来有点相似（嚼嚼嚼）”
茶元元脸上的笑容依旧慈爱。
绿豆糕口香糖露出稍显羞赧的笑容。
君君突然产生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她缓缓扭头，看向一直都没有注意的柜台后方，在烹饪点那里，发现了一个化成灰都能认出来的身影。
猫、薄、荷。
在此时此刻，她终于意识到满桌子菜肴一个未动的真正原因。
根本就不存在亲友情这种东西！
这一桌子菜——都有毒啊！
玩家含冤闭目，扑通倒地。
端着菜走出来的白榆：……？
第128章
君君看到一片朦胧的白光。
待光芒散去，她看见的不是瓦蓝的天空，而是木制的天花板，壁灯上的装饰折射着宝石般的辉光。
“复活点终于从户外转移到室内了吗？”
她有些恍惚道。
就在这里，四个脑袋从不同的方向探过来。
绿豆糕口香糖捧着一杯加冰的绿色冰沙；
茶元元捧着一个用油纸包裹的馅饼；
猫薄荷拿着惯用的锅铲；
叶星莳飘在半空中。
在她们的眼睛里，君君看到自己的身影。
平躺着，双手交叉，安详地摆在腹部，脑袋边上还簪着一朵用纸巾折成的白花。
“你醒啦？”
茶元元欢快宣布，
“手术很成功，你已经变成男孩子——痛痛痛！”
君君一个鲤鱼打挺，猛地坐起来，对着茶元元重拳出击，一脸狰狞地把自己头上的纸巾花塞到对方嘴里，又抢过茶元元手里的馅饼，直接往自己嘴里塞。
吃完一个没毒的馅饼，她才感觉心气稍顺，随后又看向完全没事的临时队友，不忿道：
“为什么你没事？”
“欸？我吗？”
叶星莳飘下来，手里拿着一份裹着糖浆、看起来就像是漂亮宝石的甜点，
“可能是因为（咔擦咔擦）我不是人类的缘故吧（咔擦咔擦）”
君君听得牙酸，看了眼她捧在手里的食物，谨慎道：
“这是什么？”
“是我用含有能源的宝石做出来的新菜式~”
猫薄荷脸上挂着谜之灿烂的笑容，愉快地竖起大拇指，
“魔物那边的食材尝试得差不多了，我还在发愁要研究什么样的新菜式呢，没想到灵感就这样找上门了！”
君君：……
不用想也知道，所谓的“新灵感”究竟是什么。
这已经不是会毒死她们的程度了！她们一定会因为牙齿碎掉、食道被划破、消化不良之类的原因在痛苦中死去的！
那种事情不要啊！
她看看茶元元，再看看绿豆糕口香糖，试菜三人组摒弃了之前的小矛盾，同时露出痛不欲生的神情。
气氛陷入诡异的沉默之际，一双小手从包围圈外面伸过来，把围在君君旁边的玩家挨个挪开。
“姐姐才恢复过来，一直围着她的话，会让她觉得很不舒服。”
天使降临！
试菜三人组眼含热泪，庆幸不已。
果不其然，白榆出声后，猫薄荷的注意力就被转移了。
“小店主~要不要做一桩生意？。”
她搓搓手，露出一个仿佛要拐卖小朋友的笑容。
白榆抱着纸箱猫，有些疑惑地歪歪脑袋：
“猫薄荷姐姐，要把食物放在店里寄售吗？”
“万一她的食物毒死人了，到底是算她的，还是算店里的？”
魔物料理已经荣升为泽菲尔最讨厌的食物，听到“店里可能会寄售魔物料理”之后，他表现出了相当明显的抗拒态度。
猫薄荷摇头：“不对不对。”
她从背包里掏出一本厚厚的册子。
这本册子是由各种各样的纸张装订而成的，大概是为了保护相对比较脆弱的纸张，封皮上刻印有几道符纹、材质也很硬。
“这是我这几年来研究出来的魔物料理。”
猫薄荷深情地抚摸着封皮，仿佛是在对待自己脆弱的恋人，
“虽然每种料理都多多少少存在一些副作用，但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特别好吃！”
白榆默默看向猫薄荷身后。
除去叶星莳这个“今天才认识的知己兼灵感缪斯”，另外三人都露出了痛不欲生的神情。
总感觉，她们承担了很多生命不可承受之痛。
猫薄荷还在努力推销：
“用魔物当食材，做出来的就是魔物料理，用普通的食材，做出来的就是没有任何副作用的好吃料理，就像之前卖给你的美味馅饼配方！”
白榆可耻地心动了。
她低下头，靠近纸箱猫简陋的猫耳朵，悄悄道：
“泽菲尔大人，要买吗？”
“她应该是想要和你换点什么。”
泽菲尔说，
“先别急着搭话，方便砍价。”
想起泽菲尔在游商市集上异常勤俭持家的砍价行为，白榆露出信服的目光。
猫薄荷说了一会儿，也没见白榆搭话，只好主动抛出诱饵：
“我用这本菜谱的复印件，和你交换几枚宝石，你看怎么样？”
她点点靠墙摆放的贩卖机，眼神中充满渴望：
“最好是材质脆一点、可以磨成粉的，我想试试用它们来当调料。”
白榆：？
她缓慢地眨了眨眼睛，终于消化完猫薄荷的交易目的：
“用宝石，当菜品的调味料？”
