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气性大
楚楚原本要掉下的眼泪硬生生憋住了,恶狠狠地道:“谁哭了?别胡说。”
孙策“呵”了一声:“是是是,你没哭。”
她便将头低下,反正孙策也不一定会死呢,确实不应该在这时哭丧,多影响心态啊。
楚楚想了想,又赶紧道:“我都将事情原原本本的交待了,你们总不能还认为我心向着袁绍吧?我的目的和你们的是一样的,迎回天子,让四海归心。”
孙策道:“这么说了,你原本也猜到了我们想要迎回天子的打算,之前都是在故意试探我们的了?”
话倒也没错。
楚楚看孙策在历史上的所作作为,感觉他应该吸取了袁术的教训,暂时没有称帝的打算,不过她其实心中并没有完全确定的,因此她才需要从他的口中得到确切的答案。
她摇头:“我就是不确定你们的打算,才会试探你们对天子的态度。”
孙策道:“现在试探出来了?”
楚楚道:“是。”
她道:“在我看来还是那句话,只有迎接天子回来,江东才能占据法理正统,才能使天下归心,才能尽快的让战乱平息,天下太平。”
孙策挑眉:“你未免太看得起江东子弟的实力了吧?”
周瑜也道:“现在曹操和袁绍的势力很强,现在的江东也只能暂避锋芒,要做到天下归心并不容易。”
楚楚又重新开了一坛酒给两人的碗中满上,她面上露出了一个神秘的笑容:“你们不会以为我要换地方,要跟两位兄长说的机密,仅仅是因为我算出了阿策兄长的死劫?”
两人的目光锁定了她,面上皆是带着疑惑。
周瑜皱眉:“是跟迎回天子有关?”
楚楚点了点头:“没错。”
她道:“若不是跟此事有关,我也不会主动提起这件事。”
孙策轻哼:“难不成你有什么好办法,能让江东实力大增不成?”
楚楚又喝了一碗酒,其实这个东西她一开始本不想拿出来的,这玩意儿可是攻城利器,要是拿出来的话,感觉在这个时代就是降维打击,对其他诸侯不太公平,也会改变更多王侯的命运,她害怕被历史抹杀,所以她一直都不曾拿出来。
可是现在她在经历那么多之后,她就是想要看看历史会不会改变。
楚楚还从来没想到自己会那么犟的,就为了赌这一口气,她自己那么怕死的人,也不怕被历史抹杀了。
时间的杀伤力果然厉害,这个时代已经快要将她湮没了。
闻言楚楚抿嘴一笑:“还真是有。”
她说:“两人兄长是江东双壁,智谋和武功皆是上上之等,有开疆扩土之能,打仗自然不在话下,唯一的难点就是攻城。攻城的第一道坎,是护城河,第二道坎,就是高高的城墙和沉重紧闭的城门。若是城中没有内应开城门,城门则难以打开,只能选择围城干耗,而围城则将要维护粮道,不然就会导致粮食短缺,同时还要以防其他城池来援,使得攻城变得困难重重。”
周瑜也抿了一口酒,淡淡道:“分析得不错。”
孙策道:“你有什么妙计,说来听听。”
“不是妙计。”楚楚摇头,接着道,“是瞬间就能将城门给打开的攻城利器。”
孙策无语:“我怎么不信呢?”
楚楚瞥眼看他,面上已经恢复了冷静,只是酒意上头,小脸还有些红,声音却平稳道:“我不骗人。”
她将配方递给孙策,说道:“我返回寿春见了我阿父最后一面之后,并没有在人前现身,是在庄子上秘密聚集了不少的巫傩方士,这里面的配方便是那个时候研制出来的。”
孙策看了一眼,不解道:“这里面有硝石?”
楚楚点点头:“硝石不仅能制冰,还能做攻城利器,这叫炸药,炸开,就能瞬间破开城门,对于阿策兄长和阿瑜兄长来说,想必此物应该能解决你们大部分的顾虑了,以你们的能力,迎回天子,大抵不成问题。”
孙策将配方递给周瑜,他扫了一眼,两人对视,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惊诧。
即便年少相识,他们好像也没有,真正的看透她。
孙策叹了一口气:“你这小妮子,藏得还挺深。”
她又喝了一碗酒,说道:“那当然,我还是懂得怀璧其罪的道理。”
此时周瑜看着她过于冷静的脸蛋,却感觉手中的配方重达千斤,心不由往下沉,越接触越是感觉现在的她不对劲,定然还有事情瞒着他们。
他询问:“那你为何不将这配方藏好,现在又要拿出来了呢?”
楚楚闻言脑子有片刻的空白,她放下碗,看着两人认真的道:“因为我觉得两位兄长是人中龙凤,能解救万民于危难,能开万世之太平。”
周瑜闻言一愣,轻笑着摇头:“你还真是醉了。”
楚楚说:“我没醉啊。”
孙策见她脸红红的,眼睛迷离,不由问她:“没想到我们在你眼中这么的高大呢?”
她点头:“两位兄长,一直都很厉害。”
不厉害,怎么成为开创者?
楚楚将配方交代完,就慢慢的靠在了矮桌上,像只小猫一样,躺着睡着了。
一直到翌日下午。
等楚楚醒来的时候正躺在柔软舒适的床上,经过昨晚的一场大雨,不仅是将城中的大火扑灭了,也将空气中的灰烬给清洗一空,窗外万里无云,而烈日的阳光就这样明媚的打在房间之中,让她有片刻睁不开眼。
等这小妮子捏了捏自己的太阳穴,起床开了房门,正看见有一个人影站着,正准备敲门。
她仰头,看见了周瑜紧绷的下巴,随后闻到一股药味,紧接着她的目光移向了他拿着的一晚黑色的汤药上,见状不由叹了一口气:“阿瑜兄长,这不会是你亲自熬的解酒汤吧?”
楚楚侧身让人进了房间,声音委屈巴巴的:“我都已经睡醒一觉,酒已经醒了,阿瑜兄长的心意我收到了,解酒汤还是不喝了吧。”
她还记得,对方熬得解酒汤,到底有多么的苦。
周瑜将碗放下,问她:“昨晚的事情,你还记得多少?”
这话问的。
质疑她的酒量吗?
楚楚小脸一皱:“难不成阿瑜兄长,以为我说的话,都是醉话,不信我?”
周瑜没有回答,而是说:“今早黄祖派人前来攻城,阿策出城迎战,将人赶跑了。”
楚楚道:“那是好事。”
说完,在对方冷淡的目光中,她皱眉,还是老老实实的将解酒汤,给一口干了。
周瑜便拿了饴糖给她吃,楚楚原本还想硬抗口中的苦涩,最后还是没忍住,老老实实的将饴糖塞进了嘴里。
他又说:“我们会在皖县待一段时间,阿策的意思是,依旧由你和你兄长继续管理皖县的农事。”
楚楚闻言点头,她也想将双季稻赶紧推广,以汉末的人口,让百姓混个温饱,大抵是可以的。
她疑惑:“那火药?”
周瑜道:“得先凑齐材料,做好防护,才能制作,此事急不得。”
楚楚还想问关于阿策兄长的事情,想知道他们既然已经知道阿策兄长不久将有一场死劫,他们会做什么防护,只是她又不想再提及这事让人不好受,便没有再开口再问。
而周瑜见楚楚喝了解酒汤,跟她说了几句话,他便转身离开了。
楚楚洗梳之后便去见了桥盈和桥仪,见两人果真都没事,她就放心了,于是又回到了房间中,找来了纸笔,伏案将双季稻的种植流程,以及需要的注意事项给写清楚,并做了详细的计划来推广双季稻。
为了防止自己写得不够全面,楚楚便又重新去了田里,看看她有没有什么遗漏的地方。
又过去了几天,她又打起了解蛊的主意,可是孙策倒是装起来了,一点都不给她碰,楚楚只能铩羽而归。
她不知道上次的血给对方做出压制的药丸还剩多少,楚楚担心万一不够,便又重新放血,按照张道长给的配方来制作压制蛊毒的药丸。
而张作也来到了皖县。
这位张道长见到楚楚的第一句话,便是惊讶道:“你印堂发黑,鼻梁发青,是做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情,让你霉运缠身?”
楚楚闻言沉默了一会儿。
她道:“真的假的?”
铜镜不够清晰,她每日梳头的时候,没看出来自己印堂发黑鼻梁发青,原来已经这么明显了吗?
张作疑惑:“你到底做了什么?”
楚楚轻哼:“我没做什么,我这倒霉体质,我自己都已经习惯,见怪不怪了。”
他说:“我夜观天象,感觉天地将有异变,却始终无法窥其面貌,想到女公子亦是懂此道中人,这才来拜访你,探讨一二。”
楚楚抬头看了看天,又看了看张作,心中感叹,对方果真是个有本事的。
她摇摇头:“我亦是不清楚是什么事情。”
这话真的不能再真,她真的不知道结果如何。
而张作来了,楚楚也正好问他雌雄蛊的事情,她不相信这蛊只能中雌蛊的和中雄蛊的双方同房才能解蛊,一定还有其他的方法,只是这老头一开始没有告诉她。
张作却一口咬定道:“解蛊的方法只能如此,如今没有别的方法了。”
楚楚还是有些不死心,就没让张作走,将他留在了皖县,好酒好饭的招待着。
见张作一直没说,楚楚有些心烦,又重新去寻了孙策。
她在半夜的时候将人拦在了亭中,低着脑袋,让自己看上去极为的委屈的:“阿策兄长,你没有经历过蛊虫,不知道其中的苦,那是真的太令人恐惧了,咱俩还是别忸怩了,把我们身上的蛊解了好不好?”
孙策闻言原本带着笑意的嘴角压了下去,声音如同腊月飞雪般冷寒:“你这么想要和我一起解蛊,是不是担心我要是抗不住死劫,死掉了,你身上的蛊虫没有了我的血为药引压制,你会因为蛊虫发作痛不欲生?”
楚楚深吸一口凉气:“冤枉,我从来没有这样想,我发誓。”
孙策没说话,大步的往自己的房间走。
他身量比楚楚高,步子迈得大,走得可快了,楚楚小跑才能跟上:“阿策兄长,你不会就生气了吧?”
气性什么时候这般大了。
正想着,孙策走到了自己的房门口,拦住了楚楚没让她进去,自己上前将放在案几上的盒子拿来给她,语气冷淡道:“这是当初阿瑜在岭南找到的王蛊,可以解你身上的蛊毒,即便是我死了,你也不用经受蛊虫发作的痛苦。”
第112章 一场镜花水月
眼见的盒子是用金丝楠木制成的,最上面雕刻了一只栩栩如生的金色蝴蝶,让人眼前一亮又一亮,楚楚忍不住看向了孙策,声音又些颤抖:“这个可以解蛊毒?”
孙策见她眼睛亮晶晶的,许是真的很高兴,他继续拉着一张脸:“可以。”
他道:“当初你在蕲阳城外的战场失踪,遍寻不得你的下落,阿瑜见到我身上的蛊毒发……以为你已经没命了,他便将当初前往岭南得到的这个王蛊给了我。”
说了一半,孙策的话转了一个弯,声音更为沉闷。
楚楚点点道:“原来如此。”
若是有这一个王蛊在,那么她就不用担心若是自己出事,对方身上的蛊虫没解,而受到蛊毒发作的痛苦了。
她想到这里,反应过来,突然抬头,疑惑道:“你刚刚是不是说了,你身上的蛊毒曾发作过?”
孙策瞥了她一眼:“你听错了。”
她皱眉,伸手揉揉自己的耳垂,小声嘟囔:“难不成自己真的幻听了?”
也是,当初她可是放了不少血当药引,交给了华佗,给对方制作药丸,定然能吃个两三年的,他的解药又不像她的一样因为意外丢失,怎么会蛊虫发作呢?
而孙策见到楚楚对王蛊爱不释手,将脸扭去了一旁,抬头看着远处种着的槐树,没有再说话。
微凉的夜风将两人的发丝缠绕在一起,于是楚楚便将盒子放在一旁,去解两个人的头发,只是她心中还有些不解:“我以为你不愿意与我将蛊虫解了,是担心我跑了,你现在直接将蛊王给了我,就不担心我跑路吗?”
孙策回头居高临下的看她,目光凝望了许久,然后伸手将装着王蛊的金丝楠木盒子重新拿了回来,点点头:“这倒是提醒我了,要是我挨不过这个死劫,你再来拿吧。”
楚楚一愣,眉头一皱:“不带这样耍人玩的。”
她说完倒也没闹,现在两人既然没事,那就是偶尔放点血的事情,这倒是不要紧,要是其中一个人死了,另一个没有了药引才麻烦,现在有这个王蛊,既然对方现在不愿意解蛊,楚楚倒是没有在纠结这件事情了。
到了十月,许都朝廷果真派许贡前来江东,据说还带着天子的旨意。
楚楚原本是和张作在田边稻穗的长势情况,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浑身一震,她倒是想知道这次孙策既然知道自己死于许贡门客之手,那么这次他听到许贡带来的消息会怎么做,还是愤怒的将人杀死吗?
而孙策之前得到了楚楚的提醒,因此对于许贡前来江东之事并不意外,心中还有果然如此的感觉。
他甚至还有点期待起,许贡要跟他说的话,于是很快就设宴接待了对方。
若是许贡带来的旨意的确是让他前往许都,那就能证明楚楚所言非虚,他真的害怕与这小妮子不是一个阵营,不想再与她站在对立面了。
而许贡这人倒也是直接,孙策与手下的官员刚接见了他,他便立即言明了自己的来意:“孙将军,许某此次前来,是带着天子的旨意来的。”
孙策颔首:“请讲。”
许贡看向坐在上首的青年,才是二十四五的年纪,身材高大面容俊美,穿着绯红衣裳,头带冠玉,真正是极为有冲击力的一张脸。
比他的容貌更甚的,是对方周身的王者气概,仅是坐在上方,威势便能压得他大气不敢喘,许贡心中暗赞,难怪年纪轻轻便能成长为一方诸侯,便是朝廷也不敢再忽视他的实力。
在孙策身边,做得便是美名享誉天下的周公瑾,亦是俊朗不凡,此人面上带着笑,看着他的眼神却泛着冷。
宴会上还有无数的名士,此时都在盯着他呢。
许贡便是要在宴会上,将天子的旨意转告,以此让孙策骑虎难下,想到自己可能会出现的结果,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道:“将近年关,天子下旨请孙将军前往京都述职,不知孙将军意下如何?”
