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改秀女旗籍,往大了说,那可是欺君之罪!
罗采梅内心掀起惊涛骇浪,二格格怎么会知道这件事情的?
她们身边有二格格的耳目!
不,不对!
事关重大,从头到尾,知道此事的就只有侧夫人,她还有那个记档的官员。
且这件事是她亲自去办的,根本没有走漏风声的可能。
“格格,为何如此问?”罗采梅额头冒汗,结结巴巴问道。
知阑微微一笑,语气有些凉薄:“嬷嬷好胆,竟敢欺君!”
罗采梅此时哪里还跪得住?
她身形微微一晃,人就跪坐在了地上。
知阑伴着叹息的声音如魔音一般穿入罗采梅耳中:“罪不容诛,还会牵连亲族呢。”
“格格饶命!”
“老奴是猪油蒙了心了,才会跟侧夫人合谋,老奴错了,老奴愿意为格格效命,万死不辞,但求格格饶命!”
“那人是谁?”知阑再次问道。
“是内务府一名小吏。”罗采梅看了眼知阑,“纳喇氏的人。”
“原来如此。”
她祖父鳌拜当年擅杀苏克萨哈,和纳喇氏一族结下死仇,能让仇敌的孙女以包衣旗秀女身份小选入宫为奴为婢,想来,他们是很乐意的。
他们敢这么做,是仗着宫里有惠妃在,若是知阑不受控制,直接处理也就是了。
横竖温僖贵妃已经是在熬时间了,莫说能不能护住知阑,恐怕,她根本就撑不到年后。
“那芷琪呢?”知阑又问道,“她的名字报去户部了吗?”
罗采梅摇头:“还没有。”
“原本是打算这几天就把大格格的名字报去户部的,只是……”
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罗采梅如今落在知阑手中,性命能不能保住都是两说,哪里还有什么心力去给芷琪报名呢。
知阑微微一笑:“今日天色已晚,明日,就劳动嬷嬷帮芷琪去报名参加选秀吧。”
“这?”
罗采梅迟疑,二格格没事吧?
都被算计欺负至此了,怎么还想着大格格?
也是,二格格估摸着没有想到大格格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从前一直表现出姐妹情深,不过是想让二格格心甘情愿被利用罢了。
二格格这么在意大格格,她倒不是一点翻身的可能也没有啊。
“嬷嬷继续说吧。”
“什么?”罗采梅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知阑的意思。
说什么?
不是在说给大格格报选秀女的事情吗?
“说说你们是怎么给宫里的温僖贵妃传的消息。”
“手上的前朝秘药又是从哪里来的。”
“另外,把侧夫人手下的名单拟出来。”
罗采梅把刚刚升起的侥幸又压了下去。
二格格手段老练,她还是老老实实听命,别胡乱蹦跶,兴许,还能保下一条命来。
“我们用重金与一位负责采买的小公公搭上了线。”
这事情自然又是罗采梅亲自去做的。
“那小公公一开始颇有些高高在上,等知道我是果毅公府的人后,便对我客气了起来。”罗采梅讪笑一声,继续说道,“这几年,我们在那小公公身上用了很多心思。”
钱财不必说,投其所好的古董珍玩也送出去不少。
半个月前,这小公公终于给了一个极有用的消息。
“他说,太子殿下有意领着几位阿哥出行游猎。”
“太子殿下的消息,一个采买的小太监是怎么知道的?”
“这小太监是内务府一个太监的干儿子,那个太监和凌普大人颇有些渊源。”
“因而,这个消息十分可信。”
穆克图·绮莲知道这个消息后,就开始为芷琪铺路。
之前也说过,自从她被瓜尔佳·纳穆福带回瓜尔佳府后,人生实在是太顺遂了,顺遂到,她心中生出了无尽的野望。
罗采梅看了眼知阑,小心翼翼说道:“您与大格格同时入宫选秀,必定会分散宫中钮祜禄氏的人脉与资源。”
因而,她们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知阑踩下去。
“所以,你们给我下药,让我容颜有损,自觉前途无望,又让我小选入宫,受尽苦楚。”
“最后,安排芷琪把我捞出来,我就会心甘情愿,尽心尽力辅佐她。”
“是。”
“芷琪应该跟你们说过,我有意落选的。”
“这,格格当知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且格格从小聪慧过人,而大格格……”
“若是有您在大格格身侧辅佐,胜算才能更大一些。”
知阑点头:“你继续说。”
“是。”
“大选入宫,最后也可能被指婚给宗室。”
为求保险,芷琪最好在大选之前就能在贵人心中留下些痕迹。
等入了宫,想法子再见上一面,以芷琪出色的容貌,入毓庆宫大抵是能稳的。
“只是,咱们能算计到您,却算计不了几位贵人的行踪。”
于是,她们想到了十阿哥。
若是十阿哥有不得不到瓜尔佳氏庄子上的理由,那事情就成了。
这就有了胤?送信的事情。
“那采买的小太监竟然肯为你们出力至此,该不会,侧夫人的私库都已经搬空了吧?”