先不说这样的菜品是不是过于奢侈了…用宝石粉末做调味，真的可行吗？
猫薄荷一个劲点头：
“从科学的角度而言，调料是由矿物质组成的，宝石也是由矿物质组成的——四舍五入一下，像调料一样少量摄入，是完全没问题的！”
完全是诡辩！
白榆：“但是，宝石，会有味道吗？”
“会哦会哦。”
正在啃宝石的叶星莳凑过来，兴致勃勃地向小店主分享，
“我现在捧在手里的宝石点心，咬起来就是脆脆的，带着一点淡淡的甜味、吞咽下去之后会觉得有些凉。”
光是用语言来描述，好像有些单薄，她用勺子舀起一枚，打算投喂一下白榆。
泽菲尔操纵着纸箱猫使出愤怒头槌，把不靠谱的玩家赶走了。
叶星莳捧着碗，一脸遗憾地飘在半空中，继续干饭。
眼看唯一的协助者被纸箱猫赶走，猫薄荷绞尽脑汁，想出了第二个理论证据：
“还有还有，蓝星有一家老牌游戏公司，他们在古蓝星时代推出的游戏卡带，背面舔起来就是苦的！”
今宵月明是古蓝星文化的忠实爱好者，还很喜欢收集各种单机游戏的硬件存储盘——白榆听她科普过“卡带”，据说，把这种小小的、像芯片一样的东西插进专用主机的卡槽里，就可以读取并游玩对应的单机游戏。
早期游戏专用型光脑的设计灵感，其实就来自于这种类型的主机，玩家在购买游戏专用型光脑后，还需要去游戏公司旗下官网购买搭载有游戏本体和准入许可的芯片，才能够进行游玩。
和缺乏娱乐、只能靠阅读书籍和浏览影像来打发时间的荒芜星不同，蓝星的游戏行业堪称百花齐放，都是白榆没见过的新奇玩意儿，所以，在今宵月明科普这些小知识的时候，她总是会听得格外认真。
所以，就算猫薄荷用专属于蓝星的物品来提供证据，她也能慢吞吞地反问回去：
“可是，那种卡带舔起来苦，不是因为，添加了苯甲地那铵吗？”
“……什么东西？”
猫薄荷露出怀疑人生的表情。
“就是苦精。”
听完白榆的解答，猫薄荷陷入沉默。
可、可恶，小店主不是其他星系的嘛！怎么会这么了解蓝星的事！这种事情她都不知道！
她有些恍惚地抹了一把脸，决定采取最后一项战术——
猫薄荷深吸一口气。
猫薄荷飞扑起来。
猫薄荷抱住了白榆的小腿！
“求你了，这是我一生中最后的请求！”
热衷于研究料理的玩家发出长长的抽泣声，
“如果没办法研究新的料理，我的灵魂、我的一些美好的品格，都会统统毁掉的！”
好耳熟的台词。
克里斯汀好像也说过。
……不过，想想让泽菲尔做高数题的公义天平，一切好像又都变得合理起来了。
白榆把纸箱猫倒放在脑袋上，蹲下来，抱住猫薄荷，把她从地上拔起来。
猫薄荷：？
她低头，看看自己手臂上的肌肉线条，头一回对肌肉的密度产生了一丝怀疑。
白榆：“可以用宝石交换。”
她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刚才，我在柜台后面，听到了废弃工厂、闹鬼之类的话题。方便的话，可以和我详细说一说吗？”
猫薄荷：“可以是可以啦。”
她看看白榆尚且显出几分稚嫩的面庞，犹豫道：“但你是未成年玩家吧？《神座》对未成年有保护机制，血腥的信息会屏蔽掉、一些不良用语也会消音，如果系统判定这是恐怖故事的话，你听到的可能只有哔哔声。”
作为讲述者，君君也可能会被踢下线，荣获一个禁入套餐。
嗯，之前是有出现过类似的情况的。
一名成年玩家，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和一位长得很成熟的未成年玩家谈起了恋爱。
玩家谈恋爱时必做的三件事——
看风景，打怪，四处拍照。
这对“恋人”是忠实的恐怖元素爱好者，于是，在定情后，他们先是去了棺柩之乡围观幽灵白骨大军、再是去了迷境挑战迷宫，紧跟着，又前往死烬原、在那里拍了一组官宣照。
拍完之后，未成年玩家眼前的场景变成了一片马赛克，成年玩家直接被踢出了游戏。
在两边完全没有交换联系方式的情况下，他们在论坛上再度相遇了。
以求助帖的方式。
【蜜月度到一半恋人不翼而飞了】
【糟糕，我被未成年制裁了】
在看热闹玩家的精准操控下，这两个帖子一直保持着紧挨的状态，简直就是闻者愉快，见者狂笑。
想哭的大概只有被封禁的成年玩家。
这两个帖子在论坛上飘了很久，经常会有考古的乐子人玩家再度把它们顶上来公开处刑，猫薄荷每次刷到，都会莫名其妙地发笑。
但如果是亲友遇到这样的情况，她可就笑不出来了。
君君可是她宝贵的亲友！是试菜组中不可或缺的一员！
显然，君君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她十分迅速地从地上爬起来，扑到白榆面前：