这话一出,宴会上众官员皆是一顿,所有的目光的都注视着许贡,那眼神就像是吃了人一般。
原来许都朝廷竟然是打的这个主意。
若是孙策进京述职,便是将自己置身于险境之中,还能不能回江东,还是个未知数;若是他不去许都,那便是在抗旨,便算是落了一个把柄在曹操的手上,朝廷完全可以随时以孙策抗旨来讨伐他。
此举同时还能试探出,孙策是否真的臣服与许都朝廷之心,这是阳谋,不可谓不高明。
宴会上的名士都是投奔孙策的人,此次许贡前来既然是带着恶意,众人自然是对他怒目而视。
而鲁肃只是瞥了一眼对方,下意识的将目光重新放到了孙策身上,担心他直接将人宰了。
别看孙策总是与人一副推心置腹面上和气的样子,既然能有江东小霸王的名号,性子自然也是急躁火爆的,他也只有在楚楚面前才会隐藏着他的霸道和极致的占有欲,因此鲁肃的担忧并非不无道理。
孙策却并没有像他想象中的那样,只是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面上含笑将酒杯放在了面前的桌子上,目光落在了许贡的身上。
他说:“既然这是陛下的意思,我自是要听从朝廷的旨意。”
众人解释一惊,皆是不明白孙策为何一口答应,鲁肃等人目光都看向了一旁的周瑜身上,想要他开口劝劝主公。
周瑜熟视无睹,手拿着酒杯,正给自己倒酒。
此时的孙权已经长成了一个翩翩少年,长相上没有承袭到吴夫人的貌美,长得却也是清秀意气,谁见了都得夸上一句好样貌。
他一向机敏过人,从许贡一开口,亦是察觉到了许都朝廷的计谋,便想要上前提醒自家兄长,却被孙策眼神制止了。
许贡已经做好了打算若是对方不同意便斥责他不尊天子的腹稿,没想到孙策竟然一口便答应了下来。
这与他之前猜想的种种情况都不一样。
他道:“孙将军这是答应了?”
莫非这个孙策只有一身的蛮力,实际上没有半分的脑子?他难道不知道前往许都,他想要回江东可就难了,甚至是可能会有性命之忧?
有些反常。
“自然。”孙策面上看不出什么不妥,依旧是笑意盈盈的样子,声音亦甚是温和,“江东子弟皆忠于陛下,既然是陛下命我进京述职,我岂能不去,不然岂不是寒了陛下的心?”
周瑜此时也淡淡开口:“莫非是使者不信任将军对朝廷的忠心?”
许贡当即否认:“这话使不得,许某从未怀疑过,将军的。”话说完,额头上已经出来虚汗,正将拿着衣袖擦汗。
周瑜轻笑一声:“看来是公瑾误会了使者。”
孙策将拳头放在嘴边,咳嗽两声,跟对方道:“公瑾,你既然误会了使者,应该自罚一杯,给使者道歉。”
许贡知道孙策十分的看中周瑜,两人是从小长大的情分,于是赶紧道:“不用了,不用了。”
之后便是又几句拉扯。
许贡又重新找到了此时的重点:“那将军打算何时动身前往京中?”
众人有重新将目光放在了孙策身上。
孙策笑了笑,完全不在意:“使者不是说了,将近年关去京中述职,这还有一两个月的时间呢,急什么?”
许贡这倒是不好反驳了,真怕他逼得太急,宴会中有人暴起,直接宰了他。
等宴会过了一般,孙策让孙权继续招待许贡,与周瑜先行离席了。
两人走在园中,想到许贡的来意,孙策不由道:“这曹孟德,如今倒也还没把江东当回事儿,倒是与楚楚说得事情相差无几。”
他感叹完,询问到:“阿瑜,此人你觉得,应该怎么处理为好?”
周瑜沉思了一会儿,说道:“派人看紧他,并让人在他面前做出我们准备前往许都的假象,通过他的口迷惑许都朝廷,并将消息放给黄祖,让他误以为你准备前往许都而放松警惕,到时候奇袭黄祖。”
孙策颔首:“此计甚妙。”
在从楚楚口中得知许贡提议让他前往许都之时,他便与周瑜在私下商议过许贡此举的动机,因此见许贡真如那小妮子口中所言那样来到了江东,他这才并没有因为朝廷的轻视而暴怒将人直接斩杀。
若是许贡不死,他好好的伺候着,那许贡的门客自然也不能以报仇为由,对他实行报复。
孙策倒不是怕死,只是想到楚楚说起此事时候的眼神,他不希望自己让她失望。
接下来的几天,孙策和周瑜,便将谋士叫来书房商议此事,找了合适之人来办这件事。
又因为楚楚提供了□□,此物的杀伤力巨大,的确为攻城利器,于是孙策也派了千喜前去研究。
而楚楚也猜到了孙策和周瑜不将火药的制作交给他是担心她被火药伤到出事,见两人的视线都已经移向了准备攻伐黄祖的事宜之中,她便飞鸽传书传信给了李林,让他带着之前那些巫傩方士前来江东。
那些巫傩方士既然已经制作出了火药配方,楚楚当然不能真的将人遣散了,而是许以好处让他们等待时机,便派了李林将这些人监管起来。
李林跟着楚楚已经许多年,已经是当做心腹来看待的,因此此事交个他,楚楚还算是放心。
而李林也没有辜负她的所托,他收到信之后反应很快,立即将人带来投奔孙策,而有了这喜人的加持,第一批火药很快就制作了出来。
张作张道人也留在了江东,每日夜观星象,然后感叹将要出现的异变。
他倒是没有看出孙策有什么死劫,反而见到楚楚时放下了酒葫芦,说道:“你如今这个样子,倒像是一个将死之人。”
楚楚叹了一口气,请求道:“这话你就跟我说说就行了,别跟桥盈和桥仪说,也不要跟孙策和周瑜说,免得让他们为我担忧。”
她说:“你想想我现在身上除了有一个蛊毒,又无病无灾的,安安稳稳的待在江东,哪有那么容易死?”
张作捋了捋自己花白的胡子,声音也有些苍老:“女公子若是心里藏着事,应该找一个人说说,不要自己憋着,不然会将人给憋坏的。”
楚楚看着天象,看着属于贪狼的那颗星宿,已经由原本的暗淡,变得越加的明亮,便轻笑一声:“就如当年道长送我的那句谶言般,我的人生不过就是一场镜花水月。”
她又立即用欢快的声音道:“而且当然是你现在老眼昏花,定然是看错了,我哪里像是个将死之人了,现在不还是生龙活虎的?”
张作轻舒一口气,也看向了贪狼星,道:“希望这一场异变,是往好的方向发展。”
楚楚点头:“我也希望。”
十二月,孙策带着周瑜、孙权、程普、黄盖等人奇袭黄祖,拿下来黄祖屯兵占据的沙羡县,斩杀黄祖部下二万余人,俘获其家眷妻小,大获全胜。
只可惜黄祖逃掉了。
而此战传到许都朝廷之时,曹操才发现原来自己竟然被孙策给迷惑了。
孙策大败黄祖,江东一统,势力已经与他相当,这时候许都朝廷与袁绍之间的矛盾已经达到了白热化的阶段,此时他又不宜与孙策决裂,只好另外派人前去江东,商议联姻之事。
在江东的许贡知道因为自己轻信了孙策,这才导致许都朝廷判断失误,让孙策统一江东实力大增,于是心如死灰自杀以死谢罪。
千喜道:“在许贡自杀前一晚,许都派来联姻的使者,曾见了他一面。”
孙策并不意外,询问道:“他身边的门客呢?”
千喜道:“许贡死后,他身边的门客都各自散了,重新寻找出路,我已经派人定死了他们。”
孙策颔首。
许贡之死倒是超出了他的意外,他没想到曹操这般心狠自己的人说杀就杀,这口锅还真得防着许贡的门客扣在自己的身上。
千喜离开之后,周瑜便来了,面上看上去十分的凝重。
孙策见状笑道:“阿瑜,你不会是收到了许贡自杀的消息,担心我的死劫过不去,来安慰我的吧?”
周瑜摇头,声音微沉:“是也不是。”
孙策见他面色不好,也认真了起来,让周瑜坐在他对面,道:“是怎么了?”
第113章 必输的棋局
周瑜将一封密信交给了孙策,说道:“刘玄德反了曹操,屯兵下邳,曹操准备亲自带兵征讨。”
孙策打开密信,扫了一眼,面上也露出了一抹凝重:“此战,曹孟德亲自出征,许都必然空虚,正是迎回天子的时机。”
周瑜解释道:“北方也传来消息,袁本初以幼子生病为由,拒绝了别驾田丰举军而袭其后的建议。”
“袁本初已经老了,有野心却缺乏魄力。”孙策轻哼一声,手敲击着桌面,随后疑惑道:“这件事为何说与我死劫有关?”
周瑜道:“曹孟德既然派人来联姻,必然是忌惮你现在的实力,因此用联姻来笼络你,若是你不接受他的笼络而生出异心,他难免不会使绊子,让你不能给他制造麻烦。”
孙策道:“刺杀?”
周瑜点头:“没错。”
两人都是聪明人,很快就反应过来了,楚楚预言的“许贡门客”,也可以是旁人借“许贡门客”之名,来行刺杀之举,动手之人不一定真就是此人的门客。
周瑜看着对方,建议道:“阿策,凡事皆要小心,莫要一个人行动,小心着了算计。”
孙策双手抱胸,轻笑一声:“曹孟德的心眼,也是够多的,不过他的猜测倒是没错,要是他敢亲自出征,我定要掺和进去。”
他又颔首道:“放心吧,阿瑜,我会小心的。”
而另一边,楚楚和桥盈正在计算皖县双季稻秋稻的产量并进行记录,便见到一个美丽少女气冲冲的到了她的眼前,双手叉腰道:“你便是桥姝桥江楚?我阿兄喜欢的人?”
少女衣着华丽,容貌盛艳,身后还跟了数个婢女,看上去就是娇宠着长大的女公子,面上有几分跋扈。
桥盈立即挡在了楚楚面前,皱着眉头道:“你是何人?为何直呼我小妹的姓名?好生没有教养。”
少女被桥盈的话给惹怒了,指着他身后的楚楚道:“她与我阿兄和瑜阿兄两人都牵扯不清,导致他们现在都没有娶妻,也不给个准话喜欢谁要嫁给谁,到底谁才不知廉耻没有教养啊?”
桥盈冷哼:“他们不娶妻,是楚楚拦着,不让他们娶的吗?”
孙尚香凤眼一挑,上下打量着楚楚,艳丽的脸上显得十分愤怒:“若不是阿兄喜欢她,何至于为了她连女人都不碰,现在也没有子嗣出生,你们这是让跟随我阿兄的江东子弟作何而想?”
楚楚这时已经反应过来,此人是谁了。
她是孙策和孙权的妹妹,是刘备将来的妻子,名叫孙尚香。
桥盈还要说话,楚楚拦住了他,走上前道:“你说错了,以你兄长的身份地位,想要娶妻生子,谁能拦得住他,如今他没有子嗣,那也是他自己的选择,我还能绑着他不给他娶妻?这如何能将罪名安在我的头上,况且,你只是他的小妹而非长辈,过问他的婚事,是不是僭越了?”
孙尚香一时语塞,便梗着脖子道:“我只是为我阿兄鸣不公,你到底喜欢谁,就应该明确一点,莫要拖着旁人,跟着你一起虚耗光阴。”
楚楚轻笑一声,语气淡淡道:“你若是觉得我配不上他们,大可劝说他们娶妻纳妾,而不是来寻我的麻烦,毕竟现在我们桥氏在江东只是寄人篱下讨生活罢了,又怎么可能做得了讨逆将军和江夏太守的主?太高看我了。”
孙尚香面上一冷,拉着一张脸,直接道:“那你就告诉我你到底要嫁给谁,现下你人已经在江东,早做选择,免得将来两位兄长为你争风吃醋,伤了情分。”
桥盈拉着楚楚的手,又重新把她拉到了身后,面上带着寒意:“一家有女百家求,谁要是想要娶我小妹,就来下聘求娶,既然无人下聘求娶,难不成桥氏女还要求着旁人来娶吗?楚楚选择嫁给谁,那也是男方求娶之后她应该考虑的事情,或者她不嫁人亦可,而不是被人逼着要选一个人嫁。”
楚楚在身后狠狠点头,仰慕的看着自己的阿兄,语气欢快道:“就是就是。”
孙尚香见到楚楚就这么一副无赖样,不明白为何她的阿兄会喜欢这样的女子,她跺了跺脚,咬唇气道:“我立即让家中长辈位阿兄来下聘求娶,到时候看你们还有什么理由拒绝。”
楚楚从桥盈身后歪一个脑袋去看她,见对方气得脸都红了,疑惑道:“你这般不喜欢我,不应该让你阿兄不要娶我么,为何还要让你家长辈来下聘?”
孙尚香颔首:“要你管。”
说完就甩着衣袖离开了,后面跟来的婢女朝着楚楚匆匆行了一礼,便跟在孙尚香身后呼啸而去。
风风火火的,倒是很有脾性。
桥盈这才看向楚楚,他心中也有疑惑,面露担忧道:“楚楚,如今周公瑾和孙伯符皆对你有意,你到底是属意谁,也好让阿兄有个准备。”
他继续道:“阿兄只是在担心你挡了旁人的路,就像当年舅父的冯夫人一样,会被人视为眼中钉肉中刺,而对你出手。”
楚楚闻言低头:“阿兄的担忧也未尝没有道理,人心本就难测,总有人会为了自己的利益罔顾他人性命,不过你放心好了,从小到大,你看我什么时候怕过事了?”
桥盈点点头:“这倒是。”
楚楚说:“其实孙策的妹妹说得也没有错,若是我迟迟不在两人面前表明心意,将来确实会伤了两位兄长之间的情分,这样我可就成为千古罪人了。”
桥盈道:“那你打算怎么做?”
楚楚抿嘴,抬头看天边的白云,声音有些飘忽:“第一次见孙策和周瑜之时,他们在院子中比试箭术,那时候因为我的闯入,倒是打扰了他们的兴致,当时两人都还没有比出结果呢。”
桥盈疑惑:“比试箭术?”
她点头,面上露出一个笑:“谁的箭术最好,我就嫁给谁。”
他又道:“万一你胜出之人不是你最喜欢那个,你该怎么办呢?”
