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玩还是去比稿了,在她确定自己绝不会心动的一周后。
涂吟啸一一找了人谈话,可不知怎么谈的,竟没一个人想要争取这次机会,最后这机会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周小玩身上。
没过两天,仿佛是故意为了考验大家,开拍忽然临时将比稿的时间提前了一周,准备时间大大缩水,又是这么重要的项目,饶是周小玩潜意识里不愿意表露出对这个项目的一丁点儿重视,也不得不带着一组人熬了几个大夜,将方案给定了下来。
爱情片她有段时间没带,但这几年的片子她或主动或被动全看了,事实上除了少有的一两部新人导演作品令人眼前一亮,确实只有开拍的那几部在水准之上。
当然,水准并不多么重要,重要的是钱,跟开拍合作压力大归大,但油水多啊。
所以可以想见,这次到开拍参加比稿的公司势必都会带上一两个大绝招。
开拍新总部换到了东区,从定风波过去要一个半小时,周小玩和小组经理两个人提前二十分钟抵达现场,里面已经到了不少人,也不乏几位和周小玩交情不错的老熟人。
其中一个酒友朝她招手,两家公司座位相邻,周小玩坐过去,酒友低声问:“就来了俩儿?你们老板呢?”
“噢,去订位置了。”
“噢?”
“知道我们今天能把项目拿下,准备晚上吃顿大餐提前庆祝庆祝。”
“哈哈哈哈,”酒友忍着没笑太大声,“可不带这样的,那我现在不得立马收拾铺盖走人了?要我说,你们老板还是来了的——人没来,但方案来了呀。大佬一出手就知有没有,怪不得你们看着一点不紧张。”
“方案我们经理写的,老板在别的地方出大手呢。”
经理坐在周小玩右手边,见周小玩替自己说话,急忙笑说:“我也就是负责整合,大方向都是小玩姐给的,老板也提了不少建议。”
“够了啊美女们,你们这是在变相炫耀呢,让我们还怎么活?待会儿上去我不讲方案,直接发表失败感言得了,说不定还能给开拍留个深刻印象。”
周小玩笑:“唬你呢,怎么不紧张?刚停车还走错地方了。”
“得,我们也走错了,不少人都走错了,大公司就是大公司,停车场都跟电影里的迷宫似的。”酒友又把声音往低了压:“昨天还在说呢,这次开拍估计也有点迷信在的,新总部,新项目,新导演,新人演员,连团队都启动了新的,负责人刚入职没几天,比我们都年轻,女的,才24!”
“知道得这么清楚?”
“有熟人认识,名字一查领英上全都有了,刚国外回来。”
“所以?”
“所以开拍这次说不准会选之前没合作过的公司,新嘛。”
周小玩一脸失望:“失败感言让给我来发表吧,我给我们老板说一声,晚上的餐厅还来得及取消。”
“哈哈,怕了?”
周小玩不装了,耸肩:“公司还不是为了出方案,你出个新方案出来,那也是新。”
酒友嘿笑两声:“要不说就爱听咱们周总监说话呢,中听!”
“别,还有可能是新挑战,新失败,这你要么?”
“刚夸你你就喘上了,”酒友说着笑容一敛,往外示意:“来了来了……哥再给你个情报,这位新负责人姓叶。”
叶?
周小玩跟着往外看,门口进来五六个人,女士有两位,走在前头的那位显然不是,那只能是倒数第二位了。
高个,卷发,手里抱着个笔记本,确实是新人的模样,正谦逊地给其他领导让位置。
周小玩想了一圈,想到了,这次电影的导演也姓叶。
听闻这位叶导并非科班出身,有说以前是搞哲学的,也有说是搞乐队的,总之半路转行执起导筒,拍下了首部作品《百分百恋爱》,单从片名来看,周小玩觉得导演不太可能是学哲学的,学哲学的大约会取个更抽象的名字(她承认这是自己的偏见,但‘抽象’并不是贬义),而不是这么……俗。
俗不打紧,俗更容易被大众接受,曲高那就和寡了,但这个《百分百恋爱》周小玩实在忍不了,她一度因为这个名字而怀疑电影的质量。开拍前几部爱情片的名字可比这个好听太多了,总不能品味越来越往下走,除非他们也是为了力争“新”,至于是新的什么周小玩就不得而知了。
反正,周小玩在小组第一次会议时就提出过,要改名。
改名是大事,作为乙方提出要冒一定风险,断不会轻易开口,即便要提也不会选在初次比稿——至少比稿前半程里,周小玩还没听哪家公司提过片名的问题,而很快,周小玩她们当了第一个。
因为暂时还不清楚全片的具体内容,改名只是个思路,还没有落到具体。经理在上头讲方案的时候,周小玩坐在下头观察其他人的反应——惊讶,疑惑,担忧……都在预料之中。
她们的方案讲完没多久,外头有人推门进来,比稿并没有被中断,被请进来的人就近选了个位置坐下,低头翻开面前留给他的文件,旁边那位姓叶的经理给他指了进度,他小幅度地点了下头,那叶经理又挨近他,与他头对头说了两句话。
不多久,中场休息十分钟。
酒友憋了半天,总算可以说话了,斜睨着周小玩:“‘新’方案哈,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周小玩笑得有点心不在焉:“嘿嘿,新方案,新片名。”
酒友连连摇头:“你们定风波就是不简单呐,有胆量!我可想好了,这个项目就忍痛让给你们做了,我们回去重振旗鼓,等他们总监的新片出来,再来争取下。”
“新片?”