“我讲给你听！”
如果能连续几天不上游戏，她就不用尝试研究初期的菜肴了！
绿豆糕口香糖和茶元元也反应过来，挨挨挤挤地凑过来，挤出了两滴鳄鱼的眼泪。
“你才逃离那个噩梦，怎么能让你回忆起那么悲惨的遭遇呢？”
“还是让我们来吧，我们一定帮你原原本本的转述出来！”
当了这么久亲友，君君早就摸透了这几个损友的个性，三方眼神在某个瞬间交汇一刻，很快便达成共识。
她们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讲恐怖故事。
“……事情大概就是这样。”
作为事件的亲历者，在恐怖故事的结尾，君君作出总结，
“那座废弃工厂里说不定停留着过去的幽灵！没有安装核心的机巧人偶是没办法动弹的，但幽灵说不定可以操纵由机械构成的空壳——如果按照恐怖故事里的套路，那个幽灵可能就是委托人的未婚妻，他是故意把我们引到那里的！”
“按照故事的逻辑，接下来会有两种发展方向。”
绿豆糕口香糖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副眼镜，架在鼻梁上，用手指往上推了推，
“第一种，你们是喂给幽灵的‘食物’；第二种，你们是幽灵的备用躯壳。”
茶元元跟着点头，绕着君君走了一圈，若有所思地摸摸下巴：
“说起来，你不会被幽灵打上标记了吧？像是那种自以为逃脱，实际上幽灵就跟在身后、又或者是睡梦时突然睁眼见到床边有人的戏码，好像也挺常见啊。”
君君的牙齿已经开始打颤了。
就在这时，她突然感觉有人从背后拍了拍她的肩膀，能听到轻缓的呼吸声，但气流是自上而下吹拂过来的，贴得很近。
“鬼啊啊啊啊！”
她再度发出凄厉的惨叫声，猛地抱住身边阳气最重（翅膀上满是光明元素）的幼年期天使，双腿勾着，恨不得变成一只树懒，就这样挂在白榆身上。
白榆：……
还好她的力气很大，完全能抱起惊慌失措的玩家。
罪魁祸首还捧着那碗宝石点心，发现自己吓到人后，挠挠脑袋，露出一个不太好意思的笑容。
泽菲尔终于找到原地翻身的操纵技巧，重新从“猫猫帽”变成了“纸箱猫”。
“既然胆子小，就不要随随便便接下这种任务啊。”
纸箱猫站在白榆头顶，找到一个平衡点后，开始把玩家往下推，
“真是的，多大的人了，害怕的时候居然往小孩子身上爬，下去下去，也不嫌丢人。”
君君：“如果不是和她们打赌，我才不会接下这个奇怪的任务。”
她嘟嘟囔囔地反驳，但还是相当乖顺地下去了——虽然不知道小店主身边的绿猫怎么会变成一只纸箱猫，但两只猫的声音一样，估计只是换了一种形态。要是把对面惹恼了，她可能就要被风魔法丢出店铺了。
白榆：“姐姐觉得害怕的话，可以把这个任务，托付给我吗？”
“欸？”
君君被她过分胆大的发言吓了一跳，
“那里算是恐怖场景哦？就算你是未成年玩家，有系统的保护措施，但也还是会被那里的气氛吓到的吧？”
更何况，白榆似乎并没有注册成为冒险家。
根据冒险家协会的规定，在任务比较棘手的情况下，冒险家可以选择放弃任务，也可以选择把任务移交给更适合的冒险家。
前一种方法省时省力、但可能会影响冒险家的任务评级，如果放弃次数太多，之后接取任务时，也会给委托人留下“不太靠谱”的印象。
后一种方法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精力，但移交任务后，接取任务的冒险家可以拿到委托奖励的5%~10%，也不会影响任务完成率。因为这项稍显特殊的规则，冒险家之中还存在专门介绍合适委托的“中间人”，他们掌握着大量信息和渠道，通过介绍任务就可以赚得盆满钵满。
——抛去这些不提，移交任务的前提，就是“接下委托的人是冒险家协会的一员”。
白榆：“有一件事，想要确认一下。”
她把纸箱猫从脑袋上抱下来：“而且，有泽菲尔大人在，我不会害怕的。”
君君：“但是……”
叶星莳飘了过来：
“我倒是不介意转交任务啦，但你最好和比较靠谱的冒险家一起行动哦？”
君君向这位临时队友递去疑问的目光。
叶星莳接收到她的视线，耸耸肩膀：
“她明显就是一副‘超级想去’的表情欸，那座工厂在地下、路线也很复杂，如果没有任务指引，很有可能会遇到危险吧？”
君君犹豫了一下，还是松口了：
“那这样的话…我把任务移交出去，让小店主和你一起探索？”
虽然不太清楚这位临时队友的实力，但叶星莳胆子挺大的，不至于像她这样，遇到一点恐怖的事情就一惊一乍。
“有更加合适的人选吧？”
叶星莳说，
“我把任务转交给风巽，你把任务转交给今宵月明，让她们俩带着小店主进废弃工厂。”-