这种情情爱爱之事楚楚反而不纠结,说什么比试箭术也只是为了安抚对方罢了,她究竟还能活多久也说不定呢。
楚楚撇嘴:“阿兄,我什么时候委屈过自己,不喜欢的人,我才不会嫁呢。”
桥盈闻言一愣,猜测道:“你不会真的两个都喜欢吧?”
她说:“你猜。”
半天时间不到,孙策就知道了自家妹妹寻到了楚楚,还骂了她的事情。
他自己这个妹妹的性子他是知道的,和他一样是个暴脾气直性子,孙策担心她在楚楚面前说了什么过激的话,便立即放下手上的事情去找了楚楚。
已经是寒冬腊月时节,屋子里烧了炭火,楚楚与张作在对弈,两人皆是穿得十分的暖和,此时正在棋盘上正厮杀得痛快。
见到孙策,他笑着起身行礼,道:“哟,孙将军来了。”
楚楚也起身行了一礼,面色假装一脸疏离,阴阳怪气道:“孙将军来寒舍,是有什么事吗?”
孙策见不得两人阴阳怪气的,他直接了当的问:“今日我小妹来寻你,跟说了什么了?”
张作便率先抢答道:“孙将军你这话问得,你想知道你小妹跟楚楚说了什么,直接去问你家人不就知道了,何必来为难旁人。”
楚楚也坐了回去,拿着手上的白子,下在了棋盘上,小声哔哔道:“人在屋檐下哪有不低头,我如今是在孙将军的地盘上讨生活,人家要来寻我问话,我自然得乖乖回答的。”
张作闻言叹了一口气,感同身受道:“这倒也是,你没了靠山,如今也该收收自己的脾气,摆正自己的位置了。”话落,他也将黑子落下。
楚楚深以为然的点点头,眼睛却是看都不看孙策一眼。
孙策心中叹了一口气,看来他这个妹妹,是真的将人惹怒了。
他对着张作道:“张道长,可容我与楚楚单独说几句话?”
张作看了一眼楚楚,知道两人在闹别扭,他说一两句就够了,不便再插进来,便点了点头:“也好,正好我也乏了。”
楚楚有些不满:“可我们这盘棋还没下完呢?这么走了好吗?”
孙策道:“我陪你下。”
见状张作走出了房间,还贴心的给两人关上了房门,将呼啸的北风挡在了外面。
楚楚摩擦着手中的白子,将棋子落下,语气淡淡道:“那就将这一局下完吧。”
孙策这才认真看了棋局,白子零零散散的落于四周,并不成势,已经是必输的局面,不由道:“这不是你的水平。”
楚楚道:“是张道长的棋艺太厉害,我下不过他。”
她丢下棋子,没好气道:“算了算了不下了,我认输,认输行了吧。”
孙策道:“我的棋艺更烂,你与我继续下,说不定就能扭转局面,反败为胜呢?”
楚楚这才抬眼去看他。
这人倒是不怕冷,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衣,倒是将他的好身材给勾勒出来了,让人有些移不开眼。
她说:“其实你妹妹来寻我,没说什么太过分的话,就是不满我耽误了你与阿瑜兄长两人娶妻生子。而她作为你的至亲,寻常人家的郎君在你这个年纪孩子都到处跑了,见你还是孤身一人,自然为你着急,她不喜我,倒也是正常的。”
孙策来的时候,是怕楚楚会多想,会因为自家小妹的暴脾气生气,见到她没将对方的话放在心上,心中反倒有些难受:“我会好好管教她,不会让她再来打扰你。”
楚楚颔首:“那就多谢了。”
她起身在柜子里拿了一个本子出来,将这些日子与桥盈和桥仪整理出来的双季稻的数据交给对方,解释道:“这上面是种植双季稻的全部记录,已经在这里了,按照目前江东百姓的人口,百姓种植两季水稻,交了税收之后,不仅能保证百姓的温饱,家中还能有余粮存储。”
孙策见楚楚说起来正事,便也将心中的一抹怪异放下,拿起本子一页一页的翻开过目,面上也多了几分重视,点头道:“记录得很详细,你们应该废了不少的功夫。”
楚楚走到炭火旁烤火,火盆里面的火星子劈里啪啦响,她说:“民以食为天,涉及粮食之事,自然是越详细越好。”
孙策将本子收起来,看着楚楚脸蛋被冻得红彤彤的,道:“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
楚楚转头看他:“和小时侯一样?”
孙策道:“和以前一样,心系百姓。”
他说:“好像除了你自身利益相关,便唯有有利百姓的事情,才能让你多几分积极。”
楚楚这话倒是没有反驳,她只是幸运的穿越成了世家贵族的女公子,若是她穿成的是一个普通的百姓,那么她许是活不到长大的。
而她做这些,也只是想找到一些安慰,来提醒自己的来历,告诉自己究竟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她好想回家。
外面不知道何时下起了风雪,冰冷的雪被风从门缝中吹了进来,钻入楚楚的脖子,冷得她瑟缩了一下。
这时房间里有些暗,孙策一半的脸被火光照着,一半的脸藏在了阴影里,将他得脸勾勒得极为立体,此时他上前一步,上前用温热的手掌暖了暖她的脖子,面上带了一抹笑意,低头看人的时候就像是勾引人的男狐狸精,让人头晕目眩,恨不得上手摸一摸对方的脸。
楚楚轻叹:“真舍不得你死。”
孙策心念一动,突然道:“我若是这一次平安度过了你口中的死劫,你愿不愿意就此嫁给我,和我在一起?”
楚楚仰头看他,瞬间又被他的好容貌,给短暂的迷惑了。
她眨了眨眼睛,嘿嘿一笑:“你若是好好的活着,受益人还是你自己,那也不管我的事情,却想要我嫁给你,你想得美。”
孙策轻笑了一声,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你还真是不好哄。”
他道:“对了,关于双季稻的事情,我会找人商议,尽快派人在江东治下将其推行,让粮食得到增产。”
楚楚立即来了精神:“那就太好了。”
她一语双关道:“要是能让百姓少饿肚子,那我也不枉费,来这世间一趟。”
第114章 红尘中
从楚楚处离开之后,孙策便转身去寻了孙尚香,这时孙尚香正跟孙权待在一处。
孙尚香双手抱胸,侧着身子,气愤得询问孙权:“阿兄,我可听说,就连那吕布也是曾是她的裙下之臣,这样水性杨花的女子,长兄维护她便罢了,你是和我从小一起长大的亲兄妹,为何也要站在她那边,去维护一个外人?”
当初孙坚死后,孙权、孙匡、孙尚香年岁尚小,便跟着吴夫人回到了老家曲阿,很多事情他们并不在清楚,唯有孙权这些年跟再孙策身边征战,知道了一些事情。
他说:“你可知道当初阿父遇险,是小桥阿姊到了舒县跟阿兄报信,这才挽救了阿父的性命?”
孙尚香浑身一僵,扭头看他:“还有这事儿呢?”
孙权又道:“当初小桥阿姊前往彭城联姻,便也是阿兄因袁术称帝之事写信前去斥责对方并与之决裂,惹得袁术大怒,这才害得小桥阿姊因此被袁术记恨,将她送去了与吕布联姻的。”
他说:“小桥阿姊于我们孙家有恩,阿兄却又是如何对待她的呢?阿兄他恩将仇报,还与阿瑜兄长一起将人困在江东,让她失去了自由,小桥阿姊怎么会不生怨?只要是和有点脾性的人,定然是不愿嫁给阿兄的。”
孙尚香依旧有些不满:“那又怎么样,现在她在江东,而阿兄才是江东的主人,若是阿兄要娶她,她也就只能受着,她得明白,现在她是在谁的手下讨生活。”
孙权见劝不住自家小妹,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抬头便见着孙策走了出来。
“阿兄?你怎么来了?”
“你少吓唬我。”
孙尚香说完,便转头见到了孙策,嘴巴立即就闭上了。
但是她还是没忍住,嘟囔道:“是不是那桥氏女找你告状了,我这就去找她去,有什么事情直接冲我来,找人告状算什么本事!”
见到孙尚香要走,孙策淡淡道:“回来。”
孙尚香便定住了脚步,双手抱胸,脸上气鼓鼓的。
孙策转动着拇指的扳指,淡淡道:“你是我亲妹妹,阿父阿母去世得早,我这些年也是疏忽,使你欠缺了管教,也不知道谁教的你,竟让你跑到贵客面前大放阙词。”
孙尚香咬着嘴唇:“你不就是心疼你的心上人,舍不得她受委屈,这才来斥责我给她出气的。”
孙策朝着一处招手,立即便有暗卫出现在他跟前,他冷漠吩咐道:“去查清楚,究竟是谁来到她面前吹了耳旁风,教唆她前去贵客面前胡言乱语,查到是谁也不必再来告知,直接斩杀便是了。”
“阿兄!”
孙策淡淡道:“你也要关禁闭,没有我的命令,不得再出门一步。”
一旁的孙权,赶紧上前说情:“阿兄,小妹只是一时失言,不用这般严重吧?”
孙策这才看向孙权,解释道:“你以为楚楚为什么会在江东?她是知道了与我性命攸关的事情,担忧我就这样死了,前来提醒我。而我的亲妹妹,却骂她水性杨花,若是我不惩戒她,如何不叫人寒心?”
孙尚香本来在生闷气,闻言立即抬头,关切道:“是什么性命攸关的事?竟这般严重!”
孙策瞥了她一眼:“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情。”
孙尚香这才低头,声音呐呐的辩解道:“我不知道她是来救阿兄的,我这才……这件事是我做错了,我认罚。”
见自家妹妹被带下去关禁闭了,孙权也忍不住道:“阿兄,你口中性命攸关的事情,真有这般严重吗?”
孙策看向了孙权,沉默了一会儿,这才道:“若是我真要死了,江东就要交给你了。”
这是默认了严重性。
孙权立即摇头:“阿兄才不会死呢!”
他眼睛立即就红了:“阿父走了,阿娘走了,阿兄可不能再抛弃我们了。”
孙策拍拍孙权的肩膀,轻笑一声:“我就这么一说,你哭什么人?男儿有泪不轻弹,还有两年就及冠的人了,怎么还动不动就哭,像什么样子。”
而楚楚没多久便从桥盈口中得知了孙尚香被禁足的事情,也知道了其中牵连了几个世家被斩,但是她并没有过问什么,这都是江东内部的事情。
毕竟谁不想成为君侯的妻子?
腊月过去之后,便是建安五年的春天。
这一年曹操与孙策已经商议好了联姻之事,曹操的女儿将嫁给孙匡为妻,许都朝廷和江东之间在外人看来,貌似已经结成了稳固的联盟。
而许都的天子刘协不甘被曹操拿捏,搞出了一个衣带诏,可惜事情走漏了风声,被曹操知道了,于是曹操便将受诏的车骑将军董承、偏将军王服、越骑校尉种辑等夷三族。
这件事情一出,本与曹操较着劲的袁绍立即找到了开战的理由,东汉末年赫赫有名的官渡之战便再这个时候真正的拉开了帷幕。
而这些日子,千喜盯着的许贡门客都安安分分的,并没有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
孙策可不是一个干等着的人,想到了楚楚的预言,便与周瑜商议着要引蛇出洞,好赶在曹操出征袁绍前铲除潜在的危险,免得因小事误了大事。
周瑜提醒道:“还记得楚楚的预言吗?”
孙策道:“说我会前往丹徒山狩猎,导致被许贡门客刺伤,不久身亡。”
周瑜颔首:“既然要引蛇出洞,不如就放出你要前往丹徒山狩猎的消息,让江东各地子弟前来春猎,毕竟既然他们有心,总要给暗地里的人,对你出手的机会。”
孙策道:“也好。”
周瑜便又道:“不过为了你的安全,还要给你找一个替身,你还是别亲自去了。”
这话就让孙策有些不满,拍了拍周瑜的肩膀,没好气道:“难不成我还怕他们吗?”
周瑜道:“你是不怕他们,可倘若你真的出事了,那么江东的各方势力,可就要蠢蠢欲动,阿权年幼不足以服众,孙氏的将来可就难了。”
他说:“还有一件关于陛下的事,我正要和你说……”
孙策被周瑜说动了。
于是很快孙策要前往丹徒山狩猎的消息就这样传扬了出去,还叫了不少的江东子弟作陪,丹徒山脚聚集了很多人扎营,不乏英姿飒爽的女公子们,其中也有很多其他势力来的眼睛。
楚楚却没有前往丹徒山。
她在磨刀。
桥仪其实与这个厉害的妹妹相处得不多,许是姐妹之间的感应,她这天却放下了手中的事务寻到了楚楚,询问道:“小妹,好端端的,你磨刀做什么?”
楚楚看着这位仪态万千的阿姊,面上带了一抹笑意,将刀放下,并拉着人到亭中坐着:“听说阿策兄长前往丹徒山狩猎,我本也想去的,只是不巧这几日身子着了凉,只好乖乖的待在家中养病,倒是错过了这样热闹的场面,便将刀磨了,想着下次还有这样的狩猎活动,我就不用磨刀了。”
桥仪面上将楚楚上上下下都打量了一遍:“我总觉得你有事瞒着我。”
楚楚摇头:“没有的。”
她抱着桥仪的手臂,将头轻轻靠在对方的肩膀上,看着远处在翻地的农民,转移话题道:“阿姊,你可还记得,你曾经你问过我一个问题?”
桥仪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什么问题?”
“当时我用小麦制成面条时,你曾经问过我,既然小麦可以磨粉做成面食,那么水稻是否也可以磨粉做成精粮?”
“没错。”桥仪再次询问,“那可以吗?”
“当然可以。”楚楚点头,笑着道,“水稻磨成粉,加入水混合,放入蒸笼之中蒸熟,可以做成白透的米粉。”
她说:“今日正好无事,我们做米粉吃可好?”