酒友朝前排靠近门边的位置示意:“喏,贺总监,之前做发行,现在做宣传,那下一步就是制片了嘛,年轻人,前途不可限量啊。”
周小玩跟着看一眼,贺司扬仍在跟旁边的人说话,她嗤笑一声:“年轻的制片还少么?”
“你知道人家几岁?”
周小玩一句话到了嘴边,当然是没有说出口,她知道的可并不止年龄。
“几岁?”
“跟那叶经理差不多吧。”
“……”
“哈哈,看着是像吧?不过人家快三十了,三十能干到这个位置不简单啊。”酒友两眼放光,满脸八卦:“而且,人家还是单身,就上周的事,宿亭的蒋经理在大剧院碰见他跟一美女坐一块看舞剧,以为是一对,要请人吃饭,但人家当场澄清了,说目前还没有女朋友,你说说,这是一点不给人遐想的余地啊。噢,那顿饭最后还是贺总监买的单。”
周小玩呵呵两声,忍住不翻白眼:“您情报可真多。”
“咳,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那位可是方圆几百里的包打听,你是最近没来喝酒,不然她早跟你说了。”
周小玩不置可否,不说她也早知道了。当然,知道的是他马上要当制片。
贺司扬当制片是顺理成章的事,他的职业路径从一开始就很清晰,考电影学院,读制片专业,当制片人。制片要内外兼修,不止要促成一部好电影的拍摄完成,投资市场宣发也都要熟稔于心,所以他去做了发行,参与过后期制作,再来了宣传部。其实他很早就有机会去制片,但他鲜少做没有把握的事,他心里始终有一把称,衡量标准除了具象的参数外,还有那股只有他自己清楚的掌控感,只有掌控感接近十成十了,他才会放开手脚去做一件事。
相反地,当有哪里让他不够满意,比如一连几家公司的营销方案都没有太大亮点的时候,他会直接选择不听,拿起手机忙自己的事,等到换人上去讲,他才礼貌性地抬头听上一小会儿,然后低下头去,如此循环,一直到会议结束。
会议结束的时候,周小玩一把游戏还没打完,旁边酒友伸手朝她一晃:“快别玩了妹妹,一起去前头刷个脸?方案比不过,那咱们颜值还是数一数二,这不得去闪一闪那些老板的眼!”
游戏正在胶着处,周小玩分出个眼神往前头一扫,贺司扬站在座位旁,左手边是那位叶经理,面前围了几个人,是各家公司的代表,几人正客客气气说着话。
她快速低了头,打发酒友:“你自己去吧哥哥,我担心我到那里一站,把你风头全抢了。”
酒友笑骂着走了,没到半分钟,周小玩的游戏也光速输了。
她低呼一声,懊恼地收了手机开始收拾东西,其他人都还逗留着没走,周小玩一边和熟人打着招呼,一边往后门走,刚到门口,手机震了一震。
低头点开,简短的一条消息:“等会儿一起走。”
她回头,贺司扬面前已经换了一拨人,后面还等着一拨。他一副跟人交谈甚欢的模样,丝毫看不出几秒前刚开小差给她发了消息。
她飞速按键盘:“还要回公司。”
发完推门出去,同行的经理去了洗手间,她站去窗边等,贺司扬的消息又来了:“先别走,b南2035,我马上下来。”
紧跟着又一条:“坐2号电梯下去,出去左前方位置,隔壁停的是蓝车。”
周小玩拧眉,他说得越简单仔细,越表示出对她方向感的质疑……真是,也没有那么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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