菲兹伯顿，枢心。
菲比站在资料室前，缓缓地蹲下，嵌合着齿轮和各种零件的手拾起一根细如发丝的金属丝，发现了清晰的弯折痕迹。
他神情一变，拨弄了一下大门上的机械盘，把复杂的密码调整到合适的孔位，推开资料室的大门，大踏步进入。
炼金成果，完好。
记录手札，完好。
机密资料——
机巧人偶捕捉到一丝尚未散去的陌生气息，脸上的表情愈发凝重。
有人来过这里。
还翻阅过有关机巧人偶“命脉”的核心资料。
门外响起一阵匆忙的脚步声。
一名机巧人偶出现在资料室外，稍显机械化的面孔上布满震惊的神采：
“废弃工厂那里出现了机巧人偶的频率波动！”
菲比眉头一皱，刚要训斥这名分不清轻重缓急的机巧人偶，便被对方接下来的话震在了原地。
“没有记录在案，也没有被深渊气息污染——是最初的频率波段！”
第129章
菲兹伯顿，被深渊气息污染的机关之城。
在过去，这片区域并不归属暗之国耶格尔，生活在这里的机巧人偶也没有投向黑暗阵营，他们保持着中立的态度，与人类交往、与黑暗种族交易，过着平淡且安稳的生活。
——直到菲兹伯顿出现大量深渊裂缝。
从裂缝中涌出的深渊气息将菲兹伯顿变成了“死亡之所”，植物枯萎、动物死去，脆弱的人类无法在这里生活，黑暗种族也会因为太过接近深渊气息、随时可能陷入发狂的窘境。
经历了“死亡”与“迁徙”的大潮后，留在这里的，只剩下用金属作骨骼、用能源石作心脏的机巧人偶。
但是，对他们来说，深渊气息并非毫无影响。
来自深渊的恶意扭曲了菲兹伯顿的磁场，在这种磁场的影响下，他们自身的频率波段也发生了微妙的改变——这种改变是不可逆的，不论怎么努力，他们都无法找回最初的频率波段。
即便机巧人偶用现有的零件和核心、制造出一个新的同伴，新同伴所拥有的频率波段，也与他们一般无二。
这种改变不会致命，却让他们时常出现故障，陷入无差别攻击、语言与行为模式紊乱等异常状态中。
机巧人偶的“寿命”与他们的磨损程度有关，频率波段改变后，经常出现的故障使得他们的磨损进程加快，寿命也大幅度缩短。
菲比阅览过资料室中的记载，在深渊裂缝出现之前，运行时间最长的机巧人偶，足足度过了将近千年的光阴——对如今的机巧人偶来说，简直就是一个天文数字。
“废弃工厂那边……检测到了最初的频率波段？”
他重复了一遍，眼中一点点亮起摄人的光采，
“周围的环境有变化吗？”
赫兹拿出一个罗盘形状的探测器，将路上检测到的数值汇报给菲比：
“废弃工厂周围的磁场没有发生改变，但是，第三哨塔所在的街区附近，检测到了稍显特殊的能量磁场。那里出现了一家店铺，经营者是一名幼年期天使，来往的顾客基本都是人类冒险家。”
菲比：“天使？”
“资料库中并没有记载和天使有关的天赋力量。”
赫兹提出某种假设，
“或许，那名天使的能力是‘净化’？”
“有这个可能性……派几名机巧人偶过去观察一下吧。”
明知道这个猜测有些匪夷所思、基本没什么可信度，菲比还是下达了指令。
赫兹点头应下，迈着轻快的脚步离开了，菲比望着同伴的背影，发出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
机巧人偶并不渴望“永恒”。
他们只是希望找回最初的频率波段，在失而复得的那个瞬间，看到死去的机关之城再度复苏的可能。
在更加久远的过去，菲兹伯顿是闻名遐迩的机关之城，街道上处处都是机械，但也能看到绽放的鲜花、青碧的草叶、郁郁葱葱的树木。
那时，机巧人偶们不必担心随时可能会到来的异常状况，人类也不用尽力缩小存在感、行色匆匆地进入又离开，各种各样的种族在街区中肆意奔跑，不时有好奇的孩子拦下路过的机巧人偶，询问他们一些有关机械、炼金的问题。
阳光、月光、星光。
——不是机械所制造出来的光亮，而是自然而然的、从天幕落下的光芒。
“去那座工厂看看吧。”
菲比喃喃自语-
废弃工厂。
今宵月明打了个哆嗦，悄悄握紧白榆的手：
“这这这里怎么这么黑啊，看起来还破破烂烂的。”
简直就是鬼屋布景！
风巽皱着眉研究地图。
研究了好一会儿，她也没看明白极具抽象色彩的线条究竟指代哪里。
今宵月明探头往她这边看：
“呃，毛线团？”
“就像是你和我之前的感情剪不断理还乱。”
风巽面无表情地说了句冷笑话，把这张没什么用的地图塞到今宵月明手里。
白榆：“可以给我看看嘛？”
纸箱猫被她抱在怀里，背上还放着一个有玻璃罩子的烛台，看起来就像是一盏小台灯。
今宵月明：“你现在腾不出手吧？”
她绕到白榆后面，把地图展开，摆在方便幼年期天使阅读的高度：“看吧看吧，我帮你拿着。”