桥盈负责农事,桥仪也在其中帮忙,这些日子也跟水稻有了感情。
此时她听说楚楚有关于水稻的心吃法,就将刚才楚楚磨刀的事情全忘记了,让下人拿了稻米去了磨房,立即拉着楚楚也过去了。
在后世的岭南地区,最不缺的就是做粉的技术。
肠粉、桂林米粉、生榨粉……粉的种类很多,应接不暇。
不过楚楚今日要做的是石磨肠粉。
用石磨磨成粉浆,用一个竹子做成的圆形簸箕,将粉浆舀上放簸箕里抹匀,然后放入蒸笼中大火蒸煮,等到粉浆变得透明,肠粉就做好了。
做肠粉不需要太麻烦,可以现吃现磨,可以加素菜,也可以加荤菜,即便是家里人多,几个簸箕可以同时蒸煮,倒也不是特别废时间。
花了一个时辰,楚楚便将肠粉给做出来了,她用陶碗将肠粉呈给了桥仪,说道:“阿姊,这叫粉,你先尝尝?”
桥仪道:“滑滑嫩嫩的,入口即化,很是爽口,味道着实不错。”
楚楚点头,继续说道:“做成的米粉,摊开进行晒干,就可以做成干粉条,这样更利于保存。”
她道:“阿姊,你要不要试一试?”
桥仪同意了。
于是楚楚便将位置让了出来。
见桥仪对制作肠粉十分感兴趣,正亲自动手,她便指导了一次,见对方吩咐身边的婢女将配方记录下来,楚楚见桥仪没有注意到她,便出了厨房,往自己的书房走。
她拿了丝绢放在案几上,又将墨磨好,轻叹了一口气,在上面一个字一个字的往上写,努力让自己的字写得好看一些。
将信写好之后,楚楚又拿出一个香囊,将丝绢给装了进去,又收拾了一番,便去寻了张作。
在江东这些日子,孙策倒是没有薄待张道长,他倒是活得滋润,连两颊凹陷的肉都长了出来,下巴花白的胡须也油亮油亮的。
他见到楚楚,红润的脸上多了一抹忧愁,又是叹了一口气:“你的情况看上去不太好,你怕不是准备要升天了?”
楚楚一抹额头上的冷汗,忍不住哔哔道:“我说张道长,咱们好歹也认识那么多年了,你能不能盼着我点好,不要诅咒我。”
张作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小妮子,见到她身后背着一把弓箭,腰间别了把磨得铛亮的环首刀,身上背着漂亮的斜挎包,右手还牵着马,马背上更是装了行囊,看上去是要出远门的装束。
他不由道:“这孙讨逆刚前往丹徒山,周太守也回去了江夏,这在江东刚没人看管你,你就准备跑路了?”
楚楚摇了摇头:“不是不是,我要去寻阿策兄长。”
张作不解:“他不是前去丹徒山打猎了吗?你要去便去,作甚这幅偷偷摸摸的模样。”
楚楚说:“我又没有偷偷摸摸,我这是光明正大的。”
她话一落,语气便又有些低落,将香囊递给了对方:“你老是说我要死了,我其实是很不开心的,却还是放在了心中,想着既然要出门,谁也不能预料自己会不会有个什么意外,便写了遗书装在这里面,要是我真的很衰的死翘翘了,你便将香囊打开,按照我上面的地址给我按葬,若是我活着回来了,你就将这香囊还给我。”
“遗书?”张作接过,就要打开,“我看看。”
楚楚立即道:“欸欸欸,别打开,都说是遗书了,现在打开了,我多丢脸啊。”
张作手一拐弯,将香囊装到了袖囊中:“好了,我不打开,就是逗你的。”
他叹息一口气,随即道:“我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出门,但是还是希望你此行平安归来。”
说着对方又拿出了一个平安符,递给楚楚:“这是我自己折的平安符,没什么用,带在身上就当作心安了。”
楚楚接过:“多谢。”
辞别了张作之后,她乔装出了城。
不过楚楚却并没有前往丹徒山,而是往许都的方向而去。
孙策为了让她放心,并没有隐瞒她,他与周瑜两人准备“引蛇出洞”的计划,因此楚楚知道前往丹徒山的孙策是旁人假扮的,因此孙策并不在丹徒山。
至于他在哪……
她没记错的话,衣带诏之谋,刘玄德也掺和了一脚,由于参与进去的几人被夷三族,再曹操未曾发现端倪之前率先骑兵反曹,屯兵下邳,很快就拉起了数万人的军队,于是曹操决定亲自讨伐刘备。
而历史上孙策也是得到了这个消息,猜到此时许都兵力空虚,准备带兵奇袭许都,迎回天子。
丹徒山狩猎,只是障眼罢了。
如若这件事情和楚楚猜想的相差无几,那么即便孙策没有前往丹徒山,他的死劫也没有解,可能就应在了旁的地方。
她前往许都,有两个原因:其一,不想孙策就这样死了;其二,希望刘协顺利前往江东。
这两个原因都属于是楚楚自己的私心,她想要改变历史,改变既定的结局,即便她自己会被历史抹杀。
她早就厌烦了这样的生活。
楚楚拢了拢衣领,看这远处的山峦。
在这个世界应该也有能看清既定命数的方外之人,他们隐居在山林之中不入红尘,看着这些王侯将相你方唱罢我方登场,看着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看着天上的云卷云舒。
可惜楚楚却很不幸的,从一开始就卷入了历史棋盘中,成了其中微不足道的一颗棋子。
第115章 是不是傻
在前往许都的路上,楚楚率先撞见了周瑜。
她下马走到了对方身旁,面上有些尴尬:“呵呵,阿瑜兄长,这么巧啊?”
周瑜穿着一身月牙白的衣裳,身上带着银色的护腕,手掌摩擦着剑柄,桃花眼带着一抹冷意,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不是凑巧,我是特意来寻你的。”
“特意来寻我的?”楚楚咽了咽口水,有些艰难的询问,“你们不会以为我是要逃跑吧?”
周瑜嘴角下压,眼神中带了审视:“不是吗?”
“当然不是!”她上前讨好的扯了扯对方的衣裳,声音格外的甜腻,“阿瑜兄长,我阿兄阿姊还在江东,我要逃跑也要带上他们的,怎么可能抛弃他们自己跑了呢?你知道的,我不是这样的人。”
这话周瑜倒是没有怀疑,身上的冷意瞬间就缓和了些。
他淡淡询问:“阿策在派了不少高手保护你,你是怎么一点都没有惊动他们,乔装出城的?”
楚楚松开了周瑜的衣角,将头低下,语气愤愤道:“才不是保护我的人,明明是来监视我的。”
她目光环视四周,看着将她包围的骑兵,又不满控诉道:“你也是这样对我严防死守,难道对我一点信任都没有了吗?”
周瑜挥了挥手,让周围的骑兵散开警戒,他下马走到楚楚面前,坦荡的道:“若是你原本就想要逃跑,那些人便是来监视你的,若是你安安稳稳的待在江东,那些人便是保护你的。”
楚楚闻言一愣:“好话歹话都让你说了,我还能说什么?”
他道:“你准备去哪?我送你。”
楚楚闻言仰头看他,他身量太高,肩膀宽阔,两人只是站得稍微的近一些,她的视野里就只余他的身影了。
她心脏一跳,立即低头,手搅着衣料:“你不是抓我回去的?”
周瑜摇头:“不是。”
楚楚又忍不住试探道:“我已经将火.药的配方先给你们了,若是此时我跑了前去投奔其他人,你与阿策兄长怕是得头疼了吧。”
一股冷风吹来,树上的叶子正好落在了小妮子的头顶,周瑜伸手淡定的将落叶拿下去,顺便给她整理了耳边的碎发,难得被逗笑了:“你是不是傻?”
“嗯?”
“火药的威力如何,我和阿策已经见识到了,若是你不是真心想要投靠,也不会将它的配方给我们。”
楚楚眼睛瞪圆,气鼓鼓的质问:“那你刚才怎么那么凶?”
她从小就有些害怕对方,为什么害怕却又说不出理由,偶尔也能大着胆子干一点坏事,可每次见到他的时候还是会发怵,当然,这时候也并不例外,显得她自己特别的怂。
周瑜道:“你要我回答?”
楚楚点头:“要。”
好奇啊。
他一双桃花眼定定看着她一会儿,认真说道:“害怕你离开,永远不回来了,所以见到你时,没能第一时间控制自己的情绪。”
周瑜继续说:“我在想是不是将你逼太狠了,所以你就缩回了自己的乌龟壳子里,不想再出来了。”
他看着她,将他们之间的纠葛摊开,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我和阿策从小一起长大,又同时认识了你,后来又都喜欢上了你,这一点想必你也清楚。”
楚楚低头:“额,怎么突然说起这个了?”
周瑜道:“我和阿策当初心照不宣,害怕因为你的到来,而伤了彼此的感情,因此最开始都没有跟你说破。你向来聪明,你应该是看透了,所以你生气。不过这件事本就是我们做得不对,当时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你会生气也是应该的。”
这事……倒也没说错。
当初楚楚就是猜到了两人的心思,因此心中恼恨,心想着这两人不想破坏兄弟情谊,是把她当成什么了,所以在在交州的时候,她犯浑,就故意压着周瑜亲亲。
咳咳……
突然想到这件事,楚楚感觉头皮发麻,她当时究竟是什么样的胆子,就这样招惹了对方的。
她心虚得不敢抬头。
周瑜继续道:“当初阿策和谋士商议要与袁术决裂之时,给你写了无数的信件,想要让你前往江东,或者想其他的办法护你周全,信件都是有去无回,我们都以为信件是被袁术给截胡了,后来查到信件的确是到了你的手上,而你看都没看就烧掉了。”
他说:“我们一度以为,你恨死我们了。”
楚楚不解:“谁告诉你的?我把信烧了的事情。”
周瑜没有回答,继续往下说:“后来你在彭城时不愿意跟阿策离开,更是加深了我们的猜测,你确实恨透了我们。”
她咬唇。
从对方角度这么一看,自己确实有点作了。
如今袁术已经死了,吕布也已经死了,家人也都在了江东,楚楚已经没有了顾虑,这才解释道:“阿瑜兄长,你们有你们的想法,我也有自己的担忧。”
她继续道:“当时桥氏与舅父利益之间纠缠太深,我的族人都在寿春,你们与我舅父决裂了,我作为桥氏女自然不能再与你们有牵扯,因此才会不看不回你们的信件的。”
说道这里,楚楚苦笑:“当时我自己都没有想到,袁术会让我前往彭城联姻,毕竟我还是有点高估了自己,以为自己靠着能让粮食增产这点用处,他便不会舍弃了我。”
作为后世穿越来的人,她是知道袁术最后不会成功,因此当时袁术舍弃她之后,她同样也没再将袁术当成自己的舅父了。
加上她知道桥蕤会死,便将心思放在了阿父死劫上面。
楚楚继续解释道:“我当时没有跟阿策兄长离开,也并不是恨你们。是因为我知道天子还在,袁术手上的天命不过就是玉玺罢了,各地诸侯怎么会服气他呢,势必会把他当成反贼干掉的。吕布不是傻子……额,就算吕布是傻子,他身边的谋士也不傻,自会劝说吕布对袁术毁约。到时候我在以此借口离开彭城,那么联盟未成这件事,过错就不会落在我的身上,否则,我当时跟阿策兄长走了,跟你们去了江东,那么就给吕布找到了毁约的借口,我就难逃辞咎,会因此连累我的家人的。”
而且——
当时她还要前往蕲阳救阿父,自然不能跟孙策离开的。
楚楚说:“况且把我当物品一样被送去联姻的是袁术,并不是你和阿策兄长,你们不用将这过错揽到自己身上去,认为是因为你们与袁术决裂才害我前去联姻的,我心里清楚,这都是我的下选择,不管旁人的事情。”
后来与孙策说的那些话,也不过是故意气人的,不过那些话周瑜应该不知道,她也就没提。
落日已经消失在天际,夜幕已经降临,月亮从东边的山上爬了上来,树上的叶子被冷风吹得沙沙作响,一时间周围寂静无声。
周瑜见她难得在他面前说这些交心的话,略微沉默了一会儿,决定问清楚:“你既然知道我和阿策都对你有意思,我也感觉得到你并不讨厌我们,为何在皖县时让你选一人嫁,你又不愿意了?”
他面上不显,眼神藏着落寞,楚楚并没有发现:“其实我能感觉到,你更喜欢与跟阿策接触,你更喜欢他,对吗?”
楚楚被这话给干懵了:“你怎么会这么认为?”
“人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每次你见到阿策,眼睛里总是藏不住的惊艳。”周瑜自嘲一笑,“我有眼睛,看得出来。”
楚楚回神,张了张口。
他低头看她,面上恢复了冷淡,语气认真的道:“你若是选择了阿策,我以后不会再纠缠你,我的喜欢不应该成为你的负担,你不用再逃避。”
“我……”她抬头,扯着周瑜的衣摆,语气急促的解释,“我离开江东真不是逃离你们,不是逃避你和阿策对我的感情,真的。”
楚楚说完又觉得不妥,显然是有些茶了,难不成她还真连两个都要了?
不仅是政策上不允许,就算允许,她也不一定能给谁未来。
毕竟有一件事,是楚楚不能忽视的——
每一次她改变历史记载的王孙贵族命运的时候,她身上总是遇到各种倒霉的事情,即便最后她未能改变旁人必死的结局,可是她的倒霉却是实打实的。
而现在她在干什么呢?
她想要孙策好好的活着;她还拿出了火药这等攻城力气;还想要趁曹操带兵出征的时候偷家,将刘协带回江东。
这上面要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在更改王孙贵族的命运,这也是为什么项城人张作每次见到她的时候,都担忧她会死的缘由。
他这样厉害的方士,想必是,已经看到了她的死劫。
其实会不会死,楚楚的心中有数。
因为自己可能会死,所以她不愿意在两人之间选一个,免得将来她抗争不了命运,因此被历史抹杀而死掉了,这不是多余占了别人正妻的位置么。
楚楚嗓子眼好像被什么堵住了,忍不住抬头,想要将眼泪硬塞回去,又发现周瑜太高,她若是抬头眼睛的晶亮瞒不住人,便立即蹲在地上垂着小脑袋,眼泪却怎么也藏不住了,吧唧吧唧的往下掉。
周瑜见状弯腰将这小妮子捞起来,感觉她的身体在抖,有些无奈道:“你哭什么?”