罗采梅讪笑:“公公愿意帮忙最主要也是看温僖贵妃的面子。”
事情若是顺利,那就是知阑中毒昏迷,向晚赶去庄子上。
而穆克图·绮莲则会跟瓜尔佳·纳穆福提起选秀报名的事情。
等瓜尔佳·纳穆福郑重写好名帖,罗采梅就会顺势接过,接下报名的差事。
为怕夜长梦多,罗采梅当天就给知阑报好了名,只是,那天户部负责报名的官员休假,是以芷琪的报名被耽搁了下来。
之后就是崔玉桃送信,罗采梅入瓮。
“侧夫人许了你什么?让你这么为她卖命?”知阑问道。
“让我来猜猜。”
“她肯定跟你说,等芷琪真的像你们算计的那样一步步走上那万人之上的位置后,给你恩典,脱了奴籍,提拔你的孙儿。”
“不对,以你的资历,你现在就能求我阿玛放了你们一家的身契。”
“那就是给你们入旗。”知阑观察着罗采梅的神情,“是抬旗。”
“……是。”
“嬷嬷居然会信?”
“格格这话是什么意思?”
“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嬷嬷不会没听说过吧?”
“不会的,侧夫人已经私下收了我孙儿为义子。”
“她没有儿子,大格格将来是要和我孙儿互为依靠的。”
“画大饼谁不会?”知阑说道,“芷琪我额娘是花了大心思培养的,你和侧夫人也没少费心思吧?”
“我待她怎样,你也是看在眼里的。”
“她是怎么对我的?”
“女儿的性子多是随母亲的。”
“这?”
从前,她站在芷琪这边,自然很得意芷琪把知阑捏在手心,且能放下所谓的姐妹之情。
可一想到穆克图·绮莲和芷琪会对她和她的家人无情,罗采梅就再也不能淡定了。
当然,她未必不知道知阑是故意离间她和穆克图·绮莲母女之间的关系。
可眼下,她也只有识时务这一条路可以走呐。
“我记得嬷嬷是识字的。”
“是,奴婢年轻的时候,是伺候老爷笔墨的丫头。”
云蔷递上纸笔。
“那就请嬷嬷写下府中依附侧夫人的下人名单吧。”
罗采梅的手微微抖了一下。
二格格这是要釜底抽薪啊。
想到她之前还得意自己三两句话就把夫人诓回府上。
这如今,二格格将名单悄悄送给夫人,夫人立马可以收拾了那些人。
而侧夫人,如今还装着头痛躺在床上等着她的消息呢。
这一局,乾坤逆转了啊。
“嬷嬷,容我提醒你一句。”知阑在罗采梅落笔前说道,“阿玛偏心的是侧夫人,而不是你。”
“若额娘向他要你们一家的身契,想来,他不会不给的。”
罗采梅苦笑一声,心中再没有侥幸,也不敢弄虚作假,把自己知道的站队侧夫人的下人名字一一写了下来。
轰隆隆!
罗采梅被雷鸣声惊到,不经意间抬头看了眼知阑。
知阑的脸在烛火的映照下明明灭灭,无端多了几分神秘莫测。
“格格,奴婢写完了。”
云蔷接过名单收好。
“时芳,扶嬷嬷回房间好好休息,明日,还要劳动嬷嬷呢。”
时芳露出大大的笑脸,微微一用力,就把罗采梅从地上扶了起来。
一行人撑着伞回了栖云院。
几里外的庄子上,胤禛洗漱完躺在床上,听着雷声发呆。
太子,越来越不容人了。
隔壁院子,八九十三位阿哥正在说话。
“太子也太过分了!”胤(礻我)有些忿忿地说道,“竟然为了只牲畜下四哥的脸面。”
“十弟慎言。”胤禩看了眼窗外,这次游猎跟来的人都是凌普安排的,谁知道会不会隔墙有耳。
“八哥,你也太谨慎了些,咱们几个阿哥说话,哪个不要命的敢偷听?”
“小心驶得万年船。”胤禩给胤(礻我)倒了杯水,笑着安抚道,“四哥心宽,不会计较的。”
胤(礻我)一口水哽在喉咙口差点喷出来。
八哥竟然说四哥心宽?
哦,也对,当年剪福贵的毛八哥没有参与,所以,后头四哥的“关爱”八哥也是没有领受过的。
反正,说谁心宽他都信,但四哥,呵!
栖云院,时芳环胸靠窗眼睛一眨不眨看着罗采梅。
罗采梅彻底掐灭了心底里那微弱的能逃出去的想法,躺在床上开始考虑倒戈投向知阑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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