“谢谢今宵月明姐姐。”
道过谢后，白榆低下头，借着灯光，阅读起地图上的内容。
半分钟后，她抬起手，牵住风巽的衣袖，轻轻晃了晃：
“跟我来。”
风巽有些诧异：“你认得出来？”
这种程度的鬼画符居然都能看出来。
白榆：“寄到店里的信件、采购单，经常会出现特别潦草的字迹。”
最开始是结合上下文一起阅读，后来是看二手书时经常性注意一下字迹潦草的批注，熟悉之后，再潦草的字迹、再抽象的描述，都没办法把她难倒了。
“……已经不是特别潦草的程度了吧。”
泽菲尔终于忍耐不住吐槽的欲望，
“从弥拉瑞那边寄过来的信件，不是错字、就是一堆圈圈划划的图案。”
嗯，战神的文采不太好，祂的信徒也有样学样。
如果兽人生活在城镇中、与人类接触比较多，还会去学习一下文化知识，至少能保证自己不是个文盲；
如果兽人生活在偏远区域、尤其是以族群为形式聚居的地方…那他大概率不认识字，描述想要的东西时，不是口述、就是手舞足蹈的口述，不然就是在信件上画满好似暗号的图案，试图用这种方式来传递自己的想法。
白榆：“但是，还挺可爱的？”
除去那些表达请托语句的图案外，兽人们还会在最末尾的地方打上自已特有的标记。
有时候是一撮毛，有时候是一个爪印，有时候还会附带上肉脯果脯之类的小赠品。
纸箱猫竖起短短的纸板尾巴。
“哪里可爱了？”
泽菲尔开始喵喵咧咧，
“哼，那些家伙连字都不会写！”
风巽很想接一句“你不是也不会做高数题么”，但今宵月明及时察觉到了搭档的想法，快狠准地抓住她的胳膊。
“黑黑，怕怕，带带。”
她掐了风巽一把，眼睛却微微下垂，看起来弱小无助极了。
风巽：= =
白榆并没有发现这场还没来得及掀起就被轻易按下的风波，她走在靠前的位置，根据刚才记住的路线，在复杂的地下通道中穿行，成功抵达地图中标注的“闹鬼”点位。
机械轴门还是开着的，冷色调的灯光打在长满青苔、覆着一层锈色的墙壁上，配合着履带运转的响动，将这里染上了些许诡谲的色彩。
但白榆并没有产生“害怕”的情绪。
在风巽探查周围状况、今宵月明检测阀门运转是否正常的时候，她只是呆呆着注视着躺在履带上的机巧人偶。
机巧人偶和仿生人不一样。
仿生人的眼睛是蓝色的，肌肤的颜色、触感和人类很相似，只有在进入休眠状态时，才会显现出一些专属于机械的回路。
机巧人偶的眼睛则是用某种特殊的矿石制作的，显现出琉璃般的剔透色彩，面庞上、胸膛上、四肢上都刻印着大量的魔能回路，关节处还带着活动关节般的凸起，非人感更强。
但是、但是——
白榆跑了起来。
履带的声响被细碎的脚步声和轻微的风声盖过，她急促地呼吸着，喉间溢出的气音如同呜咽的泣音。
明明只有这么短一段距离，白榆却觉得很漫长，意识到这一点后，她拍打着羽翼飞起来，冲到了那名机巧人偶所在的位置，跪坐在缓慢运行的履带上。
泽菲尔操纵着纸箱猫跳到她的头顶。
透过滑稽的五官，他静静地注视着胸膛大开的机巧人偶。
“缺少了最重要的核心。”
泽菲尔说。
白榆从储物手环里取出两枚刻印有复杂回路的宝石。
【机巧人偶的核心】
这是在歌之城时，她用星券抽卡抽出来的物品。
那时，她觉得机巧人偶的核心和仿生人的能源核心有些相似，因为这种若有若无的联结感，她一直都没有把它们转移到素材柜中，而是放在储物手环里、随身携带。
有时候，命运就像是一个首尾相衔的环。
由幸运药剂所带来的“幸运”，跨过一个季节，再度降临到白榆眼前。
白榆拿起一枚核心，将它轻轻安置在机巧人偶的胸膛中。
“咔哒。”
核心嵌入凹槽中，宝石内部的复杂回路被缓慢点亮，又一点点扩散、延伸，穿过与凹槽相连的空隙，填满每一道魔能回路。
在骤然绽放的光芒中，机巧人偶的眼睫轻轻地颤动了一下。
“小星星。”
她仰躺在运转的履带上，轻轻握住白榆的手，
“我应该说晚上好，还是好久不见？”
机巧人偶的手并没有模拟出人类的肌肤温度，但依旧有一股暖流顺着交握的双手传递过来。
白榆眨了眨眼睛，透过闪烁着朦胧泪意的视野，注视着醒转过来的机巧人偶。
她露出一个大大的、属于重逢时分的笑容：
“肆姐姐！”
第130章
风巽从某个暗室里搬出一套完整的维修工具，顺便把摆在那里的另外三具机巧人偶拖了出来。
真知之眼从她的面甲下方钻出来，远远地打量着躺在履带上的机巧人偶：
“难怪小家伙要委托你送信——这下可有好戏看喽，天使、龙、月光精灵，再加四只机巧人偶。”
风巽：“这样看来，她吸纳信徒的能力，好像比你要强。”