楚楚不可能告诉对方缘由的,是她自己已经知道了可能出现的结果,却还是毅然决然的选择了这条路,没什么好说的。
就是有些难受罢了。
最开始穿越而来的时候,她想的不过是苟活于这个世道,可是这个时代终究不是她生活的时代,他穿来z这里所有发生的一切,就好像是一张透不过气的大网,将她困住了,活着反而让她压抑得喘不过气来。
压抑她的,反而不是这个吃人的社会,不是这个时代的男人,而是无形的看不见的历史宿命。
她是犟。
就是想要反抗。
如若成功,死也可以,当然最好别死,皆大欢喜。
不管结果如何,这都是楚楚自己选择的,输赢如何,她都接受,这也就是她最后赌的这一把了。
楚楚小声抽泣,将泪水偷偷抹到周瑜的袖子上,眼泪汪汪,胡言乱语道:“我哭的是,你们干嘛就不能让让我,我都说了我喜欢你和阿策两个人,就不能,都和我好好的吗?为什么都得让我选一个,我一个都舍不得啊。”
说完又吸了吸鼻子,看上去要碎了,一副小可怜的模样,着实让人心疼的。
第116章 坤卦,上六爻
可是她说出来的这话,却着实不讨喜。
她面前的人亦不是什么阿猫阿狗,他身处高位又背景强势,而孙策如今更是一方诸侯,是江东小霸王,这样的话无论谁敢在他们说,都是在故意侮辱人,要招人记恨的,偏偏楚楚一次两次的在他们面前大放厥词,仗着的不过就是他们之间的情谊罢了。
周瑜面上看不出情绪,伸手抹掉她的眼泪,询问:“你明知道这事绝无可能,却还是一次一次的说出来气人,你到底图什么呢?”
楚楚还沉浸在悲伤之中,刚刚被擦拭掉的眼泪,又重新聚在了她的眼眶里,夜风吹得发丝糊了她一脸,凌乱的几根头发沾在了她脸上的眼泪上,看上去凄凄惨惨戚戚。
此时听到了对方的话,小妮子的眼睫毛轻颤,嗓子眼被情绪影响卡住,一时间没说话。
不过她的手刚好搭在了对方的胸膛,能感觉到他的心脏在她手下一下一下的跳动,强劲而有力,散发着蓬勃的生命力。
男人身上的松木香,亦是让人忍不住靠近。
他扶着她,见她愣着出神,面上看上去是心虚得不敢说话,不由轻拍她的肩膀,声音淡淡:“明明说话气人的是你,你却哭得梨花带泪的,倒是会装。”
周瑜语气一顿,继续道:“不过,让人生不起气来。”
真的不生气吗?
下一刻周瑜将她提起来,让她坐在一旁的岩石上,她便占据在高位,语气随意道:“若是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偷偷离开江东,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你的提议。”
嗯?
什么提议?
楚楚垂头打量周瑜,却见他面上正经,似乎刚才对方口中的话,是她幻听了。
她羞恼道:“你也拿我开玩笑。”
周瑜淡淡的“嗯”了一声,说道:“这不是在哄你高兴吗?”
楚楚:“你看我这是高兴的样子吗?”
她一抹脸上的眼泪,抿嘴解释道:“我真是出来寻你和阿策兄长的。”
周瑜盯着她,小妮子也不甘示弱的与之对视,随后楚楚还点了点头:“我说的是真的。”
对方移开了目光,思索了一会儿,道:“我倒是忘记了,你向来聪明,又会掐算之术,大抵是猜到了这次我和阿策的打算了。”
楚楚点头说道:“如今曹孟德恨惨了刘玄德,竟亲自带兵前去征讨,那么许昌的兵力空虚,这正是奇袭许都的机会,时机稍纵即逝,你们不会放过的。”
她气鼓鼓道:“我与曹操有仇,这样能给他添堵的事情,怎么能少得了我,我这个人报复心又多重,你又不是不知道。”
周瑜闻言点头:“到算是个理由。”
他问:“既然如此,你直接跟我们说便好了,为何要自己偷跑,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
楚楚咬唇,控诉道:“阿瑜兄长,你们准备奇袭许都,却不告诉我,是你们没把我当成自己人。若是你们提前跟我说,不让我去猜你们的计划,我也不会一个人跑出江东。”
她说完直接下了定义:“说来说去还是你们的错。”
周瑜微微勾唇,语气低沉:“你这是倒打一耙,恶人先告状?”
他攥住楚楚的手,用力一拉,将人拉着撞进了怀中。
由于刚才两人坦诚这么一聊,之前所有的疏离感都消失了,也让楚楚对他少了一些害怕。而现下两人靠得是如此之近,在夜风中,两人身上的香气交融在一起,好像回到了那个在夜间亲吻的晚上。
明明夜里凉,楚楚却感觉到脸颊在发烫,身体也在发烫。
这也不能怪她意志不坚定,她只是犯了所有女人都会犯的错误,仅此而已。
楚楚心跳得很快,嘴巴却更快:“难道我有说错吗?没有。就是你们的错,是你们不信任我。”
周瑜解释:“这一次前去许都十分的凶险,我们不一定能全身而退,因此不愿意你跟着涉险,这才没有告诉你,不是不信任你。”
楚楚便又哔哔道:“哦,那就是你们看不起我,看不起我是个女人,觉得我会坏你们的事,这才不告诉我的,对不对?”
她说:“我还以为阿瑜兄长和阿策兄长是不一样的,显然是我想岔了,这个时代的男人什么时候真正的瞧得上女人了,哼哼。”
即便周瑜是个好脾气,也被楚楚给气笑了,语气危险:“你这是在无理取闹?”
楚楚:“……”
好吧。
她说:“说了那么多,我只是想要跟阿瑜兄长说,我真的没有逃,心里没有其他的小九九,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
周瑜摸了摸她的头:“知道了。”
他说:“既然如此,你先跟着我回营帐。”
楚楚问:“对了,阿策兄长,他现在究竟在哪?”
周瑜瞥了她一眼:“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
她尴尬的摸了摸鼻子,从石头上跳下来,语气呐呐道:“我怎么知道他在哪里啊,我又不是事事都算得清楚的。”
周瑜见她咋咋呼呼的,伸手给她整理了衣裳,拿了干净的手帕给她擦脸擦手,这才道:“走吧。”
到了营帐,篝火在燃烧,火头军正做好了饭菜,提着饭桶,给军中的士兵分发吃食。
周瑜将自己的帐篷让给了楚楚,提醒道:“你若是想和我们前往许都,你就安分听话一点,我不想看见你受伤。”
到了这个时候,楚楚自然乖乖点头:“好的好的,阿瑜兄长,你放心好了,我这个人最是听话的。”
他轻笑:“你这话说出来,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火光打在青年的半边脸上,明明面上与往常没什么两样,眼睛里却已经没有了让楚楚畏惧的冷淡,在倒春寒的夜里显得有一丝的温暖。
楚楚踮起脚,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什么时候坏过你们的事了?”
他拿开她作乱的小手,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这小妮子的话,只道:“夜深了,去睡吧。”
楚楚点头,没有问他要睡哪里这样的蠢话,行了一个平辈礼,便钻进了帐篷中。
而周瑜目送她进去之后,便让人传信给孙策,说人已经找到了。
吩咐完之后,他回头看了一眼帐篷,刚才的对话中确实没有发现楚楚在拿话哄骗他,可明明人就在这里,却还是难以压住他心头的不安。
他突然想到了之前给楚楚批语的张作,两人走得比较近,或许他会知道些什么,等此事毕,他得找时间和这位张道长好好谈谈。
楚楚进了帐篷之后,发现里面的布置倒是简单,没有吕布营帐布置的那样花里胡哨华贵无比,案几上有一把琴被包好放在上面,在琴的旁边还放置了一个精美的盒子,她没有乱动对方的东西,视线很快就移开了。
随后楚楚走向了床榻,发现被褥是新换上的,房间里已经提前点了熏香,是松木香,和周瑜身上有区别,应该是上次她说喜欢对方身上的味道,后来他找人调出来的香味。
此时她的心中五味杂陈,不由叹息了一口气,泄气的躺在了床榻之上,刚在上面滚了滚,外面便有人送来了饭菜。
啧,要是真能当个米虫就好了,是不是就没有那么多烦心的事情了呢?
一连几天,楚楚都跟着周瑜带着的大部队前往许昌,他们这一路小心谨慎,以避免暴露行踪。
紧接着孙策在丹徒山被许贡门客放冷箭射伤中毒的消息泄露了出去,天下诸侯都以为这位孙讨逆年纪轻轻就要随他阿父的脚步,即将退出历史的舞台。
这件事同样传到了曹孟德的耳中,这让他都是松了一口气,孙策这两年实力猛增异军突起,给了曹操不小的压力,如今他中毒受伤,这次他带兵出征也就不担心孙策出来掺和一脚了。
就在孙策中毒受伤性命垂危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的时候,周瑜和孙策分别带兵到达了许昌附近,为了掩藏行军消息,两人到了朝廷管控的地界之后,都是在夜间行军,避免走漏风声。
到了二月初,周瑜便和孙策带的大军汇合,这个时候曹操已经带兵前往了白马县。
两方汇合后,楚楚见到孙策人好端端的,心中不上不下的一口气,终于舒出去了一半。
之前她是靠历史预知,接下来就不是历史记载的事情了,是好是坏,得看看她算卦的本事。
所以她兴冲冲的见到孙策没事,便蹲下,掰着手指开始起卦,准备看看接下来的运气。
坤卦。
上六:龙战于野,其血玄黄。
楚楚脸色瞬间惨白,手指不自觉地在颤抖,感觉到浑身的呼吸都开始困难了。
坤为地,为阴,为女人。
上六爻显示阴在极盛的位置,有句话叫做盛极必衰,当一切事务达到最鼎盛的时候,接下来便开始逐渐衰落,所以最终的结果并不好。
孙策见楚楚刚见着他便一言不发的围着他绕圈检查,随后又蹲在地上玩着手指,不由疑惑的看着一旁的周瑜:“这小妮子在做什么呢?”
周瑜还没有回答,楚楚就已经站起来了,压下心脏的不适,语气松快的道:“在给我自己算卦呢。”
孙策挑眉:“算出了什么?”
楚楚摆摆手:“算出来了这里将有一场大战,大地血流成河残肢遍地,实在是惨不忍睹。”
孙策闻言无语:“打仗哪有不流血的,我是问你,算出来了谁胜谁败?”
楚楚“哼”了一声,没好气道:“天机不可泄露,我就不告诉你。”
说完她垂眸暗恨。
明知道自己每次算卦都算不出什么好的结果,她的手怎么这么欠,现下好了,算出了这个卦,这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
啧啧。
第117章 顾忌
“天机不可泄露?”孙策闻言轻哼,“你都泄露天机多少次了,现在才用这话来搪塞我,是不是晚了?”
楚楚一脸惊讶:“阿策兄长你好聪明哦,你怎么知道我是用这话来搪塞你,果然什么事情都瞒不住你,你真的是太棒了呢。”
说完她轻抚手掌,说话阴阳怪气,像个弱智一样。
孙策甚是无语,睨了她一眼:“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楚楚抿嘴,双手抱胸,将脸扭到一旁,说道:“仗还没有打,我怎么能告诉你到底是谁赢了,要是我说了谁输谁赢,万一没有应验,那不是打我自己的脸?我这个人好脸面,自然就得用天机不可泄露这话来搪塞你啊,这都是我们的行话了。”
他靠近掰正她的脸,大手揉了一把,挑眉一笑道:“你这话还勉强像个人话。”
小妮子却不乐意了,拿掉对方的大手:“真是的,非得让我解释这么清楚,唉,还得是我坦坦荡荡。”
孙策又揉了揉楚楚的头发,嘴角还带着笑意:“你说你多大人了,怎么还像个小孩一样。”
那咋的了。
楚楚颔首:“对了,我以前的下属李林,现下在你手下做事对吧?我有许久没有见到他了,到时候你们若是在许昌打起来了,能让他跟着我吗?”
说到这里孙策倒是反应过来了,与周瑜对视一眼,没好气道:“难怪你敢从江东跑出来寻我们,还不担心找不到忍,敢情你是有这个李林报信呢?”
周瑜也点点头:“我找到她的时候,她的确是说要寻你,当时我没有深思,她怎么确定你的位置的,现在想来依仗的便是这个。”
楚楚心虚的呵呵两声,有些汗流浃背了,这两人反应怎么这般灵敏,不由尴尬道:“他不是早就离开了寿春,后来才带兵投靠你们的,跟我都没有关系了,你们不能这样乱怀疑人的知道不,有一句话叫做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你们这样属实胸襟不够大气!”
她越说越得劲,越说越理直气壮,最后还控诉起对方来了。
周瑜嘴角一勾,提醒楚楚:“你知不知道,越是底气不足的人,说话的声音就越大。”
孙策亦是带笑的看着她。
楚楚“咳咳”两声,摆摆手:“算了算了,不和你们纠缠这件事了,你们就说,答不答应吧?”
孙策:“……答应答应。”真是拿这小妮子没辙。
对方话一落,她也不纠缠,赶紧说道:“他人在哪,我找他去。”
说完一溜烟的跑没影儿了。
孙策看着楚楚的背影,跟周瑜说道:“我让人将李林叫来便是,她跑这么快做什么?看上去倒像是落荒而逃。”
周瑜看着天色快要下雨了,正吩咐了身边的亲兵给这小妮子送蓑衣去,闻言立即回神说道:“我心中也总有一股不安。”
两人都是打小一起玩到大的情谊,志趣相投,这些年又一起征战四方,人称江东双壁,可见二人是多么的熟稔,向来是心意相通的。
孙策一听对方这样说,便也收起了笑容,询问:“阿瑜,你是看出了什么吗?”
周瑜道:“楚楚也是和我们一起长大的,她是个什么性子,你我都知道,刚才她算卦起身的时候,我看见她的手在发抖。”
闻言孙策愣了一下,说道:“你是在担心即便我在丹徒山上没有出事,可能也会在这场战役出事遇难?”
这也不无可能。
之前楚楚也说过她想救的人,最后的结果还是没能逃过必死的结局。
他道:“这小妮子是担心我,这才从江东跑出来的?”
心里暖暖的。
孙策心中受用,嘴上却道:“上了战场哪有不死人的,若是怕死的将军,也就别想着建功立业了,直接找个地方隐居埋姓,当个贪生怕死的窝囊废好了。”
春天雨水多,不知何时起天已经阴了,乌云挂在天上,打起了春雷,两人移步到了帐篷,细雨便落了下来。
周瑜笑道:“你这话让她听到,定然又有好多话要和你辩论。”
闻言孙策也笑了。
随后周瑜继续道:“不过以她平日的行事作风,若是刚才算到了你可能会死,她定然会和上次一样有一说一,并不会像刚才那样故弄玄虚,怕是还有其他的事情瞒着我们。”
孙策点头:“我也觉得她最近怪怪的,感觉她有什么重要的事情瞒着我们。”
外面的雷声越来越大,风也越来越大,帐子被风吹开,吹风了帐内的绢布和纸笔。
周瑜捡起一张地上的绢布放回案几上,趁着这个时候思考了一会儿,说道:“我记得项城人张作,就是那位张道长,如今也在江东,他曾经给楚楚批语有一句话,你还记得是什么吗?”
孙策垂眸想了一会儿,缓缓说道:“湖中水月,映影皆虚。”这四个字都是大白话,很好理解,与竹篮打水一场空是一个意思。
如果回顾楚楚这些年做的事情,倒是和这个谶言有些相似。
即便她做了不少的事情,好处却完全没有真正的落在她的身上,享受到她带来的好处的都是底层的百姓,颇为有些舍身取义的意味在上面,简直和这个时代争权夺势的男男女女不一样,就好像是一个没有权力欲望的圣人。
这小妮子唯一的毛病,就是看不透自己的感情。
周瑜道:“她在掐算上的能力你我都已经见识到了,而据我所知这些能人异士之,更看中的是对方的本事,楚楚能与这位张作相处得不错,想必张道长也是有些本事的,那么这句谶言就值得深思了。”
孙策点头:“你这么一说,确实很有道理。”
周瑜道:“我原本是准备打算此事结束之后,再寻找张作问个清楚,可今日看楚楚的表现,我想我们应该提前飞书传信给这位道长,或许就能知道楚楚隐瞒了我们什么事情。”
孙策是个急性子,闻言立即道:“我立即写信回去。”
另一边楚楚已经找到了李林,她身上披了一件蓑衣,这时正在树下躲雨。
李林倒是是个好下属,无论是风光时还是落魄时,都事事都听她的话,未曾带兵另投他主,他来江东投奔孙策还是得了她的命令。
其实孙策刚才猜得没错,若不是周瑜先找到了她,她也会顺着李林提供的线索,找到他们的位置。
他们这次来许昌带了火药攻城,李林是带着那些方士来投靠的,为了安全起见,孙策他们必然也会让李林带队运送火药,免得此事泄密。
因为有李林,所以楚楚才能确定,他们确实准备奇袭许都。
咳咳。
对方的忠心无需置疑,而且他作为楚楚的心腹,也是唯一一个知道,她曾经用弓给了袁术一箭的人。
因此楚楚没有瞒着他,说道:“如今我跟着来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去,若是我死了,你还活着,帮我转告我阿兄,将我葬去岭南,一个叫凰山的地方。”
她顿了顿,继续说:“若是我阿兄不知道凰山在哪,我前去交州寻找双季稻的时候,带着孙策和周瑜去过,他们知道在哪里。”
李林眼神一暗,跪在地上:“属下定誓死保护女公子。”
楚楚双手抱胸,靠在了树干上,看着远处电闪雷鸣,语气淡淡道:“人要倒霉了喝水都会塞牙,吃饭都能噎死人,你看远处的雷云那样远,说不定下一刻就会朝着我劈来。”
他急忙道:“女公子行得端做得正,只有小人才会遭雷劈。”
楚楚伸出手一根手指摆了摆,解释道:“下雨天打雷的时候不要在树下躲雨,树比较高,雷劈在树枝上会将雷电引下来,树下的人就会被天雷给劈死的,这种事情屡见不鲜,这叫做科学。”
“科学是什么?”
“这不重要。”
李林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低头去看楚楚,见到这位他跟随了数年的女公子,脸上也被淋了雨,雨滴藏在她黑色卷翘的睫毛上,晶莹剔透的,她的脸上光洁白嫩,就像是刚出水的芙蓉,美得让人目眩心悸。
他道:“女公子心中有心事,为何不跟两位将军说,可是有什么顾忌?”
楚楚摇头:“我刚刚跟你说的话,你记在心中便好,不要与旁人说了,免得让人徒增担忧。”
她就不应该算那一卦,又给自己解了这那一卦。之前张道长提醒她的时候,她还能假装是他算错了安慰自己,现在自己也得到了这样的卦辞,这不就是直接扎她的心窝子吗?
李林见她面上严肃,没敢看她,只“喏”了一声。
而楚楚此时还不知道,孙策和周瑜已经在给张作写信询问关于她的事情了,她还想将这件事掩藏呢。
小黑也就是周瑜豢养的那只海东青的速度非常的快,从许都附近传信回江东,也不过是一个时辰的事情。
因此等她和李林交代完其他的一些事情,回到营帐中休息时,小黑已经将孙策和周瑜的信送到了张作的跟前。
雄赳赳的小黑,站在张作面前,将腿上绑了信件的腿伸出来,在他面前抖了抖腿,示意对方快点取信。
张作如今是个独臂,手里还拿着酒葫芦喝酒,见到小黑神气极了,因此将酒葫芦放在一旁,摸了摸它的羽毛逗弄了一会儿,这才单手费劲将信件取下来。
在看见信件中的内容之后,他忍不住叹息了一口气,完全没有心思都弄鸟了。
不过他已经答应了楚楚,不将这件事告知旁人,只是想到这位长得国色天香又十分鲜活的女公子,又实在是不忍她突然悄无声息的没了。
张作面上犯难,捋着自己下巴的山羊胡子,突然“啧”了一声,道:“今日我便再犯戒一次,那小妮子是嘴硬心软,就算是怪罪她,她还能不讲情谊,将我杀了不成?”
做出了选择,他对着小黑说道:“我去写回信,你自己先去玩会儿,半个时辰之后,还是这个地方,你过来寻我。”
小黑颇为通人性,它便转身飞走了。
不过当晚孙策的军队不慎暴露,为了以防曹操紧急派人回援,而错失奇袭许都的时机,便按照与手下谋士商议好的计策,提前发动攻击奇袭许都。
历史能不能改写,便是看一战的胜败了。
在小黑带着张作的回信送到周瑜手上的时候,楚楚正被两人留在了大后方,并没有跟着他们一起上前线战场。
第118章 刘协
江东子弟擅长水战,行军路线也靠近水路,因此孙策和周瑜屯兵于清潩河附近。
毕竟不是在自己的地盘上,行军途中正好遇到了曹军的斥候,对方飞鸽将信将消息传了出去,孙策和周瑜带兵潜伏在许都一带的消息这才被许都朝廷知悉。
还好曹军斥候被李林巡视时发现,他将人捉拿回来审问,这才得知了行军泄露的消息,于是李林便将这件事禀告了孙策。
得知这件事后孙策当即寻来谋士商议对策。
众人都认为时机不容错过,应当提前行动,孙策采纳了谋士的意见。
当晚下着绵绵细雨,楚楚正在睡梦之中,没有人去叫醒她,而孙策见她还在呼呼大睡,便让李林带着百来人留在驻地护她安危,与周瑜一起带着主力连夜行军前往许都伐曹。
因此等后半夜楚楚醒来的时候,主力部队早就离开清潩河。
楚楚拿着火把,看着变得空荡的营地,感觉到落叶被风吹落,耳旁的雨声亦显得十分凄凉。
她忍不住看向李林,闷声道:“你说他们怎么能将我抛弃了?”
李林低头:“主公让属下转告女公子,是你自己没睡醒,他不愿搅了你的睡意才没有叫醒你,这事怪不得他。”
好吧。
是怪她自己睡得太沉,没有发现动静,这确实不能怪旁人。
只是——
楚楚:“那你为什么也没有叫我?”
李林头低的更低:“属下也不愿扰了女公子的睡意。”
她能信?
这时还不是问责的时候,她扶额叹了一口气:“不管怎么样,先追上去,说不定还能追得上他们。”
“对了,周太守让属下转交一样东西给女公子。”李林见楚楚要回营帐收拾,拦住了她,并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盒子递给她,“便是此物。”
楚楚接过盒子,甚觉得眼熟,没记错得,应该是上次在周瑜的营帐中见到过的,是和对方的琴放在一处的那个盒子。
原来是给她的吗?
她想都没想便将盒子打开了,却见到了里面一个极为熟悉的玉玦,玉玦上面网了红绳,底部的小圆孔缀了同色编绳流苏,正是她喜欢的颜色。
只不过——
在玉玦上雕刻了一个“楚”字。
这让她想到了穿越前的事情,这玉玦怎么和当初她爷爷给她的一样?
见到楚楚愣神,李林不由提醒道:“女公子,你怎么了?”
“没事。”
她将玉玦佩戴在腰间,沉思了一会儿,另外有了想法,说道:“去将舆图拿来。”
两人入了营帐,李林将舆图打开,楚楚拿了石子将上面的势力划分好。
此时刘备在下邳,手下有关羽和张飞两位猛将,在下邳屯兵了好几万人,加上袁绍在背后支持,发展势头不错,曹操亲自带兵打的便是他。
而如今袁绍派袁谭驻守青州,袁熙管辖幽州,高干管辖并州,其中袁谭和袁熙都是袁绍的儿子,高干是他的外甥,如今正和曹操势同水火。
另外,荆州是刘表的地盘,与关中、豫州诸郡十分亲近,与曹操亦有摩擦。
如今曹操带兵前往了沛县讨伐刘备,因此许都兵力空虚。
据史书记载,袁绍的谋士田丰建议他袭取曹操后方,而袁绍以幼子生病为由拒绝了,但是她这个舅父这时候具体为何拒绝出兵,楚楚倒并不清楚。
同样的,在历史上,孙策因为遇刺重伤,因此也没有袭击许都,这导致了曹操非常顺利的拿下了下邳,而刘备逃去投奔了袁绍。
如今孙策袭击许都,曹操有两个选择,回援,或者继续拿下下邳。
不过,曹操有无数人归顺他,皆是因为他“挟天子以令诸侯”,楚楚猜测对方会回援的几率比较大。
许县的地理位置优越,西北依靠嵩山山脉,西有伏牛山等山脉阻隔,南部有大别山、博山等,三面环山,易守难攻,原本是不好打的。
而如今孙策有了火药助力,破开许都的城门不在话下,一旦城破,曹操留在许都的心腹定会挟持天子秘密离开。
楚楚双手抱胸,在帐子中踱步:“要是知道有进许都的密道就好了。”
李林道:“我知道。”
“你知道?”她闻言疑惑的看向对方,心中纳闷李林为什么会知道,又一想着谁没点过往,她就没有深究,询问道,“是在那个位置?”
李林的手指着许都的护城河,说道:“进入护城河下,有一个暗门,可以从这里进入暗门进入许县,或许能直达皇宫内廷。
他继续道:“只是密道窄小,又常年无人进去,女公子不宜涉险。”
楚楚闻言又来回走动了两圈,回头问对方:“你说若是许都城破,曹操的心腹会带着天子从那个城门离开?”
李林思索了一会儿,摇头:“不知。”
楚楚说:“当年洛阳宫变,中书令段珪将汉少帝和如今的天子挟持逃到了北邙山,被董卓所获,这才有了董卓在洛阳专权的底气,可惜了……”
袁氏的一番布置,皆为他做了嫁衣。
她继续道:“当年的教训记忆尤新,这次可不能重蹈覆辙。”
李林不解:“什么?”
楚楚说:“我们得先找到陛下,若是没能找到天子,那么这次奇袭许都,便成为了无用功。”拿下许都不是目的,目的就是迎天子回江东,因此天子不容有失。
李林也明白了楚楚的意思,却还是忍不住劝道:“可是主公和周太守,应该并不想女公子涉险。”
“我遇到的险境何时又少过了?”她面上淡定,对此毫不在意,“这事就这么定了。”
另一边。
孙策和周瑜已经到了许都城外,城外的护城河成为了第一道关口,而许都城门紧闭,城墙上的曹军拿着弓箭严阵以待,无人敢出城迎战。
曹军斥候的信还是提醒了许都朝廷,只是时间仓促,曹操想要调兵回援,还得花上一段时间。
此时两人分别堵住北门和南门,并让孙权和鲁肃拦住西门和东门,将整个许都牢牢包围。
天还未亮。
众人的视野受阻,正是搭桥过江的好时机。
江东子弟都是水中一把好手,寻到了浅水区域后很快就搭起了人桥,而城墙上的曹军见状,箭雨朝着众人飞去。
水中很快就被鲜血染红。
极为的惨烈。
打仗自古以来,便是用人命来填。
架起人桥之后,孙策令后面的士兵带着火药快速过河,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天色从暗转明,等火药堆满城门口时已经是卯时中。
士兵听命,将引线点燃,随后跳入水中。
不多时火药爆炸,城池内外的诸君都感觉到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一时间火石纷飞,尘土飞扬,而城墙和城门在火药的威势下就跟朽木一样,轻易就被粉碎了。
仿若神迹。
孙策拿着长枪,看着远处的硝烟,心中亦有些感概。
即便是已经在火药制成之时,秘密寻找地方试验过了火药的威力,如今亲眼看着城墙在火药之下犹如豆腐,依旧让他感觉到神奇,更何况不知道火药为何物的愚民。
见城门被炸开,江东子弟士气大涨,纷纷渡河加入战场。
而周瑜、孙权、鲁肃等也实施的这一策略,几声震天响之后城门皆被炸成了废墟,曹军便没有了城门这一道险阻。
在许都,曹操还留守了一万的军队驻守,因此城门破开之后,孙策想要拿下许都,还得攻破曹军。
火药只适合破开城门,要是将火药投入城中引爆,或许能快速拿下城池,不过一来火药生产并不多,不宜如此浪费,二来是会伤及无辜,造成百姓死亡和财产损失,太过阴损,即便谋士曾建议过此计,孙策却并未采纳当时谋士的建议。
而周瑜、鲁肃、孙权,也按照计划实施攻城。
宫中。
刘协穿着金绣锦衣躺在榻上,突然被巨大声响震醒,他拂开桌上的酒杯,单手按了按昏沉的太阳穴,询问身旁的中常侍:“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为何如此喧闹?”