真知之眼登时就恼了，开始嘟囔着“月光精灵墙头草”“龙桀骜不驯根本不信神明”之类的话，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酸味。
“不是说信仰越多，神明的成长速度就越快吗？”
风巽突然道，
“天使族对她的信仰很虔诚。”
照理来说，在找回神明的身份与力量后，白榆就会以惊人的速度开始成长，直至恢复应有的姿态，一天一个样都不算奇怪。
真知之眼：“茧里的时间是接近‘停止’的，就算她学习了很多知识、经历了很多事，也依旧会维持着未诞生前纯净无瑕的心理状态。”
“至于诞生之后…属于她的力量被抽取了很多，即便那边的机巧人偶用某种方式返还了一部分力量、公义天平又把她最初分给第一位眷者的力量返还给了她，过程中的损耗也是真实存在的。”
“幸运的是，小家伙已经回到了这里，力量也在缓慢恢复。过去的损耗给她带来的影响只能说是微乎其微，顶多就是成长速度慢一点、变成可靠神明的未来来得更慢一些。”
风巽：“后一句就不必了，我觉得她比你可靠很多。”
真知之眼被她噎了一下。
祂开始强词夺理：
“我还不够可靠吗？天底下还会有第二个被眷者欺压的可靠神明吗？”
“应该用‘可怜’这个形容词吧？”
“可恶，你这个恶劣的家伙，这不是很清楚吗！”
没有理会气到纹路乱挥的某位神明，风巽示意今宵月明关闭控制履带运转的机关，把三具机巧人偶工工整整地摆在地上，轻巧跃起，很快便跳到白榆身边。
她弯下腰，和躺在履带上的机巧人偶打了个招呼：
“你好，我是风巽，白榆的朋友。需要帮忙吗？”
机巧人偶的胸膛还是开启的状态。
虽说里面的零件和齿轮都嵌合得相当紧密，但谁也不敢保证，在直立、有动作的情况下，会不会有某个零件掉出来，导致机体发生故障。
对方一直都仰躺在履带上，显然也有所顾忌。
“我是004，叫我肆就好。”
肆眨了一下眼睛，
“可以麻烦你把我搬到维修工具那里吗？横着搬。”
风巽点头应下，跳到地上，弯下腰，把机巧人偶横抱起来，稳稳当当地往回走。
白榆跟在后面，待风巽把肆放在地上，才转头去看另外三具机巧人偶的躯壳。
“098，111，156？”
“嗯，我把他们的数据也转录进来了。”
肆看了眼被她拿在手里的核心，
“只剩下一枚了？”
白榆开始犯难了。
“刚才就想问了。”
风巽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机巧人偶的核心几乎等同于人类的心脏，制造方式无人知晓，几乎不会在市场上看到——你是从哪里拿到的核心？”
甚至一出手就是两枚。
要知道，机巧人偶把核心视作“灵魂”，为了防止有心人窃走他们的核心、用以研究创造满足私欲的复制品，机巧人偶在生产之初，就会植入“自动销毁程序”，在机体彻底停止运行的那一刻，魔能回路会爆炸，属于机巧人偶的核心也会被销毁，根本就没有存留下来的可能性。
白榆：“抽卡抽到的。”
风巽：？
她脸上的表情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
白榆点头：“之前，在歌之城的时候，半不姐姐和雨后天晴姐姐想要心之链，但没有抽卡道具。我喝掉了今宵月明姐姐炼制的幸运药剂，帮她们抽卡，抽出来的东西里，就包含机巧人偶的核心。”
风巽陷入思索。
她走到另一边，把今宵月明拎起来，抖一抖。
今宵月明：？？？
她怀疑这家伙是在报复，且有证据。
风巽的语调依旧平直，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
“我的幸运药剂呢？”
今宵月明：“……我之前问你要不要试试新药剂，你说没兴趣，然后跳窗走了。”
风巽把她放回地上，伸手。
今宵月明从背包里摸出来一瓶幸运药剂，视若无睹般绕过自己的搭档，递到白榆手里。
“我的呢。”
风巽幽幽道。
今宵月明：“幸运药剂一瓶就是一组，剩下的都放在家里。”
风巽喜欢把各种没用的东西往她的背包里塞，为了防止出现“背包满了必须丢掉东西”的情况，今宵月明很少往背包中储存重复的物品。
她踮起脚，相当敷衍地怕怕风巽的脑袋：
“好啦好啦，回去之后就拿给你。”
风巽满意了。
真知之眼看着她们俩互动，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趁今宵月明回过头的工夫，祂压低了声音道：
“等小药剂师来这里生活了，我去找结缘神帮个忙？”
风巽把祂揪下来，面无表情地揉成一团，往地上丢：
“不要产生这种莫名其妙的猜测。”
真知之眼爬回来，振振有词道：
“能怪我乱想吗？你对她和对我明明就是两种态度！”