殿内灯火通明,杯盏随地散落在地上,舞女还在池中跳舞,琴师在弹奏靡靡之音,饮宴的诸公都是一脸酡红。
显然这些人是在彻夜的饮酒,如今还在醉着酒。
酒池肉林,荒唐糜烂。
中常侍寻人问了几句,回去跟刘协禀告:“陛下,是江东的孙伯符,带兵攻打许昌,说是讨伐曹公,清君侧。”
“有趣。”刘协脸上带笑,摇摇晃晃的起身,握住中常侍的手,情真意切的说道,“曹公心系江山社稷,寡人看在眼中记在心上,自然知晓曹公的一番良苦用心。”
说完他自己也乐了,又放开了对方的手,拿起隔壁桌上的酒壶,仰头将酒倒入口中,酒水划过修长的脖颈和喉结,浸湿了他的玄色衣襟,更显得他的放荡形骸和昏庸无能的帝王之相。
经历过不久前的衣带诏的事败之后,刘协便想起了他的兄长少帝刘辩,那个年纪轻轻就被董卓鸠杀的废帝。
保不准何时,他就会和少帝一样,被一杯毒酒要了命。
不如就今朝有酒今朝醉吧。
刘协心中一片冷凝,面上却还是露出笑容来,将中常侍扯到身边,搂着对方的肩膀:“管他谁攻城,这都是曹公该操心的事情,来,跟寡人一起,继续喝酒。”
刚要坐下,便有穿着甲衣的副将来报,语气急促:“陛下,城门已被孙伯符攻破,正朝着宫门杀来,请陛下随我暂时离开。”
刘协一愣:“攻破了?”
他摆摆手:“寡人不走,他再怎么厉害,到了寡人面前,他还能弑君不成?”
跟着谁走不都是成为一个傀儡?
当年十常侍祸国,都说除掉这些宦官,朝廷就清正了,可是没了十常侍,又来了一个董卓,害了兄长和皇太后身亡,后来董卓被吕布杀了,他又被李傕、郭汜辖制,两人生出嫌隙自相残杀,他又到了曹操的手上成为了一个傀儡皇帝。
啧啧。
还有谁比他活得更窝囊?
见刘协不走,副将道:“陛下,冒犯了。”
就要强行带着刘协离开。
许都没了就没了,天子不能落在那孙伯符的手中,那江东小霸王如今势力已经成型,若是再得到了天子,那天下他怕是得分上一杯羹。
刘协狐狸眼睨了对方一眼,宽大袖摆轻扫:“罢了罢了,跟你们走便是了。”
他向来是能屈能伸。
另一边,楚楚正与李林站在密道外,正准备拿着装备进密道,而其他人都在岸上守着。
第119章 嘴毒
不过这密道的位置着实有些隐秘,是在护城河下方溶洞里,水流湍急,若是一般人还真发现不了这个地方。
楚楚将湿乎乎的头发甩到了身后,将牛皮包裹好的火芯打开,溶洞里勉强能够有一点能够视物的光线,一道狭窄的密道就映入了两人眼前。
她调侃道:“看来我对你也不甚了解。”
李林闻言低头解释道:“回女公子,我幼年时曾在许县生活过一段时间,后来家道中落,父母亡故,幸得桥公收留这才保住了性命。”
他说:“当时桥公给女公子的一百精兵,本就是他精挑细选,为的就是护你周全的,我们跟着女公子时,皆已经被桥公秘密训练了数年。”
楚楚闻言猛地抬头,眼眶有些热,压着嗓子道:“原来如此。”
她早就知道了阿父的好,如今听来,心中不由想起了过往,难免多了几分惆怅。
就在这时候,密道中传来了动静,楚楚与李林对视一眼,立即吹灭火芯,两人贴在墙壁上一声不吭。
“陛下,已经到出口了,你小心脚下。”
“这出口倒是隐秘,不过你要让寡人怎么上去,游上去吗?”
“这只能暂时委屈陛下了。”
“放肆!谁给你的狗胆,敢这么跟寡人说话的?”
楚楚言挑眉,倒是没有想到,会在这条密道的出口,撞见了天子刘协。
哟。
还真是巧了。
难不成老天爷真还舍得帮她了?
那贼老天只会坑她。
大抵是原本李林提供的这条密道便是通向宫内的?
楚楚只用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吩咐道:“你先上去,让上面的人准备好,这些人一出去,有一个抓一个。”
她强调:“我要活的。”
若是伤到了刘协便不好了,这是他们此行的目标,绝不得有失。
由于密道极窄,里面只出来了十余人,看上去都是好手,并不容易对付。
溶洞上方有水滴下来,就在这时李林无声的入水,听了楚楚的命令先行离开了。
而此时的刘协就像是一个傀儡娃娃一样,一副爱咋地咋地的样子,随便旁人怎么摆弄,随后被他身边的副官带着入了水,其他人紧随其后。
楚楚立即尾随了上去。
她入水跟在后面不久,眼前便被一个宽大的袖摆遮挡了视线,随后一个人从后面搂住了她的脖子,拉着她往更深的水域而去。
楚楚不由一惊,没想到这许都还有比她水性更好的人,正要摸腰间的匕首,人已经被卷入了水下。
难不成她死劫应在这里了?
悲伤害怕的情绪还没有上来,她就又被人扯上了岸,只见河两岸全是高大的芦苇,有野鸭和鸥鹭被他们惊飞,楚楚伏在地上打喷嚏。
等她回神,少年握着刀架在她的脖子上,面上带笑,目光警惕:“你是谁?”
楚楚眨了眨眼睛,闻言转头看向对方。
他身上穿着的金缕衣已经湿透,披着的长发也在滴水,脸上和手上的皮肤却异常的白皙,就好像是就不见阳光的死人,嗯,又或者可以形容为一个阳气被掏空的病秧子。
她试探的问了一句:“陛下?”
刘协嘴角微勾:“看来你本就是来寻我的了。”便是承认了自己天子的身份了。
他没有什么好掩饰的,毕竟对方就在他后面尾随,自然也知道他是谁。
刘协再次询问:“你到底是谁?”
楚楚看着脖颈上的刀,她抿了抿嘴,说道:“回陛下,民女桥江楚。”
“你是桥蕤的女儿?”刘协收回刀,轻笑一声,“我知道你。”
楚楚被这一笑,笑得背后发麻,下一刻——
对方的手便已经掐住了她的脖子,少年眼圈通红,哑着声音一字一句道:“我听说你擅长掐算之术,当时袁氏门客提前离开洛阳都是你的主意,那是不是说明你早就知道了董卓会篡权,是不是早就算到了太后和少帝会死?”
他的手压得很紧,下巴有水珠滴落,看不出是他的眼泪,还是刚才出水时的水滴。
刘协字字血泪:“你明明可以阻止,你为什么任由董卓作恶?尸骨烹,人活蒸,多少无辜百姓惨死?汉室宗亲,寡人的姊妹兄弟皆沦为玩物,被当面侮辱,你既然有能耐,为何不能阻止这一场悲剧?”
他面上依旧一脸恨意,看着她被掐的一脸青紫,明明她手中的暗器抬手能伤他,却始终没有反抗,低垂着眉目一副任由忍宰割的样子。
刘协甩手将楚楚推倒,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满脸狰狞肃杀,加上他惨败的脸,就像是阴间的鬼一样。
楚楚揉着脖颈,接连咳了好几声,咳得仿佛肝肠寸断,生理泪水都飙出来了,若不是最后他收了手,她可能真要被这人给活活掐死。
刘协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澎湃的恨意,询问:“你为何不反抗?是觉得我的话你无法反驳?”
闻言,她抬头。
少年的眼中恨意十分的明显,让楚楚一惊,没来的思考便选择狡辩道:“那时候我年岁尚小,不知道什么是天下大势,只是不想自己的亲眷伤亡,不知道董卓篡权会带来什么变化,因此没有告发此事。”
“撒谎。”
“民女没有。”
刘协逼近她,挑起她的下巴:“寡人身边,充满了算计、谎言、背叛、死亡、阴谋与诡计,你觉得你的慌话能骗得了我吗?”
他轻轻一笑,眼睛里冷意更深:“你狡辩的样子,和你这张如花似玉的脸,真是一点都不匹配,真是丑死了。”
嘴好毒啊。
楚楚握紧了手,直视对方的狐狸眼,据理力争道:“陛下,汉室熹微,陛下经历过董卓、李傕郭汜、曹操的掣肘,事到如今,陛下还没有看透吗?就算没有董卓、也有张卓、李卓,只杀一人无法解决陛下的困境,又何必将少帝和太后的死攀扯到民女的身上来。”
刘协松开了她,冷哼一声:“牙尖嘴利。”
比人还高的芦苇丛被风吹得沙沙作响,楚楚湿衣裳被风一吹,带走了少女身上的温度,她嘴唇被冷得发白,看上去也是个小可怜。
两人谁也没有再说话,静听风声水声,看天上的云卷云舒。
“孙策和周瑜这对江东双壁前来攻打许县,据说用了新的武器,能将城门轻易破开,许县的城墙无法阻碍,城中只有一万比将士守城,拿下城池对于两人来说,应该是不成问题。”刘协看着楚楚,率先打破了沉默,“我很好奇,你们攻打曹操,却将城墙都破开,曹操派兵回援之后,没有了城墙的阻挡,你们又如何能守得住这座城池?”
他眼睛深幽:“还是说,你们另有目的,比如说,目标是我?你们也想效仿曹操,挟持寡人以令天下诸侯?”
楚楚闻言没有避讳,直言道:“陛下在哪里,哪里便是都城,迎天子入江东,本就在江东诸侯的计划之中。”
她说:“只是我不知道,陛下竟然有如此了得的功夫,倒是我失策了。”
刘协冷哼:“这天下之事,还有你不知道的吗?”
他瞥了楚楚一眼,想到了刚才发生的事情。
刚出水面之时,他见岸上不对劲,便迅速的重新入水,没想到看见这位桥氏女偷偷尾随在身后,猜测她与岸上的忍是一伙的,便拉着她往水下沉,带着她来到了这一片隐秘的芦苇丛之中,想要逼问出岸上的那些人来历,以此再想出应对的对策。
只是……
没想到竟会是她。
楚楚也已经站起来了,离对方远了些,道:“陛下,你现在只有两个选择。”
他眼中的红丝已经退下了,恢复了帝王该有的威仪。
“说说看?”
她说:“要么,陛下跟我回江东;要么,你现在杀了我。”
刘协闻言轻笑了一声,重新将刀架在楚楚的脖子上,眼神阴冷的看着她:“你以为我不敢杀你?”
楚楚一脸无所谓:“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更何况我只是陛下的子民。”
她闭上眼睛:“陛下要杀我,便动手吧!”
一副慷慨就义的模样。
等了一会儿,感觉刀刃贴得她更紧,始终没有下杀手,楚楚这才睁眼。
刘协抿嘴,冷冷道:“你还真是不怕死。”
她推开了刀刃,将其离她的脖子远了些:“要是陛下不跟我前去江东,那对我而言比死亡更可怕。”是天命不可违的无奈,是费心费力全是无用功的苦闷,是那种时时刻刻被压制不爽,她又何尝不是被既定的历史掣肘着,跟刘协一样是一个可怜虫?
刘协冷冷的看着她,并不说话,身上没有了杀意,但是楚楚还能感觉到对方身上的冷。
她开始说服对方:“陛下,你也知道,你现在最佳的选择,便是跟我们前往江东。”
刘协不屑地“呵”了一声:“谁说的?”
“不久前,陛下与人筹谋刺杀曹操,事败,你与曹操如今已经起了嫌隙了吧?”楚楚专戳人心窝捅,“你说万一曹操效仿董卓,陛下将来该怎么办啊?”
话刚落,楚楚怕对方突然暴起,便离对方远了些,这才茶里茶气道:“民女只是说了实话,陛下应该不会怪罪民女的吧?”
他抿嘴,脸很黑,显然是有些被她的话给气到了,又不能真将她杀了。
作为帝王,刘协捅人心窝的本事也不小,少年冷冷道:“听闻当初寡人的温侯,原本要娶你为妻子,想必你们之间的情谊也是有的,你桥江楚如此厉害天下之事尽在掌控,那奉先被曹孟德斩杀之时你还能算不出来?可你却一点行动都没有,任由他占据的城池被泗水淹没,看着他被俘虏斩杀,桥江楚,你莫非心中就没有半点良心不安?”
楚楚一愣:“陛下这嘴也是够毒的。”
第120章 求生之举
楚楚是很少回忆起吕布的,当初她确实因为袁术的原因,差点与他结为夫妻,相处时也常为对方的容颜迷惑,可是她从不觉得对方是值得她托付能结成稳固联盟的人选。
而且他们之间的相处也不算久,她说了,对方也不一定信,就算信了,曹军也可以重新制作计划,她当时考虑再三,这才没有提及这件事。
可是——
她心中为什么会感到闷痛,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刘协提醒道:“你的人到了。”
他说:“不要暴露我会武的事情,不然……”
未尽之意下全是威胁。
楚楚回神:“陛下是答应和我们前往江东了?”
刘协道:“曹操的人都被你扣下了,你觉得我还有选择吗?只不过你们能不能将我顺利带去江东,得看你们的实力了。”
这时李林一刀砍掉面前的芦苇,出现再了二人面前,行礼道:“女公子。”
楚楚说:“这是陛下。”
李林便又朝着刘协行礼,道:“微臣参见陛下。”
楚楚吩咐道:“传信给阿策兄长和阿瑜兄长,就跟他们说陛下已经找到了,跟他们说我们在隐水等着他们汇合。”
“喏。”
而在另一边,周瑜斩杀了一个曹军,见敌人已经开始撤退,刚要带兵上前去追,便听见一声熟悉的鸟叫,小黑盘旋在天际,随后稳稳落在了对方带着护腕的手上。
它歪着脑袋看着周瑜,见信件已经被对方拿走,便又振翅飞走。
周瑜拿着信件看着上面的内容,一时间竟然没反应过来,随后默默的将信件收到怀中。
他道:“先与伯符汇合,我有要事与他商议。”
随即他又吩咐道:“再派一队人马,回去看着楚楚,不能让她出现任何意外。”
曹军已经溃不成军,目前首要的任务是寻到天子,因此周瑜猜测孙策和他的想法一样,此时应该在带队前往内廷。
周瑜骑马往宫廷的方向骑马而去。
从卯时开始攻城,时间才过去两个多时辰,此时正是午时,天上的乌云已经散去,春日的阳光洒在正阳的街道上,将新鲜的血液晒成凝固的黑色。
而城中惨叫不绝于耳,浓重的血腥味漂浮在空气之中,城内在战火中乱成一团,到处硝烟弥漫,这又是一场人为的人间惨剧。
马蹄踏在青石板上“哒哒哒”地响,叩击在心上,亦是无数人的噩梦。
周瑜银色的盔甲在日光下反射着强光,身后的旌旗在迎风飞扬,身边跟着呼啦啦的将士。
这便是古代军阀,充斥着暴力和强权。
到了宫廷外,他撞见了孙策,对方正甩着马绳,烦躁的跟士兵吩咐着什么。
“我们翻遍了内廷,都没有找到陛下,听内廷的宫人说,是曹操的心腹挟持陛下从密道离开了。”孙策见到周瑜,便迎了上去,跟对方解释了缘由,“我正让人寻找密道,不然都不知道陛下往那个方向去了,若是找不到密道,则是要大海捞针了啊。”
周瑜没作声,将怀中的信,递给了孙策。
孙策疑惑:“这是什么?”