风巽懒得理祂。
真知之眼还想详细列举出“风巽很有可能喜欢今宵月明不自知的九十九种理由”，但祂才起了个头，就被风巽不轻不重地弹了一下。
风巽取出自己的法杖。
“有脚步声在靠近。”
“很沉重，没有生命体征。”
她快速做出判断，从背包中取出一枚强力磁铁，猛地掷向门口。
废弃工厂内存在很多金属，这块区域更是堆积着不少零件，磁铁将周围的零件吸附过来，逐渐壮大，却没有在途中落地。
这颗由零件和磁铁构成的金属球不断向前飞行，划出一道完美的抛物线，命中靠近此处的机巧人偶，金属与金属相撞，发出恍若爆炸般的巨大声响，在强力磁铁的作用下，机巧人偶被牢牢地钉在长满青苔和铁锈的金属墙壁上。
正在抽卡的白榆被这声巨响惊动，愕然回头。
风巽：“抽到了吗？要是没抽到的话，就让那家伙造几个核心。”
即便走廊上的环境有些昏暗、距离也有点远，风巽也还是认出了突然造访的机巧人偶。
菲比，第一哨塔负责人，枢心的最高权限拥有者。
换言之，这名仿生人在菲兹伯顿的地位，相当于“城主”。
白榆：“只抽到了一个。”
卡池里的物品种类繁多，有目的性地捞池子，比抽出金级的物品还要困难。
白榆用光了之前攒下来的所有星券，也只抽出来一个。
她把手里的两枚核心交给今宵月明保管，拜托对方留在原地照看。
随后，白榆便跟在风巽身后，走出亮着灯光的房间，来到光线昏暗的走廊。
机巧人偶正在努力挣扎。
他的大半身体都被埋在零件堆里，只露出来一个脑袋，面庞上的魔能回路闪烁着微光，流淌在其中的光芒如同泪痕。
“午安。”
风巽彬彬有礼地向他问好，
“菲比阁下，向您致以最真挚的问候，希望您的核心永远稳定、零件永不磨损、齿轮之间的嵌合始终紧密。”
【资料·菲比 已解锁】
【菲比】
【详情：机巧人偶实质意义上的领导者，曾策划过针对命轨星盘的恐怖袭击。炼金造诣很高，对小孩子的容忍程度也很高。机巧人偶是纯粹的机械造物，却都拥有属于自己的“心”，如果用正常的态度与他们交往，或许可以得到他们的友谊。】
【兴趣：炼金/种花/？？？】
【交情较好的朋友：伊利希斯】
【喜欢的东西：？？？】
【讨厌的东西：命运】
菲比的脸颊抽动了一下。
机巧人偶看着有过几面之缘的人类女性：
“你来这里做什么？”
他的目光落在白榆身上，眸中掠过一丝诧异之色。
很快，这点惊讶的情绪就被很好地隐藏起来：
“这位是？”
白榆：“我是白榆，上午好，菲比先生。”
打完招呼后，她仰起头，请求道：
“菲比先生，我的家人需要一枚能源核心，您可以为我制造一枚吗？”
她的表情很诚恳，提出请求的态度也不算强硬。
菲比的神情却变幻起来，最终定格在阴沉：
“你想做什么？如果是想要让死去的家人继续陪伴在你身边，那还是让他们变成幽灵更加可靠。机巧人偶不是谁的载体，我们都是拥有智慧、拥有自主意识的独立个体。”
他停顿了一下，语气变得无比尖锐：
“还是说，天使族打算让自己的神明寄宿在机巧人偶身上？”
泽菲尔听不下去了。
纸箱猫从白榆的脑袋上跳起来，重重落在机巧人偶的脑袋上。
但机巧人偶的脑袋也是金属做的，纸箱猫才接触到对方的脑袋，就被反作用力顶了一下，平整的纸板上出现格外明显的凹陷。
白榆惊慌失措地飞起来，把纸箱猫从机巧人偶的脑袋上取下来，紧紧地抱在怀里。
这个奇怪的小插曲让菲比从糟糕的情绪中抽离出来。
他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轻轻说了句“抱歉”后，就陷入了沉默之中。
“她没打算复活谁。”
这时候，风巽说话了，
“机巧人偶的核心中所烙印的魔能回路，包含有记录的功能。机巧人偶的智慧是通过学习所得的，自主意识是在不断的记录中产生的——我说得没错吧？你们和人类没什么区别，人类在过去中塑造自我，机巧人偶在清晰的记录中刻画自我。”
菲比依旧没有说话。
但风巽看出了他眼底的动摇，凭借丰富的任务（忽悠）经验，继续道：
“在真正拥有意识之前，我们都是一张白纸，被环境潜移默化地影响，被遇到的人和事涂抹色彩，被阅读过的知识勾勒出轮廓。”
菲比发出了一声轻而冷的笑。
“不，不对，人类和机巧人偶是不同的，你们在出生时就拥有灵魂，但我们没有，我们的‘灵魂’是由知识与记忆赋予的。”
进一步延伸时，选择的思路出错了。
风巽捏着法杖，开始考虑武力强迫的可能性。
“我可以给你一枚空白的能源核心。”
菲比道。
机巧人偶注视着幼年期天使近乎澄澈的眼睛，像是在评估着什么。
片刻后，他缓缓道：
“要用三件事来做交换。”
“放心，不会是什么伤天害理的坏事，也不会强迫你去做什么。”