说着他打开了信件,将信读完,脸上表情冷漠,立即骑马要往回赶。
周瑜将人拦住:“你觉得楚楚会乖乖在原地等我们?这时怕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孙策将手中的信件捏紧,有些生气:“我倒是要问问那小妮子,张作的话是真是假,什么叫做她已经‘命不久矣’?”
他的眼睛通红:“若是更改命运的代价是她付出性命,我宁愿死,也不希望她出现任何的意外。”
周瑜也按压了一下眉心,说道:“先别着急,得先找到她。”
这时候鲁肃、孙权也到了宫门汇合。
鲁肃从千喜口中得知,天子已经被曹操的心腹带着从密道走了,他悔得直拍大腿,一脸愁眉苦脸:“哎呀,真是大意了!当初先帝,便也是被中常侍从密道挟持而走,怎么能忘记了这个教训!”
孙权也道:“此时再分兵去找人,若是遇到曹军得援兵,那我们就从优势转为了劣势,这场奇袭怕是要做成了亏本买卖。”
孙策道:“你们留下来寻到密道,若是一个时辰寻不到便立即撤退,管好手下的将士,别因为太贪而等到曹军回援丧失性命。”
鲁肃道:“那主公准备……”
孙策倒是坦荡:“我与公瑾前往城外寻找陛下,顺便跟楚楚那小妮子汇合。”
他冷笑一声:“我可放心不下她。”
张作的信让孙策浑身血液倒流,他年幼时不信情情爱爱,没想到去桥府做客,反倒是栽在一个小女娘的手上,她的每一个举动都牵扯着他的心胀,有时候跟她在一起的时候好像是泡在了蜜罐子里,有时候又觉得好像身处三尺寒冰之中,反复无常实在是令他纠心。
鲁肃闻言看了一眼神情暗淡的好友,他想到了当初自己干的好事,心中忍不住嘀咕:“这桥江楚到底有什么好的,自己的好友周公瑾喜欢,如今的主公孙伯符也喜欢,女子做成她这样的,倒是快成为红颜祸水了。”
嗯,没错。
他还记恨当初楚楚拿了他一仓库粮食的事情。
孙策和周瑜便着急的出城找人。
到了城门口,孙策道:“阿瑜,我们先回去营地一趟,看着她还在不在那等着我们。”
他刚刚听了周瑜的话,也反应过来,不由紧张道:“不过以她的倔脾气,我们没有带她一起攻城,定然会带人追上来,按道理这个时间点她也应该到了,这个时候没见到她人影,是不是出现什么状况了?”
周瑜闻言亦是微眯着桃花眼,与孙策不同,他的喜怒哀乐都深藏在眼底,即便心中万分焦灼也只在人前表露出一分,于是在旁人眼中看上去对于楚楚的关怀便显得不够浓烈。
他抓紧马绳,看似冷静道:“若是真遇到了事情,以她的性格不会逞强,定然会给我们传信过来,好让我们前去支援。”
孙策也知道那小妮子甚少以身犯险,若非是对于她重要的事情,她向来很少能豁出去。
如今只是攻城迎天子,一次不成还有下次,她应该不至于为此涉险……的吧?
孙策想要如此安慰自己,心中刚刚放下心,便见到一人骑马而来,停到了两人面前下马:“参见主公,见过周太守,女公子令属下前来送信。”
“快快呈上来。”
那人便将信交给了孙策。
孙策将信展开,是那小妮子的笔迹,看完之后他与周瑜道:“那小妮子知道我们攻城没有带她,原本是想追上来和我们一起,后来担忧陛下会被曹操心腹挟持离开皇宫,于是她便想通过密道前往内廷,正巧见到陛下被挟持出了密道,曹操的心腹和中常侍现在都被她拿下了,如今陛下也和她正在一处。”
他将信递给周瑜:“她让我们在这里汇合。”
周瑜看完,面色微变:“遭了。”
孙策道:“楚楚找到陛下,这应该是好事一桩才对,现下正好让阿权和子敬退出许都。”
他道:“你想到了什么?”
周瑜将信收在怀中:“曹操的心腹挟持陛下出宫前,必然是已经给他去信,他自然知道陛下所在的方向,若是我,并不会着急重新拿下许都,会先带兵接应陛下,若是如此,想来人数不会少。”
他道:“若是楚楚撞上了曹军,后果将不堪设想。”
很有可能真如张作信中若言。
性命垂危。
孙策也反应了过来,立即吩咐身旁的千喜:“回去跟阿权和子敬说,楚楚已经将陛下找到,让他们迅速整兵汇合,前往隐水迎战应敌。”
千喜应了一声“喏”,便骑马往内廷赶,而孙策和周瑜则先一步带兵前往隐水。
他们的担忧不无道理,楚楚也想到了这种可能,因此才打算放弃回去清潩河,而换到了隐水渡口与孙策他们汇合,。
刘协骑马在楚楚身边,他浑身的肌肤雪白,一副被掏空的样子,也不好好骑马,身子歪歪扭扭的,看上去就是一个酒囊饭袋,而不是在一个真正的君王。
演得十分起劲。
他见到楚楚在掐算,时不时指挥着李林调转方向,倒是一路上都没有遇到追兵,一直到了隐水渡口半里,她让人停了下来,并下马观察渡口的情况。
刘协也翻身下马,凑到了楚楚的身边,看着她瘦削的身体,吊儿郎当道:“这么警醒,看出了什么了么?”
楚楚回神,不由道:“陛下,你可别凑我这么近。”
刘协嗤笑一声:“担心什么,我眼光没这么差,又不会喜欢你。”
她皱眉:“放心,我对陛下,也没有意思。”
楚楚的话一落,刘协的脸色一僵,轻哼一声转移话题:“说说吧,怎么停下来了?”
“见到了熟人。”她指着一旁的渔夫身旁的青年道,“我跟他有仇,化成灰我都认识。”
刘协目光顺着楚楚的手指着的方向看过去,见到了身上穿着青衣的郭嘉,他正拿了一把羽扇扇去身边的蚊子,时不时的看着天色似在计算时辰。
“这确实是一个狠角色,寡人的温侯便是死在了他的手上。”他回神,皱眉看着楚楚,“难道你与他的仇怨,便是因为吕奉先?”
“不是。”楚楚话刚落,就见到刘协要走出去,她立即将人拉下捂住了嘴,气急败坏道,“你要做什么?想要害死我!”
刘协没有反抗,顺势倒在了楚楚的怀中,少年的体重压在了女娘的身上,他闷声笑了。
楚楚警告他:“不准出去!”
她说:“刚才有一件事我没告诉你,真正的玉玺如今在江东。”
刘协语气骤冷:“你在威胁我。”
若是天子死了,刘氏宗亲可不少,那定然是谁拿到玉玺,谁便更能成为那个“天命所归”。
楚楚道:“不敢。”
她说:“但是刚才陛下的举动,确实想要将民女置之死地,民女只是求生之举。”
没有再废话,楚楚立即让人撤退,还好他们的人不多,暂时没有被对方的斥候撞见。
退出了五里,她这才自顾自嘀咕:“郭嘉为什么会在隐水渡口等着我自投罗网?难不成他竟然这般厉害,知道我会往隐水与阿策兄长他们汇合?”
刘协知道玉玺在江东,倒是没有在作妖,闻言微微一笑道:“你想知道,可以问我啊。”
楚楚质疑:“陛下能知道?”
刘协:“是觉得我只是一个窝囊废,所以什么事情都被曹操瞒在鼓里?”
她想到对方在别人眼皮下学到了一身武艺,倒也不像是一个睁眼瞎,立即道:“还请陛下赐教。”
楚楚说完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对方,满脸期待,正巧发丝被微风吹散,看上去就像是一只很好骗的狸奴,乖乖软软欺骗性十足十。
刘协勾唇:“告诉你也没什么,作为交换条件,你得告诉我,你与那郭奉孝,到底有什么恩怨。”
楚楚无语:“陛下也这般好奇?”
他摆手:“你不说也行,那我也一句不会透露,大不了你杀了我。”
“民女哪里敢以乱犯上?”楚楚假笑两声,“其实并不是什么不能说的秘密。”
她的思绪又回到了在蕲阳城外被箭射中的那日,楚楚下意识捂着腹部,声音有些悠远:“当时,我阿父听了我舅父袁术的命令,留在蕲阳迎战曹操,我感觉情况不妙,便带兵前往蕲阳城外支援我阿父,并留下来断后。后来我见状况不对想要撤离,在逃跑途中却被郭嘉射了一箭,因此生命垂危。陛下身边耳目众多,想必当时也听说了我在蕲阳战死的消息。”
刘协看着她捂着腹部的手,声音突然轻了下来,少了几分戾气,多了几分莫名得关切:“当时是不是很痛?”
楚楚立即顺竿爬,点点头委屈道:“可痛了,我差点都死了,能不痛吗?”
他恢复过来,语气又变得冷漠,嗤笑道:“那当时你怎么就不死了呢,免得留下来想现在一样当一个祸害。”
听听这是什么话?
楚楚:“……我什么时候是个祸害了,我明明是个热心善良的好人。”
刘协:“好人?
他继续说:“奉先当初得知你死了,没找到你的尸骨,用你以前的用过的东西,给你建了衣冠冢,只是他还没有得知你并没有死亡的消息,他就被曹操给斩杀了,死前,交代的唯一一件事,就是要和你的衣冠冢合葬。”
“还有这事?”
“如果你去过他的墓前看过他,哪怕一次,这件事也不用我来告诉你。”
楚楚有些心虚,便听到刘协继续道:“对了,那你当时身受重伤,又是谁救的你?”
她抿嘴,没开口。
最后救她的人,也是郭嘉。
那是一段她不太想回忆的记忆,因此总是避而不谈,若是有机会,她真想一刀斩了对方,却碍于对方的救命之恩不好动手。
郭嘉射中她的那一箭确实有剧毒,不过比不上她身上携带的蛊毒要毒,于是当时她最要紧的反而是要怎么处理伤口。
那天她骑马跑进了树林里,然而跑出没多远便因体力不支跌落下马,她当时没有昏迷,是手脚并爬的藏进了灌木丛后面的石头下面,警醒的观察着有没有追兵前来。
当时她等了将近半个时辰,都没有见到追兵,便舒了一口气,开始纠结腹部的伤口要怎么处理。
太疼。
就在她放松警惕的时候,郭嘉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对方上下打量她,啧啧称奇:“想着当年你主张推广小麦救了不少人,不愿你就死在林中暴尸荒野,好心来给你收尸,没想到竟然发现你居然没死,你说这时候我该怎么办才好?”
楚楚破罐子破摔:“那你杀了我吧。”
“有点舍不得。”他摇摇头,“主公喜欢美妇,若是将你献上去,不知道他会不会高兴,到底不够妥当。”
见她脸色青黑,仿佛酝酿着什么,就要玉石俱焚,郭嘉又道:“难不成你还要自戕,我竟没想到你会是这般懦弱怕事之人?听说过没有,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她一想,也是,便被说服了,去了对方的别院治病养伤。
郭嘉派了很多人看守,让人给她治病。
不她的伤一好,她就计划着离开,在给水里下了药,药倒了府上的一干人等,差一点就跑掉了,没想到对方在院中设置了机关,她还是被对方及时发现抓了回去。
那天他气急败坏,让仆妇将她身上所有的药丸全部没收,当着她的面全部都丢进水中毁掉,里面包括了压制蛊虫发作的解药。
这也因此,除了孙策和周瑜以外,郭嘉见证了她蛊虫发作,她最为狼狈的一面。
……
她回忆完毕,回神,转移话题,与刘协道:“陛下,刚才的问题我已经回答了,你是不是应该告诉我了,为什么这郭嘉会在隐水渡口?莫不是他会神机妙算不成?”
对方伸出苍白的手,手指划过楚楚的脸颊,轻笑一声:“你是不是傻,从隐水可前往沛县,曹孟德如今就屯兵在那,想要前往沛县,自然也要走隐水这个渡口。”
由于历史没有孙策奇袭许都的事情,隐水的这个野渡口因此在历史上并不出名,加上楚楚并不是将所有的山川湖泊倒背如流,倒是让她没有想到这件事,她竟然还让孙策和周瑜前往隐水汇合……
“糟了。”
她转身:“我得通知阿策兄长,让他们不要来隐水了,得换个地方汇合,实在不行就走陆路。”
刘协道:“那孙伯符和周公瑾可没有你那么蠢,想必正在带兵来的路上。”
他提醒道:“如今许都被攻破,这件事瞒不了多久,不仅是曹操想要拦截你们,那刘表、袁绍、公孙瓒等若是听到了风声,定然会联合前来夹击,你还不如好好想想,到时候你们该如何应对?”
楚楚闻言,由衷道:“陛下,你还真是让我刮目想看。”
她仔细打量着这个少年,面上苍白,手指苍白,浑身瘦弱,看上去就是一个病弱之人。
不过——
楚楚也伸手触碰了刘协的脸蛋,看着手上的白色粉末,眼神惊叹,而手腕已经被人抓住,对方似笑非笑地道:“你这是大逆不道。”
她啧啧道:“刚才捂你嘴巴的时候,我怎么没有发现,陛下竟然涂了脂粉,还如此防水,倒是让我都有些好奇其中的成分了。”
刘协道:“也是求生之举罢了。”
楚楚挣脱开对方的手,提醒对方:“铅粉有毒,陛下还是少用为好。”
这位汉献帝,最后不仅在曹操的身边活下来了,也在曹丕的身边活了下来,最后活了五十多岁,可想而知对方如何的机敏聪慧。
汉末三国,英雄辈出,果真是没有一个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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