“如果你觉得不舒服、做不到，可以直接拒绝，让你做事的机会继续保留，直到做完为止。”
这个交易听起来很合理，但纸箱猫因为机巧人偶变成“凹肚皮纸箱猫”，泽菲尔对此怀恨在心，忍不住挑刺：
“如果她一直拒绝呢？”
菲比：“无所谓，也不用往后延续，这个交易仅限于我和这位天使小姐。”
机巧人偶拥有非同寻常的判断能力。
在提出这个交换条件时，菲比就产生了一种隐约的预感——
眼前的这位天使，或许就是改变菲兹伯顿现状的关键因素。
白榆并没有犹豫太久。
她点点头，应下了机巧人偶提出的“交易条件”。
风巽直接把那枚强力磁铁收入背包中。
失去磁力的束缚，几乎要裹成球的零件“叮叮当当”地落在了地上。
菲比从零件堆里爬出来，从储物道具里拿出来一枚核心，递给白榆。
“谢谢菲比先生。”
白榆拿到核心后，朝他鞠了一躬，把纸箱猫放在头顶，匆匆忙忙地跑了回去。
风巽蹲在零件堆旁，开始挑拣能用的素材，把“玩家所到之处寸草不生”的理念贯彻得相当彻底。
菲比看看正在翻垃圾的冒险家——这座工厂已经废弃了，有用的东西基本都搬到了新的厂址，会被留在这里的，都是机巧人偶们眼中的不可回收垃圾。
机巧人偶默默伸出手，从储物道具里拿出几件炼金物品，递给风巽。
“给我的？谢谢。”
不知道这家伙怎么突然送礼物，但拿到手的就是自己的。
“不用谢。”
这个人类怎么还在翻垃圾。
玩家和机巧人偶并没有达成“相互理解”的成就。
片刻后，风巽道：“你要去里面看看吗？”
机巧人偶连强力磁铁都挣不开，白榆力气大，不怕对方反水。
菲比点点头，抬步往里走。
才进门，他就被躺在地上的机巧人偶吓了一跳。
——机巧人偶没有性别意识，在同伴面前换衣服是常有的事，但这并不代表他们在看到胸膛大开的机巧人偶时、不会产生类似“惊讶”“恐慌”之类的情绪。
嗯，相当于人类看到分尸现场。
躺在地上的机巧人偶似乎并不觉得他们眼下的形象有什么问题，其中一名机巧人偶看到他后，还格外热情地挥了挥手。
“你好你好，没想到这个地方也有仿生人——哦不对，应该说是机巧人偶？”
“我是098，躺在我左边是111，右边的是156，那边那个看起来最聪明的是004。呃，我们应该怎么称呼你？”
菲比没有及时地给出回应，从惊讶中缓过神后，他便陷入了震撼的情绪中。
机巧人偶通过频率波段来辨认同伴。
机巧人偶的频率波段是稳定的、如同无声的潮，如果里面混入了其他种族的灵魂乃至记忆，频率波段就会变得杂乱不堪，潮水中也会出现各种各样的“杂音”。
但是，在此时此刻，他所感应到的频率波段，却如同最广袤的海洋，无声且浩瀚。
很稳定。
无限趋近于“最初的频率波段”，甚至更加完善。
意识到这一点后，他感觉自己的魔能回路都在发烫。
菲比梦游般往前挪动脚步，走到白榆身边，跪坐下来，看着她翻阅工具书、翻找工具。
“这些东西不够好。”
菲比说，
“留在废弃工厂里的东西，都是淘汰品。”
把淘汰品装在拥有完美频率波段的同伴身上，未免太过可惜。
机巧人偶从自己的储物道具里取出“封装”环节所需的物品，一股脑儿地堆在地上：
“用这些吧。”
白榆谨慎地观察着态度大变的菲比，并没有马上接受这份好意。
菲比：“他们也是机巧人偶。”
“是仿生——”
想要纠正的098被111踹了一脚。
更会审时度势的111毫无心理障碍地接受了这个新身份：
“好呀好呀，谢谢您的照顾，这样躺在这里也不是办法，您可以帮我把裸露的位置封装起来吗？”
“当然可以。”
菲比颔首，从小山一样高的物品里取出工具，又拿起几样东西，
“你喜欢哪个型号的？”
白榆茫然地眨眨眼睛。
她看到了一堆马赛克。
“泽菲尔大人，那个，是什么东西？”
她下意识向泽菲尔求助。
泽菲尔：“……我怎么知道。”
他看到的也是一堆马赛克。
今宵月明两眼放光：“连——哔——的型号也可以定制吗？”
被消音了！
白榆看看机巧人偶空荡荡的胸口，又低头看看自己，最后，她默默把目光转向今宵月明。
好像明白了。
跟着白榆带着绕了一圈，就算是个笨蛋，也该反应过来了。
泽菲尔操纵着纸箱猫，慌乱地转了个方向，让滑稽的五官面朝另一边：
“这、这些机巧人偶，一点羞耻心都没有的吗！”
111一脸兴奋地看向白榆：
“小星星~你喜欢大一点的，还是小一点的？”
泽菲尔愤怒地喵喵咧咧：
“毫无廉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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